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无殇水清幽 上————恩瞳
恩瞳  发于:2010年0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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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入夜不久天空开始飘雪,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较往年来得晚了些,也许是经不起夏无殇念叨,终于落了下来。

  看着越来越大的雪,夏无殇有些犯愁,天门关虽距武灵县不远,但中间多是山道,颇为难走,这一夜的雪积下来怕是更难走。好在这条路没什么人走,不会踩化了积雪结成冰,只是,照徐子清现在的个性,恐怕明天也不愿意去买御寒的衣物了。

  看了眼床上的狐裘,这是前些天小石头拿出来的,是夏无殇母亲的遗物,据说是夏老将军当年追求夏母时亲自上山抓了白狐来做的。夏无殇来北疆时夏母还未过世,心疼儿子便将这白狐裘披风给了他。

  但夏无殇不喜欢这类东西,总觉得穿在身上弄得自己跟个纨绔子弟一样,行军打仗也很是不方便,再加上几年前夏母过世,这便成了夏母留给他最珍贵的遗物,更是舍不得了。

  只是一想起徐子清身上单薄的棉衣,夏无殇还是拿起了披风往帐外走去。守在帐子外的小石头见夏无殇拿着披风出来吓了一跳,“将军,你去哪儿?”

  “没事,你不用跟着。”夏无殇看了一眼快被雪盖成雪人的小石头道,“你回帐子里歇着去吧,看你冷的直打哆嗦。”走出几步又回头道,“等一下,你先去一下营门那里,告诉赵飞,今日开始守营士兵改为两个时辰一换,士兵下值后一人一碗热米酒祛寒。”

  “是。”小石头应了一声,往营门跑去。

  夏无殇便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青犊没有在帐门口,想是被徐子清支回去了。夏无殇撩起帐子,一阵暖意扑面而来,看来帐子里的火盆烧得足够。微笑着踏入,就见徐子清慌乱的从被子里爬出来整着衣服,夏无殇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这才什么时候,你就已经上床歇息了?”

  徐子清被他笑得尴尬,索性闭了嘴不说话,手上倒是不慌了,拉了拉衣襟,抬头问,“夏兄有事吗?”

  到底是读书人,这一小小的动作,别人做起来就觉得有些尴尬,他倒是做的行云流水一般。

  夏无殇走过去,将手里的狐裘递给他,“我给你送这个来。”

  徐子清的眼神从夏无殇脸上移到手上,接着一愣,他虽不太懂这些皮草,但却也看出这件狐裘披风是上好的雪狐皮做的。

  “这披风……”徐子清疑惑的看向夏无殇。

  夏无殇笑了笑在床边坐下,“这披风是我娘给我的,我也不爱穿这些,方才想到了,就拿来给你了。”

  “令堂?”徐子清细细想了一下,便记起三年前夏老夫人病逝的事情,赶紧推托,“不,这是令堂留给你的,我不能要。”

  “哎呀,你怎么这么倔,自己都冷得钻被窝了,还要嘴硬。”夏无殇有些不耐烦的起身,抖开了披风要给他披上,“外面下了大雪,明日大雪封山,你铁定不会去县城里买御寒的衣物,你是打算把被子裹在身上?”

  见徐子清要躲开,夏无殇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抖了披风给他披上,“也不是送给你,借你用一下,改日还要还我。我娘给我的时候可是说了,咱们夏家没什么传家宝,这披风日后给她儿媳妇的。”

  徐子清听了最后三个字,立时不挣扎了,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都变了变,随即轻声道,“如此,谢谢夏兄了。”

  夏无殇见徐子清肯收下了,也没注意他的神色,便笑道,“你可千万别偷藏了它,否则把你当我媳妇儿带回家去。”

  军营之中常有这样的玩笑,见哪个士兵年轻俊秀,又能干听话的,一些老兵就会开玩笑说将他带回去做媳妇儿,因此,夏无殇也就随口说了,没想到,这话在徐子清耳里竟勾起了他那不堪的记忆,立刻脸色大变。

  夏无殇见徐子清脸色不对,以为是哪里不舒服,立刻探手上去要摸他的额头,却不想被他避开了。

  “躲什么!你脸色不对,我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不,没事……”徐子清依旧躲着夏无殇,强人着心中的苦痛和自我厌恶对夏无殇笑了笑,却没想到这笑比哭还难看,“……子清失态了,请夏兄谅解。”

  夏无殇见徐子清脸色恢复了一些,知道他不是生病了,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恍然道,“你该不是连个玩笑都开不起吧?军中都是大老爷们儿,常开这类玩笑,你这么面薄……”

  “子清日后会慢慢适应的。”夏无殇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子清打断了,“夏兄也说过读书人迂腐又礼数多,你总要让子清慢慢适应吧。”

  夏无殇点了点头,“也是,要你跟一群大老粗混在一起也不容易。”说着便起了身,一边盘算着,日后得找个机会关照下去别乱开徐子清的玩笑,一面对他说,“你早些休息吧,觉得被子薄就盖上那披风。”

  “嗯,多谢夏兄。”徐子清站起身要送夏无殇,被夏无殇阻止了,只好坐回床上摸着那白狐裘披风出神。

  夏无殇踏出帐子的下一刻便觉得不对,他记得初识徐子清时,因徐子清性格温顺,又饱读诗书,也曾和他开过类似的玩笑,说自己若是讨老婆定然找徐子清这样的,当时还问徐子清是否有妹子,若是和徐子清一般,定然回家就请人上门说媒去。

  记得当时徐子清是如何回答的?

  ——真是可惜了,子清若是有妹子,也定要她找一个像夏兄这般豁达潇洒的丈夫。

  ——那当真是可惜了,其实子清若是女子,那是真正最好了,也不用找什么妹子了。

  ——那子清真是对不起夏兄,让夏兄失望了。

  当时也不见他有多反感,甚至还与自己开玩笑,怎么如今却这么大的反应了?

  夏无殇直觉徐子清身上或许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会有何事让他不止变得一副看淡世事像要出家一般,还连个玩笑都开不起来?

  回想起来似乎是自己以夏无殇身份出现之后,他才变得奇奇怪怪的,但那时也不是现在这样,那,就只有自己与他留仙楼一别之后了……那之后,他不是大病了一场?

  难道重病真能改变了人的性格不成?

  带着疑惑夏无殇回到了自己的帐子,听小石头回来禀报说巡营的士兵都已经按他的意思换了班了,便也不再去多想,看了一会儿书就躺下睡了。

  然而另一个帐子里的徐子清却没他这么安逸。徐子清再一次坠入了许久不曾纠缠他的梦靥之中,想要醒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终于从梦里惊醒的时候,已经不太记得梦中的情形了,只记得自己挣扎许久终于有一双手过来拉了他一把,便将他带离了那里。

  醒来只觉的身上很是暖和,果然是上好的白狐裘,名不虚传。徐子清摸着身上微暖的狐裘,这温度有些像梦里拉他的那只手的温度,许是盖得暖和了,所以,在能摆脱了纠缠着他的梦魇吧!

  第十八章

  大雪一连下了半个月,转眼已近年关,夏无殇与徐子清三月之约也早已到期。夏无殇倒也不急着检阅徐子清的训练成果,反倒让他休息几日,等着年末全军总检阅的时候一起检阅。

  但徐子清却并没有休息,仍旧每日去空地上练习。起初他怕穿着狐裘招人非议,天气再冷也不穿,狐裘放在帐内权作了被子用。夏无殇发现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青犊每日捧着狐裘跟着徐子清,弄得徐子清也不好意思不穿。

  然而这么一闹,威远军上下都传开了大将军将宝贝狐裘给了督军大人,且不论是送还是借,反正就这情况看来大将军和督军大人关系应该是不一般。于是上上下下对徐子清更是恭敬三分起来。

  检阅的这日雪已经停了,校场一早已有人清扫过积雪,只等着全军将士集合,大将军到了便要开始检阅。

  徐子清一早就到了校场,披着狐裘,站在场边看众人整队,突然听见有人在边上说,“你这模样在这儿站着,还真有点督军的样子。”

  回过头,便见夏无殇一身白袍银甲,外头罩了个白色的棉披风,却不减半点英武之气。徐子清淡淡回了他一个笑,“像有什么用,只是个空架子。”说完撩开了狐裘露出里边一身士兵的棉衣。

  夏无殇自是知道他这么穿是为了方便一会儿比试,也不说什么走到他边上站定,也看着场中。步兵营骑兵营分排两边,几个万夫长忙着整队,张山和赵飞站在场中等着众人的汇报,等整好了队伍,便前来向夏无殇禀报。

  “准备好了吗?”待张山和赵飞禀报完毕,夏无殇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徐子清。

  徐子清轻轻点了点头,缓缓解了狐裘,折好交于边上的青犊,又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剑后转过身来道,“开始吧!”说完,径自走下了校场。

  他并不紧张,他三月来常与夏无殇比试,相信就算自己不善武学,但自己一直勤练,又有良师,至少不会输的太难看。

  夏无殇也跟着走了下去,在步兵营里点了个万夫长出列,“百里樵,步兵营中剑法第一。”

  徐子清向百里樵抱拳,“请赐教。”随后便退到场中位置,拔剑横在当胸,等着百里樵过去。

  被点了名的百里樵很是郁闷,这督军大人可不是一般人,又不清楚他到底什么底细,故意输了那是丢将军的脸,赢了又是驳了督军的面子,真是两头难,里外不是人。

  夏无殇看着徐子清一言一行倒还真有几分武人风采,只是配着他那张文秀的脸实在是有些好笑,正在心里暗笑,却发现百里樵还站在一边,一脸苦相的看着自己。想了想便知道这小小的万夫长在担心些什么,走过去道,“不用顾忌输赢,拿真本事就好,出什么事,我给你担着。”

  百里樵似是吃了定心丸一般,便持剑上场了。百里奚原本也和徐子清一起练习过,自然是见过他和大伙儿一块训练时就笨手笨脚的样子的。虽然之后夏无殇将他带走单独训练,但也听张山和赵飞说过,这人实在是与武学不沾边,心中便料定徐子清剑术绝不会好到哪里,便也就随意的出了几招,想要应付了事。

  哪知道三招下来他就觉得不对劲,这徐子清手上功夫明显精进了许多,全没有原本笨拙的样子,招招有板有眼。如此一来,他也不好随便应付了事,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

  张山和赵飞两人也看得惊奇,两个月前两人看见徐子清独自练剑的时候,这人还是磕磕绊绊,招数路数破绽甚多的样子,这怎么一下子剑法这么好了?莫不是开窍了?

  两人下意识的偷偷望了夏无殇一眼,就见夏无殇一脸笑容,颇有徒弟出师一般的欣慰感写在脸上,两人暗自乍舌,大将军这是怎么了,居然这么用心教那个可能别有用心的督军?

  正想着,就听见那边一声剑吟,接着便是剑入冻土的声音,转眼望去,就见百里樵的剑已被徐子清挑了,而他的剑恰好架在百里樵的颈上。

  四周士兵一个个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徐子清仿佛也是不太相信的样子,看了看自己的剑,又看了看百里樵煞白的脸,随后撤了剑,抱拳一拱,“多有得罪。”

  徐子清如此有礼,百里樵也不好发作,只得拱了拱手,捡了自己的剑,又向夏无殇拱了手,然后回到队伍里去。徐子清也转头看向夏无殇,见他脸上的笑意,自己也笑了,笑容里带着些兴奋的样子。

  “张山。”夏无殇早就觉得张山一直在偷望自己,便点了他的名,“你上场与徐大人比试一番如何?”

  张山还未开口,一旁的赵飞倒是站出来一拱手道,“大将军,张将军剑法不如末将,不如让末将上场。”

  张山一听这话心里不舒坦了,嚷嚷道,“赵狐狸你说谁不如你,抬高你自己也不用踩我吧?”

  赵飞望了张山一眼,依旧不紧不慢道,“张将军擒拿格斗更胜末将,若是让张将军上场,不如比擒拿格斗更好。”

  夏无殇望了两人一眼,心想,张山不知哪里又惹了赵飞,赵飞非要当着全军的面踩他一脚才算解气,心下衡量了一下,确实张山擒拿更佳,便点头道,“那就比擒拿吧!”

  就在张山乐颠颠的准备上场的时候,赵飞又突然拉住了他,“只是……末将也很想和徐大人比试一番。”

  望着赵飞拿张山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夏无殇也不得不无奈了。倒是徐子清笑道,“请赵将军稍后,我先张将军切磋。”

  赵飞望了张山一眼,张山颇是得意的哼了一声上了场,却没多久便被请了下来。徐子清一手擒拿别的没学好,借力打力和以柔克刚倒是学的精纯。张山上场没两下,就被徐子清扔了四五回,结果他越急越没章法,最后被徐子清扣了脉门才算罢休。

  夏无殇暗自好笑,他是知道徐子清若是真的和这群五大三粗的家伙比擒拿格斗,不知要被摔掉几条小命,便教了他只守不攻的方式,在外加一招借机扣对方脉门的手法,对付武林高手不行,一般的将军士兵是没有问题的。

  赵飞的剑术确实要比百里樵高出许多,在场中来来回回过了好几十招也看不出谁输谁赢,但徐子清到底是缺少了些经验,赵飞一个虚晃骗过了他,剑就架上了他的脖子。徐子清也不含糊,见两人距离近,竟在剑架上他脖子一刻,举了剑指着赵飞,这倒成了赵飞自己撞上剑口的局面。

  三场比试算是两胜一平,场上的将士们早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了,倒不是怕了徐子清,而是怕了自家大将军。这督军大人才被大将军训练了三个月,竟已能胜了百里樵,张将军,和赵将军战了平手,要是被大将军训练一年……

  众人不敢再想,转念也都替夏无殇捏把汗,都担心夏无殇如此教导徐子清日后吃了亏。他们自是不知道,夏无殇早先便与徐子清交好,只是因为一些误会而闹得冷战,如今早已经冰释前嫌。

  第十九章

  接下来便是马上骑射的比试,夏无殇问了三遍骑兵营可有人愿意出来比试,都不见回应,转头看赵飞和张山,两人一个一脸淡漠一个一脸郁卒,明显都是不想再上场的样子,夏无殇只得摇摇头道,“既然如此,子清,你我比一场。”

  徐子清微微一愣,夏无殇好久未叫他子清,纵使两人之间再无芥蒂,夏无殇也一直没如此叫过他。再看了看他脸上神情,猜想是正高兴着,便笑着点头,“手下留情。”

  “自然不会。”夏无殇唤人牵了两匹马来,转身跨了上去,“若是手下留情,我怎知你真本事?”

  徐子清笑了笑,也不多话,取弓上马,哪知还未坐定,那马竟然前足离地嘶鸣,接着便发足狂奔起来。徐子清一惊,立刻双腿夹紧马鞍,手握着缰绳不敢放松也不敢拉得太紧,生怕一松手被马甩了出去,又怕拉得太紧马儿吃疼跪倒下来将自己摔出去。

  哪知越是如此那马奔的越是癫狂,甚至还前后颠了起来,似乎是真的要把徐子清甩下来一般。徐子清被颠的晕头转向,喊不出又不知该怎么办,最后只好趴在马背上稳住自己身形。

  那马儿一嘶鸣时夏无殇就觉得不对,还未反应就见马儿狂奔出去,立刻也策马跟上。张山赵飞见状先是一愣,随即也上马追去。好在那马没奔出多久就开始前后颠跳,不多时便成了原地打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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