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 上+番外————一头人类
一头人类  发于:2010年0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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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哥,光傻看着干什么?来几串吧。”烤鱿鱼的小贩憨厚的笑着和我打招呼。

  “来十串带走。”我痴痴的掏出些零钱,塞给小贩。

  攥着一大捧烤鱿鱼串子,继续走我的路。只是捧着,没有咬一口。

  身后有汽车鸣笛,跟着我,还不止一声。

  这个情况在LA经常出现,我通常是走自己的路,让汽笛鸣叫去吧。

  “林竟。”

  啊!!,还知道我的名字呢。

  回头,定睛,福特的野马,柴油款古董车。车上的人,昨天Narcissism里的烟斗男,穿着今季的GUCCI格子开衫毛线衣。

  “你去Narcissism?”他问。

  “嗯?”

  “前面就是了,难道不去?听听FIDO,每天的曲目不一样的。”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走到什么地方了。前面是Narcissism?果然符合我的天性。

  他把车子泊在路边,下车向我走来。

  “一起散步过去?”

  “嗯,这个送你。”我把手中的一大捧鱿鱼串猛地戳到他面前,动作这献花的追星一族同出一辙。“谢谢你昨天的事情。”

  “哦,好啊。”他收下我手中的大捧鱿鱼串,放在鼻子底下闻着。“走吧。”

  “等等,不是有车么?”

  “你答应散步去啊。真是糊涂人。”他笑着开始啃咬鱿鱼串,温度刚刚好,不烫不冷。

  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我很是饿得慌,从他手中夺出两串来,左右开攻。

  两个大男人认真吃起十个鱿鱼串只是小CASE,只是我奇怪他长了一张什么嘴巴,嘴角上没沾到任何油腻和调味料。而我,依旧吃了一嘴。

  他从兜里掏出条手帕,看了看我,递给我。

  “这年代还有人用手帕?”我笑道。

  “我就是一个。”

  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很舒服。

  “你每天就听听音乐,弹弹琴?没事高兴了写个曲子?开着两百多万的车随便泊在路边?你是什么大公司的小开吧?”我对他说。

  “你呢?不也无所事事?”他不反驳我的话,反拿问题来反问我。

  “因为,我-就-是-小-开!”我吐字清晰的回答他。

  结果,我们两个抱着肚子在Narcissism门口笑了半天。

  酒保没换人,还是昨天那个。我不禁想离他远点。

  找了个远离吧台的座位,握了进去,招呼了一打龙舌兰吞杯。

  酒还没来,他先起身了。

  “你去哪?”

  “后台。音控。”随着他的离去,酒也上来了。

  我一个人面对着十二个上面摆着青柠檬的剔透小杯子,还有一碟子盐。

  我嘬了一口柠檬和盐,吞下一杯。酒的劲道很大,大到我挤着眼睛有些泪眼朦胧了。

  模糊之中,我看到的是在吧台忙碌的那个酒保的身影。

  方才回忆起,从前,我似乎就是做在一个座位上偷看卓文扬的。

  身体总是死性不改,身体总数唤起无数回忆。

  我看着那个酒保,回忆着卓文扬的身影,细细的扒拉着当年的任何一个细节。

  泪水中的那个身影一直能让我心痛,而如今,不痛了,已经不痛了。

  我又抓起一块柠檬,含了一下,吞下一杯。

  酒保出现在我面前,端着一托盘的酒:“这些是,客人要送给您的。”

  “退回去。”

  “林竟。”他怎么又出来了,“马上开始了,别喝太多。我过去了。”

  “喂……,那个……”他叫什么来着?

  “怎么?”

  “你能帮我和那个歌手说说,等会出来让他别在我跟前唱么?”

  “好。我尽量。”他笑得格外好看,“我的名片你没看吧!”

  “嗯。”

  “回去看看吧。”

  “哦……”

  他消失在视线中。

  我真想叫FIDO这种音乐靡靡之音,意义不明的歌词,配器简单到两把琴,老去的歌手用他不老的声音在阐述着某些必定是伤心的故事,调子里并没有惊天动地的哀愁。

  我躲在角落里慢慢地听他歌唱。没有人肯为他的歌落泪,人们在依偎,或是在找寻可依偎的伴。

  老歌手走到我面前,没有望着我,还是歌唱。

  一曲终了,对所有人鞠了一躬,返回后台。

  我崩塌一般用手划过脸颊。

  妈的,我又哭了。

  (六)

  “告诉你别让他在我跟前唱。”我对他嚷嚷着。

  “你又哭了?”他坐下来开始填充他的烟斗。

  “好抽么?”我抓起一小撮烟丝,嗅起来十分甘甜,“为什么不抽香烟。”

  “香烟不香。”他划了一根火柴,吸了几下烟斗,引燃了烟草。“你试试?”

  我抓过他的烟斗,猛吸了一口。

  竟没有被呛到,甘醇的烟雾充满了我全部的呼吸道,满口余香。

  “烟斗和香烟不一样。没有烟纸作助燃,所以没有一氧化碳,烟丝的烘烤方式也不同。”他从我手中拿过烟斗,继续抽“香烟有点像初恋,第一次震撼很大,慢慢的你就习惯了,似乎是离不开了。终究有一天你忘记了,但偶尔还是回头看看,拾起些回忆把玩,香烟点完了就是完了,你再拿出多少根来也不是你最初抽过的那根了。烟斗就相反了。”

  “雪茄呢?”

  “雪茄是种豪华的架势,是炫耀。”他的烟丝在烟斗里明明灭灭,“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烟斗不是件容易事。”

  “你找到你合适的烟斗了么?”

  “正在找。”

  “你想找只烟斗来抽抽么?”

  “我?我只抽过一次大ma。”

  我和他相互对视着,我把头耷拉到桌子上仰望着他,他修长的手抚过我的头发。

  “林竟你头发有点长了。”

  “嗯。要打烊了呢,这里。”

  他站起身,拿出一把提琴架在肩头,音符流泻下来。

  我听出了这个曲子,莫扎特的《小星星奏鸣曲》,他拉的这个,比小时候我们唱的那个复杂的多。

  一曲终了。

  他笑着说:“林竟,晚安。”

  回到酒店,想起他的手帕还在我这里,打算给他洗干净还回去。

  展看手帕的手,上面用钢笔写着:“林竟,FIDO的演出还有两场。还是那句话,没事就来坐坐。”

  第二天,为了实在不想再哭鼻子,我戴上了渔夫帽和墨镜,穿上了有点反季节的风衣。

  窝在Narcissism的位置里,实在像个通缉犯。这种诡异的装扮要多抢眼有多抢眼。

  结果是,那个老歌手在我面前唱了半天。

  结果是,可想而知。

  不过我一直没有看到那个烟斗男。

  等到快打烊了。

  Narcissism里空空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只吉他曲子。

  《落叶》,兰调爵士用吉他弹奏。

  听完了,不等他现身,我对这空荡荡的场地喊道。

  “喂……晚安。”

  凌晨四点,我在酒店把我原本不多的行李翻了几个遍,却也没找到第一天去Narcissism时穿的那条裤子。

  仔细想想,我曾把几件衣服放在洗衣袋里,八成是被服务生拿去洗了。

  那么,那张名片……

  罢了。

  电话吵闹个不停,等它休止下来,过了好阵子我才伸手拿过它来。

  有五六个辰叔的未接来电,两个ERIC的,还有不计其数我爸的。辰叔在短信里问我什么时候搬家。语音信箱却被我爸挤爆了。

  统统删掉,回拨给给我爸。

  他大吼着叫我穿戴整齐,半小时之内出现在ERIC的大厦顶楼。

  我含着一口漱口水,拿上一包湿巾,拽起了存放正装的袋子,踩好皮鞋,还穿这睡衣就冲出了房门。

  在宾馆的门口把一对情侣硬是拉下了的士,自己跳了上去。

  像憨豆先生一样,开始笨拙的在车厢里进行换装工作。

  直到进入大厦电梯的时候,我还在和一对翡翠袖扣做斗争,领带还揣在口袋里。

  走出电梯的时候,我已经变身成为一个无懈可击的优秀好青年了,顺便对着电梯的门照了又照。

  “小竟,跟我来。”辰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在他的牵引下推开了一扇门,脑子顿时嗡的一声。

  衣衫鬓影灯红酒绿男男女女的世界嘛,完全是。

  “我来干嘛?”我问辰叔,辰叔不回答,只管带我走。我忽视了周围极度关注我的人们的视线,跟着辰叔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了我爸的面前。

  “你怎么这幅样子?”他指着我西装的扣子。

  我才发觉,双排扣的西装,我只系了一排扣子,而且还系错了扣洞,导致我的腹部有九个排列均匀的异物,极其丑陋。

  我讪笑着解开扣子打算重新系起来。

  “今天这是什么排场啊?”我调笑着。

  “ERIC旗下的一个子公司和卓家的分公司合并。”在我爸的示意下,我才注意到现场所有的花篮上都写着这样的贺语。

  破天荒,破天荒……陆风和卓家。

  “难道今年北极熊要集体迁徙去南极?”我的问题遭到了包括ERIC在内的周遭所有人的白眼。

  “等一下你辰叔的儿子就过来了。”我爸的声音我从来没觉得那么遥远过。“他作为卓家分公司的代表,你们小时候可能见过,念同一个高中。他叫文扬。”

  “是么?没什么印象了。”我喃喃的回答着,“他一个公司代表来的居然比我还晚啊,ERIC都等在这里了。”

  “他似乎忘记带什么东西了,要回去取。”辰叔的声音飘过我的耳畔。“你们很熟?”

  “唔……没什么印象了。”我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辰叔,爸。我去趟卫生间,”我小声在两人的耳畔说道,“我刚起床,还没有洗脸。”

  我延着会场的墙边,摸到了退场口。出了那道门,外面的走廊一边漆黑。

  我滑落在墙壁的边缘。

  卓文扬,你在卓家的公司工作,在你爸爸的身边,和陆风合作。

  想必你早就原谅了他们所有的人。

  那么,我见你,还早了些。

  走廊另外一头的电梯发出叮的一声,一个高挑的剪影显现出来。他的鞋子和大理石地板磕碰的声音我能够清晰的听到,短短的走了七步,他拉开会场的大门,会场里的广照亮了他半张脸,睫毛的阴影打在颊上还是和从前一样,他进去,门关上,短短不到三秒钟。

  我站起身来,走向电梯。

  那个就是我曾恋到发癫发痴的人?卓文扬。

  我摆弄着西装上的扣子,发现原来是里面那一排的扣洞没有开,所以才这么别扭。

  走到大厦的门口,发现一辆空档的出租车,朝它跑了过去。

  身体却莫名其妙的受到地心引力影响,面朝下的摔在地上。

  脚下其妙而熟悉的感觉告诉我。

  我踩到了我的鞋带。

  (七)

  “Narcissism。”我对司机直接喊出了酒吧的名字。

  我仿佛都能看到司机身上竖起来的汗毛了,要去Narcissism的人都是告诉司机去那条街停在哪里,没有直接报Narcissism名字的。

  这个酒吧,有名而又被人们刻意回避着,亦如同热爱光顾它的人群们。

  正是散场的时刻,419的对子们有些个搂抱着以别扭的姿势走出来、有些个走着前后脚;落单了的,不少是醉汉,步履蹒跚、清醒着的不是极度失意就是还在找寻。这就是要散场的Narcissism,如此丑陋。

  最后一场FIDO,最后半支曲子,空无一人的场子,那老歌手到底是想唱给谁人听?

  我一屁股坐在吧凳上:“半打龙舌兰吞杯。”

  把柠檬和盐都甩在一旁,直接灌了四个下去。

  老歌手应当知道我是最后一个客人,但他没有上前为我歌唱,他还是站在场子中间寂静的唱着。

  直到唱完最后一个音符,深深地鞠了一躬,就看都不看台下一眼带着他的两个乐手离去了,连让我为他鼓掌的时间都没有留下。转头再看,连酒保都下班了。

  龙舌兰的力道很大,特别是在空腹的时候。眼前的世界光怪陆离、五光十色,如梦的色彩让我开心不已。

  “喂……出来。我知道你在。”我对着后台大声喊。

  他掀开黑幔,走出来,一如既往地整洁。我从吧凳上爬下去,勉强还可以维持直线行走,朝他走了过去。

  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我满脸傻笑的直接扑了过去。

  他扶住我,坐在台阶上,把我的头放在他腿上。

  “怎么了?”他问。

  “嘿嘿……”我只是傻笑。

  他冰凉舒适的手指按在我的太阳穴上,正着转逆着转。我想报之以微笑,却不幸让傻笑更加灿烂。

  “爱?”他问。

  “不是……”我囫囵着说出两个字。

  “恨?”他又问。

  “不是……”既非爱恨,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这种感觉极憋屈。

  “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手指也离开了我的太阳穴。

  我刚要抗议,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口琴,放在唇边。

  约么一分钟的时间,我从第一个音符安静到了最后一个音符,没有办法说话,没有办法眨眼,没有办法移动,差点就要停止呼吸。

  “这是什么曲子?”

  “我自己写的。”

  “叫什么?”

  “《你离开了南京,从此没有人和我说话》。”

  “你离开了南京,从此没有人和我说话……”我随着他一起念,把这个长到让人发疯的名字一遍一遍的念着。“哈哈哈,这么短的曲子,取这么长的名字,谁记得住?”

  “……不需要记住。”他望着我,再次拿起了口琴。

  琴声再一次响起,方才的旋律。

  “你离开了……,从此没有人和我说话……”我还能呢喃着。

  我的眼圈都来不及红,泪水和哭声就已经响透了整个场地。

  我呜呜的爬在他怀里哭着,嚎叫着。

  他只是把我的头放在膝盖上,继续吹奏着他的曲子。

  我的嗓子生疼,可还是想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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