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门(第一部)+番外——北战
北战  发于:2012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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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荷官看他们落座,拿单子过来下注。红单是这次的夺冠热门,巴西人菲尔南德斯,蓝单则代表一个绰号叫“阿刘”的混血儿,最近声名鹊起的新秀。叶闻天见到他俩进来,挑战一样晃晃手里的红单。

李绍康不动声色,抬手在蓝单上填个数字交给女荷官。

“叶闻天一直在赞助菲尔南德斯,这个巴西人也确实给他挣了不少钱。不过这个叫阿刘的是拳击陪练出身,耐力不错,一直拖下去总有翻本的机会。这一场必定精彩。”

两个选手一前一后出现在中央过道上的时候,原来那些等着看一场棋逢对手的比赛的观众一起逆转了想法。被称为“人型凶器”的巴西人脱下衣服,露出魁梧的身材和强健的肌肉。赢得了不少女人的口哨声。反观阿刘,虽然有充满男子汉气概的方形下颌和粗壮的脖子,但那覆盖着薄薄的肌肉的身体显露出青少年的青涩感,在巴西人背后显得羸弱而渺小。

锣鼓声响,比赛开始。巴西人一开场就用了旋风一样的激烈攻势,一下子把观众的情绪推到了最高潮。他似乎控制了局势,阿刘就像狂风和浪尖上的小船。在抵挡和躲闪中一次次被菲尔南德斯打得靠在绳子上。然而情况并没有持续,第三回合,就在观众们纷纷忙着在巴西人身上追加赌注的时候,阿刘一记角度刁钻的膝撞一下把巴西人打得扑倒在地。

裁判开始读秒,“1……2……3……”菲尔南德斯吃了这个亏,顿时目露凶光,不顾助手的劝阻,在裁判数到“5”的时候就爬起身,重新摆出战斗的架势。观众席上顿时传来海啸一样的欢呼声。

明生低声骂道:“靠,没见过比猪还蠢的。”

李绍康笑问为什么,他说这巴西人输定了,对方摆明是故意在消耗他的体力。李绍康便玩笑说:“下次让你会会这个阿刘。”

明生“嗯”了一声。

李绍康更觉好笑,伸手抚弄着他的后颈说:“那你还得好好练练。”

明生的表情有些忸怩,似乎有些不惯人前亲热,不过倒也没有挣扎。

下面几个回合,阿刘一直狡猾的运用着抵挡和躲避的战术,在对手猛冲过来的,他故意和对手扭抱在一起,使对手无法挥出那致命的铁拳。有两次他被击倒在地,但很快就爬起来,单膝点地借着裁判读秒的时间使自己的身体恢复。

巴西人也看出他的诡计来了,他开始用拳头和身体上的假动作佯攻,这使得对手徒劳的耗费体力后撤或者躲闪。

那么下面就是体力和耐力的问题了,十几或者二十回合过后,谁还能有力气发动最后的攻击,谁就是胜者。

第九回合,菲尔南德斯在性急的观众们的鼓动下再次贸然的发动攻击,他确实把对手打倒了两次,但却没有根本性的削弱对手,反而让自己白白浪费了不少体力。

到了第十二回合,阿刘开始发动攻击了,在一记上钩拳击中对手的下巴以后他没有给对手任何休息的机会,他的拳头从各个方位出击,直把对手打得靠在拳台的绳子上面。菲尔南德斯的腿在抽搐,之前的游斗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他不得不用双臂紧紧夹着头部,努力减少击打对大脑的震荡。他知道这一回合结束后他会获得一分钟的休息时间,这会成为他反败为胜的契机。

突然一记重拳落在他的腹部。他脚一软想倒下去,但是阿刘却扶住他的身体,一次一次把他打得靠在绳上。在阿刘身上下注的观众全都疯狂了,然而此时锣声一响,一个回合结束。菲尔南德斯摇摇晃晃的走回自己那个角落,跌坐在椅子上。他的助手围上来,一个为他递上矿泉水,一个为他拼命扇风。

一分钟后,他又恢复了之前的生龙活虎。甚至比开场的勇猛有过之而无不及,密雨一样的拳头落向对手,刚才的攻击显然也让阿刘耗尽了力气,他假装出萎靡的神态引诱对手扑过来,然后奋起全身力气一拳狠狠揍在对手的下巴上,但这拳只是把对手打了个趔趄。混血儿知道自己完了,但这并不符合他对对手的印象,菲尔南德斯并不是耐力很强的选手,在十个回合的快攻之后,他不可能还有这么充沛的体力。巴西人用左直拳打在他的脸上,把他打倒在地。这样一连三次,第三次他再也没有爬起来。

观众们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裁判抓住巴西人戴手套的拳头高高举起,让他向全场发出胜利者的宣言,混血儿脸色铁青,伸手掀开拳台的绳子跳到下面。

明生的座位就在中央过道旁边,在阿刘逆穿过涌向拳台的人流时,明生一把扯住他问:“他用了药物,是不是?”

阿刘看了看紧抿嘴唇视线锐利的小个子男孩,又扭头看了看四周,随后向他比了一下中指,“闭嘴,臭小子。”

李绍康一言不发,拉起明生从旁边的观众通道走。那看来似乎不是觉醒剂这类传统毒品,他听说最近不知在哪里流传出一种纯度更高效力更强的药物。

即将走出入口的那刻,明生回头向叶闻天的座位方向看了一眼,却见他也是一脸神色凝重的缓缓站起。

24.

从看完打拳那天以后,李绍康一下子忙起来,虽然是同居生活,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却少了许多。明生凭感觉猜测大概有什么大事发生。虽然在一起时对方毫不掩饰的视线总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可是没有这个人在身边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三个星期后,到了预定拆除石膏的日子,虽然明生一再说一个人去也没有关系,结果却还是被押送上车开去医院。

拆除石膏前医生讲了很多之后的复健事项,打开石膏的过程倒是非常快。左腿的膝盖没什么力气,像单腿站立这样的动作也完全做不了,但医生说多锻炼就会好起来。

时隔一个月后终于能够摆脱拐杖凭自己的双腿站立,那感觉很是奇妙。大概是拄着拐杖的时候都会弓着背,看见明生从诊疗室里出来时李绍康摸摸他的头,笑着说了声“好像长高了。”

两个人并肩走到医院门口,明生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空气变得沁凉,汽车开过就会在马路上卷起一道红叶的旋风,季节在不知不觉悄悄变幻。有点不习惯突然涌进鼻腔的冷空气,他抬手轻轻揉了揉鼻尖。

开车的司机兼保镖是新面孔,看起来很有几分杀气。他把车从停车场开到医院外面的路上,明生上了车,随即发现汽车行驶的方向并不是中区的公寓。

“今天我要去神户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家人?”李绍康问。

明生有些意外的睁大眼睛,但还是迅速的点了点头。

坐新干线从新横滨到新大阪只要两个半小时,乘客中许多都是出差的上班族,明生一行这种高中生加上班族加黑道杀手的组合实在够怪异,吸引不少人好奇的目光。

在新大阪换乘JR,一番折腾,到南京町已是中午。当明生走进自家店里看到正在搬运食材的家骏时他吃惊得几乎喊不出那声“哥”。家骏的样子异常憔悴,胡子拉碴,眼睛里有红红的血丝。及至脑袋被用力凿了一下后明生才一颗心落定,知道眼前的人毕竟是自家兄弟,不是被偷换躯壳的陌生人。

“吃饭了吗?想吃什么?”家骏一边说一边向里屋喊:“妈,明生回来了,今天晚饭多加两个菜。”

明生赶紧摇头说不用,“我就来看看,过会儿就走。”

家骏看了眼店门外安静等待的男人,脸色一下子冷下来。几步走过去,“哗啦”一声拉下卷帘门,卷帘还未落下几分,外面伸进一只手稳稳托住他的手肘。任凭陈家骏再用力,那卷帘却似铸死的一样再无法下去一分。

陈家骏死死瞪着门外的人,表情越发阴沉,李绍康站在台阶下仰头看他,眼神却丝毫不落下风。

“我托阿耀保你的命,我知你不会领情,我也不在乎,不过……”五指渐渐收紧,陈家骏只觉手肘泛上一阵剧痛,“你记牢了,我能保你的命自然也能要你的命。”

话音甫落,手肘上的力量突然一空。卷帘门落下的瞬间家骏看见那人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翘起拇指和小指向店内做个打电话的手势。

家骏一脚把卷帘门踩到底,再补上一脚。胸口有些异样,他以为那是恶心,可是不是的,那似乎是哪里被勒紧的感觉,细微,却无法忽视。

他想这有什么,自己要管的事多了去,橘子的事,家里的事,比起来这能算什么大事?反正男人女人都没差,反正不是自己亲弟弟,反正……连自己这条命都是这样换来的,有什么资格去管。

手掌微痛,家骏抬手一看,见五指已在掌心抠出一片血印。他看一眼明生,招了下手,“走,哥带你吃好的去。”

那顿饭吃了好久,久到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说不口。橘子也来了,一袭白裙,廉价的仿玉手镯在枯瘦的手腕上晃荡。看到她的时候明生很是吃惊,只是家骏不说,他便也不问。

两只鸡腿在三个人碗里转了一圈,最终都落到橘子碗里。

一杯杯喝着啤酒,闲扯着往日无关痛痒的旧事,转眼之间已到三点,明生接了个电话,便说要走。家骏拿烟盒在桌上敲敲,敲出根烟叼进嘴里。“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回来。”讲完这句他抱着胳膊靠到椅子上,烟雾背后表情模糊,只是突然举杯闷声说了句谢谢。

明生一怔,一口啤酒在喉间留下绵长苦涩的味道。最终还是失笑,回说:“谢什么。不管我做什么,都是自己愿意。”仿佛怕家骏不信,又伸手在对方手背上按一下,“真的。”说完起身往外走。

看明生出门,橘子移坐到家骏旁边,把他的手拉过来握在胸口。大概这段日子做苦工多了,那双手很是粗糙。橘子用手指摩挲着家骏食指第二节的死茧,轻声说:“再忍一下,也没有几天。”

第一次见他是因为两个混混来店里找碴,一个被用半截啤酒瓶逼住,一个被他一脚踹出门,吓得她当场就想辞工。转天再见,他拎一只小狗,高高兴兴的来报告说街角那只流浪狗生了只小公狗,一边说一边献宝一样把小狗白肚皮翻过来给她看,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她要的真的很少,不管他要做什么她都会尽力帮他做,天堂地狱,有他在就很好。

李绍康打完电话回包厢坐下,辉哥坐在沙发上喷云吐雾,见他进来便问:“什么好事这样高兴?”

李绍康笑说:“谁不知你最近喜得贵子,也用不着来笑话我吧。”递过一根雪茄又说:“实在对不起,害你不能去看儿子倒要在这里替我做个见证。”

辉哥志得意满的用手摸着自从儿子落地后胖了不止一倍的肚子说:“你一说这话就见外了……”

一语未落,有人推门进来说声“久等了。”

李绍康递了个眼色给站在门口的保镖,保镖把来人拦住,在他全身搜了一遍。一身名牌西装的青年摘了墨镜,也不生气,勾着嘴角告罪说怕有人跟着,在东京兜了一转才过来。

李绍康冷着脸从烟盒里抽出一支万宝路。荣叔有次酒后吐真言,说他做事用力太过,他猜想会这么说大概是因为不该笑的时候他实在笑不出。

辉哥看叶闻天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摇摇晃晃站起来说:“我到外面叫人开瓶好酒。”房间里几个人跟着出去,一时寂静无声。

叶闻天从西装内袋里掏出包东西扔在茶几上,说:“听说叫UA,迷幻剂和安非他命的混合物。效果嘛,你也见了。”他伸手把那包药从茶几上滑过去。“有个姓翁的马来西亚人来找过我,想让我跟他合伙卖这个。”

李绍康伸手按住,弹弹烟灰,说:“你有发财路,倒来问我,要不要我谢谢你啊。”

他话里的嘲讽之意,叶闻天只做没听出来,他抬眼笑笑,“我也想啊,可惜他们只中意我堂弟,更麻烦的是他们的野心已经不仅只是一个叶家的族长位子。”他圈着手臂向沙发靠背上一靠,“你被人打暗枪的事我也是场子被抄了才听说,实在冤枉。你想必也查过,结果怎样?”

李绍康勾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他们要卖,我就让他们卖,我劝你也看开些,什么天大的事,抬抬眼皮也就过了。你家老爷子还不是常把‘和气生财’挂嘴边?”

叶闻天扫他一眼,像要掂量出他心中真正的心思,打个哈哈说:“你现在转去做观光业,这是好事,连我都想投资,贩药这种事情却最招警察,你不怕影响生意?”

李绍康翘起二郎腿,说句各发各财而已。

话到这里已是说尽,叶闻天知道他是在挤兑自己出价,李绍康未必容得下这班马来人,只是他能等,自己却不能等。

他踌躇片刻,开出价码,“听说你上次派律师去老爷子那里问开港街那片地产,你出的价钱我觉得倒合适,只是你知道,人老了,这里不活络。”他抬手轻拍太阳穴,笑说:“可惜了,我又做不了主。”

李绍康斜叼着烟一脸兴致缺缺的预言说:“如果叶家的族长是靠空手套白狼的功夫选出来的,那现在一定要说句恭喜。”

叶闻天也不多话,打开随身的公文包,拿出草拟的合同递过去。

李绍康接过合同,翻了两下,说:“我记得叶家在开港街还有家大酒店。这本合同,我没兴趣。”这价码大得让人有些意想不到,叶闻天向后坐了坐,眯细眼睛看他。

李绍康毫不动容把烟头按在纸上,看着火舌上下缭绕,瞬间烟灰缸里只剩下一小堆灰烬。摆明若非代价够大,他对把眼前这人拱上位这件事完全没兴趣。

外面有些喧嚣爬进房间,似是大卡车开过,镇得玻璃隆隆作响,片刻之后,叶闻天扯扯嘴唇,艰难开口,说了声好。

25.

李绍康从饭店包厢里出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暗。辉哥带人先走一步,大厅一角坐着自己带来的那个保镖阿豪。大概当真是煞气重,以此人为圆心的周围四五张台子都没食客敢坐。李绍康使个眼色,阿豪站起来跟了出去。

李绍康问:“看见陈明生没有?”

阿豪抓抓头郁闷的说:“他说跟我坐在一起还不如去坐店门口。”

李绍康不由失笑,点头安慰道:“看开些,他跟你不熟,习惯就好。”

一面说两人已出了店门,只见明生坐在对面店子的台阶下,一脸被遗弃的阴郁气场。看见两人出来眼睛不由一亮,往这边跑了两步,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的站定在原地。

李绍康弹一弹烟灰迎上去,明生皱眉抱怨一句:“好慢,”一面塞过一个信封说:“辉哥给的。要你自己打开。”

李绍康拿过信封捏了捏,撕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忽然斜叼着香烟大笑。一面笑一面指挥阿豪去街角的便利店买水。明生正诧异,冷不防被他凑近,勾住脖子拉过去笑说:“陈明生,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明生还未及反应他话里的意思,突然湿热的气息扑到耳边,耳廓被阴险又暧昧的轻轻一舔,明生触电似的向后一缩,终于忍无可忍的挥出一拳。

李绍康一手握住他的拳头说:“你不看看信封里是什么东西?”明生接过一看,信封里是两把印着房间号码的钥匙。

钥匙不是关键,关键是只有两把,十足的用心险恶。若那个开房的人在面前,明生想自己肯定第一个掐死他。

李绍康搂着他的肩膀笑说:“我这人很讲民主,你要去睡阿豪的房间我也绝无二话。”

明生低着头看脚边,突然神使鬼差来了句:“谁要跟那鬼见愁一个房间?”

听着房门砰的一声合上,明生在沙发上一抖,不由想起有次家里没人,家骏拉一个女孩上楼,那女孩娇嗔一句:“你们男人,光嘴巴硬没用,其他地方也要硬得起来才是真的。”他想这句话放在眼下倒真是应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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