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焕这才略略松了口气,和衣伏在床头打起盹来。
他本打算小小假寐一下,奈何三四天不眠不休,就算他是铁打的人,也有些坚持不住,这一松懈下来,居然睡得沉了。
楚焕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毕竟心忧颜汐的病情,只睡了一小会儿就挣扎着醒过来。
一睁开双眼,楚焕就惊得跳了起来,满脑子的睡意也消退得干干净净。
只因他发现床上竟然空无一人,原本睡在床上的颜汐,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
楚焕这一惊非同小可一颗心几乎没从胸腔里跳出来。没顾上多想便起身拔腿抢出门去,沿着屋前唯一一条小径一路追去。
不过片刻,他便看见颜汐那纤瘦的身影出现在前方不远处。
只见他正脚步虚浮地向前一步步走着,可见身体尚且虚弱无比。
然而,纵然如此,也未见他停下来喘口气。
看见了颜汐的人影,楚焕提在嗓子眼里的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三两步冲过去一把抓住颜汐的手腕,眉头微皱道:“汐儿,你要去哪里?”
此刻的颜汐正感到头晕脑胀,浑身发软,几乎随时都可能倒下。他只是凭着一股毅力拼尽全力向前一步步走着,想要尽快离开楚焕身边。却不料楚焕竟然这么快就醒过来追了上来。
看着楚焕那只如铁箍般死死扣在自己手腕上的大手,以及那阴沉的脸色,颜汐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心知自己逃走已然无望,忍不住豁了出去道:“我当然是要离开这里
!楚焕,虽然你养了我十七年,可是却终究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现在你利用也利用过了,也将这身子强要过了,我们之间,怎么也该算两清了吧。楚焕你还是放我走吧,我答应你,以后不再恨你便是,我们只当从未认识过,可好?”
“你休想!”楚焕凤眼微眯,黑眸中射出危险的光芒:“汐儿,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是属于我的,你这一辈子,都休想从我身边逃开!”
虽然这个回答早在预料之中,颜汐的眼中还是不自觉掠过一丝黯然之色,强提一口气,口中幽幽地道:“义父,你这又是何苦?你要报复君问天,现在已经做到了。我,我已经被你们伤得遍体鳞伤,即使是父债子还,我也已经还得够多了吧?义父,虽然你养育我,只是为了利用我报复君问天,可是你毕竟对我有养育之恩,我真的不想恨你。只是,经过这一场劫数,我们已经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你,你又何苦,强留我,在你身边?”强撑着将这段话说完,颜汐只觉胸口发闷,呼吸也似有些困难,只凭着胸口一股怨愤之气,硬撑着让自己直直地站着,不在楚焕面前倒下去。
“有没有还够,不是由你说了算!”楚焕阴沉着脸,握住颜汐的手腕更加用力:“我妻子被夺,一生孤苦,都是因为君问天此人。你们父子俩欠我的实在太多,即使是你用一辈子来偿还,也还不够!”
“还不够么?”颜汐强忍着手腕处的痛楚,定定地看着楚焕,眼神清澈哀伤:“那你说,我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还得够?我究竟要做什么,你,你才会放手让我离开?”
看到颜汐还是一心想着离开,楚焕心头不禁微怒,皱眉道:“你做什么都没有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一句话未说完,眼中看到颜汐忧伤的表情,楚焕的心不禁一软,口气也渐渐柔和了下来:“汐儿,我就算有千错万错,也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答应我,忘掉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跟我一起回去。今后,我定会如以前一般,好好疼你爱你,用后半辈子好好补偿你,断断不会再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说,这样可好?”
——事到如今,才想到补偿,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当这刻骨的伤害已然在心底划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又岂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抹煞,可以补偿的?!
一具没有心,没有感觉,任你随意操纵摆布也不会有痛苦,更不会反抗的木偶,还是一只被你养着的,想毁灭就毁灭,想修补就修补,完全不会心生怨尤,只会逆来顺受的宠物?
“楚焕,你错了。”听到楚焕这些一厢情愿的话语,颜汐忍不住冷笑,然而这笑声中却充满苦涩:“你不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除了你,我还有个生父。只是,我这一生,再也不会认你们。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伤害,我也永远不会忘记。楚焕,如果你想我恨你一辈子,你就强留下我好了!”
听了颜汐这些话,楚焕心头更加火起,怒道:“汐儿,你是打定了主意非要激怒我么?好既然话已说开,我也不妨告诉你,无论你今日说什么,我都绝不会对你放手!”
说完俯下头,狠狠擒住那因为失去血色而显得苍白的唇瓣,辗转吮吻,肆意蹂躏。直到舌尖尝到血腥的味道,这才强势地挑开颜汐唇齿,探入少年丝绸般光滑的口腔肆意游走,贪婪而霸道地品尝少年口腔中的甜美滋味。
直到颜汐被他吻得几乎窒息,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气喘吁吁的少年,转而将其锁于怀中,大手毫不客气地探入颜汐的襟口内,摸上胸口那光滑细腻的温热肌肤又揉又捏,尽情地感受着那美好的触感。
“住、住手!”颜汐的双唇刚得自由,正拼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就感觉到楚焕的手在自己胸膛上肆意蹂躏,带来一阵阵鲜明的痛楚和屈辱。颜汐的脑海中顿时现出几日前发生的那屈辱的一幕幕,心头不禁又惊又怒,颤抖着声音道:“楚焕,你若再对我无礼,我立刻便在你面前自裁!”
听到这样的威胁话语,楚焕心头的怒火更是无以复加,顺手点了少年的穴道,然后低下头,又一次含住少年的唇瓣吻得天昏地黑。
看到他再次吻了下来,颜汐心头一慌,拼命转开头想要躲闪,奈何穴道被制,丝毫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人的嘴唇压了下来,紧接着唇上一热,那属于他的特有气息也将自己包围,然后便是一条湿热的舌头强势地探入,勾住他的舌尖肆意舔抹吮吸。在这样激烈的强吻下,颜汐只觉得浑身发软,胸口一阵阵发闷,脑中也有些昏沉起来。
看着颜汐被吻得面若桃花,呼吸不稳的诱人模样,楚焕心中不禁欲火狂燃。
如果不是顾及到颜汐身后的伤处,他真想现在就再要了他。
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体内狂窜的欲焰,然后伸手抱起怀中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正对他怒目而视的少年,转身大踏步朝着住处而去。
接下来的几日,楚焕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颜汐身边,实在非要走开不可的时候,就必定会将颜汐身上的穴道制住,以防他找到机会逃离自己。
颜汐的高烧虽然已退,然而胸中那股抑郁之气始终没有纾解,楚焕虽然对症下药日日调养,兼之佐以内功疏导,然而,因为要躲开君问天手下的搜索,楚焕现在所居之处十分偏僻,距离大城市极远,附近只有一个小镇,镇上只有两家小药铺,而且很多名贵的草药都买不到。所以他这几天给颜汐服的只是一些较普通的药材,以至于服了好几天,颜汐的病情不但丝毫未见效果,反而愈发严重起来。
不但如此,这样过了五六天之后,颜汐竟然已经开始呕血。
楚焕知道颜汐的病情无法再拖下去,只得带了他去百里外较大的城市。为避免被君问天手下发现,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楚焕特地在出门前替自己和颜汐易了容。这才带着颜汐一起上路。
一路之上,果然发现不少翡翠山庄的人在路上设点盘查,甚至就连丐帮的人也在为他们打探消息,看来君问天为了找他们花的功夫还真不小。
如果自己不是事先有准备,肯定一露面就被这些人盯上了。
虽然以他的武功倒不至于怕了他们,但他身边还带了一个重病的颜汐,能少惹些麻烦还是少惹些麻烦的好。
楚焕到了城里,先寻了个偏僻干净的客栈安身,然后再到药店将需要的药品买齐。回来后再煎好药给颜汐服下。
如此调养了几日,颜汐的身子总算有了些起色,也不再呕血了。只是每日都拿一张冷脸对着他,这十多天来更是半句话都没有跟他说过。楚焕知道这次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于是也就尽量强忍着心头的怒气,仍旧对颜汐和颜悦色,轻声细语。只希望有朝一日颜汐的气消了,他们能回到以前平静祥和的日子。
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颜汐始终丝毫没有对楚焕假以辞色。
看着他那张冷冰冰的小脸,以及那毫不掩饰怨恨目光的漂亮黑眸,楚焕心中又爱又气,却也不舍得拿他怎样,反而每日耐着性子喂药喂饭,悉心照料。
一开始,颜汐赌气不肯吃药,楚焕威逼利诱,手段使尽也没有用,最后只得自己先将药含在嘴里,然后再一口口硬度给他。如此几次之后,颜汐知道自己用这种方法反抗行不通,后来竟然自己主动要求吃药了。
也正因为他的配合,楚焕这些日子的调养方能很快奏效。
虽然颜汐仍旧虚弱得连床都下不了,但脸色却比往日好了许多,脉象也渐趋平稳。看样子只要再悉心静养一阵子,便会完全恢复了。
这一日,楚焕照例先将颜汐身上的穴道制住,然后再匆匆出门去药铺抓药。
谁知这日他常去的那家药铺中刚好缺了几味紧要的药材,楚焕只得又跑了好几家药铺,这才将缺少的药材配齐。
这时距离他出门已经超过了一个时辰,他制住颜汐的穴道,到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自动解除了。
尽管明知道以颜汐现在的身体根本没有逃跑的能力,楚焕心中还是不免焦急,抓完药之后丝毫不敢停留,急急忙忙赶回客栈。
第二十二章
回来后,看见被他出门前锁好的房门仍旧好端端地锁着,这才放心了些。
走上前去掏出钥匙开门,将买来的药材在桌上放好,然后才走进内室去查看颜汐的状况。
结果,进了房门,楚焕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床后的窗户倒是打开了一扇。
楚焕顿时又惊又气又担心,他记得这间客栈临着一条小河而建,这间房的背后就是河水。
虽然现在时值盛夏,河水也不算太深,然则,以颜汐这样的身子骨贸贸然跳进水里,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这个糊涂孩子,为了从他身边逃开,竟然连自己的小命都不要了么?
他就这么痛恨自己?!
楚焕心中气苦,连忙几步冲到窗前打开窗户。
一眼便瞥见颜汐那纤弱的背影。只见此刻他刚从河水中挣扎着爬上对岸,然后站起身子踉踉跄跄地朝着远处飞奔,速度竟然不算太慢。
看来,他的身体已然恢复了不少,这些日子的孱弱,竟然有大半是装出来蒙骗自己,好让自己大意的。
楚焕不及多想,立刻甩掉身上长衣跳出窗外,跃入河水之中朝着对岸游去。
待得楚焕爬上岸来,却见颜汐已经跑入前面不远处的一片密林中。
楚焕丝毫不敢耽搁,立刻施展轻功飞掠到密林之内,几步窜到颜汐身前,用一双深黑的凤目冷冷地打量着浑身湿透的颜汐。
颜汐听到身后的衣袂飘风之声,就猜到事情不妙,脑中刚刚有了不好的感觉,就看见楚焕颀长的身形在自己面前稳稳停住。
“汐儿,”楚焕面沉如水,一双狭长的凤眼中满是怒焰,却强自压抑着心头火气道:“快跟我回去。”
颜汐抬起眸子,绝望地看着眼前相貌俊雅的男子,微微摇了摇头,同时脚下开始悄悄地后退几步,然后忽然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见他仍旧抱着逃走的幻想,楚焕心头怒火更盛,飞身上前一把扣住颜汐的手腕,然后扳过颜汐的身子,强迫他面对自己,口中冷冷道:“汐儿,到了现在,你还妄想逃得掉么?”
“义父,”颜汐抬起眸子看着楚焕,目光中的绝望更浓,口中却仍旧不死心地道:“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只要你同意让我离开,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好么?”
“做梦!”楚焕死死盯着眼前那绝美却依旧不属于自己的少年,怒冲冲地道:“你这糊涂孩子,为了逃跑,竟然连性命都不要,拖着病体跳河渡水。汐儿,你就这么想从我身边逃开?我这几日哪里亏待你了?!我都说过了,今后的日子我会尽全力补偿你,就算是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设法摘给你。但是!以后,你不准再打逃跑的主意,否则我决不轻饶!”
颜汐拼命摇着头,一双美目中泪光莹然:“你明明知道,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走得远远的,逃离这伤心的过往,我只有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你就不能答应我么?”
“只有这一点不行!”见他仍旧执意想要离开,楚焕仅有的一点耐性也消耗殆尽,双手用力扣住少年单薄的肩头,口中狠狠地道:“汐儿,你是我的人,这一辈子都是!你不要再想着逃走,只因,我永远,永远不会给你这个机会!”说完便低下头去,目标明确地去吻少年略显苍白的精致唇瓣。
看到楚焕低头又要吻下来,颜汐心头不禁一慌,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挥了过去。
楚焕一个不妨,竟然被他一个耳光打在脸上。
虽然以颜汐现在的力气根本打不疼他,楚焕心头仍旧又惊又怒,想也不想就反手一个耳光抽了过去。
由于楚焕心中怒火实在太甚,这一掌下意识中便用上了几分内力,以颜汐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真给他打实了,只怕纵然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颜汐反正已经豁了出去,见到这样一掌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刮来,竟然索性闭上眼睛,静待这一掌来临。只盼他这一掌能将自己打死了,好不用再承受心底那些苦痛煎熬,以及,眼前之人的苦苦相逼。
就在楚焕这一掌将要落在颜汐脸上之际,一条人影忽然闪电般自旁边的一颗树上飘下,跟着手一抬,便架住了楚焕的右手,然后便有一个极富磁性的男子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这位兄台,我看这少年身子骨不太好,你这一掌下去,是想要他的命么?”
楚焕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人架住手掌,心下不禁一惊,立刻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抽回,同时定睛一看,却见一个一身青衣,身材颀长的男子正站在自己和颜汐二人之间。
这男子年约二十二三岁,剑眉星目,相貌俊逸已极,此刻一双星子般闪亮的黑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眸中似有嘲讽之色微然掠过。
楚焕这一掌挥出,此刻心下也有些后悔,知道这一掌若是真的打在颜汐身上,后果定然不堪设想,幸好这人出手拦下了自己。但是表面上自然不肯承认,更加不会领这人的情。当下注视对方,口中冷冷道:“在下教训自己的儿子,恐怕轮不到阁下来多管闲事吧?”
“是么?”男子冷笑,一双犀利的黑眸瞬也不瞬地盯在楚焕脸上:“他真的是,阁下的儿子?”
“这个自然!”被男子怀疑,楚焕心头不禁微怒:“我跟阁下素不相识,自然也不屑于对你撒谎!还请阁下让开一边,让在下带犬子回去好好管教。”
“可是在下听到的,却并不是这么回事。”男子挑眉一笑,深黑的眸子中嘲讽之色更浓:“我听到的,好像是有人在强逼这位少年做他不愿做之事。可是这样?”最后一句话,却是转过头问身后的颜汐的。
颜汐本已绝望,此刻见这男子突然现身,而且看情况似乎还有意对自己伸出援手,当下心头升起一丝希望,也不管这人跟自己素不相识,相助于己是否有别的目的,连忙点点头道:“大侠,救我!我不想跟这人回去,他却硬要强逼着我……”
“汐儿,”楚焕不待颜汐说完就截口道:“你不会真的指望这人帮你吧?”复而转向男子道:“在下的私事,还轮不到别人过问!阁下不想惹麻烦的话,最好还是明哲保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