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的脚步好像窒了一下，是被地上的湿滑弄得失去了平衡，幸好他的反应够快，原先支撑著我的手滑了一下，却抱得更紧。
受了伤的脚却不可避免地跌回地上，我倒抽了口气，却强列地感受他身上有种像沐浴乳的味道，混和著一种很阳光的清新，向我扑来，我感到我的心有点不规则的跳动著。
「对不起。」头顶传来他的道歉声。
记忆中，我从没有和任何人如此亲近过，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让我不由自主地想靠得更近，隐隐地，我发现我的心起了一阵莫名的骚动。
「很痛吧？」头顶传来他的声音，我才猛地发现我靠他靠得太近了。
「对不起。」我轻声的道著歉，默默地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离，可惜他还搭住我的肩。
「不要紧，如果你痛，不如我送你到医院去好了。」他轻皱起眉头。
「不用了。」一听到要上医院，我慌忙挣脱他。
在上学第一天缺席，见家长是难免了，问题是，我的家长根本不会来，他们压根儿就不知道我上了那家高中。
我连他们的样貌都忘记了，不想再记起来，记了起来也没有意义，总有一天会忘掉吧。
「真是孩子气。」他摇头笑笑，眨了眨眼，样子有点傻气。「要我背你吗？」
我早过了被称作孩子的时代了，也从来没有孩子气过。
我摇摇头，生平第一次，有了想笑的感觉，却不知道是什麽样的笑。
「别逞强了，都高中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他又笑了，这个人似乎很爱笑。
你不是个孩子。我在心底咕嘀著。
很快地，我们到了学校，当然，我没有让他背我，他把我送到保健室，而他自己则要到礼堂去参加开学礼。
我坐著，任由保健室的人员替我包扎，垂著头的我，悄悄的偷觑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有想把他叫住的冲动。
奇异地，他转过头来。
我的心登时漏跳了几拍。
「我叫钟伟臦，是一年三班的。」他笑著跟我挥手，看起来很轻松，或者因为是已经放下了我这个包袱吧。
原来他是跟我同班的。
直到小息，我才回到课室去，回到课室後，我果然看到他，他就在第一行的最後一个位子。
「嗨，原来你和我同一班，你就是风毅轩吧，刚才老师叫你的名字，我还以为是哪个的胆子大的家伙在开学的第一天缺席呢。」他满兴高采列的说，满脸的笑容，让人感到一种柔柔的温暖。
一向不太会说话的我，只是斜斜的睨了这个害我扭到的罪魁祸首一眼，便开始找寻一个可能属於我的位子。
「风毅轩……嗯…我叫你毅轩吧，你的脚没事了吧？你的位子在那里。」他仍是笑著，手还想伸过来扶我。
很热情的一个人。
是什麽样的环境才能生出一个这麽热情又开朗的人呢？
我一跛一跛的走到他所指的座位，也没有说一声谢谢，很明显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旁边霎时冒出一些喁喁细语，想必是对我的态度有所不满吧，看来锺伟臦满有人缘的。
管他去吧！
我放下东西，便伏在桌上，闭上眼睛，什麽都懒得理。
身边没了声音，我想他是开始讨厌我了吧。
没由来的，想到这里我的心很不舒服，我不安地挪动了身体几下，想找出个较舒服的位置，却似乎没大有什麽效。
可能会生病吧。
没所谓吧，病和不病都一样，只要不病得太厉害，让我上不了学，上不了班就可以了。
不一会，上课的铃声响起，班主任回来了。
是个男老师，长得满呆的。
今天不用正式上课，幸好刚才应该已经经过了自我介绍的环节，现在只是派些通告或是什麽表格的，无聊得很。
「明天就要正式上课了，大家要努力哦。」长得很呆的老师，果然会说出很呆的话。
听到这句话，我就已经把所有东西塞回书包，预备离开。
岂料，在我步出教室前，有人却在後面叫住我。
被人叫住的感觉有点奇怪，就像想留住我似的。
为著这突如其来的想像力，我似笑非笑的牵了一下嘴角，算是嘲笑自己那无聊的幻想。
「风毅轩、毅轩……」原来是锺伟臦。
我没有回过头去，因为我不想回头。
本以为他会放弃，但他却突然从後面跑到我的面前。
「你的脚受伤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他搭住我的肩，那炙热的触感让习惯的我不由得想退开。
「我没事，不用你的好心。」我冷冷的丢下一句，而且还故意压下脚跟传来的痛，像平常一样地走著。
他应该没有跟过来吧，因为我感觉不到背後有人。
是一种很表面化的同情吧，我才不需要他人的同情。
我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好好的，为什麽要像个可怜虫一样要别人同情？
回到家後，我不停的揉著刺痛的脚跟，可惜按摩对扭伤好像没什麽作用，然後，我跑到浴室，用冷水按摩，还拿出了冰来敷著。
果然冰冷还是治疗疼痛的最好方法。
不消一会，我的脚不再那麽痛了，也许是被冰水麻痹了，我在屋中走了几步，确定可以走路後，就换了衣服，打算去上班。
过後，我真的病了，或者是因为淋了雨，也或者因为我用冰水来敷脚，让我冷倒了，但我真的病了。
我起来走了几步，原来病得不重，只是鼻子有点不通，头有点昏而己和身体有点冷而己，还死不了。
於是我决定抱著病，带著有点痛的腿上学上班。
後来的日子，我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朋友，即使有人会有跟我说话，可是我还是会给他冷言冷语，才第二天，找己经成了第一号的不受欢迎人物。
没办法，我就是学不会亲切，而且也不想有事没笑就像个白痴一样笑。
不受欢迎就不受欢迎，反正我从来就是个不讨好的人。
但在沉默中，我似乎察觉到一种无形的引力。
让我想好好的听著关於他的一切，我更发现自己上课时会想偷看他，而且在小息的时候偷听他和别的同学说话。
他是个很活跃的人，书又念得好，又乐於助人，所以同学们都很喜欢他，而且他很大意，老是为同学们带来一些笑话。
然而，当他真的走过来跟我说话时，我却会不太理睬他，连我都不知道为什麽，这算是我性格的一部份吧。
他好像不把我的冷漠放在眼内，三不五时也会跑过来跟我说话，说的都是无聊至极的话，说那个电视剧好看，说同班的同学的事情，也会说著他自己糗事。
我都是静静的听著，他和其他同学，也是这样的聊天吗？
我好奇，却问不出口。
我不知道为什麽，只是突然有一个人跑来这样地接近我，我觉得很不自在，也很奇怪。
开学几星期下来，我的话仍然很少，但听他说话，似乎能成为一种乐趣，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或者能够跟我这样的人说话，很有征服感吧，或者他纯粹是个烂好人，看我好像很可怜，就来可怜我，分一点友谊给我。
我才不要别人的同情。
所以，每次他一来找我，我都会逃开。
後来，他也好像知道我对他的躲避，有好几天没有再来找我，这让我肯定了他一定是同情我。
看著他和别人谈笑的背影，我发现，原来我的躲避，只是我体内的恶劣因子在作祟，当他接近我的时候我好像被他重视著。
但，结果，我什麽都不是。
我果然什麽都不是。
这样的躲避只是让他讨厌我，可惜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算了吧。
我不需要朋友。
我不想承认我有种悲哀的释然，心口像是破了个洞似的。
我也不想承认我有所期待他的纠缠。
我也不想承认我的眼睛会没由来的追著他的背影。
我也更不想承认……我喜欢他。
然而，有一天，我在回家的途中遇到他。
「我刚搬了家，因为我的妺妹刚出生，地方不太够住，真的太好了，原来我们的家这麽近，以後我们一起上下课吧！」他从後搭起我的肩。
从那天开始，每天早上，我都会看到他那张精神奕奕的脸，放学後，又会被他跟在後面，甚至他还把我家的钥匙配了备份，在我家来去自如，偶尔还会顺手替我收拾收拾。
我也没有拒绝过，毕竟，家中多了另一个人的气息，感觉真的很好。
虽然他有时候会抢去我一半的饭盒，当然，我也会收回钱的。
但……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也许他是个烂好人吧。
起初我也不以为意，但渐渐地，我有了一种认知，我好像对他有一种奇妙的情感。
因为想起他，心脏总有点痛，看到他和别人聊得兴高采列的时候，我的胸口像被什麽绞住，看著他的侧面，我会没由来的感到耳赤，更甚者，晚上想起他，便会不能自主地想抚摸自己。
好像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的，到我发现胸口在抽痛得快喘不过气的时候，我就己经爱上了。
是他这种烂好人的个性，让我不知不觉地爱上他吧，我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就被攻陷了。
可恶……
他根本对谁都这麽好，对谁都这麽温柔。
但我就抗拒不了。
我恨，这麽一点点的关心，就能抢走我的心，让我的心像不再属於自己。
爱情原本就是这麽廉价，我的爱情更加不值一文。
我像是被附身似的，还特地到图书馆找了很多关於爱情的书来看，可是，里面好像说的都只有男女的，偶尔出现男男的，也会被视为禁忌，最後也不会得到好结果。
没有好结果……
果然很像我会遭遇到的……
我看著书，没由来的笑了起来，旁人都以为我是疯子吧。
难道这不可笑吗？
认清楚了以後，我想我是个同性恋。
因为我喜欢的人是男的，我也会幻想著锺伟臦壮硕的身体来自慰，也从没喜欢过女的。
当中我没有太多的疑问，也没有太多的挣扎，因为没有人教过我，应该怎麽去爱一个人，或者应该去爱一个什麽人。
要不是我工作的地方有很多成年的男人，閒来没事总爱说些黄色笑话，我想我连怎麽抚摸自己，身体的反应叫什麽也不知道吧。
道德是什麽？禁忌是什麽？正常又怎样？不正常又怎样？
当你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这些狗屁不通的东西根本不会存在！
我什麽都不知道，只知道我的感觉被他牵引过去了，是同性恋又如何，只要我不搔扰别人，就算我爱的是猫是狗是蛇是牛也没有人管得了我吧！
但，他不会爱我吧，正常的男人，应该会爱女人。
书上写著，通常有过一些不好的经历，才会变成同性恋的，而我也算是有不好的经历吧，毕竟，我也算是个孤儿。
我听过他说，他的家庭幸福得不得了，虽然不算很富有，但父母都很疼爱他们五兄弟姐妺，而且他的父母还很爱对方。
所以，他应该不会喜欢上男人吧。
踏入高中的第一个月，我的人生就有了如此的转变了，我应该作出什麽反应？
有转变总好过没变过，我能这样想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多想。
现在，虽然工作了一整天，身体都累得要死了，可是一想到他，我的身体又会热了起来。
我看了看钟，快二点了，他一定不会来吧。

(三)
难得的星期六，不用上课，连打工也是由下午才开始，我当然会把握时间睡个够。
虽然早上被生理时钟闹得饿醒了，但我还是昏沉的打算睡下去。
但，事情总不会跟我想的一样。
大清早，一阵恼人的敲门声传来，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是谁了，因为除了钟伟臦外，没有人会来我家。
那个总让我矛盾又挣扎又爱又恨的家伙。
他不是有钥匙？干嘛还在敲门，还敲得那麽急。
虽然我千万个不愿意起来，但我的腰还是不受脑部控制的直了起来，脚也伸到了床前，沾到冰冷的地板。
我搔了搔有点乱的短发，揉著惺忪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我坐了好半晌，才跑过去开门。
跑到门口，我才醒觉发现我原来全身赤裸著，而且下身那不安份的东西也毫不客气的挺了起了。
「早知道昨晚做够才睡好了。」我边穿内裤边抱怨。
岂料在我穿内裤穿到一半的时候，门就被打开了，我很自然地就转过身去。
结果，尚未清醒的我穿裤的动作就僵住了半秒，连忙赶快套上，再穿上短裤，躲回被窝去。
「有钥匙干嘛不自己开门。」
「我怕吵醒你嘛。」他像往常一样，一脸的清新，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什麽构造的，永远都是那麽地精神耀目。
「你已经吵醒我了。」我没好气的说。
「你早上很有精神嘛！」他暧昧旳眨了眨眼。
还以为他看不到呢……
「干你什麽事！」我粗著声说。
虽然大家身为男生，被看到裸体也没所喟，况且上厕所的时候，什麽都看光了。
但被人看到我的兴奋状态，又是另一回事，那个人还是我昨晚想著抚摸自己的对象呢。
不受控制的地方反应更激烈了，我恨不得躲在棉被内一辈子。
都是这个人！
可恶！
见他还想说什麽，我立即就作出了反应。
「滚！」我在棉被中吼出来。
「很有精神哦！要解决吗？」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明显地，调侃的意味很重。
他一定是在嘲笑我吧！
居然在裸睡，说不定他还会以为我刚刚在做什麽呢。
要是他知道我还是一个暗恋著他的同性恋，会不会很乾脆的送我几拳，然後永远不理我呢？
脑子很乱，什麽都不要想了！
「你管我！」我把头埋在棉被中，不想看到他的脸，也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脸，最好让我立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反正我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不解决的话，会很痛苦吧。」我感到他的手搭在我的棉被上，摇了摇我，我的身体更热了，像是被燃烧著一样难受。
「干你屁事！」话落，我的拳头已经从棉被中向他冲去了。「滚！」
「你还真是不留情耶！」他接下我的拳头，我又挥出一拳，打中他的肩膞，他往很退了一下，我也趁机抓起被子起来了。
然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倒退几步就倒在地上了。
「好痛……」他哭丧著脸揉著屁股。「反正也不是什麽丢脸的事嘛，每个男生早上也会这样嘛，又不干我的事，你干嘛那麽凶……」
等他赖在地上满嘴抱怨，我才回复了我一贯的冷静，跑了进浴室。
「别拿我来开玩笑。」我冷冷的丢下一句。
关上了浴室的门，我立即以冷水不停的淋著，浇熄我的欲望。
连续以冷水洗了五分钟，再加上我忍住呻吟声地疯狂拨弄著自己，我终於重新跟冷水同化了，紧绷的欲望不再让我难受，但欲望的纾发却没有让我感到舒畅，反而让我有种尴尬的难堪。
但我还是得若无其事的走出去，不然我可以做什麽？
我围著浴巾，若无其事的出去，从容地在他面前翻著抽屉寻找乾净的衣裤，因为刚才的都给弄湿了。
「对不起。」他低垂著头，做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的心抽了一下。其实也不干他的事，他还得捱我的拳头。
「算了。」
别傻了。我告诉自己。
不该看都看到了，对他而言是件很平常的事吧。
他根本都不会喜欢我，我可能只是他一时新鲜的朋友，这个烂好人，找到另一个他认为要可怜的人，就会舍下我吧。
我干嘛在这里大题小作……
我多想告诉他，我才不需要他的可怜，不用他施舍的友谊。
可惜，我说不出来，因为我半点也抗拒不了他。
愈爱他，我就愈痛恨自己，居然就这样就被控制了。胸口像被无形的枷锁困住，让我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