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野兽的嘶吼,寒霄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只麒麟兽扑出十丈之外。
“南宫天宇!”
100下
南宫天宇幻化成兽,金色的鳞甲,血红的目。他要为至亲的人阻止杀戮,却被人无力但极为坚决的拉住了尾。
“滚回你的凤陀山。”,御红菱擦净嘴角的血,强撑着站了起来。
“真丢人!”,麒麟南宫用力甩尾将御红菱驮到自己背上,“御红菱怎么可以这么丢人?我们一起战斗,为了御飐,为了他所爱的天下一家,他所爱的泱泱莫邪。”
“我叫你滚,变成畜牲就听不懂人话了吗?”,赤妖无情的架在麒麟兽的脖颈上。
“莫要再争了,伤了朋友的情谊,对于我来说,杀一个与杀两个没有什么分别,不如……一起死吧……嗯?”,寒霄起身拍了拍衫上的尘,眼角略微有些疲惫,他缓缓挥剑,像只展翅的鹰,姿态雄健而优美,似乎他生,就是为了击破长天。
“拿命来!”,御红菱脚踏麒麟兽角飞身而起。
“笑话!”,寒霄想不到被自己设计吸走七成内力的御红菱竟然还敢挑衅。
眼见寒霄的剑就要插进御红菱的胸口,众人大叫不好,谁知御红菱突然转身,本以为是要避开此剑,可众人惊醒时,剑身已然没入御红菱脊部,鲜血滋滋冒出。
他在送死?
怎么可能!
寒霄知道不可能时,后悔已是晚已,御红菱借寒霄之剑打开母亲封在自己体内的混元小周天,霎时间,红光万丈,红菱花千朵万朵纷纷开放,剧烈的漩流将寒霄包裹。
倭贼见此景,大惧,纷纷欲逃。
“大和不需要懦夫!死来!”,说话的是寒霄,但破流而出的却已不是寒霄,而是一青面獠牙的巨人怪。他一出来,便单靠双掌掌气,了结扶桑士兵千余人的性命。
“夜叉!!!”,南宫天宇的声音有着掩饰不住的惊惧,“夜攻风陀山,我就有所怀疑,利用活人尸杀人的,除了夜叉魔还会有谁,可你不是在襁褓中就已经被人溺死了吗?”
“谢谢你对家父的关心,他老人家确实已过世,至于怎么死的,南宫可以到阴间去向他老人家求教,那可是个令人伤感的故事。”
“寒霄!不要再开杀戮!我和你走!我和你走!!”,何旭的嘶吼,终于换得寒霄的回眸一顾。
他却只说,“一直很努力的不让你看到我这个丑样子,可是,现在看来是很难了。”,他再回过头,目露凶光,连佯装的慈悲都不再有,他大呵一声“杀”,上千的扶桑武士尸体成了任其摆布的活人尸。
天下一家,倾于一瞬。
二老爷被拦腰斩断,白发染血,死不瞑目。
三老爷弃佛珠,挥剑斩魔,命断如雨箭阵。
四老爷一人挑千骑,马蹄下肠穿肚烂。
五老爷六老爷连手迎敌,寒霄一剑,穿透两心。
轩草临战而逃,已然疯魔的七老爷愤怒的挥剑斩逃兵,斩下的不是轩草的头颅,却是挡上前来的凌蓝的左臂。
“蓝儿,你好愚蠢。”
“七叔,每个人都有他在意的东西,而蓝儿却没有,现在蓝儿明白了,所以求您放轩草走吧,母亲是他的一切。”
“分崩离兮啊!天下一家亡在我的手里,锦棠,小七愧对于你。”,兄弟们的死,天下一家的倾覆,莫邪的苦难,另七老爷寸断肝肠,瞬间满头尽白发。
风语岚声将兄弟们的尸身并排安置在自己身旁,他突然变得很平静,眼前尽是少年时七兄弟结拜的飒爽英姿。
红颜弹指老。散乱的华发遮挡住了风语岚声的脸,他的唇微微牵动,“天下一家就算只胜一个人,也会战斗到底。”,他身形晃动,脚踏八卦战阵,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海浪随之翻滚,拍岸惊天,岩石粉碎。
剧烈的气流从七老爷双掌掌心喷薄而出,似蛟龙出海,势不可挡。
水落石出,万木皆醒。只有一招,这一招一生只能用一次,因为人死也就不能再用了。
扶桑船毁人亡,寒霄口吐黑血被打回人型。
“七叔……”,御红菱近乎是爬着来到风语岚声身边。
“菱。”,他双目已不能视物,苍老的双手在空中胡乱摸索。
御红菱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你怎么能这么傻,这么傻呢?天下一家是他御锦棠的天下一家,莫邪是他莫邪家的天下,可御红菱却只有你风语岚声一个七叔。”
染血的手,颤抖的抚上御红菱的脸颊,唇微弱的张了张,心里的话还没来得及吐露,生命就骤然而止,跌落的手臂,重重的砸在御红菱的心口。
“公子,您一定要坚强,七老爷他绝对不想看到您这个样子,他一直将您当作是自己的孩子,您是他的骄傲,所以您一定不能垮掉。”,贵子小哥抬手为御红菱拭去眼泪,他平静的声音如佛光普照众生。
御红菱将七老爷的尸身交给贵子小哥,他站起身,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剑客堂堂正正的站起来,他说,寒霄,高手过招,三招定生死。
“可我的兵器已毁在你的手里,你却拥有赤妖……”
未等寒霄说完,御红菱已然丢掉了赤妖。
“御红菱!你天生就是混蛋一个,做甚地,现在又要装什么正人君子?!”,南宫天宇简直就要抓狂了。
“明白的人,自会明白。”,御红菱看了看桅杆上的何旭,又回首望了望小哥怀中的七叔。
寒霄出掌,飞身直攻御红菱的百汇穴,很平常的一掌,第一招竟是如此普通,御红菱静心留意,提防他有诈。
一招过后,寒霄已错身到御红菱背后,御红菱急转身,正面迎对寒霄,飞凤嬉龙,击向寒霄面门,寒霄一把抓住御红菱脚裸,谁知御红菱竟是故意留破绽给寒霄,说是迟那是快,御红菱趁寒霄双手握住自己脚裸,腰门死穴暴露无遗,随即下腰以全身功力攻其脐穴死门。寒霄中招,连连后退,血吐如柱,体内骨骼发出纷纷挫裂的声响。
莫邪凤林上步托住似乎就要散架的寒霄,“你这是何苦?害人也害己。”
“我!乐!意!”
随着寒霄三字清晰的吐露,御红菱的体内发出分筋搓骨的声响。
“我第一招目的不在你的百汇穴,而只是想从你的腰侧经过,我要将残留在你体内我宝剑的残片唤醒,让它代替我的手,撕碎你的心,啊哈哈哈哈。”
“寒霄,你变了,变得不可爱了。”莫邪凤林仍不忘调笑。
寒霄不理莫邪凤林,只抬手指向御红菱左侧第二根肋骨,咒了声“断”,随着卡啦一声,御红菱单腿跪倒,冷汗淋淋,痛不欲生。
寒霄再次抬手。
何旭哭喊着,“够了!”
“你的意思是……你放弃这个男人了?”,寒霄指向御红菱。
“是的!我放弃!”
御红菱被疼痛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渐渐闭上双眼。
赤妖不断颤动着,发出呜呜的声响,似哭泣又似愤怒,一个红衣女人的灵魂从剑身中走出,她来到御红菱的身边,用力的踢了他,“没用的小畜牲。”,依旧是冰冷的话语,冰冷的容颜,赤红怜永远的那么高傲,那么无情。
“母亲……”
“不要叫我,我不需要一个懦弱的儿子……”
“为什么死了那么久,还是要付在剑上不肯走?”,御红菱的眼中充满希翼,母亲从未和他说过她其实是爱他的。
但赤红怜一句话也没说,她只是高傲而又寂寞的昂着她的头。
一群倭寇杀红了眼举刀砍向已无力反抗的御红菱。
“谁也别想动我的孩子!”,赤红怜的灵魂化身成剑插向了那些人的胸口,但却随着这一击彻底灰飞烟灭了。
她始终还是一个母亲。
泪在御红菱的脸上风干。他奇迹般的站了起来,他对何旭说,我不放弃,也不允许你放弃。
“寒霄,我们还剩最后一招。”御红菱一步一步走向寒霄。
“最后一招?你用什么和我斗?你武功尽失,赤妖幻灭……”,说着御红菱已经挪步到寒霄身前,几乎贴面。
“我还有……”,御红菱右手抚上左肋,只听咔嚓一声断裂,“我自己。”,第二根肋骨被御红菱硬生生掰下,插进了寒霄的胸膛里。
莫邪凤林惊呼一声,要推开御红菱,他怎么也没想到御红菱会做到如此地步。
“住手!”,寒霄喝住莫邪凤林,他望向何旭,“你应该记得,我还有事情没有为你做。”
莫邪凤林收回困住何旭的一对凤凰鸟,何旭飞身冲向寒霄,却将他的掌打在了御红菱的肩头。
御红菱向后飘去,他感觉自己越来越轻,渐渐的失去存在感。
他恍惚听到何旭在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恍惚看见何旭随寒霄他们乘船离去,两只大鸟在天空盘旋,奇怪的粉末飘然而落。
他的眼睛慢慢不能视物,最后看到的是,小哥抱着七老爷的尸体跳入了深海。
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尾声(上)
并不是失去后方知珍惜,求不得才显珍贵,因为早就开始珍爱你、宝贝你,只是……我一直不愿承认、不敢承认……
──御红菱
五年后。莫邪。尚京。
虽然五年前与扶桑一役,最终是莫邪取得胜利,但天下一家的力量却被损耗得所剩无几──无论人力、财力以及物力。那之后就只剩下尚京的几家青楼楚馆的地契。不过,御红菱这个人,就算剩下棒渣咸菜给他,他也能弄出精致的招人眼的东西出来,决不肯委屈了自己,更加不会折了自己的面子。
将天下一家的老宅不住的房舍出租出去,剩下一座风水好的、位置佳的用租房得来的银子体体面面的装修了一遍,前店后舍开了一家高档的娃娃馆。一个活关节的紫檀木娃娃至少要卖白银500两,这还不包括买家要养一个娃娃后续的投资。御红菱也有主意,通过和问月白的关系,请了几位从皇家储绣宫退下来的老宫女为娃娃们量体裁衣,更有曾为后宫娘娘们盘发、化妆的老师傅为娃娃们制做假发,研制专用美容品。御红菱说,因为孤单、却懦而又寂寞的人很多,所以他们愿意奢侈为自己的爱购买一份永远不会背叛的承诺。娃娃是不会不再爱你;背叛你;伤害你;从你的生命中消失的彻彻底底。
娃娃的生意越做越好,也越做越体面,越做越精致,上门定购的皇亲国戚有之,富商巨甲有之,异邦贵族有之。可就算再有钱,有些娃娃是万万不卖的,那就是何旭的藏品,想当初,御红菱也是一个人孤单单的坐在何旭的房间里,面对这许多似乎拥有灵魂的娃娃思念着一个人时,想到了经营娃娃馆的主意。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不言放弃,这是御红菱与何旭长期相处明白的一个道理。
有了家底后,御红菱将那些青楼收购己有,做成连锁店,统称“天下一家春”。开业第一天,将问月白请来,无赖的要求美人一吻做贺礼,在御红菱预料之中的,皇帝莫邪熏怒冲冲率兵来砸店,被问月白制止。但“不知皇帝为什么一脸羞愤的来砸天下一家春”的种种谣言猜测传遍大街小巷时,天下一家春的生意开始如日中天。
这五年,过得无比忙碌,也无比寂寞。
雪下的愈发大了,一个穿着猩红斗篷的男子从马背上下来,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咔吱的声响,身旁一个俊俏的下人连忙伸手去扶。
“安,叩门。”
如今的安,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安了,少了几分孱弱青涩,多了几许俊朗严厉。他双手将男子的手交到身旁的下人手里,并厉声叮嘱他们:“扶仔细了,爷有什么闪失,小心你们的皮肉。”
男子笑了笑:“安大管家,我只是眼睛不好,并不是纸粘的,糖吹的。”
“爷你总是不当回事,这是粉姑娘不在,若粉姑娘在,知道我跟着你又出去了三、四个月,非得打断我的一双腿不可。”
“不会的,她在龙域陪情郎,哪有心思往回跑啊。”
“谁说我没有?!”!的一声,墨黑色的桃木大门被人推开,出来一个珠圆玉润的小美人,脸颊不知是因为冷,还是被气的,通红通红的越发显得青春勃勃、美丽逼人,“好你个御红菱,一个瞎男人还到处乱跑,一跑就是四个月。”
“团团……这样说话……不怕刺伤我脆弱的心灵?!”
“你脆弱?!不要以为我人在龙域,就不知道你的事情,五年里你总共跑出去四趟、每次都得四五个月,扶桑与莫邪周围的小岛你都翻了一个遍,就算你有武功、你有内力,可你别忘了你眼睛不好,近身的也只模模糊糊的看个大概,万一你出了事怎么办,他回来了,你让我们怎么交待。”说着,一向坚强的女孩子不免有些伤感。
“团团也坚信矮冬瓜会回来的,是吗?”
“每个人都信,只你不信!”
“我信!”
“你信?!你信,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呆在天下一家,让凌大哥医好你的眼,等他回来。”
“我也没做什么危险的事,就是出去走走,再说还有安他们陪着呢。”
“你快给我进来吧,都快成雪人了,我懒得理你,自有制你的。”粉团团把御红菱等人拽进来,“来人!关门!放菱菱妻!”
“阿弥陀佛,女施主,您就饶了他吧,给贫僧一个面子。”
“凌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御红菱高兴的上前摸索着说话人的手。
过去的凌蓝,如今的兰觉法师,笑意盈盈地将手递到御红菱的掌心中。
有小丫环进屋挑了挑炭盆里的火,粉团团帮着御红菱退去已被雪浸湿的斗篷,额前与鬓角的发丝都被雪打湿了,乖顺的贴在略显苍白的脸颊上,在炭火的映衬下,眉间的那一抹朱红显得越发妖冶动人。
“好好的,怎么从龙域回来了?”御红菱拉住粉团团的手。
“有人欺负我,你管是不管?!”
“有人欺负你?!别逗了,你不欺负别人,就谢天谢地了。”
“御红菱!”看着凌蓝又要阿弥陀佛的样子,粉团团运了运气,“哼!看你是个残废的分上,不和你计较了。”话刚说完,就一眼打在了凌蓝左臂空空的袖管上,觉得自己失言,很是愧疚,“对不起……我……我去给你们准备素食……你们聊着。”
“嫁了人就是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固执鲁莽,但至少敢于承认错误了,‘对不起’这三个字从这小丫头嘴中说出可真是难得。”御红菱饮了口茶,复又笑了笑。
那次战役之后,御红菱显得很坚强,他会对待他好的人露出微笑,但凌蓝始终觉得他的笑容就像他受伤的眼睛的眼神一样空洞。
“问题就出在这个‘嫁’字上。”凌蓝品了口茶预备给御红菱道个究竟。
这话,要从五年前说起,五年前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受了重伤的粉团团被龙域太子如今的龙域小皇帝所救,带回龙域皇宫养伤,二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渐生爱慕,转眼间小皇帝就要到了大婚的年纪,言称“非粉团团不娶”,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