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语燕————千芊竹
千芊竹  发于:2010年0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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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传来思夜的啜泣声,月哥走了出去。
"你对雪融做了什么?"月哥的斥责声好吓人。
"我......我什么也没做,我......我......只是把他推到了池子里。"
"你知不知道,一个会游泳的人,要把自己淹死在那么浅的池水里,他是抱了多大的绝望,多大的绝望......"月哥终于哭出来。
一时间,屋里屋外哭声一片。
表哥抗旨和晓哥回京了,一切转机就凭皇上的一句话。
皇上亲自来到殷家,屋里屋外跪了一群人。
我跪在最后面,看不清这个九五之尊的模样,我也不要看清,我只要他一句话。
等到今天,无非等他一句话救思如。
皇上终于开口:"羽琦都告诉我了,想不到这件事会牵连殷家,但恶贼不除,王法何在?朕亲自来,就是来告诉你,殷家虽然会失去一个儿子,但保全了大局。此事结束,殷家就是最大的功臣,殷墨桦,你节哀顺变吧。"
冠冕堂皇的用词实际掩藏着凶险,一国之君原来就是这样的草菅人命。
舅舅老泪纵横,低头谢恩。
"为什么要谢他,他要杀思如,你还谢他?"我慢慢站起来,这个人不配让我跪。
"殷家凭什么要为你失去一个儿子,思如凭什么要为一颗破石头牺牲。"我缓缓向前走,我要看看这个披着黄袍的人是如何丑陋的一张嘴脸。
禁军的刀已架住我,皇上已怒容满面。
羽琦连忙求情:"雪融是山里长大的,不懂规矩,皇上看在微臣薄面上,不要怪他。"
舅舅、晨哥、晓哥也纷纷求情,皇上面色缓了缓。
"不要求他,像他这种不分是非、草菅人命的人根本不值得。"思如既然注定要死,我决不会让害死他的人好过,大不了也就是一条命而已,还有什么好怕的。
羽琦等人大急,也已抵挡不住皇上的暴怒。
被人架着掌嘴,已不知打了多少下,也决不讨饶,渐渐已失去了知觉。
火辣辣的脸上有清凉的东西流过,睁开眼睛就看见月哥,一脸沉痛的看着我,好像每次看到月哥都是在喝药、上药、扎针。
"你就不能软一软,他是皇上阿,你这样开罪他,一样救不了思如,还搭上你自己的命,你难道忍心,让爹一夜之间失去两个儿子。"月哥抹泪。
失去一个和失去两个又有什么区别。
月哥走后,我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是殷家的柴房,当年的李大就死在这儿。
那个一直对我笑的老实男人,借着酒醉压住我,看到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他没有醉,他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一个让龌龊的事变得理所当然的借口,就像皇上那个杀死思如的借口,什么王法、功臣,其实都是借口。
就算有再漂亮的理由,龌龊的事也不会变的正当,再多的封赏,也换不回思如的生命。
月哥的药一向管用,四五天后,脸上就已消肿。
我被带到了皇上面前,羽琦表哥在皇上背后冲我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再冲撞皇上。
我没有下跪,带我进屋的侍卫本要压下我,被皇上止住了,皇上示意羽琦出去,屋里只剩下我和皇上两个人。
皇上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抬起我的下颚,轻笑:"这么绝俗的脸,娇弱的身子,却藏了个这么暴烈的性子,夏雪融,你到底有着一个什么样的魂魄?"
"至少不是一个龌龊的。"眼前人空长着一副好皮相,却有着最歹毒的灵魂。
皇上也不生气,悠然自得的坐下来:"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救殷思如。"
我一声不吭的跪下来,"请皇上救他。"
"夏雪融,你还真是痴情,也不问问我的条件?"皇上口气不悦。
"无所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当然知道不会那么简单,但最多就是赔条命,我都死过一次了,还怕什么。
"好,那就一命换一命,我救了殷思如,你就拿命赔我。"
皇上的一句话,殷家奔波多日无果的难题解决了,表哥和晓哥带着皇上手谕回京城大牢提人,只等九月十五那日换人。
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殷家上下一片欢喜。
我离开殷家时,思如还没回来。
舅舅和众兄弟站在殷家的大门口送我,那情景就像当年接我到殷家时一样,只是面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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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京城,皇宫,其实不过是一座鸟笼子,一个金碧辉煌的鸟笼子。
我没有被打入大牢,而是被安排在另一个小鸟笼里,整日有人看着。
九月二十日,我见到了表哥,他刚从杭州赶回来,告诉我思如已平安到了家。
我的心终于没有了牵挂。
表哥哀伤的问我:"你不是说,没有思如的地方,哪儿都不去吗?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跟皇上回来?"
如果当日是跟你回来,就会不一样吗?
谁知道呢。
当晚,皇上就出现在我面前,就是再蠢,我也知道他是来干嘛的。
本来我一心以为皇上是要杀我,才带我回宫,可住了几日,我就明白了,那句"一命换一命"说的是别的意思。
皇上终于进入了我的身体,撕裂的疼痛却不及心中那份几乎让我窒息的酸楚,这个流着肮脏血液的身体终于还是彻底的脏了。
我痛哭出声,皇上怜惜的搂着我,在我耳边低低劝慰,可我什么也听不到。
我现在的样子就是人们常说的倍受宠幸吧。
皇上的赏赐每天都多如牛毛,我的小鸟笼已经塞不下了,干脆全扔了出去,太监、宫女吓得跪了一地。
羽琦命人把东西在皇上来之前收拾好,放到别的地方去,然后叹息地说:"不要牵连了无辜的人。"
每个人都是无辜的,只有我夏雪融该死,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床地间的欢爱对我毫无意义,不论皇上用什么方式,我都无动于衷,像具尸体。
皇上终于愤怒了,命人拿了各种助兴的药,吃的,抹的,熏的,一样一样的试,满意地看到我在他身下呻吟,辗转、哀求。
那个思如认识的夏雪融至此终于死了。
我不再想起思如,这样污秽的我就是光用想的也会玷污了他。
一日,欢爱过后,皇上搂着昏昏欲睡的我说,明天殷思如会来。
尘封已久的名字被提起,恍若隔世。
思如会来,思如会来......
心口像被人刺了一刀,疼得几乎昏死过去,我不想见思如,不想用这样的身体见思如,但我知道,不见,就一辈子也见不到了。
偏殿里,我见到了思如,我们只不过三个月没见,却好像已经隔了几辈子。
思如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但是对着我的笑容依旧灿烂,看着我的眼睛依旧澄清。
我不敢碰思如,我不能碰脏了他。
眼泪已止不住的掉下来,擦了还有,像永远也擦不干一样,连思如的脸也看不清楚了。
"怎么还是这么爱哭。"思如抹着我的脸,声音哽咽。
好半天,才说:"雪融,我要成亲了。那个女孩子是个塞外人,在这次被劫持的路上认识的,和你有点像,我很喜欢,心想不会遇到更好的女孩子了,所以想早早的定下来。你看,我虽然是被劫持,但还是有好事情发生的。我会和她去塞外住,也许真的一辈子也不能见了,你要好好保重你自己。"
我木然的听着,然后取下颈间的锦囊,只留下里面的那颗琉璃珠,把锦囊递过去,"我身上只有这个是我自己的,就当作结婚的贺礼吧,我只怕是不能去观礼了。"
思如收下锦囊,又深深看了我一眼,道了声珍重,转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宫殿的尽头。
偏殿里,皇上和表哥从头看到尾,不发一言,甚至对我们不曾行礼也没有指责。
晚上,我在皇上的身下僵硬的像块石头,连平日用的药都不再管用,我除了一身的滚烫,什么感觉也没有。
皇上从不曾这么愤怒,一巴掌将我打到床下,拽起我的头发吼叫:"夏雪融,你死了心吧,殷思如不会再回来了,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见他,因为他快死了,这是你们的最后一面。"
见我没有反应,又狠狠地道:"你以为我骗你,你去问问羽琦就知道了。"然后让人去唤羽琦。
羽琦披着衣服进来时,我还跪坐在地上,一件薄衫遮住赤裸的身子。
皇上坐在床上,狠狠地道:"你告诉他,殷思如还有几天的活头。"
"皇上,你不是答应我不说的吗。"羽琦立刻白了脸。
"我是答应你,因为你说,只要雪融知道殷思如要成亲了,就会对殷思如死心,可是你看看,他这个样子是死心了吗?"
我站起来,看着表哥,"为什么,思如为什么会死。"
表哥垂下头去"魏钧怕有变故,给思如下了药,虽然已给了解药,但回到殷家后,出了点岔子,如今已经药石无罔了。"
"那他还有多久的时间?"我问得平静。
"五天。"
原来,思如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什么成亲、到塞外都是为了让我安心,这竟然真的是最后一面。
整日整夜,我身边都有不同的人守着,一切可能造成伤害的东西都被收了起来,鸟笼子里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空荡荡的,想想先前堆得满满的情景,我都觉得好笑。
而我眼中除了桌上那个精巧的沙漏,再看不到任何东西。
细沙丝丝缕缕的慢慢流淌下来,就像思如的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消失。
也不知打翻了多少个沙漏,打翻一个就让人再送来一个。
一地的细沙,捧起来,很快又从指缝中溜走,我抓不住、也留不住。
那一次的放手,注定了我们永远的天各一方。
思如走的那一天,陪在我身边的是表哥。
表哥寸步不离的守着我,好像我转眼就会消失一样。
"表哥,我渴了。"我坐在窗前轻轻地说。
表哥起身到桌前倒水,他转身的瞬间,我将手心的琉璃珠吞了下去。
思如,带我一起走吧。
红尘中,我已再无眷念。
待到花开雪融时

"你究竟爱不爱我娘?究竟有没有爱过我娘?"雪融撕心裂肺的哭嚎每一声都撕扯着我的心。
我究竟爱不爱你娘,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让我如何回答你。
殷家本是定居在北方,虽非富甲一方也算是当地不容忽视的大户人家。
斯文平和的爹娶了让他一见钟情,娇俏伶俐的娘,家中长辈虽对毫无背景的娘不满,但很快就被聪慧的娘一一收服。
我就出生这个富裕温暖的家里,一心以为会永远的和乐融融。
5岁那年,娘忽然失踪,随之消失的还有殷家家传的配药秘方,那秘方向来传子不传女,是爹苦求了5年,祖父才在前一天交给娘。
一时间,殷家上下恨娘入骨,只有爹深信娘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一年城里瘟疫四起,祖父祖母染病而亡,家里没了主心骨,又失了祖传秘方,顿时人心惶惶,又有大胆地家奴携私潜逃,一夜之间,风云变色,殷家只剩下一座空宅子。
姜管家变卖了屋子,带着爹、我和他的儿子姜誉来到了江南,在杭州城落了户,并重新打点起生意。
爹自娘走后就一直一蹶不振,日夜思念,搬进新家第二年就郁郁而终,姜管家带着七岁的我和十二岁的姜誉四处奔波。
十一岁时我已能独自照顾生意,生活也一天天好起来。
十三岁那年姜管家把生意全权交给了我,姜誉成了我最得力的助手。
而那几年我们也一直在打听娘的下落。
终于在我十六岁的时候见到了娘。
山谷的小道上,娘看我的眼神全是厌恶,道出了残酷的真相。
娘是江湖上一个有名盗窃组织中的一员,当年接受的考验就是殷家的秘方,为了秘方她不惜下嫁我爹,还生下我,然而在殷家的七年就象根刺时时扎在她心上,女子最宝贵的东西她都给了爹,所以也最恨爹。
原来,一切的山盟海誓、耳鬓厮磨都是假相。
剑刺进娘身体的时候,我没有一丝的犹豫和后悔。
随行的男人被我扔下山谷,我要让他们死都不能在一起。
马车里的小女孩已吓傻了,我当时如果一剑杀了她,就什么都结束了。
可我心中的恨却无法疏解,我要留着她,让她也尝尝堕入地狱的感觉。
我把夏小宛带回殷家,吃穿用度无微不至,所有人都称赞我是个以德报怨的好哥哥,只有宛儿对我心有余悸。
我并不着急,已等了那么多年,还有什么不能等。
我对宛儿就象当年娘对爹那样,一点一点侵蚀她的心。
宛儿渐渐也对我失了防备,宛儿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我就帮她取名叫墨荷,我等着洁白的荷花变黑的那一天。
机会很快就来了,宛儿十一岁那年和我出门,仇家闻讯寻来,劫持了宛儿恐吓我。
其实这种小角色我根本不放在心上,但看着宛儿惊恐的脸,我心中一阵快意,我当然不会让宛儿死在这里,可也不想早早救出他。
旁边已有人忍耐不住冲过去,他不是死在仇人手上,而是死在我的剑下。
宛儿获救后看我的眼神象见了鬼,她终于明白我其实是恨她的。
宛儿十三岁时,已出落的翩跹玉立,和近婢乔乔情同姐妹,然而那乔乔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见了宛儿后就要退婚,并和爹娘来提亲,呵呵,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伟大。
我知道宛儿和乔乔为此已多日不曾说话,此刻正是离间她们最好的时候。
我让提亲的众人进到帘后,唤来宛儿问她意思,宛儿怒极大骂此人狼心狗肺、喜新厌旧。
我本以为最多就是乔乔和宛儿绝交,谁知那个青梅竹马当晚就羞愤自尽,乔乔恨极宛儿,大骂宛儿是狐狸精,在宛儿面前跳了井。
至此宛儿不再接近任何人,殷家上下也有些流言飞语,这正是我想要的。
那一年宛儿患上疾病,我将她放在别院中照顾,大夫说有性命之忧,我不敢怠慢,请了城中几个最好的大夫,自己也住进别院,我还不能让她就这么死。
在别院一住就是几个月,放着家中分别怀孕七个月、三个月的两房姨太太不闻不问。
家仆来报,说二姨太、三姨太冲进别院的时候,我正在茶楼喝茶,听后只是笑了笑,不急不忙的喝完茶才晃回别院,看到挺着肚子的二姨太郁琴让人架着宛儿,亲自动手刮宛儿耳光,嘴里叫骂:"狐狸精,自己亲大哥都不放过。"
宛儿垂着脸也不反驳,一张脸早已肿的面目全非。
我一时怒火中烧,进了门一脚踹在郁琴肚子上,郁琴倒在地上捧着肚子呻吟,下身鲜血直流。
仆人要去找大夫,被我喝住,动手打了我的人就只有死。
三姨太敏慧吓的瘫倒在地上。
宛儿更是赫得怵怵发抖。
得知别院变故的杜心蕊带人到别院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这个一向知书达理的名门之后,怒斥我没有人性。
郁琴当晚就死了,留下一个早产的孩子--思星。
杜心蕊就是那时开始吃斋向佛,她说要为我积些阴德。
家中生意越做越大,那一年我赢了多年的死对头,争到江淮以南的药商代理权,借着宛儿十六岁的生日在家中大摆宴席。
酒过三巡,我到宛儿屋里,想看看这个一天都没露面的女主角。
宛儿屋里没人,自从乔乔死了,宛儿就不要贴身近婢,害我想找个人问都找不到。
后面好像有人在说话,我绕过去,宛儿和请来教她读书的先生正在争执。
"你为什么不肯带我走。"宛儿带着哭腔。
"你是千金小姐,跟着我只会吃苦,你会后悔的。"
"不会的,只要你带我走,什么苦我都不怕。"
......
我退回宛儿房中,酒已醒了大半,怒气缓缓升了上来。
好半天,宛儿才回房,看到我,一张脸吓得发白。
"过来。"我沉声道。
宛儿对我惧到骨子里,走到离我三步远就不敢再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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