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江湖————万径人踪
万径人踪  发于:2010年0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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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长可还记得那日是怎么中的毒?”他们如何能这么快发现屋顶上的洞并快速地弹出毒药?如此准确,如此迅速。

  冷山君颇有些恶狠狠地看了林逸秋一眼:“先走吧,杀了这么多的侍卫,再停留,恐怕追捕的就不是一个人这么简单了!林少侠不如与我们分头寻找线索,明年立春在论剑坛见。”

  说着,冷山君牵过墨骓抱了陆远山飞身上马:“城北卫家就不必去了,你要找的青将军我知道下落,但你必须先查清楚这个姜睢崖和这些侍卫的关系,论剑坛上,我自然会告诉你青将军的兵法何在。不送了!”

  林逸秋被呛得呆在那里,直到冷山君催马提缰才醒悟过来:“哥哥莫不是怀疑我?”

  冷山君根本就不给林逸秋任何回答,只是冷冷地看了林逸秋一眼,冰冷的眼神,早就已经昭示了林逸秋受怀疑的事实。

  陆远山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哥哥”,就被冷山君带了走出老远。

  “你难道想让我干脆连他也杀了?!”冷山君的话透着刻骨的寒,陆远山不禁有些胆寒。

  早就知道冷山君性情刚硬心冷如铁,只不过自己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残酷的一面,十四岁就名满天下,却从来不见他对什么人留心过,十年的归隐,每年只是与自己相见,竟然让自己忘了他也是个以血饮剑的江湖侠客。

  方才在官道上,冷山君连一句话都没说,只出了一招,一招过后,那十数个侍卫就成了尸体,个个都是眉心一剑,剑入三分,伤口正好三指宽,正是冷山君凭借著名动江湖的气贯三界。

  从来没见过冷山君使用这一招,那么多年的练剑、对招都从来没有见过,凌厉的杀招,不留任何余地。

  “哥哥是在生我气嚒?”陆远山叹息,“他若是出卖我的人,又怎会让自己中了那毒,他若是要杀我,又怎么会等到今天你护在我身边的时候?早在他闯临江峰时直接给我一点追风夺魂,不是更省事?”

  “有秦正声在,追风夺魂要不了你的命,单打独斗,你们俩难分高下,况且,那是你的地头。”

  “可他不知道秦叔就是药祖秦!”陆远山虽然也一直怀疑林逸秋寻找青襄的真实目的,可依旧为林逸秋的那个眼神心痛,“单独下山之后他出手的机会更多。”

  “不管如何,他都是带给你灾祸的人,皇家嫡孙,光凭这个身份,他自己都是受人忌惮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明白吗?他的背后是可以为他死为他付出一切的庞大的太子党,包括了今天想带走你的御林卫。无论他知不知情,都无可原谅。”冷山君果然是生气了,话音带着几分咬音,显然是在忍耐。

  陆远山仅仅过了两天就真切地感受到了不对劲。

  除了少数的几个大门派,江湖上三教九流的各路人马居然都开始追踪起“南林北山”的下落来。

  入流的、不入流的,纷纷都在打听。

  谣言四起,各种版本的都有。

  有说‘南林北山’是一对极俊美的兄弟,谁能打败他们就可以坐拥江湖第一、第二的美男。

  也有说是他们手上有先帝当年遗留下的藏宝图,得到了便可以富贵荣华享用不尽。

  还有说,是他们手上有当年独君客的武功秘籍,还有百年前与独君客并驾武林独步天下的大魔头明如月的武功秘籍。一正一邪,两大高手的内功心法和武功招数……

  甚至还有说,是少林方丈明相大师和玄天观怀谷真人一起秘密下了追杀令,谁能杀了这两人,就能在明年立春坐上武林盟主之位。

  ……

  最让人震惊的,居然是这些人手上都有描影绘形的图,和那捉拿钦犯的官差似的见了年轻公子便去比对。

  画像虽无十分像,却也有三分形似,显然是和陆远山、林逸秋打过照面的人所绘。

  冷山君每听见一个版本就多添几分怒色,但凡遇到灵光乍现对出陆远山身份来试图挑衅的,无一例外躺倒在夔龙剑下。

  一路向北,不是前往论剑坛就是京都,陆远山并没有开口问。

  林逸秋还是追了过来,也不解释,只是沉默地看着被冷山君护在怀里的陆远山,眼神忧伤而忧郁。

  冷山君倒也再没开口赶过,任着林逸秋跟在后面牵马、住店。

  陆远山颇有些郁闷,连日来被冷山君拘得狠了,连以往时常耍弄的小聪明也不管用了,反正任你千变万变,人冷山君就一招:不同意。

  墨骓还是那般爱吃甜食,可惜陆远山再没自由时间来喂食,林逸秋倒是默默地讨了些蜜渍的果子,每日黄昏在马厩待上好久,以至于墨骓现在一见林逸秋就伸个马嘴过去拱。

  “又在喂它吃果子?”陆远山难得说服了冷山君独自溜达。

  “山儿,我……”林逸秋仿佛有一肚子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临江峰闯山,也不过就是一个月前的事情,把酒言欢、义结金兰,都仿佛只在昨天,欢笑、肆意……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沉默了很久,林逸秋才开口:“你也怀疑我吗?”

  其实,真要怀疑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先是撕了神秘面纱地出现,耀武扬威地要闯山,接着又和陆远山动手,虚情假意各怀鬼胎地结拜,相携上山时的提防试探,窥探山顶老人的寝房,甚至后来夜探月河楼之时莫名其妙地中毒……如今又是代表了拥护废太子的御林卫的出手。

  如果一切都解释成林逸秋有意的安排,确实也不算不合理,只不过陆远山宁愿相信林逸秋只是林逸秋。

  “兄长多虑了,远山并没有这个意思。”陆远山笑,“既然已经结义,自然是骨肉兄弟,兄长虽与我相处时日尚短,却也不是那起奸诈小人,哥哥是有些担心我,又是冷漠惯了的,兄长不要介意才是。”

  陆远山一口一个兄长,叫得亲热,却仍让林逸秋感觉到几分疏离,心里难免酸上一酸。

  “这几日还畏寒吗?我看大哥日日都为你输送些内力,可是我不在时受了什么伤?”

  “旧疾而已,刚刚打通了一次经脉,暂时不要与人动武便是,其实动了也没什么要紧,一直都这样。”陆远山的笑果然有无限丰姿,一身的白锦华贵优雅,发髻上的簪子却是又换了根,这次是个紫藤的,拧了三拧,做了个螭龙的模样。

  林逸秋正要伸手去搭陆远山的脉,就听见耳后一声风响。

  反手一掌直接拍向风响之处,林逸秋急速搂了陆远山退开三尺。

  “什么人!”楼上房内的冷山君显然也发觉了异样,提了剑追出门来。

  一道黑影掠起,纵得两纵,消失在黄昏夜幕之中。

  “照看好远山,一个对时我必回来。”第一个字时,冷山君还在客栈内,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声音竟已经是千里传音送过来的,一字一字,都平稳自然,仿佛人在身边。

  再定眼看,早就失了踪迹。

  林逸秋心下明白冷山君虽然面上仍然冷淡到刻薄,但心里已经算是勉强相信了自己,神色一宽,手却仍旧不放。

  “兄长早些歇息吧,这几日采花大盗不少,可得小心些。”陆远山也不担心,笑嘻嘻地逗林逸秋,不着痕迹地站开两步。

  江湖上,武功胜过冷山君的,不超过三个,实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若不是追杀的人实在太多,就凭三人的实力,倒也没有什么打发不了的,只是虱子虽小,多了也实在痒痒,挨个去捏死也够费劲的,能避自然是避了的好。

  像今天这个这般水准的,多半是个觊觎秘籍的高手,这种人不除,是个后患。

  “采花大盗的目标多半是你。”林逸秋也笑了。

  这几日连连遇上的不入流的东西居然个个都盯着两人垂涎,林逸秋再不乐意动手杀人也忍耐不住见一个拍一个,那些眼神……实在太碍眼太猥琐了!

  冷山君直到子夜还不曾回来,陆远山早就开始坐立不安:“一定是出了事,哥哥从来不曾食言,即便是一时不能处理掉那些贼人,也该先回来知会一声的……”

  林逸秋还来不及劝解,房外已经忽然起了火,四面俱是通红。

  “‘南林北山’,识时务的赶紧出来束手就擒,否则,这客栈里的一百多号人就跟你们一起陪葬。”

  第十四章:火烧山林

  变故一起接着一起,不由得人不怀疑。

  火起的时候,陆远山反而镇定了,既然是调虎离山之计,一定是明白狙击的人里没有能赢得了冷山君的,不过是让他一时难以脱身罢了。设下这火场之局,更是清楚围捕的人里没有出挑的高手,不得不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让许多无辜陪葬。

  “烧死我们就可以登上盟主宝座?是你们所有人一起当盟主还是你们之间再决斗出一个来?”极少有的声色俱厉,陆远山的断喝还是稍嫌温柔了些。

  “既然知道兄弟们为何而来,还不束手就擒?!”为首的是个虬髯大汉,居然蒙着面,“只要你们服下这化功散,我们便不与你为难,待到论剑坛交于怀谷真人和明相大师,一切自然会有公断。”

  陆远山冷哼一声:“只要真要顺了你的意,我兄弟根本到不得论剑坛,更捱不到明年立春!”

  一挥袖竟似是要动手,被林逸秋一把抱了:“山儿,我来!”记得冷山君曾模糊地说过他近日内不能动武,看气色虽然不差,却也着实不敢大意。

  陆远山仿佛是明白自己有些上了怒气,被林逸秋一阻拦,反倒笑了:“兄长可想看烟花?如此星空,没有烟花,稍嫌寂寞。”

  “山儿想看烟花?”林逸秋脸上一喜,倒是把这茬给忘了!从怀里摸出了一颗雷火丸,“信不信这世上有黑色的烟花?”

  “黑色的?”当然是见也没见过,闻所未闻,陆远山惊奇地忘了挣脱林逸秋的怀抱,倚在那里,一如从小倚惯了冷山君的怀抱一般。

  林逸秋只是笑,深刻的五官漾出来的那股笑意将眉目之间的勃勃英气衬托得雍容华贵起来。

  雷火丸弹入空中的时候,追捕的人方才感觉不好:“他们要报信!给我射下来!”暗夜之中根本看不清不过弹丸大小的东西,一阵暗器、箭弩乱飞,伴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空中传来。

  “兄长好会骗人,什么黑色的烟花,明明是一片灿金之色的烟花水幕,只不过,这等庞大绚烂的烟花水幕也实在难得,竟是如此密密层层没有其他任何颜色。”陆远山撇嘴,横了一眼林逸秋。

  林逸秋被那一眼瞪得心中一阵乱跳,定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复又凑到陆远山耳边低声说:“你再看。”

  客栈外,火光下,那群人见这俩被围火场的人竟然自顾言笑自若,却又偏偏听不清楚他们在讲什么,不禁又了三分恼怒七分焦急。

  “这三丈火场没有任何间隙,你们还是不要妄图逃跑,上天倒是有门,就怕你们没有路子!”

  林逸秋也不搭理,搂着陆远山看那烟花,原先密密层层的一片灿金中忽然空了些点,逐渐清晰,正是一幅月明星稀的玉兔捣药图,灿金背后透的那夜空出来,正是黑色,犹如一片金丝锦缕上绣的黑色图案,不正是黑色的烟花?

  陆远山哪里见过这等新奇的烟花,正挑了眉毛啧啧称奇时,那图案又变了,一阵金光闪耀之后,竟是一个剑客舞剑的剪影,映在夜空里,孤清冷傲,倒有三分似了冷山君。

  追捕的人正被这烟花晃得眼花,一个个惊叹造物之神奇时,被这忽然出现的剪影惊醒过来:“不好!果真是报信的!”

  陆远山倒是沉默了,转过头看着林逸秋不说话,仿佛要看出什么门道来。

  “这次我回河间走廊带回来的,本来想送给栾师兄的,现下要给大哥报信,只好先用了。”看出陆远山的疑问,林逸秋主动解释,“江南雷火门与师傅交情不错,好象是在宫里结下的交情,每年试制了的新鲜花样都会先送我几颗,若是师傅见了,必定知道是我,大哥见这个方向出现烟花,也自然会尽力赶回。”

  “兄长盛情,远山怎能落后?”陆远山说着,挣开怀抱,望了一眼火圈外的众人,回头又说,“我请兄长也观一回烟花,只不过会有些吵闹,不若兄长的烟花这般风雅。”

  林逸秋有些呆了,一直知道陆远山长得好,却从不见这般风情,映了火光,添了许多姿色。

  陆远山也不多话,直接大袖一展,挥出一道疾风,近身的火焰被逼成数条直线,呈了幽蓝的光芒。

  “山儿,不可动武!”林逸秋这才有些明白陆远山的意图,伸了手就要去扣脉门。

  陆远山猛地一摆左手,将林逸秋挥退两步:“兄长可看好了!”

  一段燃烧着的残椽被陆远山隔空摄起,两掌平推,登时碎裂成无数个小段,带着火光,被那陆远山紧接着的袍袖挥舞拂得满天飞舞,大大小小,俱是燃烧着的,有红色火光,也有蓝色火光,间杂着,煞是好看。

  林逸秋没有防备之下被陆远山那一下挥得气血翻涌,心里也清楚了陆远山并不是受了什么伤才被勒令不得动武的,心下倒定了许多。

  包围圈外的人一看架势不好,一个呼哨:“三花分叶手!”

  等看出门道再躲已然晚了,无数火种直逼众人,一阵惨叫声过后,陆远山浅笑:“走吧。”

  没有了南林北山的客栈,没有必要继续火围,问题,只在于能否出去。

  三丈宽的火墙,俱是淋了油塞了硫磺之类引火物事的巨木。

  客栈内的人早就惊慌四走,寻找灭火之物,可惜杯水车薪,不过增添些扰攘和惶恐。

  “今日要大烤活人了。”林逸秋还有心思调笑,去房里揭了两床被子,把脸盆茶壶里的水都浇上,一回头时忽然惊呼,“大哥!”

  就是陆远山一回头的空档,林逸秋已经手指如风点了陆远山的穴:“不要怕,忍耐一下,过一会儿自然就解了。”拿被子仔细地裹了两层,还不放心,又去找了块锦帕,沾了茶杯里仅剩的一点茶水,覆在陆远山的口鼻之上,只露得两个眼珠在外。

  “我们走。”林逸秋好似解脱了似的,笑得分外无拘无束,第一次,眼底见不到那层淡淡的阴郁。

  陆远山一阵焦急,颇有些懊恼方才没过脑子的本能反应,却奈何已经是动弹不得,哼哼了两声,终是成不了调,只得被林逸秋挟裹了飞上屋顶。

  那群追捕的人先前被陆远山一阵折腾,伤了大半,忙不迭地检查伤逝搽抹膏药,见林逸秋忽然挟了个人形包裹出来,立刻明白这是两人要闯火圈了。

  “林少侠,我劝你不要在尝试了,现在出来,只有死路一条,活不了你,更活不了他。三丈火墙,中间可是有一丈的火油沟,你越得过巨木火墙,越不过这几尺深的火油沟!”

  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在这个南来北往的关隘要塞上,在这个前往论剑坛的必经通道上,在这个京都之南的必经客栈里,设下这等埋伏,必定是早就防备着有人要追查真相,林逸秋心里很清楚。

  过了这个客栈,东北方向就是论剑坛,西北,就是京都。那论剑坛上掩藏了什么秘密?那京都又为何容不得他们前往?究竟要防的是人,还是埋藏在这两个地方的秘密?或者,两者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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