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奴+番外(出书版)by 麦元初
  发于:2010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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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白骨却怕是指日可待了。

  魏紫回过了身道:「我不知道,或者半年,或者四个月。」或许当初就不应该抓住宗主伸出的手。逆天而

为的人,其实怕的也不过是苦苦挨到最后,却发现是多此一举。

  「公子。我只求你一样,倘若我撑不到这战事了结,便请你替我照顾小姐。当初是我们太傻,以为能够照

顾她。最后不但没有逃开宗主的控制,反而害得小姐被宗主夺去心智。」

  木岚涩然道:「阿碧活着么?那么我应承你。」多年前他在战场上几乎丧命,却怡好遇到冷京路过,把他

从死人堆里带了出来。半年之后,刚刚恢复少许的他曾经企图摆脱冷京的操控,说动魏紫和冷碧三人一起逃走

,却最终还是被捉了回去。

  若非冷京不知不觉间对他动了爱慕之心,那么也没有眼下的光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牢牢锁住了一年有

余。后来父亲寻上门来,不知用了什么交易才把他换了回去,只是他怎样被治愈的事情,冷京和木岚自己都绝

口不提。

  而魏紫和冷碧的责罚他一直不清楚,直到此刻才知道原来冷碧竟然受到如此的重罚。他忍不住问道:「你

呢?你可好?」

  魏紫闭了闭眼,长叹道:「宗主那时没有责罚我,我一直存疑,可是前不久,他却告诉了我当年我因何而

死......原来我的责罚,也还是要来。只是迟一些,也更加重一些而已。」

  木岚一时无语。他知冷京生性残酷,可竟能调查数年之后再行爆发,计算之深沉,用心之狠毒都令人不寒

而栗。

  魏紫略略挺直了脊梁,侧头问道:「公子,你可后悔么?」

  木岚闭上眼道:「不悔。」

  「我也......」魏紫终于离开了帐营,留下淡淡的余音,只是木岚却知道彼此都不后悔。无论值得还是不

值得,只是因为那牵扯太让自己放不开。

  魏紫走出营帐百步之后,不远处的粮仓忽然起了燎天大火。他却不去看,也并不喊,只是漠然地回头看了

一眼。

  已经有人在借出入之际把本该在仓中的粮食运送了出去,这场颠覆的游戏已经开始,无论谁胜谁负都是血

流满地。

  终于救火的锣声纷纷响起,整个军营仿佛忽然苏醒似的,忙乱中大家都在救火。却不知道自己舍命相搏的

不过是别人算计中的一道小小机关。

  他慢慢走回主帐,却见戚绪已经在帐前紧紧地蹙眉,而那个人似乎也在焦虑地看着什么--就好像从前他也

那样焦虑地看过受伤的自己。

  其实未必就是在焦虑,不过是因为关乎利益。魏紫终于忍不住自嘲似地捂住面孔,在营帐的一侧无声地苦

笑。所以他错过了戚澜四处寻他的目光,只是在指缝中看见了自己手上渐渐扩大的红痕。

  终于又一次离死不远。却只觉得空空落落,找不到恐惧,只有无穷无尽的绝望。

  木岚坐在帐中案前,面色不见喜怒。

  「回元帅,西仓粮草全然烧毁,东仓也遭祸及,只剩不到四成。」卫官在一边禀报,面目之上的焦灼之色

显而易见。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此刻箭在弦上却偏偏失了粮草。

  倘若按照军法惩办,近日在这大帐之中的大小将领怕是一个也逃不了职责。

  「参军以为此事如何是好?眼看争州在望,可仗还没打,咱们自家倒先把自己的后路给断了。皇上若是知

道了,莫说帅印,连我这项上人头都要不保。」木岚说地轻描淡写,只是在他言语之间,便能听见帐外传来棍

棒和肉体相击之声。

  「唯今之计,只有尽速派人前往灵州和赦郡调集粮草押运回来。」戚绪沉吟之间,眉头已是紧缩如沟。帐

外的是管巡营的参将,此刻怕是已经被打得昏迷过去。

  只是人虽昏了,那棍棒却是照样的下。方才还能够听见挨打之人的呻吟叫喊,此刻却如同深秋蝉鸣寂静不

闻。

  而这帐中的三军之首却对此无动于衷,显见的他心狠手辣,全不顾及人命。倘若不打得够了数,便不肯停

下分毫。

  只是怠职玩忽,损毁粮草,这么大的罪名只是军棍八十已经算得上宅心仁厚。他戚绪纵然知道外面被打得

是自己暗地安插之人,也只可若无其事。

  「参军此话正合我意,眼下追究职属暂且不说,当务之急还是运送粮草供给。」木岚坐在案前,全无身为

元帅的霸道之气,只是他额间那凌厉疤痕如同戾毒兵器一般,淡淡张扬间便人觉得压迫之极。

  「事关重大,押粮官需得谨慎选人。否则这一带粮草运送只怕中途就会被和戎人抢了去。他们以逸待劳,

咱们是远来之师,若再失粮草,便是死局无疑。参军看何人能够担此重任?」

  戚澜官位不高,从站次上仅能观见戚绪的左手正自轻轻抚摩一块小小的玉牌。那男子的面容淡淡地,指掌

在玉石上摩挲之间显得分外细致谨慎,叫戚澜莫名感到少许异样。

  周遭的议论声,争执声不绝于耳,戚澜却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望着那玉牌。只见戚绪说话时,那手指抚

摩便停顿,一旦不再说话,便仔细摸索着玉牌上的纹路。戚澜眉头微蹙,隐隐觉得有什么变数,却忽然听见三

个声音先后应道:「得令!」

  戚澜心念电转,再看戚绪手中的玉牌,竟然已经应声而裂,被他默默袖入囊中。他抬头,眼光正对上木岚

完胜之后眼中的一丝悍勇。

  结局是木岚和戚绪周旋之后,竟把他身边得力的三员将领全部支去押运粮草。

  「你说事情有变?」木岚贴在山壁的阴影处,身为主将却在凌晨和职位低下的督办官会面,的确显得诡异

  「粮草全都囤积在最城,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便不回来也无所谓。戚绪身边的秦南、魏秀和赵吉及是我

和父王向来忌惮之人。这一回要拿下戚绪,非得将他们调离不可。我千辛万苦假烧粮草,偷运去最城,不过就

是为了此刻。」

  「你不觉得大哥他应得太容易了么?哪怕他稍觉不妥,也不该如此叫你轻易得手。」戚澜长长吐出一口气

,回想起那块被捏碎的玉牌,始终觉得怪异。

  戚绪一生守礼,怎会在军前议事时有如此举动?喜怒行于色,本是他最忌讳的,便是天塌了下来,只怕这

个驸马爷也会不动声色。

  「这一次的事情,他肯如此让步,定有不妥。我看最好稍做让步......」

  「戚三。」木岚略一敛眉,夜色中看不真切,恍惚中凶光毕露。

  「我做事自有分寸。你是我木氏一族骨血,也是先皇遗脉。当年戚老儿偷龙转凤,把自家那个贱种换进皇

后身边。也亏得他胆大包天,竟然还留你性命,里里外外,滴水不漏,把你当作儿子一般养大。而今有大好的

机遇杀那西贝货,难道你要我手下留情?」

  话语未歇,已有寒气牢牢咬在侧腹,戚澜和他站得极近,明白这少年从来翻脸无情。此刻兵刃只是贴在甲

胄之上,没有进一步已是客气之极。

  「是不是手下留情你也心知肚明。我对皇位并无野心,只求你铲除戚家,我便可以从此后顾无忧。我逃出

戚府十年,却去而复返,为的就是永无后患而已。」

  「戚家追我十载,但凡我动一步,便要牵扯人命,因为只要有我在,木连便是伪王,我那父亲大人才能永

远不怕功高震主死无全尸。我便是他一生挟制皇帝的把柄,你们能信我,也不过是为了这个而已。倘若你有兴

趣,便割下我的心肝脾胃好了,只怕易亲王会有点舍不得罢?」

  「啧啧,莫说父王舍不得,我也舍不得了。」木岚的口气狠狠地,与平日里的若无其事天差地别,倘若月

光照在他面容之上,怕还能看见一朵虚浮假笑。与戚澜的冷笑交相辉映,相映成趣。

  「四日之后我们拔营去争州,你与戚绪同为侧翼,你记得沿途着人留下记号,我自会放出猎鹰追寻。只待

我们发动奇袭,将侧翼和主军分散,我们便在那时动手。」

  「接应之事如何?我可不愿做枉死鬼。」戚澜不着痕迹地向后轻轻移了一步,撇开那鸳鸯剑的锋刃。

  「你放心,方才不过是吓你一吓,我又怎能叫你这『皇兄』有半点损伤?只要时机一到,自然会有我的人

来接应于你。只要你及时撒出,自然不会损伤性命,到时我的人转去半路劫走泰南他们押送的粮草,『和戎人

劫粮奇袭』,哈哈,戚绪的罪状,不坐实也难。」

  戚澜再不多话,眼前的一切仿佛果真顺风顺水,算无遗策。他终于点下了头。

  机关算尽,彼此各自有因。

  第七章

  即时在战场之外能够使尽千般手段,然而置身战场之中却只有真刀真枪的厮杀。

  阴谋算计都辗转隔世一般,眼前血肉横飞,有的只是遍野哀鸿!计划脱离了轨道,变得凶险异常,再难预

知。谁能想到本该是争州的地界里竟然真的冒出了和戎骑兵?

  戚绪没有想到木岚会如此明目张胆,也没想到他会如此迅速动手,然而木岚却一样不曾想到和戎竟然当真

出现!

  戚澜杀红了眼,他只觉得自己在不断地挥舞手中的兵器,武功的作用降低到了微乎其微的地步,人人都在

近身肉搏,更有不知多少人被铁蹄踏骨为泥惨呼连天,利器摩擦骨头的声音和穿刺内脏的触感蔓延在每个人的

周围。

  和戎部的骑兵几乎是在进行毫不费力的屠杀。戚绪的部队早已被木岚派出的人相杀得难以开解,此刻真正

的和戎骑兵却突然出现,双方的人马都猝不及防之下遭到从天而降的真正敌人毫不留情的抹杀。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戚澜的脑中。

  也许--争州虽然没有失陷,却的确是岌岌可危了。戚绪那日亦是恰好得知消息,他手中摸的玉牌,只怕便

是镌刻了暗记的信物!

  所以戚绪才会对于自己的人被调去押运粮草一事一再忍让,因为他知道争州失陷并非全然就是虚报,很有

可能是事实。

  他一向谨慎,情知粮草事关重大,捏住这一项就等于捏住木岚的命门,因此绝对不可交给旁人,所以一直

将计就计,只可惜他也一样太会算,太能忍,却因此失去了运用这个筹码的机会!

  谁也没想到的是木岚派人伪装和戎部的步兵前来袭击时,却恰恰也有一队真正的和戎部骑兵埋伏在附近,

两方的准备都计划进了对方的动向,却万万没有料到第三方的加入。木岚企图铲除戚绪的计策,却便宜了和戎

骑兵!

  戚澜被三名骑兵围住乱战,忽然胸前一阵烧痛如烙,刹那间叫他冷汗盈额,余光却见到魏紫从马上坠落而

下,胸前的烧烫渐渐减弱,那痛却渗透到了肺腑五内,一点一点扼住他的咽喉,把空气自肺中抽干。

  不能呼吸,不能出声,如此混乱的战场,被挑下马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他几乎是麻木不仁地砍杀,

手脚在激烈的运动,思维却变得无比的迟钝。

  人声鼎沸,血肉横飞。

  魏紫几乎是一步一步地在挪动着。每动一步,就要杀生!他身上的软甲已被砍断,有些拖沓地虚盖在身上

,紫袍尽染血色,妖异无伦。

  和戎人马战少用强弓,却好用短弩,此刻他的背脊上已经深深没入数只白羽弩箭,黑色的液体凝固在身体

各处,散发着古怪强烈的药腥。

  他得到的命令是保护戚绪,所以自始至终他都紧紧地护在了戚家大公子的身边。可是他却忍不住地去寻找

戚澜。本是缓慢搏动的心脏狂跳不止,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一晚,五年前被人围攻的那一晚,他在最后的挣扎中血流如柱、神思恍惚,也是这般在刀光剑影里本能

地寻找戚澜的身影。可是无论怎样焦急地寻找,怎样迫切地扫视,却始终找不到,始终只有无穷无尽的寻找。

  「三哥--」他忽然有些混乱,益虫似乎因为宿主神智动摇而感到同样的燥动,不顾一切地开始在魏紫的身

体中四处冲突,似乎想要找到一个缺口奔逃而出。

  「你在哪里?」心神分散之间正正被一柄长矛穿肩而过,生生把他挑下马去,和戎兵勇久经杀场配合默契

,数柄长矛立刻如同闪电般紧随而下,刺进了他的身躯,又立刻纷纷拨出。

  其中有一人力怯了,一柄长矛就此钉在魏紫胸膛,牢牢插在地上!

  眼前一片茫白,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吞噬着理智,环绕周身几欲破体而出。丝丝缕缕浓稠的液体自身上

喷渐四散。身体被胸膛上的贯穿拘束更叫那股爆烈变得清晰异常。

  全心全意,唯余求生。此念一起,便是狂洪泄堤不可遏止。手探出,早已不知快慢轻重,只是准准地捏住

了一条向自己颅脑踏来的马腿,狠狠一扯!

  那骑手一身惨呼,被核下马来,而那马却被生生撕裂!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强烈药腥的黑色液体从背部的伤口渗透而出,那腥膑攀着着地面上的死体不断扩张,

终于在悲号不断的站场上引发了新的骚乱!

  魏紫艰难地呼吸,每一口都如同滚水在咽喉辗转,身体渐渐重新站立,却再也不受控制,手中的牙刀高高

举起如同令旗,忽然一刀劈中身前一人,这一刀叫那人魂断立时,也如一个幽冥的口令,顿时叫一切开始失去

控制,

  满地的死尸竟然都活了过来。

  与其说是活了过来,不如说是--站了起来。

  无论怎样的情状,他们只是一个接一个地似乎被再次赋予了生命,面部的肌肉依然维持着死前的狰狞扭曲

,有些还在流淌着血液,然而他们的眼却无比地亮,深夜明灯般叫人毛骨悚然的亮。森白的牙齿混合着鲜艳的

红色,在一片焦土血海的栈道上如同一只只饥渴的野兽。

  无论是戚绪的亲兵还是木岚的兵勇,抑或是和戎人的骑兵,但凡死亡和垂死的似乎全都被某个恶意的神明

控制,宛如被附身的偶人一样肆无忌惮地砍杀攻击,缺手断脚而无法攻击的甚至直接用牙齿撕咬。他们的攻击

没有确定的目标,只要是活人,他们就全不放过。

  魏紫有些恍惚地向前走动,身后的活死人们自顾自地追逐着各自的目标,拉扯出他身后无边的修罗狱场。

  随着他步伐的移动,他身后有越来越多的活人变成死尸,然后被黑色的液体侵蚀之后再度站立,开始屠杀

那些永远不能摆脱痛觉的凡人。

  每个人都还在厮杀,可是谁也不知道应该杀些什么人。无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分不清会被什么样的对手

攻击,只能崩溃一样地杀和被杀。

  在这沙场之上,死人和活人的分别本来就在于会不会动,而如今死人却动了,这一切叫本来就混乱的局面

更是乱得可怕!所有人都只能凭直觉不断冲杀,甚至完全不能再去判断这些行为是否正确。每个人似乎都变成

了活死人,只要向着自己来的,无论敌我,都只有杀!

  戚澜已经被人逼到栈道边缘,可是他手起刀落,就把数人的生命干净利落地了断在剑下。一片血光中,他

忽然看见了那个在战场上独自穿行的身影。

  看见那人带着一脸茫然的困惑向自己慢慢走来。麻木的神经忽然一阵松弛,怔怔地放下了手中的利器,看

着那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并不是想放松戒备,却依然克制不住。并不是愿意牺牲他,却依然残酷以待。

  也许他争取的东西从来没有存在。那个所谓要摆脱一切骗局得到完整自由的梦想,叫他失去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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