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礼勿攻----林海雪原
  发于:2010年0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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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我不想就这麽死去,师傅!放过我吧……
  月华,你烙印在我心上的痛苦和幸福,就要烟消云散了吗?
  
  悠长低柔的笛声蓦地停了,行刑房内,一灯如豆。
  凤歌缓缓眨了眨眼睛,自己还是好好的躺在床上,梦里佳人香消魂断,醒时空对烛花红。
  看来是遇见了魔幻催眠高人,无意间袒露了心中隐密。
  
  他戒备地环视周围,没有探测到任何敌意,行刑房内多了三个人,其中一位面容俊俏清纯,额前一簇白发闪动,趋前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阿飞,曾经是一名刺客。”
  另一位收起笛子,夸张地耍了一下衣袖,摆了一个万佛朝宗的帅气姿势,“我是一名表演艺术家,叫我礼君吧。”
  第三位青年穿紫色绸袍,面容俊朗非凡,却始终让人看不清,记不住,仿佛一入人群就会被人彻底遗忘,他温和地问候,“我是吴燕,传闻中从不失手的神偷,欢迎你加入我们。”
  
  凤歌莫名地一振,叹息道,“你们好,我是凤歌,声名狼藉的采花贼,男女痛杀,片甲不留。”
  一直沈静坐在床边的灰袍少年,微微一笑,俊美的脸显出超龄的睿智,“凤歌,恭喜你死而复生,从今天起,你就是一名新人。”
  凤歌好奇地问,“你是谁?”
  那美少年剑眉如远山,黝黑的眼眸深不可测,“我是你的长官,大理寺少卿仁杰。”
  
  凤歌安静地观察对方,从容地问:“你救我,有何目的?”
  仁杰请其他三位暂时回避,单独与凤歌恳谈:“我需要一些有特殊才能的高手,在我能力范围内,你可以重获自由、身份和权势,如果你有意复仇,我会提供一切必要的帮助。”
  凤歌心头豁然开朗,抱拳行礼:“仁大人,我必不负所托。”
  “太好了!”仁杰诚挚地笑了,紧握他的手:“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凤歌神色洒脱:“多谢大人!恩怨是非,往事如烟,莫说从头,今朝再世为人,世上便多了一个非烟,少了一个凤歌。”
  “知道了,在外人面前,我便唤你非烟。”仁杰道,“待你出狱,梳洗一番,我带你去见一位故友。”
  
  “故友,莫非是大理寺狱丞梁风?”
  仁杰神秘地一笑:“不,是在下的二哥,如公子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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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礼勿攻 63

  凤歌心中微怔,一年前,“如公子”这三个字,是灵验无比的救命符,多次助他脱离险境,今朝出狱重生,也与如公子脱不了干系。
  他微笑:“真好,我一直很感激如公子。”
  
  “二哥也很惦念你,牢中的生活很艰难,你受苦了。”
  “我习惯了,”凤歌淡淡地笑了,“不知,梁风大人现在何处?”,
  仁杰道:“他去边疆探亲,过些日子就回来。”
  
  凤歌略有些失望,如果梁风不在,他很想知道师傅的下落,只有确定师傅没事,才能安心,遂道:“仁大人,我师傅生死未卜,我想先去探他……”
  仁杰十分通情达理:“好,改日二哥与我在白云寺候驾。”
  
  凤歌被安置在随意园,这里还住了不少神秘高手,各有独立院落,互不干扰。
  他沐浴更衣後,带了点银子,直奔逍遥宫在京城驻地,谁知,那里早已人去楼空,门板上灰尘很厚,结著几个蜘蛛网。
  凤歌心头惴惴不安,在附近街上打听,却问不出所以然。
  
  他不敢细想,抛开不祥的念头,回随意园领取拨给自己的马车,日夜兼程,赶赴逍遥宫。
  
  第二日,夕阳下山时,凤歌昂首走进殿门,朗声招呼:“各位师弟,我回来了!”
  殿中人不多,十七师弟正在爬上爬下,擦拭窗框,他一见凤歌,眼眶红红地扑过来,“大师兄总算回来了!你怎麽失踪这麽久?”
  
  其他几位师弟也涌过来,像见到亲人般,围著凤歌大叹:“大师兄,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凤歌不解地问:“怎麽回事,师傅呢?”
  殿中立时鸦雀无声,十七欲言又止,眼中的泪水悄悄地滴下来。
  凤歌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脊椎发麻,身体僵硬,他声音变得干涩,艰难地问:“师傅,他还好吧?”
  
  後殿门外,有人咳嗽一声,语调幽冷:“月师傅已经大驾归西了!”
  
  凤歌不敢置信,太阳穴突突直跳,沈声问:“是谁在胡说?”
  
  那人迈步进殿,优雅地行礼:“游黎见过凤师兄。”
  正是师伯言琅之爱徒
  
  凤歌见师弟们神色委屈,已猜到了大概情形,若师傅主持宫中事务,岂会容游黎之辈猖狂?
  这一年,他在贯城死牢中静坐练功,摒除了外界干扰,武功突飞猛进,随手提逮起游黎的颈子:“你师徒做了什麽坏事?快说,我师傅在何处?”
  
  游黎在凤歌手下吃过大亏,上回比试未成,额头反被砸,留下一条细痕尚未消褪,他心里忌惮,态度倒很坦然:“凤师兄,别激动,我带你去便是。”
  说著,他招呼十七师弟等:“大家一起来,免得凤师哥不信,以为我骗人。”
  
  逍遥宫依山傍水而建,後山就是一座天然大花园,满眼翠苍松绿,繁花似锦。
  游黎沿著小径而上,来到半山腰绿草地,左为峭壁,右边碧湖水波荡漾,他往中间的山壁一指,“凤师哥,你自己去看。”
  
  凤歌狐疑地问:“你不要耍花样。”
  十七扯扯他的衣袖:“大师兄,我陪你去。”
  
  走得近了,凤歌赫然发现,前面有一座孤坟,立有一碑,上刻几个大字:逍遥派月华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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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礼勿攻 64

  凤歌仿佛被毒虫蜇了一下,整颗心痉挛般的抽搐!
  他的脊背不再挺直,脚步变得迟缓沈重,每挪动一步,心里就被细针刺一次,可怕的痛楚令他喘不过气来,血液汩汩地从心房流淌出去,过往的爱恨情仇也从四肢泻出体外。
  他忽然领悟到,执著於母亲的遗言,太过幼稚可笑。月华於他,已经超越了母亲的重要地位!
  
  他手抚墓碑扑通跪地,颤声问:“谁来告诉我,是怎麽回事?”
  
  十七泪眼迷离,道:“大师兄节哀,师傅一直缠绵病榻,不久前,言师伯扬言带人扫平逍遥宫,以报去年之耻,师傅接到战书,气得吐血而亡。”
  
  “言琅?哼!很好!”凤歌的声音冷如冰:“师傅去的那天,哪位当值服侍?”
  
  “是小师弟元昊。”
  
  “他人呢?唤他过来说话。”
  
  “师傅过世後,小师弟忽然不知去向。”
  
  凤歌脑子里一道灵光乍现,莫非月华是诈死避祸?
  他转念一想,问:“言琅呢,可还在宫中?”
  
  “言师伯在师傅坟前,搭棚祭奠了几日,也失去踪影。”
  
  凤歌垂眸细细检查,发现坟头草木倒伏,新土有翻动痕迹,他振作精神,吩咐:“去找一把铁锹来,我要开棺验尸!”
  
  “啊?”几位师弟面面相觑,退开几步,难道大师兄得失心疯了?竟要做如此大不敬之事。他们吱吱唔唔,不敢多言。
  
  游黎递上佩剑,神情温和地微笑著:“月师兄,果然聪慧绝伦,这也被你想到了。”
  凤歌接过宝剑,蓦地架在对方肩膀上,眼中的怒气沈淀下来,幽冷如寒潭:“你师傅现在何处?”
  
  “不知道,我也想去找他。”游黎摊手,认真地打量对方。
  去年惊鸿一瞥,凤歌的风华绝代,漫不经意的优雅,在他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此时再见,当年那位嬉笑怒骂的活泼少年消失了。面前之人,容颜更加明豔,同时,多了一股内敛沈稳的气度,眼中散发著丛林王者的危险气息,看起来像烈日下的千年寒冰,每个角度都光芒四射,令人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游黎暗想,过去一年,凤歌到底碰到了什麽,有如此脱胎换骨般变化?
  他衷心地微笑起来,难怪师傅对他们师徒念念不忘,败给这样的强者,没什麽可丢脸的。
  
  凤歌以剑刨土,挖出一个小坑,只觉土质疏松,并未埋棺木,他叹了口气:“游师弟,你师傅是否动过这墓?”
  
  游黎被其眸光所震慑,不敢隐瞒,点头道:“师傅支开我,独自干的,具体情况我不清楚。”
  
  凤歌扔下宝剑,宣布:“各位,通知全体子弟在迎宾大厅集合,我要赶回京城,重建逍遥派分部,十七 ,过几日,你带些得力的师兄弟前来汇合。”
  
  十七朗声答应:“是!莫颜师姐一直打算去京城呢。”
  凤歌道:“让她们一起来。”
  
  游黎试探地问:“凤师兄,我也去,行吗?”他深褐色的眸子像琥珀,带著孩子似的纯真与渴望。
  
  凤歌不为所动,转身离去:“这是你的自由,我不会阻拦。”
  
  “我就当你同意了。”游黎跟随在侧,心道,我要呆在你身边仔细观察,争取偷学几招绝学。
  
  整个下午,凤歌细读帐目开支,将宫中事务妥善安排,钱粮暂交稳重的岳师弟管理,日常执法由四师弟处理。
  
  晚上,他呆在师傅的卧房里,抚今忆昔,唏嘘感叹。
  这里的每个角落,都留有他们相处的美好记忆,师傅,你妖魅惑世,特立独行,没有确知我的死讯,怎会轻易撒手尘寰?
  
  他抱起师傅的枕头,鼻中闻到了熟悉的月桂花清香,不禁莞尔而笑,月华啊,我的月华,即便是大海捞针,我愿陪你一直沈入海底,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能把你从洞穴中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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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礼勿攻 65

  次日,凤歌驾车离开,众位师弟跟在後面依依送别,过了不久,他转头回望,人群早已散了,只有一位蓝衣少年,背著小包袱,满头是汗,默不作声地追在後面。却是游黎。
  
  凤歌放慢车速,沿著山路又行了一段,见游黎依然锲而不舍地跟著,既不张扬,也不开口求他停下,倒是颇有毅力和骨气。
  
  凤歌对这倔强少年的印象有所改观,心道,带上他也好,免得他留在宫中作乱,既是言琅的宠徒,说不定可起辖制作用。
  於是,他停车等在路边,游黎见状大喜,自告奋勇地说:“师兄,我来赶车,你到後面坐著歇息。”

  凤歌微笑让过前座:“慢慢走,沿途看风景。”
  他心里有几分把握,若月华隐名埋姓,大约会潜伏在京城附近,随时打听自己的动静。因此,他准备在京城方圆百里展开搜寻,回京後,再干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让师傅自己找上门来。
  
  黄昏时,他们入宿客栈,直接在大堂内用简单的晚膳,游黎个性乖巧温和,极善於察言观色,见凤歌喝了一口汤,就放下不再碰,他悄悄地尝了尝,知道是咸了些,便殷勤地斟茶盛饭,送到凤歌面前,转身到厨房叮嘱大师傅,菜色要清淡。
  
  凤歌看在眼里,心中微微笑,对其印象更佳,能曲能伸脸皮厚,是棵魅术好苗子。
  
  不一会儿,游黎端著一碗现炖的白果鲜鸡汤,小心翼翼地从厨房出来,嘴里喊道:“对不起,请大家让一让。”
  
  这时,几个大汉一阵风似地冲进客栈:“住店!来三间客房!”
  他们横穿直撞,游黎躲闪得慢了,被推倒在地,手里的汤哗啦泼洒在腿上,烫得满地跳脚,他亲自下厨调味,原想讨凤歌欢心,却被人搅黄了,隐忍怒气,瞪著对方道:“你赔我的鸡汤!”
  
  那莽汉白眼一翻,扬著拳头威胁:“滚!老子揍死你!”
  游黎移目四望,这群大汉霸占了中央的大桌,其中却有一位少年,身上穿织锦罗丝月白缎袍,金冠玉带,头戴一顶垂纱斗笠半遮容颜,仅露出下颌,肤白如雪,唇红如花,他坐在那里,犹如一颗明珠闪烁,将周围的光彩都夺去了。
  
  游黎心里一动,走过去见礼:“这位公子,请你约束属下。”
  那人笔直地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十分傲慢无礼。
  其他几位大汉面露凶光,纷纷站起,举手要打。
  
  游黎心知那少年非富即贵,恶奴仗势欺人,再计较下去不过是自讨没趣。他知机地转回凤歌身边,抱歉地叹气:“凤师哥,他们不讲理。”
  凤歌沈吟,低声道:“这群人有古怪,你快换下袍子,今夜紧闭房门,不要乱跑。”
  游黎一惊,连忙答应。
  
  到了半夜,凤歌被一阵仓促的拍门声惊醒。
  游黎就睡在隔壁房间,难道是遇到麻烦了?
  他一边披衣起身,一边问:“是游师弟吗?”
  那人含糊地答:“哦……呜呜……”敲门声更急迫!
  
  凤歌打开门,一个月白色的身影跌进屋内,垂头靠在凤歌脚边,他黑发披散,衣袍破碎,仍能分辨出,是晚餐时遇见的戴斗笠的贵公子。
  凤歌眉头轻蹙,提起少年的身体,触手温软滑腻,幽香扑面,的确是娇生惯养的顶尖美人,少年嘤咛一声,偎入他怀中,花瓣般的嘴唇轻触凤歌面颊,别有一番旖旎滋味。
  
  凤歌推开他定睛一看,不觉大惊失色,浑身毛骨悚然!
  皎洁的月光,照出少年绝美的容颜,赫然是早就该下地狱的齐王李宇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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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礼勿攻 66

  秋凉似水,黑夜雾霭迷离,凤歌的头脑刹那间一片空白。人死不能复生,何况怀中之人体温正常,不会是鬼魂。
  齐王竟然没有死?!
  记忆中,齐王阴险狠辣,即使貌美如春花,却掩不住狡猾致命的毒牙,随时可能夺人性命。
  而眼前之人,星眸半眯,面泛红潮,无力地娇喘殷殷,似乎神志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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