在屋中的紫宵麟和紫宵璘并不知道这件事,被抓的紫宵禄更不可能知道了,如此一来就不必担心他们会涉险来救人了。
至於玄夜,自己待他并不好,甚至做了无比过分的事情,又怎会来救自己呢?就算要来,玄疾应该也会阻止的,李信的
真正目的是他,怎麽可能会让他来自投罗网呢?
紫宵凌自嘲的一笑,抬头望向头顶上唯一透气的铁窗,皎洁的月光虽然微弱,却很清澈,加上一旁的繁星点缀,哪怕只
是一小部分,也宛如一幅美丽的图画。
“今晚的月色真美……”明知没有人在,紫宵凌仍开了口
“是啊!很美。”出乎意料之外的,自牢门竟传来了不该出现於此的回应。
紫宵凌诧异的望去,竟看到玄夜微喘著气站在那里,身上的斑斑血迹显示了方才经历的激战,但他终究还是来到这里了
。
“你……”紫宵凌挣扎著起身走近,依然清晰的影像证明了他并不是在做梦:“你怎麽会……”
玄夜微微的笑著,一双眼蒙上了淡淡的水气,拿出从看守身上抢来的钥匙,迅速的打开了牢门走了进去,紧紧的将紫宵
凌拥在怀里。
“……凌,我可终於找到你了……”
温热的体温立刻传了过来,让紫宵凌感到无比的温暖,如果可以,真不想放开他,但是眼下的情形实在不容许他这麽做
。
“笨蛋……你为什麽要来?我的情况你父亲应该有告诉你吧?”
“我就是要来!我才不想让我自己後悔一辈子!”玄夜说著
“什……”紫宵凌话还未说完,便被玄夜的双唇给堵住了嘴巴。
“我爱你!”伴随著深吻,玄夜再也忍不住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凌,我爱你啊……”
被玄夜这麽一吻,又听到他的告白,紫宵凌不敢置信的望著玄夜,对上那双清澈且坚定的眼神,有些颤抖的开口:“你
……怎麽可能……我……”
事情来的太突然,紫宵凌张口许久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著这样的紫宵凌,玄夜笑了,以前的他总觉得紫宵凌的心思高深莫测,如今他在想什麽,自己竟是一目了然。
正想说些什麽,却被不远处传来的骚动给硬声打断,玄夜开始懊恼自己怎麽会这麽愚蠢,明知两人仍身在险地,却没有
趁刚才逃跑,现在恐怕自己潜进来的事已经传到李信耳中了。
明显也明白出什麽事的紫宵凌脸色大变,道:“你快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如果玄夜此时被发现,那後果就可想而知了。
“嗯。”玄夜应了声,然而他的下一个举动竟是将紫宵凌打横抱起,朝牢门跑去。
“夜,你做什麽?快放下我……”紫宵凌说著,却也不敢太大声以免惊动外头正在搜索的人马。
自己现在几乎没什麽力气,能站已经是勉强,若跟著玄夜走,只会成为绊脚石而已。
“我不会丢下你逃走的,凌。”一边跑,玄夜一边说著:“与其丢下对我来说比生命还重要的你,我还宁愿陪你一起死
。”
“夜……”
与此同时,两人已经奔到了入口暗处,外头的骚动更为明显,但令两人讶异的是,外头的骚动并不像在找人,反倒是传
来了阵阵打斗声。
士兵们惊慌失措的交谈声不曾间断,刀剑交锋的刺耳声响更是不绝於耳,窗口木条上染上的斑斑血迹一再证明了外头正
发生的绝不可能是找人这麽简单。
“凌,你在这等一下,我去看一下情形。”玄夜将紫宵凌轻轻放到地上柔声说著
正要起身,衣袖却猛的被拉住,回过头,立刻便对上紫宵凌那充满担忧的眼神。
“……小心点。”
朝紫宵凌点了点头,玄夜小心翼翼的来到了窗户边,刺鼻的血腥味在这里尤为浓厚,睁眼一瞧,外头的情景宛如经历一
场大屠杀,满地都是士兵的尸体,鲜红的血汇流於地,几乎就快淹满整个地面。
太惊悚了。
面对这骇人的画面,玄夜整个人愣住了,究竟外头发生了什麽事,是谁下的手?
刹那,在月光照射下,玄夜看到了一个男子。
凌乱的长发就这麽披在肩上,脸、身上全都染上了鲜血,更不用说手上那把剑了,眼神凌厉,气息混乱,给人十足的压
迫感,自小到大,玄夜倒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浓厚的杀意。
更令玄夜惊讶的是,这名宛如鬼神般的男子,竟有著一张与紫宵凌极为相似的脸孔,他到底是……?
“大哥!”这时从暗处又冲出一名男子,似乎是想阻止这名男子似的拉住了他,但都被他甩开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紫宵凌连忙起身望向窗外,眼前的景象让他讶异的久久不能言语。
为什麽,一向温柔冷静的紫宵麟会做出这种事?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紫宵凌想起了自己出发前往猛夏族前,紫宵麟被
人侵犯的事,难道说,那些侵犯他的,就是李信的人?
“你大哥还真是不能小觑啊……”暗处,李信的声音传了过来。
紫宵凌还未来的及反应,人就已经被李信给捉住。
“凌!”玄夜见状连忙上前,却被李信架上紫宵凌颈部的匕首给制止了。
“哼哼哼……你们实在是太愚蠢了……”李信冷笑著:“退出去。”
看了看紫宵凌,玄夜只得乖乖的遵从李信的指示,退出了门外,外头杀红眼的紫宵麟也注意到了他,正想上前,却也见
到了随後跟上的李信挟持著紫宵凌走了出来,只得停下脚步。
“三哥!”
原本站在紫宵麟身旁的紫宵璘疑看到此幕亦是震惊不已,几日不见,紫宵凌竟虚弱成这样,到底是怎麽回事?
紫宵麟也没有想到,只是来找李信复仇,竟会碰上应该在猛夏族救紫宵禄的紫宵凌。
乌云掩盖了原本皎洁的月光,瞬间雷声大作,刮起的风显得更为冰冷,却冲不散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一股不安感逐渐
在玄夜心中扩散开来,宛如漩涡一般,一旦被卷进去,就很难再出来了。
29
冷冽的雨倾盆而下,彷佛要将地面的腥红洗涤乾净般。
“李信!放开我三弟!”紫宵麟怒喝著,锐利的剑峰指向了眼前挟持著紫宵凌的李信。
冷冷一笑,李信确知眼前三人不可能轻举妄动,因为在他手里的都是他们重要的人,同样血缘的兄弟、比生命还重要的
爱人,无论哪一个都不希望因自己的冲动而害死他。
“玄夜,再给你最後一次机会。”李信冷道:“跟了我,我就放了紫宵凌。”
“李信,你以为你只身一人还能安然逃出吗?”紫宵麟面色铁青,虽然不知道玄夜和紫宵凌是什麽关系,但他绝不可能
让李信活著离开的。
“玄夜!回答我!”李信大吼著
“……值得吗?”
“什麽?”
“就为了我一个人,搞到今天这样的场面,值得吗?”
李信愣了愣,没料到玄夜会如此问他,停格了数秒後,开始狂妄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那麽,为了一个就算我不动手也一定会死的紫宵凌,你们又值得吗?”
笑著,李信握著匕首的手却开始颤抖。
就在此时,紫宵凌用尽了最後的力气,推开了李信正在颤抖的手往前一跑,李信一愣,正要伸手将人拉回来,眼明手快
的玄夜已先他一步将人拉入怀中,并退了数步。
“凌,你没事吧?”玄夜紧张的问
轻轻的摇了摇头,紫宵凌淡笑著,看著玄夜,两人之间的情感一目了然,就算紫宵麟和紫宵璘先前并不认识玄夜,此刻
也明白两人是什麽样的关系了。
冰冷的表情终於闪过一丝温暖的微笑,这个令人担心的三弟看来也找到心所相爱的人了,为此,紫宵麟感到十分欣慰。
“可恶啊……紫宵凌──!”怒气更甚,李信高声怒吼著
丢下匕首,李信从腰际拔出刀来,迈开步伐就要朝玄夜与紫宵凌两人砍去,紫宵麟的身影却猛然挡在了两人面前,将李
信的攻击给狠狠的弹开来。
“有我在,你休得动他们一根寒毛!”以剑指著李信,紫宵麟说著
就连一旁的紫宵璘也一起拔剑站到了两人身前,一脸坚定。
“啧……”李信皱著眉头,眼下以他的实力实在不足以对抗紫宵麟与紫宵璘,可他那高傲的自尊却不允许他夹著尾巴逃
走。
“李信,现在情势已经明显对你不利了,劝你最好乖乖交出解药投降,否则哪怕是要从你的尸体上找,我也不会犹豫的
。”玄夜冷冷的说著
“……你真以为我有那麽傻吗?给了你,我还不是会被紫宵麟杀死,与其如此,我还不如拖一个人下来与我作伴,黄泉
路上才不孤单啊!哈哈哈哈哈哈……”
大雨依然倾盆而下,冷风依然吹袭著,李信的笑声显得十分凄凉,曾为风光一时的大将军,曾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如今
却被人逼到了这步田地,今非昔比啊……
良久,回盪在空中的凄凉笑声才停止,李信自袖口拿出了白瓷小瓶,道:“这是唯一的一瓶解药,你们不是很想要吗?
”
轻轻的晃了晃,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砸向了地面。
清脆的声音响起,白瓷做的小瓶子在落到地面的瞬间碎成了数块,里头液体状的解药也随之混入了雨水,一起渗入土壤
。
“哈哈哈哈哈……这下紫宵凌是死定了、死定了!哈哈哈哈……”
“李信!”紫宵麟的怒吼伴随著李信的笑声而来
然而,在紫宵麟上前要杀他之前,李信竟早他一步,手上的刀迅速乾脆的在颈上划上一刀,鲜红的血瞬间喷溅出来。
在倒下的瞬间,李信冲著玄夜笑了,脸上却滑下两行泪水。
“玄夜……我是……如此的……爱你啊……”
倒地,阖眼,李信充满曲折的一生就此拉下了布幕。
细细回想,这一切的缘起,都不过是因为一个『爱』字,只是,踏上了不同的路,用了不正确的方法,造成今日一切的
结果。
如果当初他们懂得自己的情感,明白爱人的方法,或许今日一切都会不一样,或许李信依然会是玄夜敬重的大哥,数年
之後也会找到与自己相爱的人,然後两家人多年来交情友好,彼此都十分幸福……
但是,现在谈如果也都已经来不及了,错误已经造成,伤害无法弥补,李信已用死来偿还了这段错误。
搞到了今日这样的局面,他们……值得吗?
30
二十年过去了,玄夜已不再如当年那般年轻,成熟的脸庞多了些许老练,只有那一头银色的长发依旧如往。
现在的他是猛夏族战无不胜的大将,捍卫著猛夏族的国土,勇猛的身影却总显得格外孤寂。
那天之後,紫宵麟在严泰的帮助下,登上了帝位,寻回了原属於紫宵家的领地,并与猛夏族结了和平条约,一切总算慢
慢的步上了正轨。
“二弟,你在吗?”
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紧接著玄昼的声音便传了进来,玄夜连忙起身去开了门。
“大哥。”
“你又要去看他了吗?”玄昼瞥了眼玄夜身後的鲜花说道
苦笑著,玄夜点了点头。
“那你路上小心吧!”
“嗯。”
说罢,玄夜拿起了鲜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 向玄昼道别之後便离开了猛夏族。
一路马不停蹄,玄夜来到了天瀑山山顶,紫宵凌就葬在这里。
静静的将花放到了墓前,玄夜坐了下来,又拿出了一壶酒,这二十年来,每一次他都是这麽做的,孤身一人在墓前喝著
酒,跟紫宵凌说著这些年发生了什麽事情,然而,理所当然的总是没有人回应。
“凌……我以前总是觉得啊……就算自己孤独一个人也没有什麽关系,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一个人的滋味……真的好
苦啊……”喝著酒,玄夜淡淡的说著
尽管回应他的依然是一成不变的静寂,玄夜仍是继续了下去。
“什麽战无不胜的大将军、猛夏一族的守护神……这些名誉我都不要……我只要你活著啊……”凭著三分酒意,泪水滑
过了玄夜脸庞,即使是过了二十年後的今天,玄夜依然还是忍不住的落泪,心底的悲伤大概永远也无法痊愈吧!
他恨不得回到二十多年前,自己仍是紫宵凌贴身亲信的那段时光,尽管当时紫宵凌的态度不好,但至少他还活著,但是
时光一过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这时,身後传来了叹息声,玄夜连忙擦乾了眼泪回头,发现来者是紫宵璘,原本紧绷的心情又松懈了下来。
“三哥绝对不愿看到你如此的。”紫宵璘说著
都已经过了二十年了,这个人的悲伤竟然还未平复,可见他对自己三哥的用情有多麽的深……
玄夜低著头,没有回话。
他明白,自己不该继续这麽悲伤下去,这些年来,他积极的保卫家园,让自己忙碌,试图冲淡自己心中挥之不去的庞大
悲伤,但还是没有作用,每到了紫宵凌忌日这天,那悲伤更是强烈到几乎无法呼吸,因此只能藉著酒精麻痹自己。
忽然,一本有些老旧的书被拿到了自己眼前,玄夜疑惑的抬头,拿书的人正挂著淡淡的笑容。
“这是……在三哥房内找到的。”紫宵璘说著
玄夜顿时吃惊的瞪大了眼,看著书上的字体,很明显、很熟悉,他绝对不会认错的,那是紫宵凌亲笔写下的。
“这……?”
“虽然过这麽久才拿给你有点奇怪,不过这也是我们最近才找到的。”紫宵璘抓了抓头说:“前几日,我们在三哥以前
的房间内怀念他,无意间开启了机关,我们这才发现那里有间密室,这本书就是在那里找到的。”
接过了书,玄夜的心情激动不已,泪水又再度忍不住夺眶而出。
“……三哥一直把自己真实的情绪藏在心里,唯一透露的也就只有这本书了。”
紫宵璘望著玄夜的身影,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知道在这时候将书交给他是否合适,只希望他能因此振作起来,不要让紫
宵凌担心了。
“你要好好活下去哦。”拍了拍玄夜的肩膀,紫宵璘默默的走了。
翻开了书本,玄夜发现,这似乎是紫宵凌的日记,记下了多年以前夺取王位的事、遇见自己的事……等等,玄夜这才明
白,早在好久好久以前,紫宵凌就是喜欢自己的,然而,自己那时却总以为自己只是紫宵凌一时兴起的玩物,没有发现
他真实的情感,如果当时他发现了,也许现在就会有所不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