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一凉，有水滴一点一点从没有瓦片的房顶滴落下来，将身下的干草浸得湿漉漉一片，不再有干燥的地方，我漠然的拉拢敞开的衣衫……触手的粗糙让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灰布的短衫，这破旧的布料，如今脏兮兮的挂在我的身上的模样让我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摸摸身上，没有发现任何值钱的物件，这……难道……我也是一个乞丐？
颤抖着，我强迫自己站起身来，艰难的挪动步子，攀着墙壁，一步一步往那门口挪去，踉跄着步子，我忍着全身的疼痛，总算走出这个残破的地方。
破旧的门口，连大门也没有的房屋，我回过头来……原来这是一座残破的小庙，没有神位，已经坍塌了一半的地方，居然成为乞丐争抢的头彩。
屋外，乌云堆积着翻滚出压抑的滋味，淅淅沥沥的小雨从空中落下，在地上砸出无数的小坑，我茫然的看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听着天边滚动的雷声，大脑中对面前的一切毫无印象，我拖着沉重的脚步漫无目的的走在泥泞的路上。
渴，好渴，口中的干涩，腹中的饥饿让我眼前一阵阵发黑，喘息着，我已经无力躲开面前的大树，脚一滑，我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是我？”我茫然的看眼前这个污浊的水坑，水影里那个模糊的人影难道是我？零乱的长发，清丽英气的眉，尖翘的鼻粱，苍白却绝美的脸，那迷茫中却透着丝丝邪气的眼眸，这就是我？……我……居然连自己的模样都忘记了……
突然觉得讽刺到好笑，我闭上眼睛，拼命的搜索着可能有的些许记忆片段，哪怕是一丁点也好，至少能让我对自己有些印象，但是可惜……空白的记忆中没有丝毫的熟悉，越是拼命去想，越是空虚，我仿佛是一个新生的人一般，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轻叹口气，我无力的翻转过来，任点点的雨水滴在脸上，冰冷无情的淋湿了我的脸庞，我大脑中却更加茫然……我……到底是谁？
努力的想要回忆，我张开嘴，让雨滴落进口中，让冰凉的液体润湿着我干涸的唇舌，却依旧带不来我的丁点记忆。
这样也好，大脑中突然滑过的如此想法让自己都一惊，也许……这样也好？
“大家快些，前面就是郁州了，一定要打听到翼大人的消息。”远远的，似乎有马匹的奔过的声音。
“郁州？”我挣扎着坐起身来，这里原来是城外，既然郁州城就在不远之处，那也许进了城，有人会认识我吧。
腹中的饥饿让我几乎无法站立，撑起身，我头昏眼花的看着前方跑过的那队黑衣的劲装人马，下意识的勒了勒腰带，既然我无法找寻方向，就跟着他们好了……
我蹒跚着往前方挪去，这陌生的道路，陌生的景色，更加陌生的自己……
就着那群人奔跑的方向，我终于看到那高大的青石城墙，城门上那“郁州”两个张狂的大字，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进进出出的喧闹依然陌生，这城里简单的房舍没有一点让我熟悉的影子。
我看看四周，这街道上无数跟我一般衣衫褴缕的人——这是跟我一样的乞丐吧……看着他们手中残缺的碗，那碗中粘粘糊糊的稀粥却依然让我有些作呕……我真只是他们当中的一员而已？
心底猛然的排斥，我再饿也不想去以这种似乎丧失人格的方式去求得那肮脏的食物，我收回视线，无力的靠了墙坐了下来，身后的建筑飘散出饭食的香味让我一阵恍惚，原来不觉间，我来到的是一间华丽的酒楼外。
热闹的，人声喧嚣着近日的趣闻，清晰的话语自然的传入我的耳际……
“老哥啊，我们可是许久未见了。”
“哈哈，是啊，我为着生计奔波，自然没有老弟你的好福气。”
“哪里，老哥你可是游历全国的大商股，可太谦虚了，最近刻有何好消息啊？”
“好消息算不上，这江湖和朝庭可是有两件趣事啊。”
“哦？何事？说来听听？”
“哈哈，老弟你别急”那人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前些日子，凌昔宫少主成亲，大宴宾客，你可知道？”
“那是自然，还听说那少主可是有名的美人呢，这下也娶得美人归了，真让人羡慕。”
“哈哈，那你可知道，这美人他可没娶到，因为那少宫主紫彤就在成亲当日便逃出凌昔宫，至今踪影全无啊。”
“啊？……有这等事？”
“那当然，那凌昔宫主越凌一直封锁了消息，想秘密找回，却毫无办法，如今不得已，已经发出了江湖令，对找回少宫主之人，还有重赏呢。”
“这倒有趣了，还有一件呢？”
“嘘！”那人的声音突然小了许多，“另外一件，可不能高声说。”
“那是为何？”
“这个当然是关系到昊帝派出蝶公主合亲一事。”
“蝶公主？那不是虽然被强盗所劫，幸好安然无恙，如今已过崇州了吗？”
“那是公主无事罢了，如今却是昊帝派出的合亲将军奋力杀敌，却至今生死不明，在所有州郡寻访呢，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此的强盗，那将军定然被杀了而已，宫里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就是奇怪啊，昊帝已然下令所有郡侯找寻不算，还亲派了宫里的侍卫……据说还惊动了靳王府的小王爷呢……都是下了重金的……”
“啊？如此大的阵仗就为了一个将军？那将军是何人啊？”
“听说就是上次平定湘州的平乱将军。”
“啊？就是那个被传得如妖似神的人？”
“嘘！轻声啊……你不想活啦？”
“啊……哈哈，来来，喝酒，喝酒。”
“……”
“客人，请好走，下次您再来啊。”
那无聊的话题总算是告一个段落，我却听到小二送客的声音，自然的侧过眼，我看着从门口走出来的一个中年男人，剔着牙的男人，丝绸的长袍，腰间一只鼓鼓的钱袋……
眸光一闪，唇边无意中勾起一个残肆的笑意，我撑了墙站起来，下意识的跟了过去……与其去毫无尊严的讨食，我倒更希望去拿来自己需要的东西。
冷眼那人打着酒嗝，摇晃着肥大的身子，那晃动着的钱袋诱惑着我去靠近……我看着那人从主道上转进一个小巷，我默默的想要追上。
大概我此刻的步伐太过沉重匆忙，刚转过房角，居然一下撞上那人的后背……
“嗯，”巨大的冲撞力让两人都弹开，我却一个脱力跌在地上。
“是谁撞老子！他妈的！”那人站稳身子回过头来，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我眼前一阵发黑，“臭乞丐！滚远点！弄脏了本大爷的衣服，你死几次都陪不起！”
“死贱人，你眼睛瞎了？”看我不动，那人咒骂着，不解气的又抬起手，我无力躲闪，看着那挥舞过来的肥厚手掌……落到一半突然停住，那凌厉到如被人侵犯的眼神中突然已是一抹震惊的光彩，“哟！看我遇到什么？今儿可是个好日子啊，居然还捡到宝了。”
那人大力捏过我的下巴，他指间澄黄的戒指在阴沉的天色中依旧耀进我的眼。
“杀了他！”心头一个声音在叫嚣，我缓缓勾起唇角，看着那人自以为得意的表情，看着这四周再无他人的小巷，血红的光芒闪过眼眸……悄然滑落手中匕首，如此自然的动作，熟练得连自己都觉得诧异……
“客人，你的东西掉了。”我不由加深了笑容，吸引着他的所有的注意力，享受着他眼中的惊艳，不动声色的集中起所有的力量，再看着那人条件反射的低下头去……
“……啊……”惨叫声才出口一半，玄黑的匕首已经在空气中划过血腥的轨迹，一脚将他踢开，我不想让那血迹弄脏了自己，漠然的看着那个颓然倒地的人，看着那抽搐的身体，那颈间喷涌的鲜红血液……心头一阵爽快……
“本想只借你的钱来用用，这可是你自己找死！”直直的站起身来，我狠盯了那赫然睁大的惊恐万分的眼，伸手将那钱袋捏在手中，当了他面将所有银俩倒了出来，再将那锦袋丢到那人已经没有动静的尸体上，转过身来，……坦然的离开这个杀戮的现场。
手中充满血腥味道的银两，换来雪白的馒头，并没有任何让我恶心的地方，将几个馒头落入腹中，我总算有了点充实的感觉，一大碗发黄的茶水滋润了我的喉，总算觉得我一点一点的复活了过来。
头脑中依旧空白得可笑，仍然没有丝毫记忆的踪影，如此的我，居然没有料想的失落，取而代之的竟然是轻松……全然的轻松……没有过往，没有负担，简单得让我感觉我是如此纯粹的一个乞丐而已……
“啊！老大！就是他！！”前方突然一个惊呼让我放下碗来。
“就是他？”
“对！就是他！就是他杀了老五！”
“老大！我们要为老五报仇啊！”
“对啊！这小子占了我们的底盘，还杀了我们兄弟！老大要为我们出头！”
“兄弟们走！”一个浑厚的声音招呼着所有人向我靠过来。
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开始从前面传过来，一群乞丐奔到面前，我瞥向四周，路边的小摊居然已经只剩我一个人
我冷冷的看着那最前方一个壮实的男人，那满脸的愤怒握紧了硕大的拳头的男人……但是，那锼臭的味道却让我恶心得想吐。
不想跟他们纠缠，我皱了眉站起身来，转身想走。
“你个家伙给老子站住！”身影一闪，那汉子已经挡在我面前。
“老大！就是他！快杀了他给老五报仇！”发话的男人似乎在破庙里见过……
心头一动，他话语里的一个字眼突然让我感兴趣……抓抓头发，我开口问他：
“你是老大？”
“我就是他们老大！你小子杀了小五？哼！就说你想怎么死吧！”那男人掳起本就只有半截的袖子，向我大步走过来，魁梧的身体居然比我还高上两分。
“做老大……好玩吗？”似未听到他的话，我缓缓的对了他，对了所有人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容……
第九十章 玩耍
放肆的伸个懒腰，手中匕首已经以蔓妙的幅度飞舞出绝美的轨迹……
依旧笑得随意，我看着那匕首紧贴着男人的头颅，在瞬息间便毫不费力的削去他一大片头皮……
“啊！”那老大在呆愣几秒后，凄厉的惨叫响彻四周，我把玩着匕首，看着他猛然的将头捂住，慌乱的动作却将头脸糊出一片的血肉模糊，配合着他惨烈的面部表情，狰狞得吓退了他身边所有围着的乞丐。
“老大！！”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我一个欺身，已到那男人身旁随意的蹲下身来，精致的匕首在指间旋转出轻巧的圆幅，轻巧的压上他脖子上，在他颤抖中恶意的切出轻微的小口。
“怕了吗？刚刚不是想杀我？”瞥向他颓然倒地的身子，那不停绝望的颤栗，惊惧的眼神倒让我满意一笑。
“你……你……”壮硕的男人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势，看我的眼神如同看妖物一般惊惧，“你要杀我就快动手。”
“我杀你干什么？”他的硬气让我勾起唇角，放低了声音，我引诱着他开口，“来，叫我一声老大，我就放了你如何？”
“啊……？”不光是眼前的男人，所有人都被我的话震住。
“愣什么？”我扁扁嘴，笑得邪气，“我无聊罢了，既然当老大好玩，就来陪我耍一回如何？”
“怎么？”浅浅的笑着，我玩味着他们此刻千奇百怪的表情，将匕首收回腕间站起身来，看着这群虽是肮脏却壮实的男人，“我当了老大，你们以后就跟着我好吃好喝，不用去乞讨了。”
“老板！”我冲着远处躲在墙角的老板丢出两锭碎银，“去给我们买些酒肉来，今天可是我当老大的好日子，不乐乐怎么行？”
那十几个人，满是污垢的脸上难掩惊讶和恐惧，面面相觑的小心看着彼此，却居然无人敢动……有些气结，我有这么恐怖？
“如何？”压制着自己噬血的冲动，我转过身来，对着这群呆若木鸡的人和颜悦色的继续开导，“想通了的，就过来坐下，给我把那破碗扔掉，喝酒吃肉，没想通的……呵呵……”我笑得愈发的温柔，“也好办，就是以后不要让我遇到就是……若是不小心被我撞见……”我一个用力，匕首已经无声的没入木桌之中……
“啊……”张大了嘴，所有人都不由退后几步……
“客……客人……您要的东西……来了。”小摊老板哆哆唆唆的将手中的油纸包往桌上一丢，等我看他时候，已跑得无影无踪。
“真是好酒好肉啊，”不去理会那落荒而逃的老板，我自顾自的将肉块揪过一块来塞进口中……满意的点头，虽是粗糙，倒也香软。再拿过那土瓷的酒壶，揭开壶口闻上一口，我微笑着扫过众人……再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酒水缓缓往地上倒去……
“居然没人过来喝，倒是可惜了……”
酒水洒在地上，汇聚成小小的水渍，倒映着我魔魅一般的妖冶笑容，看着所有人吞咽着口水，却迟疑的模样，我更是不急……清冽的酒水如细丝一般落到地上，却溅进每个人的眼……缓慢的倾倒出来，让一壶酒就这么见了底，我才将手一松，任它在地上跌得粉碎，伸手又操过另一壶……
数声抽气，乞丐们的眼神开始变得热切，似有若无的往地上那个已经被血污得面目全非的男人看去……
“呵，没想到你们倒是挺讲义气啊，”我挑挑眉，干脆的将仍旧哼哼不断却已毫无威胁的男人从地上提起来扔到长凳上。
“那你先来吧，是男人就爽快点！”我伸手在他口中塞进一大块肉，“你们的前老大都坐了，你们还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