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能自由行动，他突然伸手将我拉过去。我倒在他身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吻了。

　　我确实……不太懂这个人的行为模式。

　　没有防备的结果是牙关轻易被撬开，他毫不客气地侵入进来，贪婪地扫荡每一片能够占领的地方，如此凌厉的气势和几天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推开。

　　“有空做这种事情，不如考虑看看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吧？”我冷冷道。

　　“怎么办？”他勾起嘴角，“当然是接你出去。”

　　“你可真有信心。”

　　“我只是说出事实。”

　　我笑笑，突然靠近他：“真可惜……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如你所愿的。”

　　“哦，是吗？”

　　“当然。”我拍拍手，然后让开。

　　看到我身后的家伙，暗夜炔有些意外地睁大眼睛。

　　我花了很大力气才把已经失去作用的钉子一一拔下，此刻站在我身后的，是如同玩偶般听话的恶魔。

　　“这是……”他很快看出了不对劲，迟疑了一会儿，“白噩，难道你——控制了他？”

　　思维还真是敏捷啊。

　　“不可以吗？”我歪着头，甜甜地反问。

　　“你该不会……想用他把我留下吧？”盯着恶魔手中的长剑，暗夜炔又问。

　　我笑的更甜了：“不可以吗？”

　　暗夜炔不说话了，一脸出乎意料地看着我。

　　谁规定……游戏只能有一种玩法？

　　在和他定下约定的时候我就决定了，就算恶魔到时候改变主意不想吃掉他，我也要把他推进去。

　　不用想办法按照正确的路来解剧情，顺着利用下去也很有趣……不，完全可以制造自己想要的剧情。至于他本来该怎么发展，根本不重要。

　　虽然中途剧本发生了变化，但最终的结果没差，甚至更好了。

　　暗夜炔打量了我半晌，突然叹口气：“这样也算？当初我们可没说故意破坏也可以吧？”

　　“但也没说不行，不是吗？”

　　“本来敌人只有一个，现在变成了两个，这可是耍赖啊！而且……你就不担心我也不择手段？”

　　“有本事你不择手段看看啊，我不介意。”我才不会顺着他的话走下去，巧妙地利用对方的心理，将话题引到对自己有利的方面，不仅是他，我也会。

　　“唉……”

　　在长长的叹过气后，暗夜炔抬起头，出乎我意料笑的非常愉快：“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可惜我……”我话没说完就看到暗夜炔突然靠过来，然后，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那么，准备和我见面吧。”

　　他微笑着：“这局，我赢了。”

　　II－38

　　这家伙哪来这么大自信！

　　最初我以为他不过是虚张声势，可是对上那双满溢着自信的眸子，顿时明白他并非乱说而是真的这么觉得。

　　但是他哪可能有翻盘机会？还是说……难道我什么时候不小心中了他的圈套？

　　没等我想明白，眼前突然一暗。

　　下一秒，视界的内的景色陡然转换，一阵悦耳的音乐在耳边响起。对此我非常熟悉，每次退出游戏时都会听到。然后，我睁开眼。

　　这是……游戏舱？！

　　盯着内置的全息屏幕，我呆住。

　　上面写着一排绿色的大字：与《虚无Online》断开连接。

　　搞什么，竟然——竟然掉线了？！

　　※

　　在被服务器拒绝联机了N次后，我忧心忡忡的登陆上论坛，结果立刻被吓了一跳。

　　论坛上已经炸开了锅。

　　满满一屏幕的帖子都在询问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突然无法登陆游戏。我这才知道原来不仅自己这里出了问题，其他玩家那边也一模一样。

　　我松了口气，紧接着，对游戏公司涌现出一股同情。

　　这好像是近几年来第一次出这种事故，看看玩家的反应就知道事情严重了……

　　末日公司出产的网游也会出现这种问题，实在是让包括我在内的大部分玩家感到惊讶。

　　虽然我还对上次在末日里被劈死的事情颇有怨念，但是抛开这个来说，我不得不承认它确实是目前最有实力的网游公司。

　　不为其它，光看它附属于普天集团就可见一斑。

　　全球排名数一数二的普天集团，其创始人乃是被喻为虚拟现实技术之父的骆启哲，它由拟实技术起家，经过近一个世纪的发展已经形成了庞大的产业链，对全球经济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力。

　　而末日公司正是旗下负责游戏产业的子公司。

　　从一开始就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各种细节、技术理所当然是全球顶尖水准，财力方面也丝毫没有困扰，末日公司的网游长期以来在玩家心中拥有无法撼动的号召力。

　　比较起经常出现BUG以及盗号事件的其它游戏，从未在此方面让玩家失望的记录也是它骄傲的资本。实际上，末日公司所拥有的玩家分量，占整个网游业的80%。

　　虽然常有同行嫉妒说这完全是垄断，但没办法，谁让人家技术最强呢！

　　因此可以想象，这次事件波及的范围将有多么的广。而接下去，又会出现怎样的媒体风暴。

　　没一会儿，官方的公告出现在论坛上。

　　瞬间点击率便破万。

　　让我意外的是，这次事情的起因竟然是服务器所在L城发生大规模的停电！在虚无中断连接的同时，其它许多公司也发生了服务中断事件，现在正在陆续恢复中。

　　目前应急系统已经在运作，在例行检查完游戏程式的安全性之后，将恢复游戏。

　　官方的公告乍一看没有任何问题，但明眼人都知道，里面值得玩味的地方多了。

　　实际上……停电？

　　这个词自本世纪20年代第五次能源革命后就已经极少在大众眼中出现了，基本只有在各个国家规定的节能日才能重温一下无电可用的感觉。所以突然间发生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得不让人稀奇。

　　然后是——其它一些小公司就算了，财大气粗的末日公司怎么会没有备用供电系统？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虽然这么想，但我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反正又不关我的事情，我关心的只有——接下去该怎么办？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还真是让我吓一跳。

　　本以为是暗夜炔做了什么，没想到竟然是掉线！也真是太巧了，偏偏挑这种时候。

　　但也好，至少我有缓冲时间反思一下自己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难道是小天有问题……

　　不对，他是NPC，才不会被暗夜炔利用。

　　那就是那只恶魔不对劲？

　　也不对，我确定他很听我的话，虽然……系统没有给出任何特殊提示。

　　脑海中不停地冒出各种可能，却很快被一一否决，怎么想都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忽略了的地方。胡思乱想间，服务器的检查已经完成，我放弃了无益的猜测，直接连上游戏。

　　※

　　“……”

　　沉默了许久之后，我忍不住瞪大眼睛，震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头顶被层层密叶遮蔽的蓝天，柔软的微风与清新的空气，远处熟悉的尖堡……无论哪一样，都不是恶魔之胃里的景色。

　　望着眼前的一切，我感觉自己已经当机。

　　我没有认错吧，这里……这里好像是阴影之堡外围？！

　　“就是你看到的这么回事。”

　　耳旁突然传来暗夜炔的声音。

　　“我们已经出来了。”他走到我身旁，站住。

　　“可是，为什么……”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

　　我忍不住指着他惊呼：“难道刚才的断线是……唔！”

　　嘴被他捂上，那家伙露出伤脑筋的神情：“白噩，不要不分时间和场合乱说话啊。”

　　什么乱说！

　　看你这样子，该不会是真的吧？！

　　你……你难道黑了虚无的服务器？！

　　越想越可能……纵然理智告诉我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和天上下钱雨一般低，可直觉就是如此地指着这个匪夷所思的解答。

　　“这样吧，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

　　狐狸露出狡猾的微笑：“也正好……谈谈某个重要问题。”

　　※

　　坐在虚拟包厢里后，我终于冷静了一点。

　　且不论那只狐狸怎么可能办到那种天方夜谭似的事情，现在我要考虑的应该是之前那个赌约才对。

　　暗夜炔将咖啡递给我，然后在我对面坐下，不等他说话，我抢先道：“不行……这种方法太卑鄙了！”

　　我一脸愤恨：“篡改游戏程式这种事情根本就是违反了规则吧！”

　　没错！这是严重的作弊！

　　我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和程序本身对抗啊？！实在太不公品了！

　　“白噩，你有资格说我吗？”他白我一眼，“之前是谁准备用NPC把我留下来的？”

　　“这两种根本不一样好不好！”

　　“有什么不一样？”他冷笑一下，“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以不择手段，你不介意。”

　　我一时语塞。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大概也是如此觉得，微微抬着下巴，嘲讽地看着我，但并没有说话。

　　“但是……”我咬牙道，“你这种行为……根本是违法的吧！”

　　“违法又怎样？”他看着远处，淡淡道，“为了我爱的人，我不介意与全世界为敌。”

　　我怔了下。

　　“白噩，”没等我开口，他接着说，“我们还是来谈谈见面的事情吧。”

　　“呃，这个事情么？再等等，先不着急……”

　　他眯起眼：“你该不会想反悔吧？”

　　“没有，绝对没有。”我连连摆手，“只是……我们又没约定什么时候见面，过个几年再说也不算违约……”

　　卑鄙就卑鄙！我认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暗夜炔不出声地看了我半晌，一脸的不出所料。然后，他微笑着扬起下巴，眼里又是令人胆寒的狡猾光芒：“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他悠悠道：“入侵服务器的并不是我这边，而是幻世浮华！”

　　II－39

　　幻世……浮华？！

　　“你知道Winner吗？”

　　暗夜炔继续说：“他是黑客赏金榜上百年难得一见的超级天才，毕生都在研究虚拟现实技术。目前最为流行的拟实系统侵入理论的提出者就是他。只可惜他活跃的时期也正是骆启哲巅峰之时，无论怎样的努力始终是棋差一招。未能攻克普天的拟实系统是他一生的遗憾。”

　　这么说来，骆启哲曾经说过他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有两件：一是攻克虚拟现实技术，二是有个相伴一生的对手。

　　“不过他没办到的事，他徒弟办到了。”

　　我皱眉：“你是说……”

　　“幻世浮华的华梦——正是Winner的亲传弟子。”

　　他勾勾嘴角：“前段时间有只小老鼠受人收买给我家捣乱，相关证据我已经收集齐备，随时可以提出起诉。那家伙和华梦关系密切……这，就是她帮我的理由。”

　　我瞪大眼睛，突然记起前段时间夏家几个子公司遭遇黑客入侵的事件。

　　“可是……你这样你家里不反对吗？”

　　虽然我不是干这行的，但我也知道商场上的事情错综复杂，抓到对手的把柄后善加利用才是生存之道。这次暗夜炔为了这么点小事情将自己的优势交出去，真正掌权的那些人能没有说法？

　　何况……夏家的水太混，他的亲戚恐怕全都虎视眈眈等着他出错。他就不怕将来给对方留下把柄？

　　暗夜炔突然笑了：“白噩，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我被那笑容的灿烂吓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后恼火道：“自恋也请有个限度，谢谢。”

　　我不过是觉得这个人我行我素到这个地步太不可思议了，周围就没人管管他么？随便来个谁拦他一下，我就不至于输的这么冤枉了。

　　暗夜炔耸耸肩，回到话题：“好吧，确实有点小麻烦，不过我都顺利解决了。何况，如果这么点事情都不能做主的话……”

　　他垂下眼帘：“那我这些年的人生不都是笑话？”

　　这些年的人生……吗？

　　穆恒对他的评价很高，甚至开玩笑说这个人搞不好每时每秒都在算计别人，不过他也说了，夏家历史上成功活下来的子孙个个如此。

　　连退出的权利都没有，那并非是个你不攻击别人，别人就不攻击你的世界。何况装作胸无大志最后一击翻盘的例子太多，实在难以给予信任。

　　只有彻底的铲除对手，只能彻底铲除对手。哪怕那些，是自己的血亲。

　　这样的人生就连身为对手的人看的叹为观止，直呼幸好自己不在夏家。

　　我觉得好笑。

　　所以……这样环境下长大的人，怎么会喜欢我这种人？若说他没有对我存在误解，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我不知道当初暗夜炔究竟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如果是我为了背叛方玄烨的犹豫和痛苦，那他就实在太高估我。

　　没良心就是没良心，下手之后，所有一切的挣扎都不过是笑话，是为了让自己逃避罪恶感的借口而已。

　　我就算再怎么觉得不好，还不是会做？

　　这就是我，不值得任何人抱有期待。

　　我随时都有可能背叛、伤害他人对我的信赖。

　　暗夜炔……

　　你承受得起我的背叛吗？

　　“不过……刚才说的只是幻世浮华的小秘密之一罢了。”回过神来，听到他突然如此说道。

　　我抬起头，疑惑地望着他。

　　“他们还有另外一层身份……”

　　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白噩，”那个家伙笑道，“他们……可全都是杀手哦！”

　　我眨眨眼。

　　“怎么说呢，其实应该说是——从事这个行业的家族培养出来的棋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