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远道归来，家里却空空荡荡？为什么你的家人都不在家？」

　　吕大维嘿嘿笑起来，得意非凡地说：「不瞒你说！我的父母啊，一个酒神一个赌圣，从小到大他们都时常不在家，我都习惯了！他们现在没准儿正在拉斯维加斯某个地下赌场玩得正开心哪！」

　　「哦......」眼镜蛇长长吟了一声，忍俊不禁道：「你认为那样我就找不着他们？」

　　吕大维不由紧张起来：「不会吧......你那么神通广大？」

　　看到他一脸质疑，眼镜蛇还未说什么，管家罗斯却抢先说：「你这笨蛋！拉斯维拉加一半的赌场和酒吧都是由我们老板管理的！他怎么会不知道！」

　　「那可不一定！也许我父母所在的是那『另一半』呢！」

　　罗斯被气得翻白眼，眼镜蛇却朝他丢了个脸色，笑盈盈道：「罗斯，你看我这位老同学很可爱吧，不枉我一番辛苦找到他。」

　　罗斯也笑道：「这也要多亏他的父母欠下许多酒钱和赌债，被逼无法的时候只好抬出他们当警察的儿子，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你们胡说！」吕大维跳起来，指着罗斯的鼻子骂：「你这小四眼，别想扯几句谎就骗得我上当！告诉你，我爹妈从我三岁起就天天被黑道追杀，早就练得一身功夫，你们想抓到他们门儿都没有！

　　「哼！那是他们没碰到我！」

　　吕大维一愣，有点难以置信地问：「这次他们真的被抓到了？」

　　「那还有假？」

　　吕大维怔住了，傻傻地揉揉眼睛，再长呼吸两声，然后扯着嗓子快慰地大叫起来：「这对贱男女--总算遭到报应啦！」

　　「嗯？」在场的铜罗汉统统愣住，「他说什么？」

　　「我简直是前世造了孽，才会投胎投到这对混球父母！日子没一天安宁！我妈生我的时候，冒出头的时候我还在加州，可落地的时候身子却在墨西哥！弄得我到现在也不清楚自己的国籍在哪里！满月的时候，人家都是被母奶喂大的，我却在酒罐子里泡大的！她酒钱没了的时候就拿我去抵押，过几天我爹再去赌场把我赢回来，有时候是我爹输了钱把我当街卖了，我娘在酒铺里看到再把我偷回来......就这么偷来当去卖来赎去，我如此度过了我那惨淡的二十年人生，山神啊！我是不是在你山头上拉过屎，你要这么折磨我......」

　　这吕大维越说越辛酸，越哭越凄惨，把对面的罗斯弄得手足无措，求助地望着眼镜蛇。

　　眼镜蛇倒是并不吃惊，笑眯眯地看着听着，吕大维那悲惨的哭声对他来说简直是美妙的天籁，他只觉得上帝是公平的，恶人自有恶人疼，这吕大维把自己的人生变成了一场恶梦，他自己也别想要天堂过得滋润。

　　「大维。」眼镜蛇拍着他的肩膀问：「你若真的那么恨你的父母，我就索性好事做到底，帮你除掉他们，如何？」

　　「嘎？」吕大雏脸上还挂着泪滴，被这话吓一跳，可看他的表情，也着实是在认真地考虑。他问：「你要怎么除掉他们？」

　　「你说呢？」

　　「哼哼......」吕大维冷酷地笑起来，说：「人生最可怕的事，莫过于最爱做的事变成最憎恶的事，最爱的人变成最恨的人--他们既然那么爱喝爱赌，那就让他们好好喝！好好赌！喝到他们看到酒就呕吐！看到赌桌就抽筋！」

　　「好办法！」眼镜蛇不禁赞叹道：「你这主意也不是打了一天两天了吧？」

　　吕大维郑重点点头，说：「我很久以前就暗暗发誓，有一天我赚多了钱，就要买下整个拉斯维加斯的赌场和酒馆，让我的爹妈在里面天天喝天天赌，天天喝天天赌......」

　　「你可真是个孝顺儿子......」罗斯一脸黑线地望着这兴趣盎然的两人。

　　无聊+无聊=？

　　第七章

　　眼镜蛇又问：「那么大维，你有生之年，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啊......我......」吕大维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十分憧憬的神情，他没有看到这时候眼镜蛇的表情，阴险的瞳孔中冒出更阴险的光。

　　「我毕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吃尽天下美食，览尽四海风光！我要买一艘大得可以盛下一个足球场的游艇，在上面开几十间餐厅，里面有中国菜法国菜意大利菜还有墨西哥烤肉卷......我就在睡椅上躺着，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一边随波飘荡，一边大快朵颐，哈哈哈......人生乐事呀！」

　　罗斯听着听着，竟然嘿嘿乐起来，悄悄地向身边的一个铜罗汉道：「这些话怎么那么耳熟？」

　　一个铜罗汉回答他：「好像上回老板在做梦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罗斯哦一声，道：「没错没错！这两个吃货真是碰到一起！」

　　眼镜蛇听到吕大维的话，也吓了一跳，问他：「你为什么有这梦想？」

　　「这不是我的梦想啊。」吕大维摇摇头，说：「这是一个约定。」

　　「约定？」

　　「唉，时间隔得太久，我也不记得是和谁的约定了。只是记得一次的同学野外聚餐上面，大家都吃多了喝多了，抱在一起又唱又跳，累了就呼呼睡做一团，我只记得当时我怀里有个软软的又滑滑的身体，一整夜都在念叨这个，还跟商量游艇要漆成什么颜色的，躺椅要设在什么位置，烤肉要烧到几成熟......」

　　眼镜蛇越来越暴汗，打断他的话，喝道：「胡说八道！这明明就是你自己白痴的梦，干嘛要推到别人身上？」

　　「哈哈！你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吃东西，什么甜的酸的辣的，那是我最讨厌的！因为我挑肥拣瘦的所以青春期才会发育不良，生得那么瘦小！」

　　吕大维说着自卑地看看自己胸前的排骨，再流连在眼镜蛇结实的胸肌上，重重叹口气。

　　眼镜蛇朝他头上猛拍一下，道：「混蛋！竟然敢说自己讨厌吃东西！这是对食神的大不敬！好，你最讨厌做什么，我偏要逼着你做，罗斯，把准备的东西搬进来！」

　　眼镜蛇一声喝令，罗斯及其手下统统得令，开始忙碌起来，他们转身打开大门，只见外面一片黑幕中，有辆大货车的车灯明明灭灭，车身上漆着五颜六色的牛羊猪狗，像个移动的农场。

　　八个铜罗汉各展绝技，一手托盘一手提桶，忙忙碌碌从车上面把各式各样的厨具、食盒、鲜肉、蔬菜、调料撤下来，整齐地罗列摆放在吕大维家的厨房里面，不一会儿那小小的厨房处处就被推得小山般高，每座小山都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这......这是什么？」吕大维目瞪口呆地看了半天，问。

　　「你的晚餐啊。」眼镜蛇笑嘻嘻地回答。

　　「这--这么多！」

　　「当然要越多越好！这样才能喂饱你啊！」

　　「我一顿可吃不了那么多！」

　　「我也没有让你一顿吃光啊。」

　　「那--」

　　「亲爱的！从今晚起，我要天天做饭给你吃，每天都让你吃得饱饱的，喂得足足的，又香又甜又白又胖......让你变成一个两百磅的小胖子！」

　　「两百磅......」吕大维听到这个恐怖的数位，吓得一头冷汗，可他知道眼镜蛇不是说着玩的，这就是他的报复--让自己亲身经历一下他过去身体的体重和心灵的沉重。

　　「你--你--你想撑死我？」

　　眼镜蛇抽他一巴掌，道：「死了就便宜你！」

　　「那你要留着我慢慢折磨，啊--眼镜蛇你可真毒！」

　　「更毒的还在后面！等我把你养得白白胖胖，就可以拿你的肚皮当枕垫拿你的大腿当床脚，再用你油亮亮的脑门当台灯照！」

　　「你想得倒美，你以为你喂我就会吃啊！我拒绝！」

　　「你拒绝得了吗？是不是要我在你喉咙上再开个嘴--这个嘴可比你现在这个听话多了！」

　　眼镜蛇掌风如刀，即刻已经封在吕大维喉头之处，吓得他一口唾沫咽下一半、卡在中间，呛得满脸通红。

　　「这一切都只是开始呢，小可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当年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会一件件在你身上试刀的！等你把自己酿造的毒果一口一口全吞下去，你就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滋味！」

　　「不要！不要啊眼镜蛇！」吕大维求饶起来：「我现在就知道是什么滋味啦！我不要吃不要吃......」

　　「哦咧，刚刚你还对我说肚子饿呢！」

　　「我肚子饿吃个汉堡包就行了，不用你费心......」

　　「那可不行！多年不见，我怎么能随便打发老朋友！」

　　说着眼镜蛇已经挽起袖子，准备下厨房，罗斯和几个铜罗汉留下看管吕大维，后者插翅也难逃。

　　「我说，HI，几位，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老大的厨艺怎么样？」吕大维不安地问。

　　罗斯沉吟良久后，说：「这个......」

　　吕大维听到他的口吻就有不祥的预感，害怕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吃？」

　　「不......不知道。」罗斯诚恳地回答：「老板做的东西，连他自己也没吃过。」

　　「不会吧！那岂不是连猪都不想吃！」

　　话到此处，厨房远远飞来一把菜刀，正插在吕大维后面的墙壁上，吓得他顿时跪了下来。

　　传来一声怒吼：「你说谁是猪？」

　　吕大维被罗斯几人硬是按在长长的餐桌上面，系上礼结铺上纸巾，如同置身希尔顿饭店，后者还揶揄他道：「你应该感到光荣，这是我们老板第一次进厨房--给人做饭。」

　　「那他以前做给谁吃？」

　　「这个嘛......东房的阿猫啊，西街的小狗啊，过道的老鼠啊，对了！他还在水池里面养了两只大鳄鱼，刚刚来的时候还时常能够看到它们在水面上玩，后来就不知去向了......」

　　「啊？不会吧！他做的饭菜连鳄鱼都能被毒死？」

　　「可是老板真的很喜欢厨艺的，曾经请世界各国的名厨专门指教过的--最后这些老师也不知去向了......」

　　「啊？他究竟在做饭给人吃，还是把人当饭吃？」

　　「你的话太夸张--我们老板已经很久没吃人了......」

　　「这么说他曾经吃过？」吕大维尖着嗓子吼：「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人！是妖精！」

　　「年轻人你这么说就不对啦，我们老板潜心研究烹饪，走遍了五湖四海，为的就是寻找各种不同味道的食材，飞禽走兽他都已经不新鲜，当然要寻找更富有新意的--对喽，还要向你推荐一下，我们老板刚刚成立一家杀手公司，每天都有源源不绝的原料供应......」

　　罗斯滔滔不绝，可吕大维已经翻着白眼倒在桌上，全身抽搐不停。

　　达帝端着餐盘走过来时，就看到吕大维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很不高兴，对罗斯说：「我叫你不要轻易吓他，这小子不经吓的。」

　　罗斯嘿嘿笑着：「老板何必对他那么温柔客气，我也是想帮你的忙而已。」

　　达帝瞪他一眼，说：「不必了。」

　　罗斯灰溜溜地退到一边。

　　吕大维这时候悠悠醒转，一睁眼看到眼镜蛇，顿时又想晕过去，可达帝将手中的菜铲一翻，垫在他脖子下面，威逼道：「给我清醒一点！」

　　吕大维连忙慌慌张张擦干净嘴上的口水，佯作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把他手中的盘子接过来，放在面前，一脸陶醉地说：「嗯～～单是闻这味道，就知道是人间美味！我不用吃就饱了！」

　　眼镜蛇冷哼一声，往他手中放了一把叉子，道：「你那鼻子告诉我，他什么也没闻到，你的嘴在抗议--他饿了！」

　　「你怎么会听到......」

　　眼镜蛇瞪他一眼：「我还知道你的心声说『要是难吃我就立马倒下装死』，告诉你，想都不要想，冰水和辣椒糊我都准备好了！你敢装死就让你好好尝尝！」

　　吕大维被他噎得顿时无语，被他吓得两腿打颤，他望着面前散发着香气的食物，貌似很美味--可实际呢？

　　眼镜蛇曾经是个饭桶、吃货、美食界天才，可也不代表他吃得多了就能做出好吃的，现在吕大维怀疑他究竟想一下子撑死自己，还是用难吃的饭菜一天天折磨自己。

　　「眼镜蛇......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吕大维突然拉住他的手，一脸挚意诚恳，煽情地从泪腺挤出两滴眼泪来，润湿眼眶，在双眼中营造出一幅波光粼粼的景象。

　　「我们来找一个医生，在我的皮下注射脂肪，让我在一天之内就达到你想要的体重指标--咱们能不能把增肥的过程给省略啊？」

　　「不行！」眼镜蛇冷冷地说：「你不知道，我一向是重视过程不重视结果的吗？」

　　「可是，我要提醒你一下，我可是有心脏病和胆固醇过高的毛病，要是肉类和蛋白质吃太多，我的心脏负荷不住，就会病发一命呜呼，到时候就没人陪你玩到结果啦......」

　　「没关系！我连医生都替你备好，必要的时候连肠子都可以帮你洗干净！」

　　「啊--」吕大维挠着头大叫起来。

　　「还有什么问题？」达帝拾起桌上的小刀，凌空飞出，正插在吕大维面前的牛排上面。

　　「没......没问题......我......我要开动了......」

　　达帝微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乖～～」

　　吕大维彻底没了辙，只好专攻于一刀一叉，把满腔的怒气发泄在牛排上面，我切我剁我拉我扯，我要把你们像眼镜蛇那样分尸成一千一万块！

　　他带着无比的仇恨把一块牛排丢进嘴里，咬牙切齿地碾磨，心狠口辣地吞咽，一块块一块块，他没有吃出任何滋味来，当他感觉到有一种美妙的香泽充斥他的口腔，当他意识到有一股无比温暖的味道盈满他的五脏六腑。

　　他惊得从座位上面一跳而起，大叫：「我的天啊！」

　　罗斯一众人目瞪口呆望着他，使劲冲他使眼色：千万别说难吃啊，否则当心小命不保！

　　「太他妈的好吃啦！」

　　吕大维惊喜地跳起来，眉飞色舞，把吃光光的盘子再舔舔干净，欣喜万分地说：「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真的？」达帝也被他的反应吓坏了。

　　「真的！」吕大维重重地点头。

　　「你没有在骗我？」达帝再问。

　　「我就是想骗你--我的嘴巴也不答应啊！明明受了你那么好的招待......」

　　「难道我的厨艺没有想象中糟糕？」达帝无比怀疑，捏着下巴思忖。

　　「你的厨艺简直是人间极品！你应该去当大厨师！」

　　「真那么好？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所以啊！劝你别混黑社会啦，你有那么好的厨艺大可多开几家餐厅，放下屠刀拿起菜刀！」

　　「有道理。」达帝连连点头。

　　吕大维没想到自己的吹捧攻势这么有效，看来眼镜蛇是吃软不吃硬的，于是更加地称赞他：「凭你的手艺，绝对走遍天下都不怕！先到法国！去拿他几个大奖！再去瑞典，赢他个诺贝尔美食奖回来！到时候我来做你的经纪人，把美好的滋味带往世界的每一个地方......」

　　他正说着，却见达帝转身，从餐车上面又端下一个被银罩盖住的大盘子。

　　「这是什么？」

　　「我特制的乳猪！」

　　达帝猛然掀开罩具，盘中有只眯着眼睛憨睡正甜的大肥猪正躺在他面前，猪鼻子直冲着吕大维。

　　「啊！」吕大维惨叫一声跳起来：「它还是活的！」

　　达帝不由得意地笑起来：「这是我特别配方的清蒸乳猪，为的就是保留猪身上的原汁原味，甚至连它被宰杀前的样子都保留下来，还有--你看看这个刀口，从上到下一气呵成，可见刀法是多么干净利落，这是我们公司里面的头号杀手『断头』亲自操刀的！」

　　「啊......真是栩栩如生啊......看那肥耳朵好像还会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