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风不度愚门关————桑菊饮
桑菊饮  发于:2010年0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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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淳风顿了顿,继续说道:“听我说了一下前前后后的大概之后,医师说你能再想起的原因与我有莫大的关系。”说到这,季淳风顿了顿,懊恼的抬手耙了耙头发,“我不知道会这样,当初与你说明以前时,我真的不知道会成现在这样。”

  秦禺落看着他,不知道他的思路具体是怎么转的,有点无措了,“现在这样不好吗?”

  “难道好吗?”季淳风抬目注视了他一下,“半夜经常被梦惊醒的感觉,很好?”

  秦禺落默,闭着眼想了几圈后,他想,他了解季某人的想法了。

  倒啊!这个人在愧疚!

  这事若不说开了,怕是以后相处的感觉就会很奇怪。但要怎么说呢!挠头。

  一直的习惯是无话可以表达心里的想法时,就多想想老人言。这辈子喜欢的长辈,外祖父,对,就外祖父!

  “外祖父说,忘记了便忘记了,不必要太过去强求想起。那么现在想起了便想起了,也没有什么好与不好的概念。”说到这秦禺落抬目看了一下对面的人,“当年爸妈从车祸后到去世前的那几天,对我来说确实很难以接受。但是,前边那些年我却很能接受。要忘记悲,连带着失去了欢。要想起欢,一路的带起了悲。我觉得这也很公平吧。何况,这其中还有你。”

  季淳风听后沉默了一下,侧头看了看窗外,“但我觉得一年前的你就很好,至少心里很轻松。”

  “那样也好,但现在这样也好,只要能达到一个平衡,那就都好。”秦禺落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落目处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说到余儿他们的事,如果事情再来一次,那我想于情、于理、于势,你我还是很可能会那样做。所以所谓的选择其实是没有选择。这样子想一想,我也就觉得很坦然了。好与歹的想法都只能依着眼下的状况来说,什么或许、如果、为什么之类的东西,我也有想,但不太多。我觉得这样很好。你说呢?”

  季淳风回目注视了着他道:“但是人可以纠正自己,总结经验、教训以改变行为方式,这是连动物都有的生存本能。”

  “嗯……确实是。”秦禺落顿了顿,同回目看了看他侧开脸轻淡道:“不过也有改错的了。我认识一个人,他说他以前相处了一个人,那个人适合宽松的相处状态,但他严谨了,所以那个人挣开束缚,跑了。后来他又相处了一个人,这个人适合严谨的相处状态,但他却因有了前边的教训而宽松了,所以这个人眼睛花了、瞎了。但我觉得不能说他矫枉过正,只是没有因时、因事、因人而制宜罢了。”

  在个人想法上,季淳风是一个不沟通的人。而秦禺落自己因为一些顾忌再加上对方不沟通的气场,所以也很少说到这些。他知道这话题发展到现在,已经从外人穿越到了彼此,从汗毛穿越到了骨髓,但却止不下来了。有好多事情,是已经许多次许多次的想过。

  “我与你以前认识了十三年,重新认识了两年半,相处半年有多了,不可能对你没有看法。从很多方面说起来,你不可谓不潇洒。再多的钱,你洒得出去;喜欢你的人,你也放得了手;再大的事业,你丢落得下;一堆多部分也算很亲的家人,你可以少接触到不接触。但是,你洒钱不是败家的那种洒,淡情不是滥情的那种淡,事业上放得下却又不是毫无计划的那种,新居都在养蜘蛛了。对家人似寡情又似深情。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来形容你。看起来是这样的潇洒,但我却觉得你压抑,因为感觉得你就像是在走高空钢丝一样,踩在很微妙的一条线上,微妙得让人有时候想起来都会紧张,好像若是在这条线上左斜一寸或右斜一寸,那是你痛、喜欢你的人也痛。所以虽然我也有一些希望,但我大部份意愿还是乐意保持在现在这样。”

  秦禺落有点郁闷,因为说着说着,鼻腔竟酸了起来。他没有这么弱的。

  靠在椅背上仰了仰头,轻微的笑了一下,“不过呢,今天这样一说,怕是再也难以保持得了了。”

  第40章

  季淳风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这是秦禺落在重新与他认识后的不久就知道的事。

  但是这个人的原则是略微有点异常的,而且还是很坚固的,好像有一套完整的想法作为心理基础与后盾。虽然在相处中有了一定的变化,但这变化似乎还不太根本性。

  不过若要是其在这种思想观念下过得很快乐,那秦禺落也认了。但因为切身相处了,有心思去感触了,便又知道并不完全如此。只是若说其是强颜洒脱欢笑,似乎也不尽然。

  好吧,他知道,其实人都是多面的、复杂的,就算他自己、就算只是对这个人,也是一方面诸般的放不下,一方面又会偶尔的郁闷那么一阵。人本来就是一个矛盾混合体,这他知道。

  可是,虽然他喜欢的是现在的季淳风,但他有时还是会想念记忆中的那个季淳风。最后的印象中十七、八岁的人在体貌方面从大体上来说与现在已经差不太多,但是却很明朗、纯粹,有想法而不沉涩。

  他知道时光是不能倒流的,人是不可能完全回到从前的,他自己也肯定不是以前的秦雨了。

  但是只要有一点点就行,不过分吧!

  将眼睑中的温意倒了回去,回目看了看对面垂着眼睑、将半杯水端起又放下、放下再端起的人,秦禺落默然。话都说了这分上,他没有再去圆场的余地了,后继要怎么进行,完全在看这个人如何反应。

  虽然他是已经有心理准备的,但是看到对面的人一起身,还是在一刹那间浑身沁凉了,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

  沟通失败了是吧!

  太不淡定了,冲动了,冲动是魔鬼。他们原本的相处也是有点像在走高空钢丝的感觉,这一冲动,原本的平衡感不存在了。

  但过了一会,还是没有听到其离开的脚步声,秦禺落疑虑中带着点期望的张开眼看了看,只见季淳风只起身走了两步,在一旁的窗边站着,随意的看着外面。虽然情态不怎么样,但至少人还在不是!

  秦禺落轻舒了一口气,似乎还有回旋余地。

  起身一顺手把旁边格橱上的烟与打火机拿了下来,走近前递了过去。

  慢慢思考吧,只要这个人愿意认真一下,那就算考虑出一个冰山结果,他也有基础再烤一烤。

  季淳风侧头看了看他,将两样东西接过手,真点了起来。

  屋内因为开空调而基本密闭了的,季淳风往窗边上站了站,伸手将一堵窗玻璃推开了一点。秦禺落不抽烟,他不喜欢让不抽烟的人吸二手烟。

  厚玻璃一开,楼下有人家里传来一阵阵隐约的歌声:

  [沉默不是代表我的错,分手不是唯一的结果,我只是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对你说……]

  秦禺落听出来了,这是今年初才发行的一首歌,虽然是属于一时流行类的,但这几个月确实在哪里都能听到那么几句。此时此刻,它穿插到这里来,真是又伤感又喜感。

  季淳风当然也听见了,因为站在当风处,他听还要清楚些。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地就一起都笑了。

  季淳风掐灭了烟,很没有公德心的从打开的窗户处丢了出去,回目看了看秦某人,抱着手笑道:“真的,我只是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对你说。”

  “那你慢慢想呗,我不着急。”秦禺落推开窗户向楼下看了看,他想确定一下歌声的方位,然后哪天去重谢一下。但是未果。只听得换了歌手后又唱道:[……既然你并没有犯错,为什么还要不理我,你什么都不肯对我说,请你不要再沉默。]

  服了!他还要感谢写词的。

  季淳风一伸手把窗户关上了,啼笑皆非道:“不要让它再刺激我了。”

  秦禺落回身靠在窗台上笑吟吟地看着他,很亲很浓郁。他找不到比较适合的回应句了,且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别再乱冲动的好。

  “没有想好应该说些什么与怎么说,不过确实不想看到你不开心。”季淳风揣着手也靠在窗台上,侧头看了看他,“我知道你有一部分情绪是我牵带着的,是我的原因,但很多东西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解决才好。我只是季淳风,并不是季大神,这一辈子我活了差一点才三十一年,但没法妥善解决的事情已经遇到很多了。这,你能不能理解?”

  秦禺落想了想,点头,“我想我能。但是我不赞同你那种什么事都搁着自己一个人想而不说出来的状态。我记得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说理想、说学校、说你二姐的男朋友,还有其它很多很多。我记得对吗?”

  季淳风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没错。但是我们不是后来没在一起了吗。”

  “偏差了啊,我是说性格,不是说人物。”

  “接触的人物与环境的改变,性格自然会变的。”季淳风看着他笑了笑,“哦,你以为地球这么大,要找个能说话的人很容易?”

  秦禺落摸了摸鼻子,这下被点到穴道上了。对于与季某人的事,他不是也觉得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么!不过,“你不是一直有一帮子的老朋友么?我看你们交情挺好的,特别像是徐恒。”

  季淳风沉默了一会,抬头看了看顶上的灯,“有些人是不合适说,有些事则是无论对谁说都会有所顾忌。慢慢的,也许就成习惯了。”

  秦禺落默然,他不好再说得什么了。别人都说无论对谁都会有所顾忌,他还能说什么?

  “我记得我上大学那年在走之前,还有去找过你。之前大半年为了临时抱佛脚的备战高考,所以没太有时间见你。那时想告个别吧。但那个时间你因为暑假去你亲戚家玩去了。我为了想先去熟悉一下学校,所以也就提前走了。”季淳风转着手里的打火机,想了想,还是说道:“在R城接待我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我大哥,他在那城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当地的分公司做事,顺带学业深造。另一个是徐恒,他与我哥在我去之前已经认识几年了,住在同一个房檐下,我们也就是那时认识的。”

  呯!

  一个灯泡在秦禺落脑袋里不但亮了,而且还炸了。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季淳风抬目看了看他的细微变化,苦笑了一下,“我只说了一小段,你就明白了吧。”

  “嗯。”秦禺落不得不点头。凡是知道徐恒的人,听他这么一说,可能都会想到。何况他曾经还从另一面有过深度了解!

  季淳风顿了顿,有点慢的继续说道:“徐恒这个人,除了在家政上有点败之外,其它的都很好,对我也很好。他又是毕业于我考入的那所学校,所以在初期的了解需求中,他帮了我很多忙。开学前我一直住在那,开学后,周末时多半我还是会过去一下。时间长了一点以后,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我不知道怎么的就明白了他们的关系。在有心而为的求证下,一切也就很容易便明显了。

  开始,我不太能接受,闹了一段时间的小别扭。那时候我还在第一学期里,爸妈常电话来问情况,我记得我并没有明白的讲过什么,但从后来看,肯定至少有隐微的透露过什么出去而引起了爸妈的注意。因为那年春节回去,爸妈有刻意的问过我一些我哥的事。但那时我已经接受他们了,所以也就给抹过去了。”

  季淳风停了一下,抬目看了看旁边的人,“你知道这世上最糟糕的是什么人?不是聪明人,也不是蠢人,而是自以为聪明的蠢人。我已经很蠢的给他们半暴光了,却还要自作聪明的给抹过去。”

  秦禺落正旋转在他说的事情里,听到这句话,一时有点意外,“不好吗?抹过去很自然、很好吧!”

  季淳风摇摇头,“一点都不好。因为他们最后一次能在一起的机会,也就这样被我给抹了。”

  “为什么?”秦禺落理解不能了,就算结合起曾经徐恒说过的话,一时间也有点连不起来。

  季淳风沉默着想了一下后说道:“大哥离开本城时,你还太小,接触也相对有限,大概对他没什么印象。但是我知道。他那个人,天生就是一个合格的长子命,各方面都算是比较优秀,很特出的就是学习、做事都很有计划,而且计划很少失败。他在性格中就不是那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放到任何事上都是。遇到徐恒,喜欢了,相处了,虽然知道前路不易,但绝不是得过且过、得欢且欢的想法。他有他能达到意愿、可以施行的安排与时间表,所以才会那么投入。但是,我把他的安排与时间表给打乱了。爸妈本来同意他三十岁以后再说成家的晚婚想法,但最后却在他二十七岁都不到的时候就提出了要他成家的要求。而且在他委婉拒绝后也在疑心之下调查清楚了他的生活状况。然后,一切就都完了。”

  秦禺落将几个人的关系、事情在脑海里理了理,一时间有点乱,于是只好抓重点来说,“再晚婚也还是要结婚吧。”

  “不是啊!”季淳风摇了摇头,“他那个想法其实只为了一样,那就是等我成年了继承家业、娶妻生子,然后他再怎么叛逆,爸妈也不至于太过失望。可是我在还不算成年了的时候,却就也同了啊。好喜剧是不是。”

  迅速抬头回流了一下眼睑中的暖意,季淳风转过头看了下窗外,“刚才那首歌叫犯错吧。我倒确实是一个犯了错的人。这个错,贴切的倒不是不正确、有过失的那种。而是,交叉杂乱、岔开失去的那种。”

  第41章

  秦禺落有点理解为什么季淳风会对他的想起以前而愧疚,因为看到现在季某人,他也有点愧疚。

  但是,终还是有所不同的。疚归疚了,但还是很希望他能这样讲讲。

  对于已经成为现实的事情,最好的处理就是不去想,但是人经常做不到。其次就是找人说说,但是人还是有会做不到的时候。如季淳风所言,以为地球这么大,找个能说话的人就可以很容易?

  他也明白了其所说的顾忌。是顾忌,大大的顾忌。接触季氏两年半,接触季家也半年了,更是还有一个对季家知之甚深的老叔公。但是,他从来都没有了解到或感觉到过季升云是同道中人。估计,知道的人也是屈指可数。连徐恒说的时候,都是很自然的避开了的。这牵涉到一个女人的人生、三个孩子的成长。

  从季淳风的话中听出,殷苹是季老夫人的干女儿,与季悦同年,同季升云一起长大,绝配的一对青梅竹马,从小在长辈间就有与季升云的谈笑婚约。后来季升云坚持要过了而立之年再说成家,在十多年前,二十七、八岁的姑娘真算是老姑娘了,季家觉得不能这么委屈殷苹等着,所以就不好意思再提说了。后来在几番折腾之下,殷苹真成了季家的媳妇,因为她喜欢。为了怕有些事情藕断丝连,所以两人在婚宴后的第二天就被‘发配’到了国外去。看时间,季升云估计是被定了个十年不能回来的内部协议。

  秦禺落觉得,殷苹是不知道的,因为她的幸福感很真实。秦禺落觉得,除了圣母,没有哪个女人能在知道的情况下还能幸福得那么真实。

  现在来看,那个华丽丽的生日宴好涩。季家的上一辈,包括这一辈,都觉得有点对不起她吧!

  秦禺落按了按头,觉得真是有点痛。

  这到底是咋回事?整件事情,季父季母心里有疙瘩,季淳风耿耿多年,季升云难道没有疙瘩?徐恒难道好过?绕了一圈,似乎没有一个如意的人。好像最幸福的还就是殷苹,可是她的幸福却令人有点言语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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