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
无论樽天行怎样的掐算,怎样的占卦,两双子两人仅仅相差一刻,却也是相差了一个时辰。前者注定了颠簸,后者注定
……颠覆。
穆沉莲再如何的想要保护穆沉漪,此刻也决然想不到日后的事情。他,终究会背叛。
而他樽天行,想试试看逆天而行。他的师父曾经对他说过命运不可逆,却可将命导向另一方。如果逆天而行,如果让眼
前的这个孩子走得更好,他樽天行也不枉为穆沉漪的师父,也算是了却了自己的一个心愿。
作为出现在穆沉漪生命中足以逆转的那个人。作为穆沉漪的师父。
沉漪抚着刚刚被樽天行敲过的地方,动情的看着眉目之间满是严厉的樽天行,看着眉目之间满是对自己关心的樽天行,
颤声的问着:“我生在这个世上,如果不保护莲……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意义……告诉我,如果没有
了莲,我还能做什么?”
如果没有了穆沉莲的存在,他的半身,就算继承穆风堡,就算未来娶妻生子,就算未来他的名字被天下人津津乐道,就
算他得到了一切……那个时候如果没有了穆沉莲的存在……
他好害怕。一旦这样设想,他就觉得全身似乎被掏空了一样,一旦这样设想,似乎这十一年来坚持的信念就会轰然倒塌
,支撑着他的所有所有的一切,也会灰飞烟灭。
“就算没有了穆沉莲,你也要好好活下去。穆沉漪,你们太过依赖于彼此,水满则溢物极必反,你从未听过看过这样一
句话么?”
“我相信莲,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伤害我的就是莲,我知道莲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绝不会物极必反。我稀罕的不
是那些身外之物,而是这个世界上难以得到的,珍贵的感情。如果有更快乐的路可以选择,为什么我不能放弃那暂时的
欢乐,换来彼此永远的幸福。”感激的握住尊樽天行的手,沉漪擦擦眼角的泪水,抽了抽鼻子,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抱住
了那个素衣青年的腰身。
“师父,谢谢你。”
“笨徒弟始终是笨徒弟,看来是改不过来了呀。”樽天行笑着揽住沉漪的瘦弱的肩膀,“可惜我都已经收了你,没办法
退回去了,算来算去,好像还是我吃亏。”
“师父!!”沉漪挥拳。
“呵,还真当真了?”樽天行轻松的握住沉漪挥过去的小拳头,另一只手从腰带上解下那支晶莹剔透得玉笛放在沉漪的
手心里面,“明日我们就开始学笛吧,你的身体不能随便行动,暂时不能弹琴,以此解闷。你稍等几月,待你的腿好了
,我便做一架轮椅,你想去哪里,什么也拦不了你。或者你想看书,我也让东风,四处给你找来。”
三十四 谷色(某唱抽了)
清晨的山谷蒙在一曾淡淡的雾气中,晨光还未划破山谷清冷的气息,一道道清冽灵动的琴音却是迫不及待的打破了这过
于宁静的清晨。
柔弱苍白的少年一袭玄黑的长裾,一层青黑的纱合身的拢在他的身上,随着少年的动作起起落落,带着轻微的凉气,仿
佛一道清风轻轻的拂过他们的面前。
少年坐姿端正,散发着淡淡杉木香气的七弦琴端正的摆放在松木制成的木桌上,稳稳当当的架在他的双腿之上。
七根琴弦在少年灵活修长的手指的拨弹复捻之下,轻挥着好看的幅度。
而另一道清脆淳厚的笛声也宛如在追随琴声一般倏然响起,站在少年身后一袭素白净衣的青年温和的看着弹琴的少年,
跳动在玉笛上的葱白手指竟然是不输给少年的玉色,姣好明亮的容貌也当然是不输给少年倾国倾城的清艳。
两人微笑的互相凝视的彼此,一曲《龙翔》仿佛千古绝响,振荡在这小小的谷中。
凝望着那师徒两人的璺东风不禁轻轻摇着头叹气低喃道:“夫复何求……夫复何求……或许天行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可以
跟他如此相对的徒儿,不必有过人的胆识和才学,不必有富可敌国的财势,只是要这样一个可以和自己琴瑟和鸣的知音
。我从来不知道,天行和穆沉漪的合奏……竟然会如此令人心动。”
真是震撼人心。那个孩子经过一场生死和身体的缺陷,竟然推动了他对琴艺的理解。这才多少的时光,从满身伤痕到如
今的优雅别致更胜以往。
璺东风的眼角含着几乎流淌而下的泪水,双手紧紧的攥着,站在他身边的情儿都看得到他手背上的青筋,轻轻的颤栗鼓
动着。
闭上眼睛,璺东风的眼泪终于还是淌了下来,再次睁开眼睛看着那两个师徒,他淡淡一笑:“沉莲,你的大哥,你大哥
的好……我终于是看到了。君性如水,软温如玉,无论是谁,看到他的第一眼目光或许总会被你夺去,但若是深深交往
,便会发现他在这世间少见的一面。”
沉莲看着两人遥遥的身影并没有说话,因为每日的锻炼而有所抽长和健壮的身体在渐渐露出的光晕映照下越发的呈现出
一种小麦般稳健的色泽。他在樽天行的吩咐下每日去砍树,日日不得消停,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他却也清楚地感觉到
自己的变化。
双手有力,肌肉并不纠结反而是一种宛如豹子般内敛的结实。最初他服侍大哥的日常生活总是有些吃力,瘦弱小小的臂
膀有的时候根本托不稳他,时常两个人差一点就要摔跤,然而现在沉莲却能够很容易把沉漪整个轻易的抱在自己的怀中
。
“所以不想让你们看到我大哥的好,你知道他在我大哥的身边很是刺眼么?”嘲讽的笑了笑,沉莲温和的望着自己的大
哥,却狠狠的拿目光剜着那个吹着玉笛的男人。
男人注意到了沉莲的目光,回来一道挑衅。
“哼。”沉莲笑着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不等着他们的弹奏和鸣停止便任性的离开。在转头的那一瞬间,沉莲的眼中闪
过一丝嫉妒,这曾经只属于他的琴声,此时此刻也会为了别人而弹奏。
那个人是自己大哥的师父,同样精通乐律,他却不能说些什么。以前的任性,此时此刻什么躲不得。樽天行会用冷哼来
回答他,不许他的任性再一次占据自己的脑海,不许自己的任性冲动的摧毁自己好不容易才开始明亮起来的眼睛。
樽天行让沉莲学会忍。这个世界上最残忍也是最需要的一个字。
沉莲知道自己和沉漪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如今他和沉漪同榻而眠,自己竟然因为鬼狐而让他倘若在夜晚离开了沉漪就会陷入无休止尽挣脱不开的噩梦,夜夜哭喊
着要沉漪回到自己的身边。沉漪的心里面似乎也有些担心,更多的是对沉莲的妥协的溺爱,于是任由自己的弟弟紧紧的
抱着自己入睡。
平日早上他默默的为沉漪处理好一切。为他穿衣、洗脸之后,沉莲便会举着那一把生锈的钝斧慢跑到一里外的溪边砍树
,中午时而回去时而不会去,其实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啃着冷掉的米饭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悠悠飘过的白云,原本墨色的
瞳孔越发变得深紫。
至于夜晚……他自己也要去听樽天行的讲课,细细的听、细细的记。沉莲不得不佩服这个似乎精通天下所有知识的男人
,明明自己身在朝堂玩弄权术,却偏偏独处一室芬芳,天下人都沉醉,他却独独可怕的清醒着。
可怕的男人。
“莲!”琴声戛然而止,沉漪看见转身而去的沉莲急忙轻喊一声,慌慌张张的扶着身下的轮椅急促的向前推了几下。“
莲,你怎么了?不喜欢听大哥的琴了?是大哥的琴艺退步了让你不得喜欢了?啊——”
沉漪推的太快,却忽视了前面的几颗足以让轮椅翻倒小石子。沉莲闻声急忙转身想沉漪跑去,在他抱住几乎扑到地面上
的沉漪时,樽天行的玉笛也正好点在轮椅的靠背上,防止了轮椅倒下对沉漪产生的伤害。
沉莲深沉的抬眼看了看樽天行,樽天行也低头看了看他。
半晌,沉莲低下头呵呵的笑了起来:“大哥怎么这么不小心?都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是不习惯用这个?明明能走的四平八
稳却偏偏喜欢找坑坑洼洼的地方走。”
“还不是你走的那么快,我想赶上你?现在不许你走。”沉漪戳了戳沉莲越来越结实的胸膛,扶着轮椅的扶手让沉莲搀
着自己重新坐上了上去。“莲,这两天我和师父练的曲子怎么样?是不是比前更好了?虽然师父并不是专习瑶琴,但是
对我的指点都十分有益我的理解。莲……莲?你怎么了?”
沉漪看着沉莲心不在焉的样子,沉漪担忧的将沉莲的额头贴上自己的,细细的感觉着彼此的温度,知道没有大碍后,沉
漪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却还是相当忧心:“好几天没有看见你,究竟怎么了?莲你不太精神的样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
沉漪觉得自从进来这里之后沉莲便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化。除了自昏迷中醒过来那一次听到莲肆意任性和愧疚的大哭
之后,每次见到沉莲,他都是一副极力压抑着自己脾性的样子。
沉漪看得见沉莲的疲惫和辛苦,他忍着不说,也不是不想让沉莲的努力付之东流。心疼的抚上沉莲短翘的头发,沉漪摸
摸沉莲额角的那枚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妖媚栩栩的粉莲,终于还是伸过脸去蹭了蹭。
沉漪微微一怔,缓缓地闭上眼睛再也一动不动,就那样半跪在硌人的地面上,任由沉漪的额头和自己的互相抵在一起。
“大哥你别瞎心,我一点事都没有,只是近日睡的有些晚,精神难以集中罢了。”沉莲笑着从衣襟里面掏出一本书放在
满脸惊讶的沉漪手中,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史记两个字。
沉漪很是惊讶的翻开这一本被翻得有些过分的书,里面竟然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注解和自己的理解:“你都在看这些书?
天呢,你要看到多晚?”
沉漪也在读这些藏在这个山崖之下小山谷内的丰厚藏书,却是依照樽天行而言,喜欢什么就去读些什么,有的时候樽天
行也会布置一些苦涩难懂的文阅,他都是粗粗看过,侃侃记住然后在和樽天行进行讨论。
沉漪却没有想到每晚和他一起听课的沉莲竟然这么努力的想要听懂所有的东西,在白天自己独自弹琴练字的时候沉漪可
是拼命的砍树,那么唯一的解释只有他在夜晚苦读了。
“不会很晚,我顾着自己的身体,大哥不要穷担心。”
摸着史记的封面,沉漪的眼睛有些湿润。他知道沉莲为什么会这么拼命,樽天行对沉莲说过,你只有把一切事情做到不
能再好,才能万无一失的保护你想要保护的所有。
沉莲想要拼了命保护的,是他穆沉漪。那个时候他坐在樽天行和沉莲的中间,两个人的表情他看了一个通透。
樽天行看着沉莲的表情是无比的冰冷和严厉,而沉莲则是隐忍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劈了眼前的这个人一样,只剩下那
抹闪烁着异样光彩的眼睛,在看着自己的时候微弱的更亮一下。
“大哥很担心你的身体……这个年龄太晚睡,对身体很不好的。告诉大哥,你每天都什么时辰睡?”沉漪捉住沉莲显然
粗了一小圈的手腕,两人的肤色交叉,苍白的病色和健康的麦色的差异竟然是那么大。
“我没有多晚睡的,大哥你就安心好了,我绝不会让自己出事,否则怎么保护你?”
沉莲将沉漪的手完完全全的抱进自己的手心里面,仰着脸看着和以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沉漪,让他好好的看看自己改
变的肤色和越发深邃的脸庞。
记忆中的少年,已经开始长大了。
三十五 花纷堕
在蓦然回首之间,沉漪转头望望这几年来明显沉稳了许多的璺东风和越发成熟、渐渐脱离少女稚嫩的情儿,还有自己面
前面容俊美、原本身上的邪魅之气尚未散去却令他安心许多的弟弟——突然再回头看看和几年前几乎一点变化也没有的
樽天行,淡淡的笑了。
“是的呢,莲已经长的那么大了,我竟然没有什么察觉。”沉漪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庞,疑惑的问道:“师父……为
何这么多年来,莲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变化,我和你却……”
他从铜镜和水面上可以看得到自己的容颜,竟是和以前几乎没有多大的分别,似乎时间的消逝在他的身上毫无意义,而
唯一的解释只可能从樽天行那里获得。
只有他们师徒两个人,好像和时间错开,宛如生活在另一个时间停止的世界一般。
樽天行将玉笛在手中随意的转了两圈,脸上看着自己徒弟的笑意越发的浓厚起来:“笨徒弟,你当我传授给你的那些修
身养性的东西都是假的么?我的功夫可是分为内修和外修,外修便是沉莲那般的内功等硬功夫。内修嘛,就是纯粹的养
人之身,修人之性,本是为了将你的身体根基巩固的好一些,附带着驻颜的功用,所以你的生长会慢一些。”
他眼看着已经活了很多年,却和当年的同期相比起来,俨然并未改变多少。
璺东风身边的情儿也急忙点点头:“是呀是呀,要不然天行公子如今都已经向五十大关渐渐靠去,怎么还是想二十出头
的美少年一样美丽……哎哟!天行公子你又拿笛子敲我的头,你家浅醉也是跟你学的老啄我!哎哟!浅醉你这臭鸟儿不
要啄我了啦!”
天空上鸟儿啾啾欢快的叫着,地面上除了被啄的少女之外,全都的人呵呵的笑了起来:“情儿,你每次都和浅醉闹得不
分上下,却偏偏每次都是吃亏,你不知道地面上可够不到天空上么?”
“我才不管咧,就算浅醉会遁地我也能把它捉住!”情儿恶狠狠的扮了一个鬼脸,身子轻盈的一晃之间,踩着身边柔软
弯曲的竹子,轻松的跟在浅醉渐渐飞远的身影之后,嬉笑着和它打闹着渐渐远去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让我放弃捉住浅醉!”
少女自信而单纯的豪言壮志再次惹来另外四人的一阵轻笑,沉莲眯了眯眼睛,悄悄的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笑的灿烂而开心
的沉漪一眼,心中原本有些阴郁的情绪也开朗了一些,放开了自己的笑声。
这么几年下去,或许也不错,当初自己的抵触与现今的慢慢接受,跟着这个令他防备万分的人学习一些必须要拥有的庞
大知识,也是他现在迫切想要吃下的。
一季花落一季秋风,他的大哥都泰然自若的在这里静静的生活着,寻找着他自己最想要的,自己又有什么不能忍耐呢?
慢慢的开始,深深的获得。
沉莲的目光深深的看着自从成为樽天行的弟子之后显然开怀许多,也更想这个年龄的少年一样的沉漪,隐藏在长长衣袖
下的双手攥得生疼生疼。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让我放弃你。谁都不能,大哥……
“那么今日的休息就到此为止,沉莲去练我今日上午交给你的招式,冥想的时候要好好的思考我让你背住的口诀。不可
有半分的松懈。穆沉莲,想好你要付出的代价,好好的思考。”樽天行的双手扶上了沉漪的轮椅,不着痕迹的让双子松
开了彼此的双手,那双清冷的双眸仅是淡淡的看了看,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