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提高音调,“怎么天天被皇上宠幸就不见得育个一儿半女呢?”
凌冉颐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容妃暗暗得意,看来被秀玉猜中了,这皇后娘娘多半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邯雅泱泱大国,怎么可以让一个不会生育的女子当皇后!这不有辱历朝先祖之名!
凌冉颐定下心神,垂首道:“容妃,这种事情不必你替本宫操心,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容妃笑着欠身,“那么臣妾就先行告退了,臣妾之前的提议……您还是好好想想,臣妾保证如果您同意,将来臣妾必定
不会亏待您,如果您不同意……那么也休怪臣妾无理了!”
容妃只是再拿那件事暗喻其他罢了,他又怎会听不懂?容妃是想让他乖乖退位,那么将来待她当了皇后还会念他旧情,
如果他非要死撑在皇后的位置上不放,那么她就要动手了。
可笑的是,如果他真的主动退了位,他不认为容妃会饶过自己,昔日被废的皇后哪一个有过好下场?
凌冉颐打开窗户往外探去,容妃和她的贴身侍婢正在往殿外走,一路上两人交谈着什么看起来非常亲密,凌冉颐在心头
细细的回忆,容妃的那个贴身侍婢好似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她到底是谁呢?
如今就算他想安安稳稳的待在宫里恐怕也没这么容易了,身边总不泛这觊觎后宫之主位置的人,就算不是容妃,将来也
还会有丽妃香妃等等。
何必这么累呢,他已经不想再工于心计,再用这双肮脏的手结束任何一个生命。
看开些,就不会活的那么累。
谁想要皇后的位置,他就送给她!
“陛下,皇后娘娘已经在寝宫外等了三个多时辰了,真的不见他一面吗?”何公公在朱胤烯身边低头问道。
“三个时辰了?”朱胤烯揉了揉额头。
“确切的说……就快四个时辰了……”何公公倒是很会添油加醋,要知道皇后在位时给他的好处不少,拿人钱财怎么着
也要替人消灾啊。
“宣他晋见。”
“是。”何公公转头喊道:“宣皇后娘娘进殿。”
待人都退下之后,朱胤烯立刻摆出不耐烦的样子,“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请皇上把臣妾打入冷宫吧。”
朱胤烯颇为惊讶,“你不想当皇后了?”
“比起臣妾,有许多人更加热衷于那个位置。”凌冉颐说话的语气是平静如水,让人听不出任何心情。
“哼,你不想要的朕偏偏要给你,你想要的朕偏偏要夺走!给朕乖乖的坐在皇后的位置上不要动其他无妄的脑筋!”
“陛下不就是怕臣妾再和牡丹坊的人联系吗,臣妾说了这么多遍那是最后一次了为何你就是不信?”
“从你口中说出的话朕一句都不会再信了!”
“看到我痛苦,不就是你想做的吗,不就是你对我最好的报复了吗?那么何不把我打入冷宫,况且我始终是个男子,不
会给你生下孩子,一个无所出的皇后能够在那个位置上待多久?”
“明日朕会宣纸把原皇后的孩子朱弘太子赐到你的名下,归你抚养。”
“陛下……?”
朱胤烯冷笑一声,“别以为朕是为了你,想想这有多么讽刺,一个害死自己亲身母亲的间接凶手却成为了弘儿的母亲,
待他长大后知晓一切时会怎么对你呢?真是期待啊……”
“陛下你……”
“你不期待么?”朱胤烯大笑起来,忽而转头用阴沉的调调道:“对了,朕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好像再过几天就会
到了呢。”
那个人眼中恶魔般的复仇因子已经满满的就快要涌出,那嗜血的眸子教他不寒而栗,他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温柔唤他冉
颐的男人了……不再是了……
凌冉颐落寞的走后,朱胤烯从外屋走回卧室,看见一具瑟瑟发抖的身子缩在寝室的床榻上,朱胤烯突然意识到一切,他
缓缓走到床边掀起半垂的珠帘,眼里禀出冷冷寒意,“你都听到了?”
第二十八章:昙花一现
容妃抱恙,柳焉殿的大堂里堆满了各色补品献礼,秀玉在堂中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
那日容妃从皇上寝宫回来时,面色苍白,双眼圆睁,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着实把她都吓了一跳,随后就卧床不起好几日
,按理说容妃病了皇上如此宠爱她应该前来关心才对,可这几日探病送礼的人不少,唯独没见皇上的人影。
“皇上驾到!”
嘿,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朱胤烯一路走到殿内,朝身后的公公伸出手去,那公公从怀里把一个酒瓶递到皇上手中随后就退下了。
“容妃身体还未好转吗?”朱胤烯转头问秀玉,秀玉欠了身低首回道:“是的陛下,容妃娘娘还在屋内卧病不起。”
朱胤烯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迈开步子径自朝卧房走去。
进了屋,容妃果然躺在床上,朱胤烯把酒瓶搁在桌上,那声音惊动了容妃,她睁开眼睛看到皇上来了立刻下床请安,朱
胤烯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笑的还是那么温柔,“爱妃身体不适,就不必行礼了。”
容妃虚弱的笑了笑,把目光放向刚才惊动她醒来的桌上,哪壶酒赫然出现在眼里,刺眼无比。
她双唇颤抖,握住皇上衣衫的手不知觉就收紧了。
“容妃,你知道朕为何宠你吗?”朱胤烯搂着怀中的人轻声问道,眼里却似饶了层薄雾,心念恐怕也早已不在这柳焉殿
。
容妃笑得凄凉,“臣妾知道……”
“哦?你知道?”
“陛下只是把臣妾当成皇后娘娘的替代品罢了,您知道吗……您在宠幸臣妾时嘴里喊的都是他的名字……”那些温柔也
都不是属于她的……
朱胤烯微微蹙眉,似是不愿意承认这件事,“既然知道,何不乖乖在朕怀里,树大招风……是朕忘了告诉你,但朕原以
为如此聪慧,哦不,该说是你身后如此聪慧的人应该懂,可现在弄成这样,不就不好了嘛……”朱胤烯的语气是满满的
惋惜,可眼里却看不到一丝温度。
“陛下……您知道吗,当臣妾见到您第一眼时就被您眼里不可一世的高傲所征服,在那一刻,臣妾知道,您就是这辈子
臣妾唯一的念想了,谁不想自己的夫君只疼自己一人就好,可是每每当您趴在臣妾身上却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时……臣
妾的心里有多痛……偏偏那人……还是一个男子……臣妾无法想像自己竟然会输给一个男人……!”容妃的眼里满是泪
水。
朱胤烯松开容妃的怀抱,径自走到桌边,修长的手指在壶口划着圈,他面无表情的望着那壶酒道:“你并没有输给他…
…”容妃在床上一惊,脸上出现些许笑容,可朱胤烯之后的话却将她硬生生打入地狱。
“因为朕从未拿任何人与他做过比较……任何人……都没有和他相比的资格!”
朱胤烯说完拿起酒壶倒了杯酒放在桌上,“这是朕赐你的酒,喝了它吧,喝了就不会再有痛苦,不会再流眼泪。”
容妃面色苍白,缓缓撑起一个笑容,“谢陛下……”
朱胤烯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柳焉殿。
秀玉蹲在柱子后面紧唔着双唇,慢慢扶着柱子走出来,望着皇上离开的远远背影,刚才听到的一切叫她惊恐不已,走了
几步来到卧房里,容妃倒在桌前,唇角渗出血迹已经死了,她脚边是方才皇上带来的酒壶……
原来那日容妃那样惊慌失措的回来,是听到了皇后娘娘是个男子的惊天秘密,皇上今日前来赐了她毒酒,意思也很明了
了。
为何皇上表面对皇后那么不耐烦,但最后却还是选择了他?
一个男人为什么可以……为什么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秀玉像疯了般跑出卧房,跑出柳焉殿,一路毫无方向的跑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直到撞在一个人身上,倒在地
上,她抬头往上看去,皇后娘娘望着她,用那见惯大风大浪的波澜不惊的双眸望着她。
“你就是容妃身后的军师吧。”
秀玉一惊,早知皇后才智过人,却不想连这点也猜到了,她起身弯起嘴角,容妃死了,她也活不长,横竖都是一死,又
有何惧之有?
“就是我!”
“你很聪明,可以教那样一个毫无心机的女人摇身一变成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妃子,只是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站的越高,摔得越痛!太过张扬,往往就迷失了前方的路。”
秀玉大笑一声,毫不顾忌,“可不知皇后娘娘有没有听过另外一句话,给了人希望,却又硬生生的踩下去,让人跌入深
深的失望里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凌冉颐细细的看着秀玉的面容,每次就快想到什么,可总是一闪而逝追寻不到。
“为什么你们这些做主子的就可以为所欲为丝毫不顾他人的心情做事,而我们这些下人就要看你们的脸色而活!”
面对秀玉的怒目,凌冉颐叹了口气,“每个人都活的那么辛苦,你以为本宫过的很轻松?你以为本宫不必看他人脸色?
那你就错了,在这宫里,除了皇上谁不是下人?”凌冉颐眼里是些许无奈,“每个人的生命……都像稻草一样卑贱……
有时候本宫,宁愿做那没有生命的稻草!”
秀玉嗤笑一声,“别在这假惺惺的装好人了,为了当上皇后你少害过人?容妃被皇上赐了毒酒死了,你现在就可以命人
杀了我,不必再惺惺作态了!”
“容妃……死了……?”
“是啊,刚死的。”
凌冉颐摇着头,“又死了一个……本宫的手里沾满了鲜血,都不知将来死了到地狱里要偿还到哪辈子了,真的不想再多
一个亡魂了,本宫不会杀你,本宫不想再杀人了……”
“容妃得宠时我在这宫里得罪了不少人,容妃一死我也没什么好果子了,就算你不杀我别人也不会放过我!况且,我知
道一个你不得不杀我的秘密!”
两人相视而对,那一刻,凌冉颐疑惑许久的事情终于像绳结被打开,他微笑着说:“你如果愿意可以来我身边伺候,我
想那些人还不置于有动皇后身边侍婢的胆子。”
秀玉怔愣了好一会,不可思议的说:“我……我那样对你你还……”
凌冉颐低头轻笑,看在秀玉眼里是如沐春风,“那是我一年前欠你的,如今也算还给了你,秀玉。”
秀玉惊讶的抬头,他记得……他竟然还记得一年前的事!
“你愿意吗?”凌冉颐又问了一遍。
秀玉红着脸笑的尴尬,轻轻点了点头……
昨夜梦里出现的是你吗?
这飘零一地的黄叶是你对我的誓言吗?
洛花亭,离人泪,芳华绝代,奈何红颜易碎,心亦老。
最爱的人为何在她人怀抱,为何只有寂寞陪伴眼泪围绕……
秀玉望着曲桥上皇后娘娘独自伤感的背影,微微叹口气,夜已深,是何让人失了睡意?又是何让人迷了心意?
只有那漫天的星辰知道,因为它们虽然看似很近,但其实很远,很寂寞……
远处有人往曲桥这走来,这么晚了会是谁呢?那人越离越近,婉儿往前走了几步欲拦住那人靠近的脚步,秀玉却一把拉
住她,“我们走吧,让皇后娘娘一个人待会。”
“可是有人……”
秀玉摇了摇头,拉着婉儿就走,因为她看清了来人是谁……关于皇后的一切她都知道,所以那个人……她自然也知道…
…
祁扬,当年就是她暗中听到了两人相约学棋一事,并且告诉了皇上身边的人。
如果事情可以重来,她绝不会再那么做,可是这一切会有所改变吗?皇后爱的人,会有所改变吗?
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但现在,应该是时候让他们单独相处一会了……
隔了那么久的约定,终于可以兑现了吗?
第二十九章:独吟千秋
夜半的曲桥有梨花作伴。
飘落的梨花有星光作伴。
璀璨的星光有湖水倒映。
一潭孤独的碧湖,该有谁作伴?
凌冉颐趴在桥头,身子往前倾,探出头去想映出自己的模样,既然湖水那么寂寞,他也那么寂寞,那么不如由他来作伴
。
身后有人忽然一把抱住他,把他的整个身子都向后拽去,重重跌进那人怀里,“命是可贵的!为何要寻死!?”
凌冉颐缓缓从那人怀里抬起头,那熟悉的声音……再对上……那人熟悉的面容,双唇,眉头……
“祁扬……”
“梨……不,是皇后娘娘。”祁扬立刻松了手,退开三步之远。
祁扬的生疏之举让凌冉颐尴尬的低下头去,“祁侍卫怎么会来宫里?”
“回皇后娘娘,卑职也不知究竟为何,前阵子皇上突然派报来到边疆命我速速回京,好像是有要事要办,我一刻也不敢
拖延,快马加鞭的回来了。”
“皇上……”凌冉颐眉头微蹙。
“皇后娘娘……近来可好?”
祁扬的话打断了凌冉颐的思考,脸上撑起笑意,“都好。”
“都好为何要……”
“你误会了,本宫贵为后宫之主,又怎么会做轻生那种事情,方才只是观赏碧湖罢了。”
“可为何……你转过来身来那一刹……”祁扬顿了顿,不知是否该拆掉皇后假装坚强的面具,那一刻,他的脸上分明有
未干的泪痕……祁扬看了看凌冉颐,道:“好似有不开心的事?”
“本宫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你总是这样,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如果当年你可以告诉我……”祁扬收了声,没有再说下去。
凌冉颐不知他要说何,两人半晌不语,围绕在周遭的气氛尴尬不堪,他抿着唇催促,“皇上不是有急事要找你吗,你还
不快去?”
“是……卑职告退……”
祁扬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去,凌冉颐那强装笑颜的脸始终在脑海挥之不去……
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待在边城,却不想皇上突然命他回京,他知道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