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的宫中生活——闲人元
闲人元  发于:2011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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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凌岁昕低着头,紧紧的跟在前面自称高苹的公公後面,他们现在正穿过御花园到皇帝的御书房去。春末夏初的时候,不

用多想,御花园的景色必然不错,可是,凌岁昕却丝毫不敢抬头,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脚下的路,生怕自己走错了一步

今天,是他入宫的第三天,入宫之前,娘亲千叮咛万嘱咐:王宫是个处处都藏着杀机的地方,在这里,只要犯错,不论

大小,都可能要了人命。

开始他还不信,可就在入宫的第一天,一个和他同时入宫的男孩,仅仅因为抬头多看了那位“凑巧”路过的娘娘们几眼

,就被罚了三十大板。

几位娘娘都是身份尊贵之人,“随意”走走竟然走到了他们这些身份卑微的选侍住的栖阳宫,想也知道是来找事的。毕

竟当今圣上的断袖之癖已是众人皆知,几位娘娘虽是身居高位可却沾不到圣上半点雨露,倒是他们这些“选侍”,每日

可以承受皇恩,娘娘们不找他们出气才是怪事。昨日,他偷偷去看了那个被打的男孩,男孩身上的伤自是让人不忍,但

更惹人伤心的就是男孩的眼睛──那双原本灵动的,充满生气的大眼睛已经成了一片黯淡。

男孩受的,应该,不仅是那三十大板吧?

“公子请在此稍後片刻,等候召唤。”

高公公平淡的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打断了凌岁昕的思路。待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已到了御书房的门口。一直被

压抑着的紧张,惶恐,无措?统统涌了了出来,凌岁昕的身子不可控制的抖了起来。

看着自己抖个不停的手,凌岁昕忽然觉得很想哭:为什麽,为什麽自己要受到这些?爹爹生了病,没钱医,不是应该兄

弟四个一起努力去干活挣钱的吗,为什麽娘却选择了把自己卖进了宫,卖给了皇上做了男宠?为什麽,娘要牺牲掉自己

,难道自己就不是她的孩子了吗?为什麽,平日里亲热的兄弟没有一个人来留住自己?为什麽,自己还要装成没事一样

笑着接受这一切?

“陛下讨厌人哭,擦擦吧。”一块蓝边白面的手帕递到了凌岁昕的面前,他这才感到脸上的微微凉意,原来,泪已经留

了出来。

慌忙接过手帕拭去了泪珠,几个深呼吸平缓了一下有些激动的心绪。马上就要见到皇上了,哭丧着一张脸绝对没什麽好

处,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确定自己脸上看不出任何难过的痕迹,凌岁昕这才抬起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看着眼前的男子,男子一身墨绿的袍子,

看不出什麽官职,但在宫中能着便装想来也不是什麽简单的人物。

“对不起,弄脏了您的帕子。”把沾了自己眼泪的手帕递了过去,凌岁昕有些窘迫的垂下了眼──哭鼻子这麽丢脸的事

让一个陌生人看到了,怎样都会有些不好意思的。

“无妨。”接过手帕揣在怀里,男子看出凌岁昕的窘迫,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是新来的选侍吧?”

听到“选侍”这个词,凌岁昕刚刚平复了一点的心情又变得沈重,咬了咬下唇,无力的点了点头。

“不要这麽难过嘛。”感到他的低落,男子笑着拍了他的肩两下,“陛下待人还是不错的。”

男子安慰的话听在耳中却是有些刺耳,凌岁昕暗暗後退了两步,头也垂得更低了一些,

“大人只认得朝堂上的君王,怎麽知道这後宫中是何模样。”那种安慰,只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傲慢罢了。

“啊,那个,不好意思。”看到凌岁昕防备的姿势,男子有些无措的皱了皱眉,“我只是想安慰你一下,没什麽其他意

思。”

别过头去,凌岁昕决定不再搭理这个男子。他们注定了是不同的人,桥归桥,路归路,还是不要有太多交集了。

“我真的没什麽意思,只是想让你看上去不要那麽难过而已。没想到却惹得你不快了,在下还是先告辞了。”看出凌岁

昕的不快,男子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又成了一个人了,凌岁昕还没来得及伤感,御书房的大门打开了,高公公走出来面无表情的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

进去了。定了定神,收起了脸上的一切情绪,凌岁昕拖着有些发抖的步子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行过礼後,跪在御书房柔软的地毯上,凌岁昕的头垂的极低,除了地毯上繁复的花式什麽都看不见,但是还是越来越紧

张了,耳边都是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跳得越来越快?

“抬起头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心脏会从嗓子眼跳出来的时候,终於有人说话了。声音并不大,但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凌岁

昕下意识的抬起了头,眼前便是嘲风的君王,当今的圣上。刚刚行礼的时候根本就没敢抬头,现在这才算是真正见到了

龙颜,一身暗红的皇上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左右,俊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修长合度的身材压迫感十足,一身迫人的气

势让人不敢直视,凌岁昕慌忙低下了头。

“ 陛下。”凌岁昕不用听也知道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帝王迫人的气势逼得他几乎有些无法呼吸。

“长得还不错,去後面准备准备吧。”冷哼了一声,皇上转身离开。直到皇上踏出御书房的大门,凌岁昕才深深的出了

一口气,身子一软,险些瘫倒在地毯上,幸亏一旁的高公公扶住了他。

“请选侍大人移驾怡和轩。”

高公公对他的称呼已经由“公子”变成了“选侍大人”,这代表着他已经被皇帝看上,正式成了这後宫中的一位“娘娘

”。

还真是个好消息啊?

这样想着,凌岁昕嘴角勾出了一个有些惨淡的笑容:的确是个好消息,成了皇帝的人,每月都会有笔不菲的俸禄,家里

的生活,应该不会再有什麽问题了吧?只要自己不死,就不会有什麽问题了吧?

就在这样一个午後,凌岁昕在宫中的生活正视开始了。

第二章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大多数人的生活,没有太多的波澜起伏,但却让人感到踏实,安心。

不过对栖阳宫中的各位选侍来说,夕阳洒满大地的时候才是一天真正的开始。每日戌时,是等候皇帝宣召的时候。这三

十多天来,皇帝几乎每日都会召选侍侍寝。对於这种情况,各位选侍中有人开心,觉得自己出头有望;有人担忧,怕会

惹来後宫娘娘的记恨;当然,也有人,觉得无所谓──上位者的心意怎会因为他们这种卑微的人改变,与其在这里想东

想西,不如去做些更实际的事情,比如?

“大人,您还不快去外面候着,万一陛下召您,您却不知道,让其他选侍顶了,岂不可惜。”一身宫女打扮的女孩抓着

忙着往嘴里塞东西的男子的衣袖,小兔子一般的眼中满是焦虑和气愤。

“错过了就错过了,也没什麽啊。”抓起一块红豆糕扔进嘴里,满嘴都是红豆的清香和蜂蜜的甘甜,此时的凌岁昕心中

只有一个感觉──满,足,啊!

在宫里呆了一个多月,凌岁昕渐渐发现,那天曹大哥,就是那位安慰自己的男子,说的话却是不假──宫里的生活并没

有他想象中那般痛苦难熬,只要别惹事,别出头,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小的选侍,对他来说,比起在家里要不停做工的

日子,这里还要轻松惬意不少。因此,他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下来了,特别是当他知道身为选侍并不用一辈子呆在宫中,

待到弱冠之年若是皇帝没有特别下旨,他便可以出宫了。如此一来,凌岁昕性格中乐观开朗的一面完全觉醒了。在皇宫

里每天过的是不亦乐乎。

虽然偶尔被皇帝召去侍寝的时候心情会比较低落,不过看来皇帝对自己也没有什麽太大的兴趣,一个月也召不了几次。

看来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皇帝完全抛到脑後了。那麽三年以後,自己可以被遣送出宫回家去了,未来,还是很光明

的嘛~~~

以上,便是凌岁昕目前内心的真实想法。不过可惜,貌似有人并不是多麽了解──

“大人,您别吃了,快出去吧,高公公都来了。”看到自己主子没有任何要移动的痕迹,

小丫头更着急了,要不是有主仆之分,她一定会一把夺过凌岁昕手中的食物,再一脚把他踹出去。

“别急别急,我就再吃一块。”努力把自己的袖子从小丫头手中拽回来,凌岁昕在心里小小叹息一下:这个个子不高,

岁数不大的小丫头就是自己现在生活中除了侍寝以外最大的痛苦了。

小丫头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唤作雨桐,不过18岁上下,是派给自己的侍女。别看她年纪不大可是已经在宫里呆了快十年了

,她是先皇身边一位公公的亲人,自小父母双亡,先皇特许她入宫与那位公公同住的,所以,她虽然年纪小,心眼可一

点也不少,宫里的各种事情,她都清楚得不得了。

“您怎麽就这麽不思进取啊,要不是运气不好,奴婢才不会呆在你身边呢!”拉的没劲了的雨桐放弃的坐在了一边,嫩

嫩的小嘴撅的都可以栓毛驴了。想她从小就呆在皇上身边,现在却来伺候这麽一个既没权又没势的小小选侍。而且这为

凌选侍,不争宠,不弄权,每天就知道吃吃吃,当这里是皇宫还是酒楼啊!这样下去,她什麽时候才能再出头啊!

“别急了,陛下是不会召我的,出去也没用啊。”拿了一块绿豆糕塞进雨桐的嘴里,凌岁昕满足的拍拍手绕到小丫头面

前。这个雨桐,人真是不错,帮了他不少忙,可惜,就是老是撺掇着他去皇上面前争宠。真是不了解他啊~~~这麽想着,

凌岁昕伸手打算再拿块红豆糕尝尝,却没注意屋外正有一群人走来。

“陛下宣凌选侍入怡和轩。”没有任何预兆的,高公公人已经到了凌岁昕面前,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不悦

,不过略略加重的语气还是泄露了一点点端倪。

怎麽会这样呢,按他排出来的表今天明明不该他受皇帝宠幸,怎麽会选到他了呢?!

嘴里叼着红豆糕,可已经没心情吃了的凌岁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初秋的天气,虽然白天还有些燥热,但入了夜就开始发凉,特别是深夜时分,吹来的风都带着一点透骨的寒意。就在这

个时候,凌岁昕撑着虚软的身子,跪在栖阳宫门口,等着内监处给自己的处罚。

黄昏时没有按规矩听旨便是触犯了宫规,只是为了不扫了皇帝的兴当时没有处罚他。现在,他已经受过皇帝的宠幸了,

到了受罚的时候了。

远处传来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凌岁昕不由得有了种放松下来的感觉──在这里已经跪了快半个时辰了,要是内监处的各

位再不来,他怕是要冻死在这里了。

“选侍凌氏,蔑视宫规,罚入寒昭宫思过七日──内监处宣”

听到了对自己的处罚,凌岁昕大大的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被关七天,不用受什麽皮肉之苦,只可惜这几天怕是吃不

到那些美味的饭菜,可口的点心了。

带着这样轻松的心情,凌岁昕跟着内监处的公公来到了寒昭宫的门口。看到那扇虽不至於破败但也有些残缺的大门的第

一眼,凌岁昕後悔了──他宁愿被狠狠的打一顿。因为这里完,全,就,是,一,座,鬼,屋,啊~~~~~

还来不及说任何话,一双手就把凌岁昕推进了寒昭宫,还顺便关上了门,“请凌选侍好好在此思过。”

隔着门丢下这样一句话,几位公公逃似地离开了这里,留下了凌岁昕一个人。

死气沈沈的宫殿,随风飘动的白纱,没有生气的花草,月光洒下的一片惨白,还有,那不时传来的莫名的声响?

置身其中的凌岁昕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了──死,定,了。

正在这时,随着“啪”的一声响,原本黑漆漆的宫殿里竟然多了一丝闪烁的光,飘飘荡荡的离门口越来越近,本来就已

经被吓得少了两魂三魄的凌岁昕顿时又少了三魄,就靠着最後那一魂一魄才没有晕过去。终於,那丝光终於到了眼前,

不过附送的那张泛着青色的脸也成功的夺走他最後的那一魂一魄──吓傻了的凌岁昕,晕了。

手持烛台的人看看倒在地上的凌岁昕微微的摇了摇头,把搭在手上的被子盖在了他身上,转身回到了黑暗之中。

第三章

暖暖的,还有点痒痒的,小白摇着短短的小尾巴,兴奋地在他脸上舔来舔去,想要叫醒正在闭着眼睛偷懒的小主人。虽

然他努力的躲了,可是还是躲不开,这个小家夥,还真是调皮的不行。嘴角向上扬起,凌岁昕决定要好好“处罚”这个

小坏蛋,闭着的眼终於睁开了──

没有摇着尾巴的小白,没有家门口的那棵大树,没有散发着清香的绿草?他躺在铺着青石板的地上,身上盖着一层不怎

麽厚的被子。

原来刚刚,都是梦啊,现在的自己正被罚在寒昭宫思过,可不是在家里的田边偷懒。凌岁昕甩甩头,想把那一点点悲伤

的情绪甩走。从地上爬起来,凌岁昕打算好好看看这个自己将要呆上七天的地方。

细看之下这才发现,这个寒昭宫修得真的很不错,每一处都透着工匠们巧妙的心思,就连踩在脚下的青石板,边角处都

雕着精美的风景。虽然凌岁昕没见过几处宫殿,但也知道当初建的时候这寒昭宫绝对是给很重要的人住的。只是不知道

为何,如今的寒昭宫竟成了冷宫,处处都透着萧条和凄凉,果真是世事无常啊?

看完了外面,凌岁昕弯腰拾起棉被向屋里走去,给自己找张睡觉的床,顺便找找棉被的主人。昨天他真是太丢脸了,竟

然就那样被吓晕过去了,现在想想,那时的人应该适合他一样被罚到这里来的,和他算是同病相怜了。希望那个人不会

笑话他就好了?

“你醒了。”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一个悦耳男声,柔柔的,轻轻的,让凌岁昕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轻轻推开门,看到眼前的景象,凌

岁昕不由愣着了──

金色的阳光下,一个身着白色布衫的纤细男子坐在轮椅上对他微笑,柔柔的阳光打在男子精致完美的过分的容颜上,成

了一副美的让人不敢碰触的图画,好似一碰便会碎了一般。

“公子?”男子的一声轻唤,叫回了凌岁昕的神志,回过神来的他不由得红了脸:搞什麽嘛!虽然是做了选侍,但也不

用见到一个美丽的男人都会走神吧!

“公子站着不累吗?先座吧。”忽视了凌岁昕羞红的脸,男子带着笑请他坐下,还斟好了一杯茶放在桌上。

低着头坐在男子对面,抓过茶杯一口把里面的茶水喝完,凌岁昕终於恢复了正常,抬起头正视对面的男子。

“昨夜谢谢公子,在下凌岁昕。”两手交叠,起身行了个大礼。

“公子多礼了,在下云砚池。”隔着一个方桌,云砚池便没有伸手扶凌岁昕,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快快起身。

“云公子也是被贬到寒昭宫来的?”

“在下一直都在这里,算不上是被贬的吧,只是公子又是为何来了这里。”带着浅浅的笑,云砚池为凌岁昕又斟了一杯

茶,那白玉般的手腕让凌岁昕的脸又有些泛红。

“在下,在下,是因违了宫规,被罚来这里思过七日的。”低着头,凌岁昕再次用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害羞。

思过?

这寒昭宫何时成了宫中之人思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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