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那火焰渐渐熄灭，缩回去了乌九的身体。木鱼的光也渐渐收起来。梅雍站起身，手一张，一个羊脂玉瓶出现在他手中，梅雍将瓶中水用柳枝点出，洒在乌九的身上。

然后他收起瓶子和木鱼，转过身，向杜珣走去。

杜珣马上跳起来：“怎么样？”

梅雍笑笑：“过得一会儿，他就能醒了。”

37.穿越了

杜珣就高兴地和梅雍一起站着看着乌九。乌九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表情安详，不知为什么，杜珣竟觉得他看上去还有些喜悦。但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乌九还是没有动。杜珣疑惑地道：“梅雍，还要多久？”

梅雍也皱起眉：“不对，他理应醒过来了。”

“呃，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喂……”

梅雍走上前去看。乌九额头中的红点消失了。但奇怪的是，取而代之的出现了另一个图案，是一个碧青色的漩涡状图纹。

“这是怎么回事？”杜珣伸出手指碰了碰那个图纹。陡然间，那图纹猛地旋转了起来，像海中的漩涡一样，产生一股巨大到可怕的吸力。杜珣忙把手缩回去。那图纹就又安静了下来。

梅雍拉开杜珣，他伸出手掌放在这团图案的上空，灵力离体，小心翼翼地进入了乌九的身体。 梅雍感受半晌，慢慢控制灵力来到乌九的识海，没想到看到了一团黑色的迷雾。梅雍将灵力强行探入，只见迷雾中一个白色的光点绕着正中心不断在旋转，这光点正是乌九的灵魂。

梅雍将灵力收回。

“怎么样？”

杜珣焦急地看着梅雍。

梅雍露出了不太确定的表情。“他的灵魂似乎收到了蛊惑。”

“蛊惑？”

“是的。魂生草和回魂术的效力是很强的。就算是一个修炼成元神的强者，元神被打散，我也一样能用这个方法将他救回来。但是乌九……他似乎……”

梅雍指着乌九的表情：“你看他的表情。他看上去——”

“很愉快。”

“没错，很愉快。更确切来说，是很喜悦、并且欣慰。”梅雍仔细地观察着乌九的脸：“他在做梦。”

“做梦？”杜珣不懂：“做梦会让他，呃，醒不过来？你是说，其实他是睡着了？”

“可以这么说吧，只是这个‘睡’比平常意义上的要深许多，他陷入在他的梦境中，醒不过来了。”

“那……这又如何是好？”

梅雍想了想，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你还记得孟婆说的话？”

“恩？她说的什么？”

“她说，我们还会去见她。”

……

回到凡间不过半天，又回到地府，杜珣感觉很莫名其妙。秦广王也感觉很莫名其妙。小麒麟很高兴，它窜到杜珣的身边，很亲热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杜珣的手。

杜珣脸一红，他想起来来地府之前梅雍又占他便宜，狠狠地亲了他一口。

梅雍拉着杜珣通过秦广王殿的传送阵直接传送到了奈何桥处。依旧是来往的鬼魂，高大仿佛有灵魂的柳树，柳树下坐着的孟婆远远看见他们，脸上露出笑容，道：“你们来了。梅尊者，事情真麻烦，不是吗？”

梅雍道：“看来孟婆知道这些事情如何解决。”

“呵呵，我故作玄虚，令你生气了吧？”孟婆掩口低笑。梅雍脸色不变，淡淡地看着孟婆，没有说话。

孟婆笑了一阵，打一个响指，空气突然一阵波动，一朵梅花凭空出现，然后变成了一个全身红衣裙的美丽少女。是茜儿。

茜儿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显然刚才在睡觉。“孟婆姐姐，怎么啦？”

孟婆把手里的小碗递到茜儿手中：“你给我代会儿班。”

然后对着梅雍和杜珣道：“你们和我来吧。”

两人随孟婆来到第十殿轮转王的宫殿。轮转王在外处理公事，孟婆倒像来到自己家，直接闯了进去，在外的判官看见孟婆，慌忙行礼参拜，杜珣不禁好奇，这个孟婆究竟是什么来历。

轮状王的宫殿很大，但是摆设都十分简单，长得还一个样，简直就像是迷宫。杜珣几人曲曲折折地走了半天，终于来到一个卷帘垂挂的屋外，孟婆撩开帘子，当先走了进去。

两人也走进去，只见这屋子空空荡荡，只有正中央摆着一面2米宽2米长的方方正正的大镜子。这镜子用白玉镶边，镜面用磨砂制成，杜珣大着胆子摸了摸，只觉得触手粗糙，甚至感到有些疼痛。

孟婆道：“这面镜子叫做轮回镜。”

“轮回镜？据说这面镜子可以任意回到过去。”梅雍道：“这是轮转王的本命法宝，是吗？”

“是。”孟婆笑了笑：“不过可不能任意回到过去呢，只能灵魂进入虚空，回到的所谓过去，也只是幻境。过去就是过去，时空在历史中支离破碎，怎么能说回去就回去呢？”

“那，”梅雍道：“你给我们看这面镜子，是做什么？”

孟婆看着杜珣，道：“杜珣的某一个前世，是乌九的主人。杜珣那一次碰到了护住乌九肉身的金光，他体内灵气波动，混入了金光之中，这股灵气变作了乌九的幻境。”

杜珣搔搔脑袋，半晌道：“不好意思，我没听懂。”

孟婆笑道：“好吧，这么说，乌九对你的前世——也就是他的主人——执念太深，生死徘徊之间，本来就容易陷入魔障，而你的灵力带着乌九熟悉的气味，乌九把你的灵力误以为是他的主人，这就是他的魔障了。乌九被你的灵力所蛊惑，因此不愿醒来。”

杜珣张口结舌：“还有这种事？”

孟婆道：“我要用这面镜子，将你们送到乌九的梦境中。”

杜珣愣愣道：“怎么去？”

“怎么去？”孟婆大笑道：“当然是把你推进去了！”

她两手一挥，梅雍和杜珣登时软软地摔倒在地。两道白光分别从他二人的天灵盖上逸出，孟婆手指轻点，那两道白光就直射入那面粗糙的轮回镜，一道墨黑的波纹涟漪在镜面上荡起来，将白光吸入，随后隐没不见。

镜面恢复了平静。

孟婆站在原地，手一抬，梅雍和杜珣的身体便靠着镜子，呈盘坐的姿势。

转轮王从门外缓缓走进来，向孟婆行礼道：“后土娘娘。”

孟婆摆了摆手。

……

杜珣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光怪陆离的景致从他眼前一晃而过，人脸、炮火、宫殿、灰败的天地、奔腾的江水、高耸的山宇……然后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咦，软的？

“阿珣，你变重了……”

是梅雍痛苦的声音。

杜珣连忙翻滚到一边，撑起身子，看到梅雍躺在原来他砸下来的地方，表情痛苦地摸着自己胸膛。

“呃，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我下边……”杜珣很不好意思地也伸手抚摸梅雍的胸口。梅雍松开紧皱的眉头，呻吟着道：

“恩，再摸……这边……是这边……”

“……”

杜珣挪开手站了起来。

梅雍一边嘟囔着一边也站起来。“这么无情……”

杜珣理也不理他，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他们站在一条窄小阴暗的巷子里。巷子旁的墙壁上积着多年的污垢，角落里布满了青苔。杜珣闻到一股恶臭，他回头看，不远处一堆垃圾堆在那里，看来已经很久没有处理。

梅雍捏了捏杜珣的手臂：“实心的。”

杜珣去了一声，道：“那我们是灵魂还是什么？”

“灵魂，但因为这里也是幻境，我们反倒变成实体了。”梅雍皱眉：“都是孟婆捣的鬼。”

杜珣问道：“孟婆究竟是什么人？”

梅雍叹道：“孟婆法力无边，她是后土娘娘的化身。”

“后土娘娘？”

“不错，洪荒时身为祖巫的后土为那些死去后徘徊世间或沦落于无边血海的生灵感到伤心难过，因此发大宏愿化身六道轮回，她虽然本体死去，但天降功德使她修出元神，元神即化为孟婆，守候在奈何桥边，稳固地府。”

杜珣讶道：“我以为后土死了呢，原来孟婆就是她。你打不过她是不是？”

“……你非要这么说……是，我打不过……”

“这样啊，唉，我还以为你无敌呢。”

“……”

38.见面了

杜珣扒着巷子口往外看了一眼。街上来往行人不多，大多行色匆匆，穿着一些颜色灰暗的粗布衣衫。没错，粗布衣衫，因为这些都是梳着发髻的古人。

杜珣缩回脑袋，和梅雍从戒指里取了古时候的衣服套在身上，然后从巷子里走了出去。

“这是什么时候？”两人在街上并肩慢慢走着，杜珣侧过脸轻声向梅雍询问。

梅雍道：“应该是元朝……我记得乌九的玉佩上刻的是元贞三年，这是元成宗的年号。”

“元朝？那这里是哪儿……”杜珣看了看周围的行人。他们虽然衣着朴素，但形容都还可以，脸色红润，身形矫健。路边有小贩在很豪迈地叫卖，偶尔还能见到几个丫鬟服侍的少女，跑到小贩身周买些零食。

听那些少女的口音，软而糯，应该是江南人的口音。

“江南吗？”杜珣想了想，走到某个卖枣子的小贩跟前，脸上摆出笑脸道：“小哥，问个事儿，咱们这是在哪呢？”

那小贩怀疑地看着他，杜珣忙道：“我和我兄弟——”他指指梅雍，压低声音道：“逃难的……好不容易走到这里……”

“哦。”小贩马上表示理解地点头，也压低了声音道：“这个世道，不容易啊！咱们活得都是猪狗不如。不过逃到这儿也算是能安生个一阵子，这儿是平江府。”

“平江府？啊，谢谢小哥。”

杜珣回到梅雍身边，搔了搔脑袋，道：“这里是苏州！”

“苏州？啊。”梅雍点点头，然后他忽然笑了一下，说了句：“是不是所有的你都活在苏州？”

杜珣瞪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笑的？”他忽然舔了舔嘴唇：“你有没有钱？”

“没有。”

“啊~我想吃糖葫芦。”

“你是小孩吗……”

杜珣走到糖葫芦边上，用很眼馋的眼神看着那些鲜艳欲滴的山楂串串。路边有一些姑娘家已经拿着扇子捂住嘴看着杜珣开始笑，梅雍实在受不了，只能取出一枚铜钱扔到小贩手上，拔了一根糖葫芦拉着杜珣就走。

“不是说没有钱的吗？”

杜珣很心满意足地咬着山楂。梅雍扶额，转头看见他红润润的唇瓣，却不由眼神一暗，拉着杜珣一个拐弯，进了一条阴暗的小巷，然后把他压在墙壁上。

杜珣没有反应过来，他呆呆地看着梅雍的脸朝他逼近，鼻尖、嘴唇、然后是舌头……梅雍啃咬了一番杜珣的唇瓣，扫荡杜珣甜美的口腔。他的双手扶住杜珣的腰肢，那里有一点软肉，杜珣被梅雍养的有些胖。梅雍恶作剧地捏了捏腰肉，杜珣受不了痒，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声，手里的山楂串没有捏住，掉在了地上。

梅雍一声轻笑：“哎呀，不好，糖葫芦掉了。”

杜珣恶狠狠地送给他一根中指：“都怪你！浪费！”

梅雍笑着又一次吻住他。

“喵~”

“猫叫！”杜珣猛地推开梅雍，向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只油光水滑的黑猫站在围墙的高处，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们两眼。那黄莹莹的骄傲的眼睛，让杜珣愣了一下，然后狂喜地叫起来：“是乌九！”

“好啦，是乌九。”被推开的梅雍有些恼火地抓着杜珣：“别这么兴奋好不好。”

猫咪又喵的叫了一声，脚步轻盈地沿着围墙跑走了。

“咱们跟着他。”

杜珣拉着梅雍，两人在狭窄的小巷子里跟着猫咪急速前行。因怕惊了乌九，他们都屏息凝神，不发出一点声响，猫咪也就没有发觉自己后头跟着两个人。跑了一阵，只见乌九从这边的围墙高高跃起，跳到了另一边去，杜珣两人停下了脚步。

梅雍看着黑猫越跑越远，他心中记下路线，正要裹挟杜珣一道瞬移过去，身体却好像被禁锢住一样，根本不能动。他不由大皱眉毛。

“怎么了？”杜珣问道。

梅雍道：“这里不能动用法术。”

“但是你刚才从储物戒指中取东西，不是也要输送灵力的吗？”

梅雍道：“大概是不能动用更多的灵力了吧。这里是破碎的时空，或许一个大型法术，就能把这里弄得分崩离析。”

杜珣叹了口气：“好吧。”

“也罢，总之我记下了路线，走过去便走过去吧。”

梅雍拉着杜珣，拐出了小巷子，然后沿着路线一路向前。这条路越走越僻静，路也越走越窄，原本围绕在路四周的树木都渐渐长在了一起，茂盛的树木，凑成了一小片林子。

“在树林里？”

“走吧。”

两人小心地穿过树林。这片林子显然很少有人走，并没有被踩出什么小路来，杜珣闻见都市里很少能闻到的清新的树叶和青草的味道，还有一朵朵盛放的五彩缤纷的野花，耳朵里还能够听见清脆悦耳的鸟鸣。

杜珣大大地深呼吸——吸进去就能够感觉到活力的干净空气，斑驳树叶间露出的蔚蓝色的天空，甚至还有一两只小兔子扒在树后面偷偷看着他们——虽然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幻境，但这个幻境真是太美了。

梅雍抓住杜珣的手，低声道：“你沉醉个什么劲？小心幻境把你吸进去。”

杜珣吐了吐舌头。

这片树林倒不深，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就已经到了尽头。林子的尽头是一条很宽广的河，河上搭着一座简易的木桥，看上去摇摇晃晃的，有种走下去就能坏掉的感觉。河对面是一片桃花林，花树种的很稀，在艳丽的灼灼桃花中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座小小的精致的木屋。

梅雍拉着杜珣走过木桥。走近了看，才发现那座木屋的大门敞开，门前三层阶梯，一只黑猫趴在阶梯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黑猫听见了人脚步的声音，睁开眼睛，看见了杜珣和梅雍。他显然记得这两个人，顿时觉得可疑，喵的一声站了起来，浑身炸毛，非常凶恶地瞪着两人。

“阿九，怎么啦？”

从木屋里传出来一个温润的男人的声音。然后那人走了出来。

杜珣只觉得眼前一亮。

这是一个非常美貌的男子。真的是美貌，长长的乌黑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脑后，黛色的眉峰，柔情的眼波，淡粉的唇瓣，白皙的肌肤，还有一看就特别柔弱的身段。他穿着一间黑色的宽大的袍子，未系腰带，却能看出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更加别具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