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江湖————万径人踪
万径人踪  发于:2010年0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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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栾一锦根本无法忽视存在感极强的冷山君,目光顿了顿:“江湖第一剑出山,一锦得见何其有幸!”

  自从冷山君弱冠归隐,栾一锦才有了出头之日,成了继冷山君之后的第一剑,可冷山君当年在落霞山那气势磅礴的一剑,至今还在江湖中传唱,一招气贯三界,至今无人可以匹敌。

  “远山承蒙照顾,特带他前来道谢。”冷山君话里话外亲疏远近分得极清楚,把栾一锦呛在那里。

  “事情牵扯到二十年前的武林浩劫,一锦自然不能袖手。况且扁担帮前任帮主隗镇绶死得蹊跷,两宗迷案,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轻忽。”栾一锦到底是少年成名,名门之后、大派风范,对着冷山君微微一施礼,就伸手去接正从马上下来的陆远山,出手既快且又毫无预兆。

  陆远山正撇了腿下马见礼,被栾一锦接个正着,轻轻抱着。

  第十章:双剑合璧

  栾一锦的这番举动莫说是冷山君看了瞠目结舌,连陆远山也没想到,饶是满腹主意也呆了半晌。

  “师兄好生客气,远山惶恐。”语音虽轻柔有礼,却也明显有几分不自在。

  栾一锦大约自己也有些吃惊,愣了一下,复又说:“你穿的俱是白锦,怕是弄脏了山野之地没得替换,还是不用这么多礼。”说完,抱着陆远山送上马,自己牵了马缰步行。

  一路上了净香山,倒也确实风景迤俪,虽有三分冷清,却也有七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玄天观不大,比陆远山在临江峰顶的庄子大不了多少,却香火缭绕。

  三五个门人弟子安静地打扫庭院擦拭法磬,如同仙家一般,见了栾一锦,纷纷站定深揖行礼,直到走出十余丈方才继续,掌教大弟子的地位不言而喻。

  “栾一锦好像对你不一般。”看着栾一锦转向后山而去的背影,冷山君说得很肯定。

  江湖近些年来的领风骚者,舍栾一锦又能有谁?却偏偏对陆远山这个相处仅仅三日的人体恤有加,竟然还去惊扰自己正在闭关的恩师,冷山君不认为是自己的面子。

  “大约是因为意气相投吧。不过,他见过战韬剑。”陆远山对人的戒备心几乎就是本能,信任中总带着三分的怀疑。

  “家师闭关,尚有三日方才出关,冷大侠不如和远山在此盘桓数日,山中还算清净,极少外人。”栾一锦举止有度,除了跟陆远山显现出不一般的亲近,倒也确实无可挑剔。

  冷山君照例是一言不发,虽有让陆远山借净香山威望暂时避风的意思在里面,可毕竟不好开口。

  “冷大侠久未出江湖,没想到竟和远山是莫逆之交,一锦寡陋。”同样都是剑不离身的剑客,多少有些天生的敌意,栾一锦虽谦和,却也依旧跟冷山君不对盘。

  “师兄言笑了。远山本就是村野之人,登不得台面,只因幼年失养,所以依赖哥哥扶助,养得娇气了些,让师兄笑话了。”陆远山到底是玲珑的心思,一面笑嘻嘻地跟栾一锦攀谈,一面把手拢在袖子里,隔着袖子端了茶杯,一副怕被烫着的模样。

  “林逸秋的毒如何了?”栾一锦的眼神轻轻晃过冷山君,还是落回了陆远山的身上,明明知道这两人的来访必定有些缘故,点了几处不得回应,也不好再开口问,只得兜着无关紧要的圈子。

  “应该解了毒了。多谢师兄关心。”陆远山倒也不着急,仿佛真的只是来道谢的一般。

  冷山君仅仅是瞥了一眼。

  一手端着茶杯,另一手捏了杯盖撇开飘浮着的茶叶,轻吹一口气抿了一口,眼角眉梢的轻轻向陆远山瞟了一眼。

  陆远山立刻起身:“净香山优雅宁静仙气缭绕,确实是个修炼佳所。闻得山上夜晚最易见到仙人踪迹,不知可否让我们这些俗人也去沾染一些仙气?”

  栾一锦只得站起身:“山上除了后山家师闭关所在,倒也没什么不可去的地方,只是栾大侠一路风尘,一锦刚刚安排了饭食热汤,先用些再一起四处转转?”

  陆远山到底还是坚持了和冷山君单独“赏夜景”去。

  “哥哥有话说?”陆远山最最让人疼爱的便是这份玲珑剔透的心思。

  “你确定你这是第二次见栾一锦?”冷山君的神色很严肃且疑虑重重,陆远山自从认识他以来,从没见过冷山君用这种神情跟自己说话,也呆了一下。

  “平时我下山都是蒙面,穿斗蓬,就算他武艺高强没有被我发现,也不可能认得出我来。第一次直接照面,确实是在金州。”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每次下山的经过,陆远山说得相当肯定。

  “唉……”冷山君长叹一口气,搂了陆远山的肩膀,“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知道冷山君叹的是什么,陆远山也不敢问,栾一锦,这么纯粹的江湖中人,应该与自己的身世血仇无涉。

  星光刚刚开始一颗两颗地浮上来,一点点地闪烁着。

  冷山君也没敢唐突乱走,只是拉了陆远山在来时路边的一片竹林停了。

  “我们也有一年没有对剑了吧?你轻功倒是长进不少,做神秘侠客做的?”

  陆远山将战韬剑抽出:“哥哥很久没有和我过招的兴致了。”

  “你不是个练剑的人。”冷山君这话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每次见陆远山拿剑,总会惋惜一番,好好的根骨,全浪费在了俗务上。

  飞鹤楼、父母血仇还有老太爷,花费了陆远山太多心思和精力,如今又添了一个刘青麟、一个栾一锦,如何定得下心思?更何况先天的不足,每年总要受那寒苦,陆远山手里的剑,注定只能是个利器。

  “哥哥教训的是,远山练剑,也只能是个形式,追思先父而已。”

  剑,看上去最好练,却也是最难练的。陆远山深知自己没有冷山君和栾一锦沉稳内敛的气质,也没有十年如一日的耐心,更没有安受清寡生活的安分,从当初让冷山君教剑法的时候就明白了自己的造诣,绝不可能在剑上。

  甚至,连林逸秋,也就是冷山君口口声声的刘青麟的那种浑厚绵长的内功,都难以大成,只能练个巧而已。

  “你太执迷不悟了,怨念深重,必然会伤到自己。”冷山君并不拔剑,用那布包裹了的剑划了半个弧,“来吧,你不光可以用剑。”

  陆远山也不客气,虽然成名也有一年多了,可冷山君那里,从来就没能讨到过便宜。

  高手喂招,尤其是相互很熟悉的高手喂招,多半都是“敌不动,我不动”。

  冷山君似乎只是那么一说,剑划过半弧之后就定在那里,抬头望月。

  陆远山也一直没动,左掌凝气,右手握剑,整个人陷入了高度戒备的状态。

  冷山君似乎看月亮看得有些累了,身形微动,袖口也颤了两颤,陆远山即刻发招。

  “你还是沉不住气。和我动手,你还认为靠出其不意或者快就能胜吗?”冷山君的声音冷得彻骨,比月光还清冷上三分,透到陆远山耳朵里,有说不出的敬畏。

  陆远山左掌翻起拍向侧上方,身形没有奔着冷山君去却飘向了侧边竹枝。

  冷山君没有动,只是将层层布裹着的剑抬起,剑尖指向陆远山的方位,只那么一送,疾风劲起,剑气暴涨了数尺,直透胸腹。

  陆远山右手轻挥,将左掌拍落的竹叶碎枝斩得只有一寸来长。

  “你太依赖你的成名绝技了。”三花分叶手,用在冷山君面前,确实显得太单薄了些。

  陆远山一挥袖,左手凌空一抄,执了剑从竹枝上直接扑向冷山君胸怀。

  “殊途同归!”冷山君吃了一惊,两败俱伤,甚至可以说是玉石俱焚的招数,很难想像一个亲如手足的人能对自己出这样的招。

  一团竹叶碎枝夹杂着强劲的风扑面而来,后面紧跟着战韬剑和陆远山。

  冷山君急速转身,剑身快速轻抖,急点过每一个碎片,身前迅速落了薄薄的一层竹枝竹叶。

  陆远山却像是料到这一招根本没用,依旧定腕向冷山君飞来。

  冷山君低叹一口气,伸剑横拍,挥落战韬剑后扔了手中的剑将陆远山接住:“到现在还是这般无赖打法……”

  话还没有说完,脖子上已经多了几个细细的尖物顶着:“今天是我赢了!”

  冷山君气得噎在那里,却又舍不得扔开这个满肚子心眼的家伙。

  “哥哥怎的如此大意。”陆远山笑得跟个贼似的,从冷山君怀里蹭下来,拣了剑递过去,“远山给哥哥赔不是了,谁叫哥哥心疼我呢。”

  关心则乱,冷山君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下杀手,看见陆远山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招式必然不可能躲避,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剑出就无法变招的陆远山就这样把自己给搭进去吧?解了自己的围自然还得去解了陆远山的难。

  而陆远山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陆远山就是料定冷山君即使在那一瞬间明白自己的用意,还是会出手把咽喉暴露给自己,“无赖打法”,不无赖怎么成?

  “冷大侠好雅兴。”月光中,栾一锦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在那里拍了拍掌,“一剑就能破北山的‘三叶分花手’,该是一招化出千个变招才能一一碎了这些竹枝竹叶,一锦佩服!”光是看那一地的碎叶就可以明白冷山君那一招的威力,用剑去破陆远山的三花分叶手,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冷山君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既没表示接受了栾一锦的恭维,也没表示对“不速之客”的不耐烦,拿着陆远山递过来的剑安静地站在那里,清冷一如往常。

  “师兄见笑了。”陆远山欠了欠腰。

  “上次相见便手痒至极,今日得见冷大侠,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锦冒昧,想请冷大侠指点一二。”说着,栾一锦抱拳施礼,弯腰而下,态度极是恭谨。

  冷山君自顾自收了剑,负手立在那里。

  陆远山却一笑:“师兄莫不是见我落败,故意来安慰我的?还不如直接输在我手上来得效果更好些。”

  栾一锦略一寻思就已经明白冷山君不肯跟自己动手,笑道:“远山好生不体恤人,上次相见没能比试,这次干脆直接要我输,那还有什么比的必要?”

  “师兄错了,手下容情还得容得远山看不出来才叫高明。”陆远山边说边走到冷山君身边,“还得借哥哥一件物事,否则这狐假虎威的戏可唱不下去。”

  两手一伸,竟是拔了冷山君那柄剑出来。

  栾一锦心中凉了半截。

  这武林中人,最讲究武器的私有性,尤其以剑客为甚,有“剑在人在,剑去人亡”一说,这陆远山能在说笑间去自己拔了冷山君的剑来使用,这交情,铁定是换命的。

  第十一章:怀谷真人

  冷山君的剑是一柄重剑,没有开刃,剑身色泽暗哑毫无光泽,陆远山猛然抽出时竟在剑鞘分离时发出一阵低沉的剑吟声,如同龙啸。

  “好剑!”栾一锦也是第一次见这柄武林中享有盛名的夔龙剑的真面目,忍不住出声赞叹。

  “师兄请。”陆远山面对栾一锦已经没了方才的那股子嬉笑的神情,一张俊脸肃下来,倒添了几分冷淡的贵气,优雅从容,却也杀气凛然。

  栾一锦缓缓抽剑:“我无法用剑破你的‘三花分叶手’,其实不用比,我就已经输了。”

  一柄重剑,没有开刃、包裹重重的重剑,在冷山君的手里能以钝击锐,击破千个攻击点,用剑的速度和准度令人匪夷所思,即便他手中的那柄不是剑,只是根普通木棍,也一样可以破了陆远山的那一招“佛光普照”。

  陆远山手腕轻抖,夔龙剑渐渐发出悠远透亮的声音:“我只学得大半套剑法,只能走得十招。”显然是不欲斗到伤了和气,先划下约定。

  “好。”栾一锦答应得干脆。

  第一剑,栾一锦就直接刺向了陆远山的左手,全然不理会他右手正在呼啸的夔龙剑:“我的剑虽轻,却也有名,小心些。”一剑寒江,说的正是栾一锦的剑既快且寒,一剑就能透人心肺,如坠冬日寒江,由内至外的冷。

  剑离陆远山还有一尺远时,寒意已然透骨,陆远山不敢怠慢,袖子一卷侧过身去,探出手来:“师兄小心了。”五指一张,栾一锦急避,侧了身回剑挽了一个剑花,一招“暗夜孤灯”,将自己护了个严实。

  陆远山一声轻笑:“师兄果然谨慎。”话音还没落,剑已经递了过来。

  栾一锦心下一紧,这个陆远山着实不能让得,看着似乎弱点不少,却是心思灵透,招招奇妙出人意料,稍微大意,便得中了招了。

  走过几招,陆远山和栾一锦互相没占得便宜,一个招式沉稳,一个招式轻灵,一个法度严谨,一个出手奥妙,用重剑走轻灵,用轻剑走沉稳,倒也算一场奇斗。

  栾一锦终于卖了个破绽,一剑刺过,陆远山挥剑去挡,身子却是一个大回环,直接兜向栾一锦。

  对剑,陆远山自然那不是栾一锦的对手,夔龙剑被饱含着内力的那一剑给震落,陆远山毫不可惜地弃了剑,双掌齐推,一直扣在手里的几跟竹枝瞬间弹发。

  不过是两尺的距离,栾一锦大惊,没有任何一个剑客会弃了自己的剑,可栾一锦确实忘了,这夔龙剑不是陆远山的剑,而陆远山也不算个剑客,用剑客的心理去猜度,本身就已经先输了。

  栾一锦足下飞点,硬生生拔退了一丈远,竹枝紧跟着栾一锦进逼,顺着最后的那一个剑花方才坠地。

  “师兄好功夫!”

  一旁观战的冷山君也露了几分赞赏之意,眼神中亲切了几分:“能在心怀回护的情况下不被他算计,栾少侠算是唯一。”

  “是我输了,南林北山,果然名不虚传。”纵然内力不如自己深厚,纵然剑法不如自己精妙,纵然……一切都说明栾一锦才是江湖中年轻一代的执牛耳者,可对人心思的揣摩和临阵应变、利用对手弱点的能力,陆远山无疑是第一的。

  怀谷真人的出关让陆远山终于吁了一口气。

  自从那夜过招以来,栾一锦越发亲近起来,可偏偏又是非常有礼,循序渐进地,让人不觉突兀,可不知不觉间,短短三天,竟然已经亲切到相互只称小名。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冷山君给陆远山扔下的话发人深省。

  怀古道人年岁甚高,鹤发童颜,慈祥温和地紧。

  陆远山早被怀古道人揽了到怀里:“好个伶俐通透的娃儿,可惜先天薄了些,练练老道的真元功可好?”

  陆远山本就纤弱,个子也只是一般,看上去确实也像个半大的孩子。

  栾一锦一听怀谷真人的话,赶紧行礼:“恭喜师傅。”

  陆远山正坐在老道怀里百般不得劲儿,却已经被栾一锦挤上了虎背,只得道:“远山顽劣,已经连累了冷哥哥,如今还要费真人的心力,如何当得起?”

  怀谷真人也不废话,一直将他抱在怀里,心口贴着陆远山的后背,纯阳浑厚的内劲缓缓注入,说不出的舒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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