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是我，他苦笑：“不好意思，睡着了。”

　　“……”你刚才明明是站着而且睁着眼睛的吧！！！

　　“既然这么累，就去睡觉啊！”我摇摇头，“难道暗夜炔喜欢虐待员工？”

　　“不是这样。”金纹开始为自家老板辩解，“我已经睡过了，只是刚才有点小困。而且目前这状况，不太适合去休息。”

　　各大家族都在忙着寻龙，焰已经落后好几天，这时候主要人物还消失确实有点说不过去。虽然在我看来，用这种方式表示重视有点夸张。

　　“不就是寻龙么？”我不以为然道，“你将任务交代下去就够了，没必要自己时刻跟着，万一你累垮了，不是更糟糕？何况……”

　　我望着他的眼睛：“这件事，是暗夜炔在做手脚吧？”

　　之前以为那家伙是在开玩笑，但现在我不得不去想，该不会暗夜炔真的打算变魔术吧？可是，他究竟是如何让各大家族的人都找不到龙的？

　　那个大的个子，那么危险的脾气和性格，暗夜炔有办法将它藏起来？

　　人在疲倦的时候最容易露出破绽，可是在听到我的话后，金纹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完美的、看不出情绪和想法的面孔，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这人不愧是暗夜炔的手下。

　　“BOSS听到你这么高的评价一定很高兴。”金纹只是微笑。

　　“他到底怎么办到的？”我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如果不能全说，给点提示好不好？他把龙弄哪里去了？”这是来软的。

　　接着，我换上一脸冷淡的表情：“当然，他如果没有告诉我的意思就算了。”这是来硬的。

　　我和暗夜炔的关系相信他不会不知道，如果他真有胆子得罪我，或者乐意背上“导致老板及其恋人关系不和”的罪名话，我只好无话可说。

　　“BOSS说你一定会问。”金纹答非所问，“而且……肯定是为了向其它家族提供情报换取报酬。”

　　……我靠，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好吧，虽然我日进斗金，但是钱谁都不会嫌多对不对？而且暗夜炔那么厉害，就算我把情报泄露出去，他也有办法挽回对不对？

　　“我看起来像那种人吗？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我认真地在心里补充：用写的不就好了。

　　金纹的镜片上一道寒光闪过：“可是你会用写的吧？”

　　“……难道你有读心术？”

　　“不是我说的，是BOSS。”金纹十分无辜地看着想杀人的我，“你真的这么想的么？”

　　暗夜炔！我几乎可以想见他说这番话时微笑着欠扁的脸。

　　“没这回事。”我还能怎么说，只好摇头叹气，“算了，还是不要告诉我的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不识趣就未免傻了点。

　　正要转身离去，金纹喊住我。

　　“白噩，BOSS说……”顿了顿后，他道，“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可以告诉你。”

　　如果我真的想知道，可以告诉我。

　　一瞬间，我定在原地。

　　“算了，我突然不想知道了。”我撇撇嘴，“我说你也快去休息吧，反正你们都知道龙在哪里了，用得着这么拼命？”

　　“寻龙？”金纹笑笑，“不，我在做的是另一件事情。”

　　虽然不知道金纹究竟在干嘛，但是很快的，一件可以说震惊整个光明阵营的事件发生了。

　　望着论坛上详尽的数据分析以及怒不可遏的控诉，我的下巴快掉了下来。

　　高……实在是高！别告诉我，这是暗夜炔的杰作！

　　那张帖子说明的不是别的问题，正是为什么最近各大公会遍寻四处却无龙踪的原因——

　　之前那图文并茂声泪俱下所谓遇到恶龙的哭诉帖，是假的。

　　II－07

　　游戏运营前，官方曾经放出了这么一段宣传视频：

　　大约300年前，一只凶残的巨龙屠害四方，位于大陆南部的一个小国唯一的公主病危，国王发布悬赏令，以王座为代价换取恶龙的心脏为公主治病。可惜当时的世界已陷入绝望的洪流之中，到处都是战争、纷乱，根本无人在乎这一个明天还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小小国家……就在这时公主的秘密恋人、早年被国王放逐在外的骑士回到故里，召集曾经的手下踏上了屠龙的道路，在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代价后终于将恶龙斩于剑下。可当骑士手捧那沾满无数人鲜血的龙之心回到祖国后，却发现国家已经毁灭在战火之中……

　　作为掌握着最先进拟实技术的末日公司，这部视频短片一如既往的高水准，华丽的魔法，震撼人心的战争场面，以及悲壮的故事氛围，无一不深深打动玩家。而在短片末尾还留了一个引子，当年的恶龙虽然死了，但却留下了一个龙蛋……

　　这个龙蛋正是目前游戏中恶龙的由来。

　　只是它是否已经孵化，如果孵化了那么龙究竟在哪里依然成谜……

　　玩多了末日公司的网游就知道，这种BOSS往往代表着游戏中一个新阶段的开始，因此并不会轻易出现在玩家面前。假如不到合适的时候，又或者没有合适的契机，就算你翻遍整个大陆也不会见着它的影子。

　　正是由于那张遇见恶龙的帖子，各大家族才以为龙已经出现了，在焰爆出拥有龙涎香的事实后，更是纷纷打起了恶龙的主意。

　　可是现在根据论坛上的分析，那张遇见恶龙的截图根本是假的！说明白点，那不过是官方视频截图与游戏实景图片两相融合的结果……

　　一张简单的图片，却将大半个光明阵营耍的团团转。

　　我端起桌上的牛奶，一边喝一边思索，片刻之后盯着虚拟屏幕坏笑起来。

　　放下空杯，立刻联入当红学术网，从一篇名为《论智商》的帖子中截取描写领导者智商重要性的片段若干，然后找了个枪手帮忙发到论坛上。别的话也不多说，只在末尾补了句“我真的没有嘲笑某某家族老大智商的意思”……

　　关掉论坛后，忍不住大笑。

　　那些自以为从暗夜炔手上要到龙涎香很了不起的家伙们，现在会不会想撞墙？四倍的价格可不便宜啊……

　　几天来的郁闷一扫而空。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该幸灾乐祸的时候就幸灾乐祸——这，是我生活的不二法则。

　　但有句话说的好，物极必反，乐极……乐极生悲啊！

　　笑的太过，一不留神身体后仰的太厉害，我瞬时连人带凳摔倒在地，手还无意中带倒了桌上物件若干以及一旁的大株盆栽……

　　正待狼狈地爬起，门突然被砰地推开，方玄烨出现在门口。

　　我僵在当场。

　　他张张口正要询问，我又啪地倒了下去。

　　“……我很可怕么？”

　　“不是，我只是太吃惊……”左手支起身体，我尴尬地对他笑笑，“这个点你一般不是睡了么？”

　　现在已经深夜11点多，而在方家住了有段日子的我自然已经摸清这个人的生活规律。和过去在末日中经常陪我通宵的情况相反，实际上方玄烨是个生活相当有规律的人，早睡早起、晨练散步，作息时间很稳定。

　　据仆人讲，他从小如此。

　　和我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恐怕是少有的例外。

　　以前刚接触他的时候，为了博得他的好感，我总是想方设法制造接触的机会，每天晚上都等他下线再下，结果他怎么也不下……后来才知道，他也等我下线呢，其结果就是两个人莫名其妙通宵了很多次……熟悉后自然不会刻意拖延时间，但每次12点前向他道晚安，他都会可怜兮兮地问“怎么这么早就下了”……所以我一直以为，他是夜猫子型玩家，虽然白天我在的时候他通常也在了……

　　若不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弄错，真的很难想象这是同一个人。

　　“睡不着，所以起来走走。”他淡淡微笑，然后上下打量我，突然冒出一句：

　　“你知道黑猩猩穿比基尼是什么感觉吗？”

　　我一怔。啥？

　　“就是你这感觉。”说着，一手支着下巴意味深长地望着我。见我依旧一脸茫然，忍不住低头笑起来。

　　我面无表情地垂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黑色调，上面花花绿绿地布满可怖的图案，当初购买时的说明是：时尚混混款睡衣，圆你热血之梦！

　　我磨磨牙：“方少爷，这是去年最流行款！你懂什么叫做流行么？”

　　“哦，黑猩猩穿比基尼么？”

　　我吐血。

　　“你才黑猩猩！”本少爷我这么纯良可爱，哪里像黑猩猩了！

　　瞬间有点郁闷。

　　记得以前在末日中，无论我看上什么、做什么这家伙都微笑着说“好啊好啊”，搞的我很惊奇。后来和人打赌，故意将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身上套，去让他评价，结果他先问我觉得如何，我说好，他就立刻点头称赞起来，害我不得不悲愤地请一帮子人上最贵的酒楼吃饭……

　　现在失忆了，倒是会坦白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了。

　　“不过单就外表来看，确实不该把你比作黑猩猩。”方大少爷一边低笑着，一边道。

　　我正要点头，又听他说：“所以你应该是那比基尼吧！”

　　生命不息，吐血不止……

　　嘴角抽搐几下，不想再和他纠缠这个问题，我从地上爬起，然而右手刚刚触摸到桌面，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霎时，我的脸绿了。

　　※

　　“只是轻微地折了下，没什么大碍，好好休养几天就好。”方家的家庭医师倒是很有效率，虽然已是深夜，但连带做完检查，也才过去了一个小时。

　　仆人将医生送出门。我躺在床上看了看倒霉的右臂，忍不住低声感叹：“我果然不能做坏事……”

　　每次一做坏事就倒霉，简直就像在告诉我恶有恶报。

　　“你刚做坏事了？”方玄烨还在笑。

　　“没啊。”我脸不红心不跳，“说起来，方少爷，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还不睡么？”

　　这几天同住下来，其实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少的可怜。按照他说的，他并不干涉我的自由，所以特意避开碰面的机会其实很容易。以前三餐还在一起吃，但现在我以游戏为借口让仆人端到房里来，而晚上的散步，也在我三番四次找理由推拒后，不再有过。

　　我承认自己不是洒脱的人，我很贪心，只要有一丝希望就幻想得到。但好在贪心之余，我并非没有自知之明，能够拥有的东西有多少，我就拿多少，不属于我的，就算再想要也只能放弃。

　　有的时候把事情做绝一点未必不好，疼痛，会让人清醒。

　　方玄烨笑容依旧不变，但说话的语气却变了。

　　“抱歉，打扰到你了。其实有件事想和你说，不过……”看了看我的右臂，他叹息一声，“还是明天再说吧。”

　　然后转身离去。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突然喊住他。回过头，他微微有些意外。

　　我咽了下口水，用出史上最真诚的笑容：“那个……”

　　“摔碎的东西可以不赔么……”

　　II－08

　　第二天起来感觉好了许多，如医生所说右手其实并无大碍，虽然一使劲就会痛，但并不妨碍做些简单动作。再加上我本来就过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生活，大部分时间还都宅在房间里打靠脑波运作的游戏，影响就更小了。

　　并没有吩咐厨师，三餐就都换成了对骨头有好处的菜色，甚至连我平时喝的也换成了散发着清香的花茶。叫住文嫂一问，才知道这是方玄烨特意吩咐的，理由是我运动少了，需要在饮食上进行调理，以后恐怕各种有营养的东西都会换着来。

　　我张张嘴，没有回话。等文嫂离开房间，才捂着温热的茶杯出神。

　　许久，有些头痛地叹了口气。

　　我果然，最怕这种人……

　　害怕的结果就是更加宅了，如无特殊情况，我干脆连房门都不踏出一步。奇怪的是接下来的几天方玄烨也很默契地没有在我面前出现，甚至明明说过有事要和我说的，到头来却一个字都没提。

　　我当然不会去问他，时间理所当然的全花在了游戏里。

　　假贴的事情爆出后，游戏里反而没有论坛上那么热闹，一改之前干劲十足的模样，现在各大家族都有些消沉。

　　现在关键的问题有两个，第一，这龙是继续找下去还是不找了？

　　这些天倾尽各大家族之力都全无收获，虽然里面有被帖子误导的原因，但很难讲龙是否真的出现了，实际上从目前的局面来看，大家普遍不看好龙的存在。

　　只是，就这样放弃又有些不甘。尤其是在我那篇枪手贴的推波助澜下，一下子放弃就好像承认自己被骗，承认身为领导者却思虑欠妥一样，那些好面子的家族当然受不了，就连那些并不太看重这些东西的家族也有点尴尬。

　　但找下去，也很像傻子。明知道帖子是假的，明知道希望不大，还继续在这上面消耗人力物力，不是傻子是什么？

　　因此，这也带来了第二个问题……

　　龙涎香。

　　之前被当成宝贝一样的龙涎香现在成了烫手山芋，众所周知它有着一定的时限，一旦超过那个时间，这件耗尽无数珍惜草药的物品就成了废物，而那四倍的高额付出也跟着打了水漂。

　　所以现在那些算计焰的家族尴尬的要死，东西是他们厚着脸皮要过去的，现在说什么也不可能再退给焰。但拿在手上，又近乎全无用处……

　　不得不说，暗夜炔这手玩得实在妙，如果不是这家伙依旧没有上线，我倒很想问问他怎么能这么坏……

　　而说到不在线，让我郁闷的是苍梧这几天也不见踪影，不然依那家伙的好运，带着出去溜几圈说不定可以找到龙……就算找不到，也搞不好可以触发恶龙出现的任务嘛！

　　只有一个人，就连练级也意兴阑珊。在将等级恢复到40后，我停止了冲级活动，回到冬分部去练我的制药技能。

　　依然是那间熟悉无比的专用制药房，只是现在比起过去冷清了许多，极寒不在，暗夜炔也不在，森然也不再往这里跑了，其他人就更不必说。

　　打开存放草药的阁子，不出意外的发现里面已经很久没有补充过。最近我一直没有用过这里，再加上目前资源有些紧张，当然不会像以前一样随时都准备好大把药草供我炼制。

　　但是这点草药根本不够，何况我打算尝试一下毒药的配制，而这里根本没有多少有毒性的草。

　　想了想，我决定自己去仓库取。

　　刚刚走到西边的走廊，就听到公共制药厅里传来嬉闹声，本来打算静悄悄的路过，却在听到里面的对话后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