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爹爹的一切,还是交给你继承吧。大哥我……”
深深的看着自己大哥对自己宠溺的笑容,沉莲的双手轻轻的将面前之人的手小心翼翼的包在手心里面,忽而朗然一笑将
沉漪受伤的那只手凑到唇边吻了吻: “这样亲亲,痛痛很快就没了。”
“莲,不许说些有的没的。”从沉莲那里夺回自己的双手,沉漪继续红着脸嗔视着越发没大没小的沉莲。看了看着周围
因看两人而走神的人,沉漪无奈的叹了口气:“莲,大哥跟你说的你有没有听进去?我……”
“我的确是有野心的,这一点樽天行也清楚的很,他怕我的霸道会伤害你,所以过去的七年间若有若无的在拉远我们的
距离。”沉莲微微一顿,提起那个人的名字也带了一份咬牙切齿的味道。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沉莲凝神对上沉漪诚然的
眼睛:“我的野心,只在大哥这里。我也跟大哥说过,我们互为半身,谁也不能离开谁,我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更好的
保护大哥,不想再让你经历第二次那样痛苦的事情。”
他想要的终点,他所有的野心,都在他的大哥那里……大哥是他的归宿,他的永恒。他多么想把他的大哥永远的束缚在
自己一个人的怀里,谁都不许看到。可是他也知道现在还不行,他不知道他的大哥……又能不能接受他畸形疯狂的眷恋
。
得之我幸,不得……可不是我命!他早就下定了决心,既然放不开那就要得到——不择手段,也要日日夜夜能够看得到
大哥的面容,碰触得到大哥的存在。
掩藏着浓浓深情的眼睛对着自己巧笑嫣然的大哥,沉莲释然的笑了起来,深紫的眼眸透着势在必得的自信光芒,让坐在
对面的沉漪有些心慌慌的眨了眨眼睛。
沉漪觉得自己弟弟的这笑容……似乎有点危险的味道,让明明身处在深秋天气的沉漪,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小小的汗珠。
心理面虽然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却并没有察觉出自己的弟弟沉莲有什么不同往常的地方。
“莲,你……”正想开口问些什么,沉莲却挥挥手让端着茶壶的小儿过来,又吩咐那个颤颤巍巍看着他们两个人的小儿
拿一些茶铺精致的小点心。
依旧对身旁越来越火热的目光视而不见。
“大哥,既然茶来了我们就快些就着吃些点心,这里离着昔日亭已经没有多少的路程,今年爹爹都将娘带来了,依娘的
脾气来看,见到我们肯定要好好的哭一场,少不得要好好安慰爹爹和娘了。”径自笑着随手捻起一块糕点塞进沉漪的口
中,沉莲在不经意间将指头滑过沉漪柔软的双唇,稍微顿了顿了,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沉漪顺从的含住沉莲递过来的点心,一只手拿着点心,另一只手端着古朴的茶杯一口一口慢慢细细的品尝着,却因为身
边人的视线始终低着头。想到七年前和现在,他和沉莲的容貌也似乎渐渐向着七年前那张画靠拢着,当初那是参照着小
时候的性子来画的,如今虽然差不多,却也有着明显的不同。
可是……他们并没有因为骨架的伸展开来而变得粗狂一些,沉莲没有因为长年的锻炼而肌肉纠结,那张有着一枚浅粉色
莲花胎记的脸庞随着年岁的增长,也越发的比先前妖艳邪魅。至于自己……沉莲常常开玩笑对自己说如果穿上女装,梳
上高高的发髻,稍稍让胭脂一染,那他拥有的便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姐姐,并非一个温文儒雅的哥哥。
摊开苍白的手,自己的双手修长而纤细,指骨分明,不像女孩子的手,也不太像普通男孩子看起来很有力量的手……无
论是自己喉咙处的喉结,还是明显的男子特征……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能忘记自己曾经是个女孩子。
所以沉莲笑自己女气,也并非不是。人类也真是念旧的动物,就算这两边生活的时间都已经差不多,却无论如何改不掉
……改不掉啊。
自嘲的笑了笑,沉漪放下已经空了的茶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吃饱了我们就快些走吧,我不太喜欢这里的气氛,被人盯着的感觉不太好呢,莲。”
“我也觉得这苍蝇一样的眼神实在是让人不舒服。”沉莲冷冷的附和道,走到这里一路来他们已经看多了这样的眼神,
虽说渐渐的习惯了,但心理面总归是不舒服的。
“怎么能这样说呢,既然都走到大庭广众之下来了,为何不能让别人看呢?有了美的东西不让别人看,岂不是浪费了这
大好的资源?你们可知道欣赏美人,有多么令人心旷神怡么。”
坐在茶棚角落的男人突然哈哈的笑了两声,唰的一声打开手中的玉扇微微摇晃着,看着双子的眼神是满满的性味盎然和
宛如狐狸般的狡诈:“我可是偷听你们谈话好久了,你们两个姓穆,又是一对长的如此漂亮的双胞胎,其中一个会弹琴
,另一个额头上似乎有什么……
如果我的推测不错的话,你们两个可是七年前一幅画惊艳天下的穆风堡两位少堡主,穆沉漪和穆沉莲?你们此行去昔日
亭是为了和你们的爹爹,穆风堡的堡主穆泽谒会和吧。七年倒是个不短不长的时间,有人说你们死了,我看你们除了一
个不能走路了,还是好好的不是么?”
“你说什么!”砰!沉莲的脸上一黑,手中的茶杯砰然碎裂飞溅起来的瓷渣在沉莲的手背上留下一条条小小的伤痕,他
低沉的怒吼了一声,愤然的连沉漪的话都没听见,牵起桌上还有半壶滚烫茶水的壶便向那个人卷了过去。
有些事情他可以容忍,但是一旦超过了他穆沉莲的底线,便是格杀勿论。
那个男子似乎没有看见那滚烫的茶壶一样继续悠然的晃动着奢华优雅的玉扇,一双凤眼直勾勾的看着一对双子,自己还
未有动作,身边围绕着的黑衣侍卫便轻巧的拦截下了那个茶壶,向男子微微鞠了一躬退到后面去了。
“怎么了,这明明是事实,你还不让人说了?你的大哥是个瘸子,明眼人谁都能看得出来,还是……”男子笑着顿了顿
,忽然挑高了自己的声音说道:“难不成,你大哥变成瘸子,是因为你的关系?”
男子悠然的端起茶杯,轻轻的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末,转眸看看坐在轮椅上忧郁的看着自己弟弟的穆沉漪,轻轻的一笑
。
这一对兄弟,很有意思呢。
四十 玑摇光
沉莲冷笑着坐在简陋的木凳上,森然的目光紧紧的锁住那个手拿玉扇的男子,双手即使捏的血管鼓起,却也没有在像以
前那样冲动的冲上去,而是仔仔细细的把那个男子一行人打量了个通透,悠然自得的捧着一碗清淡的茶水,兀自笑的开
怀。
那个男子身边的侍卫防守了他所有的死角,保护的滴水不透,是高手。
“哼,跟七年前相比长进了不少嘛,还知道审时度势,不再一股劲子冲上来了?”那男子用鼻子冷冷的哼了一声,唰的
合上那柄剔透无暇的白玉扇,十分无礼的指向沉莲,脸上满满的都是讽刺和嘲笑的味道。“总算是,聪明了一些。看来
这七年你总算没有白磨……年轻人嘛,多收点挫折总是好的。”
茶棚内的温度似乎又降了降,众多人都看着他们两方默默之中的对峙,有几个人猛然看见手执玉扇的男子那柄玉扇上的
图案,甚至慌张的从衣襟内掏出了几块铜板放在桌子上,在两个人正式交锋之前便匆匆的离开了。
男子呵呵的笑着看着几人匆忙的逃离,手中捏着的玉扇却始终没有改变指着沉莲的动作,好不嚣张放肆。
“看来这几人倒是知道我是谁了,剩下这些看热闹的人还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倒也是蛮有意思的。穆沉莲,
你一路上这样放肆的毫不隐瞒你们的身份,却不怕还是和七年前一样,护不住你身边这位清雅脱俗的哥哥?”
放肆的真是过份。男子眯了眯眼睛,上挑的凤眸中隐隐的透出些许的寒光,身后护卫的黑衣衬得他月牙白的长衫苍的发
白,似乎他脸上的冷意也更加的冰寒。
沉莲挑眉看看那男子嚣张的形态,摸着另一只茶杯的边沿,笑道:“我何必管你是谁,我本就不知天高地厚,难不成你
能准确的算出这天有多高地又有多厚不成?那还真是神仙了!我要不要和我大哥隐藏我们的身份又关你屁事?我就是要
天下知道我们两人学有所成,我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我大哥有多么好,象你这样的凡夫俗子永远也比不上。我就是
炫耀了,那又怎样?”
他就是在炫耀,那又如何?
一方面想要把他全部藏起来,不让别人露出垂涎的目光;一方面却又想嚣张的跟天下人宣告,身边之人是多么的好,这
个世上所有的东西加在一起都不值得他一个温暖笑容。所以为了自己的大哥,他要为他扫除一些障碍和危险。
沉莲轻轻捏了捏茶杯,猛地将完好的茶杯咚的一声扣在桌面上,再拿开手之后,那只茶杯竟然完好无损的全部的埋没在
桌面上,扣下的力道和功力十分匀称,所以那只茶碗才会那样平整,宛如切豆腐一样的刀一般把一张桌子那样轻易的抠
掉一块。
“这全部是我和我大哥的事,与别人无关。那么关于你讽刺我大哥的事情,我们该怎么算!”
男子哼笑了几声:“哼,功夫倒是不错。不过我倒是不知道了,我何时讽刺过你大哥,你到是会给我乱加罪名。我破军
从不讽刺老弱病残,是你听错了,我讽刺的明明你这个臭小子嘛,这夸张的自信,我势必摧毁之。”
轻佻的瞥了瞥沉莲的破军低声的轻笑着,做做的弹着指甲内并不存在的杂物。
沉莲看着那个男子的瞳孔紧紧的缩了缩,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势让坐在他身边的沉漪身体猛然的一颤,下意识的抱住
了沉莲的胳膊,低低的唤了一声: “莲,小心些。”沉漪感觉那男子身上似乎有什么不妥,总有一种奇怪的维和感。
似乎那个叫做破军的男子有着成熟的脸庞,却有着尚未长大的心智。
“放心好了大哥,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不是过去的穆沉莲,自然有我的打算。”安慰的拍拍沉漪的手,沉莲按住沉漪
的双肩缓缓的站起来,看着自家大哥的眼神也越加的温柔起来。“你若是等得不耐烦,就用剩下的那六根弦随意的为我
弹些什么——这一次可不许伤到手指了。”
小麦色修长的手掌摸上沉漪座下轮椅的暗格,沉莲喀嚓一声打开设置在那里的机关,很快摸出一把刀身修长却颇有重量
的长剑。
沉莲踏出几步,身后已经传来清清淡淡的拨弦声,隐隐的带着沉漪默默的关心。
“嗯~这么快就要用家伙了呢。可是你攻向我这边,你要怎么护你大哥周全?”破军随意的挥了挥手,身后的黑衣人已
经有三分之一不在了破军的身后,但是坐在轮椅上弹琴的沉漪却微微沁出了汗水——
沉漪明显的感觉到几道向自己射来的视线和那视线里面浓浓的杀气。他干脆闭上眼睛视而不见,双耳只听得见自己的琴
声和轻轻划过的风声,身姿端正,双腕平滑的游移在琴弦上。
他将自己的全部都交给自己的弟弟,听人信之,甚至生命也是。
沉莲回头看看一脸平常淡然的沉漪,淡淡的抹开原本紧紧蹙起的眉头,右手猛然拔出黑色刀鞘里面的利刃,左手微微抖
了抖,脚下用着幼时偷学经过樽天行指点过的“风生九式”,长剑霸道的直直向破军的脑袋劈去。
破军笑着,依旧一动不动拿着玉扇指着满身暴戾向他劈来的沉莲,破军身边的侍卫在沉莲的剑离着自己主子的额头还有
两寸的时候硬生生的用自己的武器挡下,而那些散去的侍卫也突然从沉漪的四面围绕而去——
沉莲冷笑着在半空中诡异的扭转了身子,躲开破军的侍卫们纷纷向他挥来的长刃,将捏于左手、扣在大拇指上的几颗石
子一一用中指向沉漪的方向弹出,石子在空中发出的咻咻声让原本还笑着破军陡然变了脸色,他还来不及提醒那几个攻
击沉漪的护卫,便看见石子微不可查的瞬间穿透了那几个侍卫的身体,鲜红色的血液喷溅而出,甚至有些都溅到了沉漪
的脸庞上。
那张苍白的脸染上了鲜艳的红色,似乎感觉到了脸上温热的液体,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栗了几下。
沉漪膝上的琴声也抖了抖,但是此时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睁开眼睛,因为他听得见人类身体倒下的声音,无比沉重的一下
一下打在他的心口上。
莲……
沉莲旋转着身子在地面上潇洒的站立而定,长刀随意的架在肩膀上,扬起嘴角,邪魅的眼神轻蔑的看了看倒在沉漪身旁
不住的抽搐的黑衣护卫,再看看死死的捏着玉扇一脸死灰般的破军,嘲讽的笑道:“说大话的人,最后可是会吃亏的。
”
几年前樽天行问他想学什么样的功夫,他说要学即使在远处也能伤人的,便是为了今日——他要在别的地方也能用自己
的方法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就算他别的武功不济,他也要这指上的功夫……只强不弱。
“你杀了他们!”破军脸色苍白的拍桌而起,手心里面的玉扇几乎要被他捏碎,原本还算俊秀的脸庞也因为鼓起青筋变
得十分狰狞,看着沉莲的眼光越发的狠毒起来。“你竟然敢对他们出手,你竟然敢杀了他们!穆沉莲,此刻就算是你爹
爹在这里,今日也保不住你!”
嘭!破军震怒的拍碎身后的木桌,不顾身后侍卫的劝阻,举起玉扇就向沉莲扑去:“我爹爹赠给我的,从小便跟我一起
长大的人,怎么可以如此简单的就被你……穆沉莲,我绝饶不了你!”
“我不需要爹爹保我!你尽管放马过来,敢侮辱我大哥的人,我一定要让他吃到苦头。”不甘示弱挥出长剑,沉莲狠狠
的将长剑迎向破军那柄晶莹剔透的玉扇,交锋之后两人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虎口猛然一震,各自退后十步,遥望着对
面的人。
“你功夫不错,的确很不错嘛……”破军深深的吸气吐气,烦躁的向身后眼看着就要跟上来保护他的侍卫招招手:“把
这些闲杂人都给我赶出去!然后好好的站在我的身后,不要跟上来,我的能力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难不成……没有了
你们我就是个废物吗!”
“少爷,我们不敢这么想!”和其他侍卫不同,腰间系着深蓝色腰带的男子立刻惶恐的跪了下去,“少爷,我们只是担
心你……”
“担心什么,难道我会被这个臭小子杀了吗!”破军气喘吁吁的瞪了一眼那个蓝色腰带的护卫,右手捏着那柄就算被利
刃砍过也没有丝毫裂痕的玉扇,胡乱的扯开衣襟扔在一边,露出只穿着一件露着胳膊的单薄马甲和缠着绑腿的长裤。
破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揭开脑后的发带,让一头乌黑的青丝在阵阵的秋风中肆意的飞扬,一层一层,一束一束,散发
着乌黑的诡异气息。
顿时,杀意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