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续飘翎 下+100问 ——小渡
小渡  发于:2012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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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苍柏冷冷一笑道:“什么灭口,我要杀的是叶翎潇,那些杂碎只是陪死的,你难道以为沈世忠真的不知道谁是慕容真吗?哼,他一向忠于燕帝慕容非,燕帝失踪这么久,他只是担心国不可一日无君,急于找人凑数罢了。他看中的不是慕容薄的血脉,而是可以一手操控的傀儡。比起真的慕容真,他当然以为是我这个假的更好控制。”

“所以呢?”释怀反问道。

“没有所以,我只是告诉你,我答应了韩断,不会杀燕北北。”独孤苍柏冷冷的说道。

“你真的是独孤苍柏?”释怀大笑,“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别人冒充的了。真的独孤苍柏为成事不择手段,阴狠决绝,即便是亲弟弟死在眼前也不会眨眼,现在你却为了这个韩断,讲什么妇人之仁。你若是喜欢他,不若挑断他的手筋脚筋,或者干脆等他毒发变成活尸,到时候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又何必看他的脸色,讲什么承诺。”

独孤苍柏知道释怀说的其实很有道理,很正确,很符合“独孤苍柏”的行事原则。

可是,做不到啊。

他居然做不到。这么简单的事,他独孤苍柏,竟然真的做不到!

只因为,韩断说过,杀燕北北如同杀我。

只因为,自己偶然的善心,竟然可以感觉这般的好。

释怀轻蔑的笑着,提着长剑走过来,见独孤苍柏还在发呆,当下也不言语,只是手起剑落,一剑砍在韩断的左臂上。

韩断身形微晃,几乎觉不出疼痛,只是温热的血液涌出来的潮湿感令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心脏猛地一跳,有什么,终于不想再蛰伏,随着血液的流逝涌动起来。

几点血溅到独孤苍柏的手上脸上,独孤苍柏仿佛被这鲜红的液体烫到,猛地一激灵,回过神来。

释怀的剑还要砍下,剑锋所及,正是燕北北线条优美的脖子。

独孤苍柏看到燕北北的怒容,然后惊讶的看到本该无法行动的韩断,竟然伸出左手,去抓那堪堪砍下的剑锋。

“住手——”

“找死!”

释怀森然的冷笑,对独孤苍柏的怒喝充耳不闻,手下——自然毫不留情。

下一刻,他如愿的听到利器刺入肉体的声音。

等等……

为何是刺入,而不是切入、砍入?

释怀惊讶的低头,望着刺入小腹的蛾眉刺——脑海中,应景的浮现出幼年时被推到蜂巢之上的情景——果然,这才是真正的独孤苍柏。

即使亲弟弟死在眼前,眼睛都不会眨上一眨的恶鬼般的男人。

“你不该逼我。”抽出蛾眉刺,甩去了暗红的血,独孤苍柏面色有些发白。他的声音还很平静,他的表情也没有什么不妥,大概无论是谁,看到这样镇定的独孤苍柏,也想不到他刚刚手刃了世上唯一的嫡亲。即使想到了,却更加不会相信,他并不是故意——而只是一时情急,出于本能的失手。

北北呆呆的瞪着独孤苍柏。

她觉得这个男人卑鄙冷血,暴虐的不可救药——他竟然可以面不改色的杀掉亲弟弟——北北不敢想象,韩断落在他的手中,会有或是曾有怎样的遭遇。

如果他用自己做要挟,逼迫韩断,那她情愿与韩断一起去死,也不想韩断落在这个恐怖的男人手中。

韩断……

第二十一章 (下)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独孤苍柏伸出手,一点寒星在锋利的刺尖不停的跳动,他把那点寒星抵在韩断的喉间,那里有两道淡淡的疤痕——很淡,很美的疤痕。

韩断也伸出手,在独孤苍柏狠戾的目光注视下,握住了他的手腕。

寒星,不再跳动,稳稳的,停在韩断的梗嗓咽喉。

“你想让我杀了你?你想解脱?”独孤苍柏狰狞的笑了,他想,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是没有光的。一切都是奢望,都是幻觉。自己从黑暗中吸取腐烂的养料,才能活到如今。可笑这样的自己,竟然在渴望——光?

韩断摇头,那点寒星在颈子上擦出血痕,独孤苍柏下意识的缩了手,韩断笑了。

他用闪动着碧色的眸子凝视着面前的男人,轻轻说道:“我只是让你确定,你即使杀尽天下人,也不会杀我。”

“独孤苍柏,你视生命如草芥,你不把自己当做人。可是,你依旧会觉得孤单啊。”

“或许就是因为你的孤单,你才剥夺了我的所有,成功的把我也变成了畜生。”

“你觉得我恨你吗?其实我已经不恨你了。”

“我只恨为何不在那个柳树还在飘絮的时间和地点……遇到你。”

独孤苍柏听着韩断说下去,眼前已经渐渐模糊,他的手指已经失去了力气,纤巧的利器忽然间重逾千斤,就这样从指间滑落,跌在光滑的冰面上。

只恨,为何相识不在柳絮翩飞时。

是呀,只恨……

耳畔有凌厉的风声袭来。

独孤苍柏仰天长笑,从未有过的爽朗的笑声中,血溅三尺,身首异处。

韩断轻轻捧起独孤苍柏的头颅,帮他合上了带着笑意的眼睛。

“没想到,我的风骨剑,你还留着。”

轻轻推倒独孤苍柏无头的尸身,叶翎潇将滴血不沾的短剑收入剑鞘。

“我一向最恨背后暗算,想不到,听到你对他说的话,我竟然只恨不能杀他千百回。”叶翎潇戚然说道:“韩断,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韩断放下独孤苍柏的头颅,目中潋滟如春水波澜不惊。

“我终于明白,韩断,你才是最最无情之人。”

“哦?”韩断轻笑。

“你真的服了倾国倾城?”叶翎潇忽然问道。

北北在一旁厉声叫道:“叶翎潇,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信食蛊虫在你身上吗!别人都中毒,为何只有你能动!”

对北北的话置若罔闻,叶翎潇只是深深的望着韩断。

“你没有了食蛊虫,为何也没有中毒,为何依旧能动?”

“叶翎潇,你既然不再信我,又何必再问。”韩断负手而立,尽管身上的新伤旧伤血流如注,瘦削的背却站的笔直。

恍惚间,叶翎潇觉得眼前这个孑然而立的韩断,竟然陌生的令人恐惧。

“叶翎潇,你去做皇帝也罢,去做那些正道中人的首领也罢,从今以后,我韩断与你再无瓜葛。我要带北北回冥狱,只有那里,才是我终老的地方。”

“终老?你不是中了倾国倾城,很快就要死了吗?你还想终老?”叶翎潇夸张的讥笑道——再无瓜葛?难道是你说了算吗!

“我就算立刻死了,也不想死在你的天山。”韩断轻笑,“叶翎潇,我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不等叶翎潇追问,韩断自顾自的说道:“那就是,你虽然是痴情之人,可是你自始自终,都没有爱过我。”

你若无情我便休。

何苦痴缠到白头。

叶翎潇一怔,刻意的冷笑道:“韩断,你莫非以为,凭着你和燕北北,可以逃出天山?”

你可问过这些正道英雄,你可问过冰袭烈军阵,你可问过——我?

“叶翎潇,方才你假装中毒,却用天山的灵药解了那些正、道、英、雄的毒,然后冷眼旁观独孤苍柏手足相残,最后又突施暗算。”韩断摇头苦笑,目光悲悯的望向独孤苍柏的尸身,说道:“今天晚上,出人意料的事情实在太多,我想,你大概不会介意,更加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吧。”

“什么是更加出人意料的事?”叶翎潇昂声问道。

“比如说,在你眼中已经是废人的我,片刻后会杀光你身后这些正道英雄,然后,毁了你们的天山至宝,这世上最残酷的邪恶大阵。”

冰袭烈军阵,真正残酷的不是对侵入者的虐杀,而是对控制阵眼的十九人的活活扼杀。

将内功深厚的高手斩去双腿,用药物剥夺意识,困在金属的地池中,只是作为催动冰袭烈军阵的道具,这阵法的奥秘,叶翎潇你到底知是不知。

“韩断,你疯了吗?”

韩断摇头,“我未疯,只是在方才,独孤苍柏的弟弟砍了我一剑的时候,忽然发觉——我的武功完全恢复了,不但恢复,甚至比以前更强了几十倍。”

“真的吗!”

“不可能!”

北北和叶翎潇几乎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一试便知。”

韩断挑眉轻笑,身形忽然就动了起来。

叶翎潇下意识的睁大眼睛,只来得及捕捉到一道燃着血色的残影。

平台外沿的所谓正道英雄,才从迷药中解脱出来,还没完全清醒,哪想到死神已悄然而至。一个个还没弄明白发生什么事,就在残影掠过之时悄无声息的倒下去,死于非命。

杀人于无形——弹指间,诛杀五十七人。

这已经不算是武功。

这分明就是妖术。

叶翎潇瞳孔紧缩,这时,他忽然想起在岳州的郊外树林中,那时候的韩断,岂不也是这个样子。

本能的一把拖住北北,叶翎潇想都不想向平台外沿疾奔。

北北大叫:“放开我。”

话音未落,只听身后一声巨响,那方圆二十丈的宛如冰镜的平台,竟然完全崩塌了。

无数透明的冰刃在外力的作用下逆向射入冰台之下的金属地池中,许久才停止。随后响起的扎扎机簧声令人心胆俱寒,被完全破坏的巨大机关从地下升起,十几块看不清模样的肉块被齿轮卷出来,如刺猬般插满了利刃,汩汩的冒着血水,丑陋的暴露在满月之下。

若不是叶翎潇反应奇快,恐怕他和北北此刻已经掉落在地下,丧生于冰刃箭雨之下。说不定,也会变成这恶心恐怖的血肉残骸。

他二人惊魂未定,只是惊愕的望着立于月下的,宛如神魔的始作俑者。

这月光之下负手微笑的男子,可还是韩断?

有斐君子,踏月而来。

北北想要迎上去,却被叶翎潇拉住了手臂。

“你是谁。”叶翎潇的额伤未愈,此时被冷汗一淹,疼得眼角不住抽搐。他却顾不得擦却冷汗。

“我是谁?”韩断停住脚步,抬起碧色的眼眸,幽幽的望着叶翎潇。

“韩断,你的眼睛!”北北惊声叫道:“你不是韩断!你是——灭天蛊王?”

韩断目光流转,微微瞥了北北一眼。

“你将韩断怎么了,滚出去,我不让你占据韩断的身体。”北北怒道。

“哦?你确定?”韩断轻笑。

“滚出去,韩断是我的,韩断是我的!”北北只恨自己此时还不能化尽余毒——可是,就算能动了又如何——对着这个占据了韩断身体的灭天蛊王,难道要出手?

韩断叹息。

这些人,包括北北,都说喜欢韩断,可是,他们喜欢的韩断到底是谁呢?

一滴汗水渗过眉毛,流入眼中。叶翎潇眯起双眼,心念微动。

灭天蛊王……没有了食蛊虫的韩断,已经被灭天蛊王附体了吗?他会像求仙洞里的那个赫连狂一样,变成似人非人的怪物?

不对,有什么地方错了。

叶翎潇忽然冲过去,一把抓住韩断的肩膀,他的手指是如此的用力,几乎狠狠的抠进了铁链留下的洞穿的伤口。

“叶翎潇,你做什么。”韩断抬起头,怔怔的望着叶翎潇。

“你不是灭天蛊王,你就是韩断!”叶翎潇几乎是嘶吼着,俯下头,吻上了韩断淡红的嘴唇。

这个吻,很粗暴,很不安,完全没有一点情致,可是却比以往所有的吻真挚。

真挚……

韩断挑眉微笑,默默推开了叶翎潇。

“韩断,韩断……”叶翎潇伸手,想要用染血的手指触摸韩断的面颊。

“叶翎潇,翎潇。”韩断垂首,避开了他的碰触。

“没想到,你竟能发现,我没有被蛊王附身。”

这个人,果然是不一样的吧?

如果,他对自己说,他想重新开始,自己会如何?

会忘了身上的伤,心头的痛,重新对他敞开心怀吗?

会吗……

韩断忍不住苦笑,大概,会吧。

独孤苍柏的弟弟曾经说过印随,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只是在不合适的时间不适合的地点,遇到了叶翎潇,然后,是自己不可救药的把这个男人当成了不一样的存在。

归根结底,叶翎潇没有做错任何事,一切一切,只是自己在庸人自扰罢了。

“……对吗。”

耳边传来飘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韩断抬头,张大眼睛,下意识的望向叶翎潇的嘴唇。

“我在问你,你果然是修炼了嫁衣神功吗。”

这次,韩断终于听清了。

可是,韩断情愿自己在听到这话的前一刻,倾国倾城毒发,失聪失明,永堕黑暗。

“若不是嫁衣神功,你怎么能恢复武功。”叶翎潇的语气有些怪异,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沮丧,或者,单单只是在诉说自己的猜测而已。

韩断笑。

他怎么能不笑。

片刻前,他竟然还盼着这个男人说重新开始。

他怎么就忘了,自己在叶翎潇的心中,永远永远,都是那么不堪。

“你笑什么,我猜对了吗。”叶翎潇的声音有些干涩。此时薄薄的月光斜到 天边,夜晚即将过去,他的周围都是尸体,可是他觉得黎明前的黑暗其实很美。

聂水天死了,独孤苍柏死了,所有相干不相干的人,都死了。

人生苦短,不如蝼蚁。

对这个人,难道就这样放手吗?

什么灭天蛊王,什么嫁衣神功——你骗我如何,不骗我又如何。

既然还贪恋你,干脆就这样吧。

叶翎潇深深吸了口气,想说什么,却被韩断打断了。

韩断说:“叶翎潇,我告诉你,我从不会什么嫁衣神功。”

他的语气是淡淡的,既不气愤也不哀怨——叶翎潇却在听到他这淡漠的语气时,心都凉了。

“方才独孤苍柏的弟弟实在不该砍我那一剑的。那一剑,竟是压碎我全部忍耐的稻草啊。”韩断的手抚上肩头,“那个瞬间,我想起了很多我本不该想起的记忆。那是不属于我韩断的记忆。”

“叶翎潇,你常在天机宫,可曾听说过六百多年前,被前朝皇帝火焚灭族的离魂女的故事。”

“离魂女?”叶翎潇喃喃重复了一遍,完全不知道韩断在说什么。

韩断微微一笑,轻声说道:“离魂女,就是拥有!陀罗脉的女子。!陀罗咒是梵语,本是一种令人死而复生的法术。拥有!陀罗脉的人,即使失去身体,只要在死亡前遇到同样拥有!陀罗脉的人,就可以借体复生。简单说来,就是在满足某些条件后,可以做到灵魂不灭。有很长一段时间,拥有!陀罗脉的人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族人通婚,尽情的繁衍后代,然后在自己的孩子还是无知婴儿的时候,用自己孩子的身体借体复生。但是,即使父母同时拥有!陀罗脉,也并不是每一对都能诞下同样血脉的子女。至于与外族通婚,这个可能性更低,几乎就是不可能。这时候,有心术不正的人开始用别人的孩子借体复生,而孩子的父母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其实早已被别人占据。这种情况越演愈烈,最后竟在宫闱中也有丧失天理人伦的事发生,前朝的皇帝终于震怒,命人杀尽天下拥有!陀罗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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