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不语——贰人
贰人  发于:2011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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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正是此次使者。”滕翼望去,果见当前一人与旁人服色不同,显是品秩最高。李承宪又道:“你莫要与他们接近

,那童公公是衮王心腹。衮王在朝中一向是事事与瑞王殿下作对,瑞王殿下处处掣肘,平日大伤脑筋。且衮王旧与戎王

交好,本人也是心怀叵测,瑞王也是时时提防着他。那童公公是衮王安排在宫中皇上身边的心腹,平日常来瑞王府传些

旨意,那人为人阴损毒辣,又贪财好利,与我们关系很是紧张。”

滕翼闻言一惊,没想到连潋京朝内形势都如此复杂,瑞王远有戎王兵患,近有衮王掣肘,两处受敌,竟是如此辛苦。同

时更对那童公公好奇,便又拿眼去瞟那边,却见那童公公面目竟出奇的年轻,容貌极是娟丽,眉眼间透着股妖冶,一时

竟看不出年纪。只是面色阴冷,身上透着股森然之气,连他身边跟着的小太监也是战战兢兢,小心侍奉。

滕翼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所谓阉人,不由好奇,多打量了几眼,只觉那童公公容貌艳丽,皮肤极是白皙,整张脸都似精雕

细琢出来的一般,美得似假人,只是面色阴冷让人不敢亲近。正自感叹,却见那童公公突然转过脸来,一双明眸恶狠狠

瞪过来,正迎上滕翼望过去的目光,滕翼登时被那两道冰冷视线吓得心惊肉跳,慌忙收回视线。过了好一会儿才偷偷又

望过去,那童公公早又转回脸去,滕翼这才放心,也不敢再往那边多看了。

众人等了不多时,远远望见一队军马渐渐开来,军威盛大,旌旗飘扬,当先二人骑着昂头大马,正是许臻与周继明两人

两人远远望见瑞王旗号,便先行策马奔来,驶到近前,冲着瑞王翻身下马便拜:

“末将周继明参见瑞王殿下!”

“微臣许臻参见瑞王殿下!”

瑞王面上绽开笑颜,正要走向前扶起两人,却听旁边一把冷冶的声音响起:“你们二人好大胆子!回京竟不拜天子使者

,反倒先拜瑞王!”随声一人已走过来,正是童公公。

瑞王面色一滞,随即又笑道:“童公公莫见怪,这二人一路舟车劳顿,刚进京总是有些搞不清状况,万望公公念他二人

夺下湛城有功,又在西南远地操劳许久,且饶他们这一遭。”

童公公闻言,冷哼一声,也不答言。

瑞王又是笑笑,命地上二人向童公公行礼。

许臻与周继明见不对,忙起身重新向童公公拜下。

童公公望着跪下的两人,神色倨傲,冷冷逡视众人一圈,这才伸手从一旁小太监手中接过圣旨,宣读起来。

圣旨中无外乎两人在外征战,拿下湛城,治理有功,好言嘉奖,此番回京述职,另有重任,望二人兢兢业业,莫负皇恩

云云。

待圣旨念完,二人谢恩接旨,这才从地上起来,又向瑞王重新见礼。

瑞王手下众人见童公公如此嚣张,均是愤愤不平,尤其站在滕翼与李承宪两人旁边的张冀长,更是愤怒得眼冒凶光,吓

了滕翼一跳。

瑞王好言安抚了二人几句,当着童公公的面也不能多说什么,虽知两人这次回京定是带了西南的重要消息回来,然而有

什么也只能等回到瑞王府再做商讨。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城内开去。

一路上众人纷纷与许臻周继明二人相贺,慰问二人,滕翼也高高兴兴地与许臻交谈。

许臻再见到滕翼也是高兴,见滕翼又换回男儿服饰,又看李承宪神色,心中已大致明了。

两人一路交谈,滕翼很是兴奋,许臻却顾及着童公公一行人仍是在旁,也不便多说什么,加之马上要与周继明一起随童

公公进宫面见皇上,也无法多言,匆忙中只塞给滕翼一封信,道其余事情等许臻从宫中回来再说。

青山不语 37

许臻与周继明随瑞王和童公公一起进宫面圣,众人一一散去,李承宪也与众人一起回军营做事。

滕翼回到小院,这才掏出刚刚许臻塞给他的信,拆开来看,竟是滕翼家中的来信。

许久没有家里消息,滕翼正是担心,见信很是欣喜,急忙打开细细看来。

原来滕翼自家里偷跑出来后,家中才发现少了一人,当时也没甚在意,直到几日后滕丽收拾东西,发现李家的玉佩不见

了,这才看到滕翼的留书,看了信,滕家才知大事不好,可惜滕翼已走了几日,再追是追不上了,只好快快收拾行装,

滕老便领着滕丽还有几个可靠的族人向湛城赶去。

不想一路上竟是不太平。越是靠近湛城,路上越不平静,不时可见军队调动,又有传令兵骑着马奔驰而过。滕老心知不

妙,早知西南局势紧张,不想竟已至此,恐怕一场大战即在眼前。思及此,又担心滕翼,不知他一路上可还安全?有没

有见到李承宪?若是已经见到李承宪了,滕老反倒放心,李家那孩子稳重可靠,滕翼若是跟他在一起,定是平安无忧。

一路上兵荒马乱,滕老为安全见,不敢快快赶路,只捡大路官道,在白天赶些路程,天色稍晚便急忙找地方投宿,故此

行程很慢,渐渐已过了与李家约定之期,湛城仍是相距甚远,滕老虽是着急,也是无奈。

这日终于到了湛城西南的清州城,只剩几日路程便可到达湛城,却听湛城方向传来消息,那里竟是打起仗来了。

滕老大惊,一面担心呆在湛城的滕翼,一面也是无奈,只得在当地找客栈住下,一面继续打听前方消息。

湛城战事吃紧,局势复杂,滕老空自焦急也无可奈何。月余后,湛城终于城破,瑞王麾下周继明率军入城,城内许臻率

全城投向瑞王,城守郭聃下落不明,西南方面大将董元弼败走西南,这场战事才算告一段落。

众人放下心来,滕老却知形势更为不妙,急忙带着滕丽等人从客栈里搬了出来,在野外山里找了个隐蔽的所在藏下身来

,静观局势。

果然,董元弼战败,逃回西南,所部已溃不成军,不时有逃兵掉队,扰乱乡民,所到之处,哀鸿遍野。其后路经清州城

,数千残兵溃勇将一座清州城抢掠一空。

随后蔡辙率追兵赶来,与董元弼所部又是一场小战。董元弼无心恋战,与蔡辙的军队甫一接触便败阵而走,逃向郊外,

蔡辙一面命人扫清清州城内残余败军,安定清州局势,一面又领兵向城外追去。

清州城外一片连绵山野,地势复杂,正利于隐蔽,董元弼见状大喜,率领数十随身兵士钻进了山中,不想正与在山中避

难的滕家众人遇上。

董元弼也不曾想竟在这山中遇到人,怕他们将自己行踪泄露出去,便下令将滕家众人赶尽杀绝。

滕老也是暗自叫苦,哪想到竟还是躲不过去,只得领着几名族人拼死抵抗。侗彝族人虽骠勇善战,但怎敌得过董元弼手

下众多亲兵?不多时便伤亡大半,滕老也受了重伤,滕丽急得眼泪涟涟,眼看自己这面的族人一个个倒下,逃生无望,

正待也拿起刀剑上前拼个一死,却听不远处又有一行人马赶来。

原来蔡辙也率兵追进了山中,正苦无董元弼的踪迹,便听到滕丽这边传来喊杀声,忙带人追来,正好救下滕丽等人。

董元弼见追兵已到,便舍了滕家众人,率兵拼死突围出去,又在山中躲了数日,才算逃了出去,奔回西南联军大营不提

蔡辙意外救下滕丽等人,见他们多半都受了重伤,便命兵士将他们带回去诊治。回城路上一问,才知原来眼前这名秀丽

温婉的侗彝族姑娘就是好友李承宪此番要接的新娘。

当时李承宪与滕翼从湛城赶道瑞王大营时,蔡辙已随周继明攻入湛城,正好与两人错过,故此并不知滕翼的事,此时见

到滕丽,只当李承宪当时未能接到滕丽。

知道对方的身份后,蔡辙态度又是不同,对滕家众人更为照顾,又安排大夫给众人诊治。几日后,清州城渐渐平定下来

,蔡辙也确定董元弼终是跑了,便率军回湛城复命,也将滕家众人带回了湛城。

之后滕老便在湛城养伤,其后虽想带着滕丽进京找李承宪,却因有事一直耽搁,未能成行,直至最近,滕老突然说命人

送滕丽进京与李承宪完婚,因有些行装要准备,未能与许臻等人同行,故先托许臻给滕翼送了信来。

滕翼看了信,才知这半年来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同时得知爹与姐姐都平安无事,也终于放下心来。

照信中所说,姐姐不日便会赶来京中。滕翼乍然得知这个消息,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姐姐就要来了。终于可以完成对李承宪的承诺,将他还给姐姐了。李承宪近日来心情很不好,还经常问一些自己听不懂

的问题。等姐姐一来,他终于能如愿娶到未婚妻,这一切也就结束了。

我应该高兴才是。

那此刻心底的隐隐抽痛还有恐慌又是为了什么?

竟想着,这一天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滕翼心中一阵发慌,我怎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来?总觉得不能这样放任下去,否则自己会变得越来越奇怪起来。

难道我心中……竟是不愿姐姐来的吗?

滕翼被心底的念头吓到,我怎么会有 这种想法?本来与李承宪定亲的就是姐姐,李承宪不远千里赶去湛城要接的本就是

姐姐,只是因为自己的搅局才发生了之后的这么多事。李承宪对自己生气,愤怒也是应该的,好在李承宪为人大度,原

谅了自己。我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这么久以来的接触,滕翼确认李承宪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姐姐能嫁这样好的夫婿,自己应该高兴才是。

为什么心底总有个低低的声音隐隐地说着……

不想姐姐来……

不想姐姐嫁给那个人……

滕翼豁然而起,止住心中可怕的念头。我怎么能这样想?姐姐与李承宪再般配不过,我……我怎么能阻拦他们?我为什

么要阻拦他们?我……又凭什么去阻拦他们?

不敢再想下去,怕终有一天得出答案,自己却是绝对承受不了的。

不禁又黯然地想到,李承宪若是知道这个消息,不知会有多高兴?

对,我要赶快去告诉李承宪!马上去告诉他,他知道这个消息,这些日子来的不快与焦躁也都会消去吧?

甩开心中复杂难明的思绪,滕翼拿起信揣在怀里,向军营跑去。

青山不语 38

李承宪正在营中做事,远远见滕翼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

李承宪忙交代下手中的事,转身将滕翼领进自己帐中,问道:“你不是回家去了吗,怎么来我这儿了?有什么事么这么

高兴?”

滕翼道:“李承宪,我家中来信了!”

“哦?”李承宪闻言也是高兴。他知道滕翼进京以来一直没能收到家中的消息,很是担心,现在终于收到家中的来信,

想必滕翼终于可以放心了,李承宪也跟着高兴起来。

李承宪问道:“信上说什么?家中可还安好?”

“家中都好。”滕翼答道:“不过爹爹他们现在并不在西夷。爹爹信上说他现在湛城,。没想到我们刚离开湛城,爹爹

就到了哪里,我们前后脚刚好错过。爹爹他们是今年春上遇到战乱,后来被一个叫蔡辙的救了才在湛城住下的。”

“蔡辙?”李承宪惊讶道:“那是我的老友,原是溢州执事,现在在湛城任事,也是瑞王府中之人。”

滕翼道:“对,我也听爹爹信上说他是你的朋友。还有姐姐也在湛城哦。”滕翼脸上继续微笑,心中却是隐隐作痛。一

想起李承宪与姐姐终于要走到一起了,他心中便莫名地疼痛起来。

极力忍住,滕翼继续用高兴的语调对李承宪道:“姐姐就要来了,爹爹说这次姐姐一到潋京便与你完婚,只怕现在正在

路上走着,不日就到潋京。李承宪,你……这下你可开心了?”

李承宪闻言,心头剧震,不可思议地看着滕翼。

怎么你直到今日仍抱着这样的想法,仍说出这样的话,仍是要将我往别人哪里推?

满嘴“姐姐”、“姐姐”的,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从来都不是滕丽,而是你滕翼?

愤怒地双拳握紧,身体紧绷,瞪着滕翼,眼中的炙热视线笼罩着那个时时刻刻牵动他心神,却总是在最后将他深深打入

失望谷底的人。要将一切焚烧殆尽一般,恨不得干脆这样两个人一起燃烧,一起熔化,交缠在一起,一起毁灭算了。

这种想法疯狂而炽烈,吞噬着李承宪的理智,还有耐心。

却终于一点点熄灭,身体也一点一点的松弛下来,李承宪被巨大的无力感淹没。

是不是你永远都不会懂?

是不是直到我这样不清不楚地上了战场,不知死在了千万里外的哪个角落,你仍是这般懵懂无知?

还是说……还是说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人,只有我一人掏心掏肺,只有我一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而今你的姐姐终于要来了,你也终于结束了这替身的使命,可以将一切结束,可以心安理得地离开我了?

看着滕翼仍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看着他,李承宪心痛得已经麻木了。

滕翼奇怪道:“李承宪,你怎么了?”

李承宪苦笑,摇摇头。看着滕翼仍是不解,心中只觉彻底的失望,心灰意懒,也懒得再解释什么。

此时帐外有人叫他,李承宪想起晚上瑞王要设宴为许臻与周继明接风洗尘,帐外正是几个相熟的将领邀他同去,便向滕

翼交代了几句,让滕翼自己回家,不用等他吃晚饭了,便出了帐子与那几人一起走了。

滕翼看着李承宪离去,这才放松下来。

脸都要笑僵了。明明心里一点也不开心,还要强笑着向李承宪道喜,这样的感觉真是一点都不好受。

可是自己只能如此。那两人本来就有婚约,现在终于可以完婚,自己除了道喜还能做什么?

然而李承宪为什么不高兴?

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理由。看着李承宪期待的眼神,他明白李承宪希望自己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我就是不明白啊。

知道自己让李承宪失望了,知道李承宪又生气了。

可是你不说,我怎么明白?

李承宪,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滕翼不禁感到挫败,思绪纷乱如麻,越想越烦,干脆丢到脑后不再去想,起身回家去。

滕翼回到小院,一个人吃了晚饭,却也吃不下去什么。总觉得李承宪不在,连晚饭都变了味道。

无事可做,本想直接睡下,然而天色尚早,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那张睡惯了的床少了一个人,显格外

的空荡荡。

滕翼实在睡不着,又披衣而起,立在院子门口等李承宪。

门前路过几个瑞王府里的仆役交了差事正要出府,一边走一边闲聊。滕翼本也不甚在意,然而几句只言片语无意间飘进

耳中。

“……这次好排场……”

“可不是?整个眠月楼都给包下来了……就为了给许先生还有周将军洗尘……”

滕翼一惊,李承宪说晚上去赴宴,不正是许大哥和周将军的接风宴?原来是在那什么眠月楼,只不知那眠月楼是什么地

方?不由集中注意力继续听下去。

“府中好多人都去了,老张他们一帮伴当也跟去了。”

“老张他们可有福了,眠月楼乃京城最大的青楼,听说里面的姑娘个个都长得跟天仙似的。”

“去!他们去了又能怎样?那眠月楼里的姐儿们还能去伺候咱们这些下人?”

“嘿嘿!吃不上看看也成啊!饱饱眼福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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