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就是因为会这样胡思乱想而可爱，可是我也会因为担心晓老是要我离开觉得很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得到你所有的信任。」

　　「你知道我曾被我师父抛弃过，会这样担心是很正常的，如果你真想我永远跟在你身边，那你就努力让我信任你。」翔眼睛中所藏的感情，让我任性的说出这样的话。

　　翔的嘴角露出很深、很深的微笑，

　　「我会一直努力的，让你可以永远的信任我、让你永远离不开我身边……」

　　三月春雪－69

　　（翔）

　　前几日，那女人突然在竹屋里头发出一连串的刺耳笑声，接着像一阵风般闯进草卢拉着晓的手躲进了竹屋里，我就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晓了。

　　「老阿伯，你别再看了，我娘是不可能让你进去的。」小鬼从竹屋里出来赶紧关上了门，甚至不让我有看到里头的机会，

　　「真奇怪，我娘以前不会这样对其他病患的啊，她在治疗的时候一向都是很欢迎病患的亲属在一旁，可是为什么我娘会这么讨厌你呢？我娘说她一见到你就会想起很多不愉快的事情……这是为什么？老阿伯。」

　　真是气死我了！这女人该不会是从我的样貌想起了二子吧？所以才会我这样对我吧！气死我了，要不是为了晓、要不是她是二子的妻子，我不可能这样任她戏弄我！

　　「小鬼，晓的情形怎么样？」如果不能进屋，小鬼就变成我了解晓的状况的唯一途径。

　　「我不知道……」小鬼看了我一眼，

　　「这几天娘一直在阿叔的眼睛上用药，换好药之后又用纱布一层又一层的盖着阿叔的眼睛，我娘说阿叔现在不能用眼，至于这药有没有用，还要等十几天才会知道。」

　　还要十几天！这样的煎熬，我不知道还能忍耐多久！

　　「老阿伯……」当我对着门叹气的时候，小鬼突然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衣服。

　　「小鬼，麻烦你把那个老字去掉，我会很乐意听见你叫我阿伯的。」我很诚恳的看着眼前的孩子，希望我的诚恳有传进他的心里。

　　其实以我手上现有消息来看，这孩子肯定是二子的孩子了，只是我不能让大部分的人知道我还活着，所以这消息我还不敢放出去，只能让这孩子继续在这山中受苦。

　　「我也有名有姓啊，你从来不叫我柳吉祥，老是叫我小鬼，我也不乐意。」

　　柳吉祥？这孩子说他姓柳？这女人太过分了！让这孩子跟着她姓是不打算让他认祖归宗了吗？

　　「吉祥，你确定你姓柳吗？」我压着怒气好声好气的望着小鬼。

　　小鬼点头，

　　「我也不想跟着不要我和娘的爹姓。」

　　据我所知，当年根本就是这女人自己逃出宫的，二子从来没有赶过她，甚至为了她至今未娶，二子没有对不起这女人，是这女人对不起二子。

　　我很想替我家的弟弟说话，可这一切完全不关我的事，就算要辩解也是将来让二子自己辩解，所以我只能拍拍小鬼的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老阿伯叹什么气？担心阿叔吗？不要紧的，如果连我娘都治不好阿叔，这是上就不会有人有办法了！」很难得这老是喜欢与我斗嘴的小鬼竟然会安慰我，

　　「阿伯帮个忙吧，今天山下有市集，我本来该跟曾爷爷一起下山卖草药顺便买东西的，可是曾爷爷耀帮娘一起照顾阿叔，所以阿伯陪我去好不好？」

　　我怎么可能不答应小鬼？帮着小鬼扛起那一袋不管是对他或是那个老人都嫌重的背袋，跟着小鬼下山看着他熟练的吆喝着来来往往的人们，虽然他不是我的儿子，我却因为他而感动。

　　我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看着小鬼面对着一群大人脸上始终带着和善的微笑，看着他有时对着来买草药的人们把脉、观色，还热心的教导他们该怎么使用草药，一点都没有我所认识的孩子所有的娇气，这就是在民间长大的孩子吗？

　　「今天生意真好，阿伯，我们去买点东西再回家吧。」小鬼面带微笑的收着地上的东西。

　　小鬼专心的做着自己的事，却没有注意他的眼前来了几个个头比他稍大的小鬼，以不友善的目光瞪着他。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又是你这个没有爹的臭穷酸！」那个臭小鬼所说的话，让我想要直接教训他，可一旁的小鬼却以颤抖的手制止了我。

　　「有什么事吗？」彷佛没听到先前伤人的话，小鬼的脸上还是带着微笑。

　　「能有什么事？」臭小鬼脸上邪邪一笑，

　　「今天赚得不少吧，给点钱花花。」话才说完，臭小鬼就伸手往小鬼的钱袋探来。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小鬼已经转身避开了他，低着头悠悠的开口，

　　「大牛，你怎么了？被我娘毒不怕吗？」

　　那个叫做大牛的臭小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愤愤的抽回了手，却用力的在小鬼的身上啐了一口，

　　「你这个臭穷酸！疯老娘、死老子的臭穷酸！」

　　小鬼紧握的拳头发着抖，可脸上还是带着微笑看着他们走远。

　　「为什么不生气？」我终于忍不住开口。

　　「生气没有用……他只是忌妒而已，大牛没有娘也没有上过学堂，他只是忌妒我而已。」小鬼很明显的不快乐，脸上的微笑早就已经僵硬变成面具，

　　「阿伯，别跟我娘说这件事，我娘会难过的，会再也不当我娘的……我娘会像你那日看到的穿着男装硬逼我叫他爹，可是我一直是很满足的，有娘、有曾爷爷就够了，我不用爹……」

　　看着小鬼有些寂寥的背影，我紧紧的握着拳头，在心底悄悄的告诉他，不用再等很久了……你会有一个完整的家，你再也不用受到这样的委屈……

　　三月春雪－70

　　（翔）

　　在我的面前紧闭许久的大门终于在我面前打开，只是迎出来的人让我原本雀跃的心一下子掉到了谷底。

　　「为什么是你？晓呢？你把晓怎么了？」我紧紧抓着走出来的人不放。

　　「放开！」走出来的女人突然一掌挥了过来，闪避不及的我被她挥开了手，

　　「不要随便碰我！我对你的晓一点兴趣也没有，就像我不懂你们干什么这么在乎彼此一样，在乎到白晓说他希望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你……你到底哪里好看？照我说，他第一个想看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毕竟是我救了他的眼睛，他为什么偏偏要看你呢？其我可也可以不理他，可是……」

　　那女人还在念个不停，可是我早已推开了她走进那阴暗的竹屋里，竹屋里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药味，浓郁但不刺鼻。

　　竹屋里头正中央的大厅被道屏风隔成了两半，没有多想，我走进屏风里面，只见那个一身雪白的人儿坐在平丰厚的床上，即使双眼被纱布紧紧的捆扎着，听到声音的他还是侧过头往我的方向转了过来。

　　「翔？」

　　听见几日不见的晓这样叫着我的名字，我急急忙忙的走上去握着他的手，

　　「晓、晓……你这几日好吗？」

　　「我没事的，只是辛苦柳大夫了……」晓的脸上浮上了鲜红，听见我的声音他其实是和我一样的激动吧？

　　「既然知道我辛苦，为什么还不想第一个看到我？」那女人的声音真是阴魂不散，

　　「我可是你的恩人不是吗？」

　　「我很感激柳大夫，只是……」

　　「只是你心中还有很重要的人。」那女人把晓的话继续接了下去，

　　「算了，我早知道这世上最无情的人就是病人的，当自己病好了以后就可以一脚把我们这些医者踢开。」

　　「柳大夫，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晓似乎想要辩驳。

　　「随便啦，反正我也不是很在乎这个，重点是，你到底准备好了没有？」那女人挥挥手，

　　「我是对我自己很有自信啦，只是谁知道这药的效果怎么样，是维持你本来的模糊呢？还是可以清楚的看见这个世界？」

　　「不管怎样，我都感谢你。」

　　「我也是。」我一定会让你的将来享尽荣华富贵的。

　　女人还是挥挥手，反常的竟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在我的面前慢慢的开始掀开盖住晓双眼的纱布。

　　那块纱布很长，照那女人的说法是为了不让任何的光有机会在伤害到晓的眼睛，但现在我却嫌这块纱布拖延了时间。

　　纱布终于在那女人的手中全部的落下，那女人往后退了一步，让我可以直接的看着晓那双紧闭着的眼睛。

　　「你现在可以慢慢的睁开眼睛，不要急……慢慢的……你的眼睛久没有见光了，怕光是很正常的……」那女人在我身后给了晓指示。

　　我看着晓的眼皮轻颤着，微微的开启一道缝之后又立刻的闭上，他的眉头紧皱着像是在忍受着什么，而我只能这样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等着他适应这一切。

　　晓的双眼打开后又闭上，如此反覆了很多次，直到他终于完全挣开了双眼在我的眼中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翔……你好像长大了好多……」晓将手抽了出来放在呆若木鸡的我的脸上，

　　「翔，真的是你吗？那个在我印象中的小娃娃，真的已经长的这么大了？真的像只鹰在飞翔了？」晓一边说着，斗大的泪珠突然从他的眼中滚了出来。

　　「不准哭！」那女人突然发出尖叫，

　　「你想毁了我所有的心血吗？不准哭！」

　　「柳大夫，谢谢你……」晓抬起头越过我看着我背后的女人，

　　「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止住泪水……你瞧，翔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而我已经有多没有这么清楚的看着他了？」

　　晓的泪水一滴又一滴的落在我的手上，终于打醒了我让我一把将他抱入我的怀中。

　　「晓，我的晓终于好了，终于好了……」

　　我们两个紧紧的拥着，晓的泪水让我身后的女人气得直跳脚，却没有办法阻止我们，最后是小鬼将她从我们身后带走。

　　我不知道晓今日为我掉了多少泪水，我只知道，我们的未来所拥有的将是永远……

　　三月春雪－71（完）

　　（翔）

　　即使晓的双眼回到过去的清明，那女人还是不肯放晓离开。

　　「我还要多观察一阵子，毕竟我不欢迎我把病人放回去以后他们还要再回来找我。」那女人是这样说着。

　　我不反对女人的决定，毕竟从我放出消息到二子寻来这里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我可不想错过一场好戏。

　　「翔在笑什么？」自从晓的双眼恢复清明后，他看着我的时间变多了，连着我脸上一些细微的动作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我在开心晓终于可以永远陪着我了。」

　　晓的脸上挂着温润的微笑，

　　「我知道翔在开心，可是翔有事情瞒着我。」

　　拉过晓的头，轻轻的啄着晓的双唇，看着他嘴角那抹甜得话不开的微笑，

　　「晓又变得和从前一样了，没有任何人在你的面前可以藏得住心事。」我在晓的耳边轻声说着，

　　「二子就快寻到这里来了。」

　　晓的脸上写满了惊讶，

　　「柳大夫真的是……」

　　「不要说。」我掩住晓的口，

　　「那女人躲了这么多年，若让她知道二子追来了，她又要逃了。」

　　「可是……」晓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晓，我知道你是站在哪女人那边的，你认为她会离开二子身边一定是有原因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吉祥这个孩子？先前我陪着他下山，你知道山下那些孩子是怎么说他的吗？我知道自己不该跟孩子计较，可是当我听到那些孩子骂吉祥是疯老娘、死老子的孩子时，我真恨不得撕烂那些孩子的嘴……晓，吉祥是个好孩子，他的委屈从没跟他娘说过，我只想让这孩子得到他应得的……」

　　晓沉默了，也许他正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是好，我没有再多说，我相信晓是不会对那女人通风报信的。

　　在晓恢复清明的十多天之后，那女人写了几张方子给了我和晓，

　　「我想应该就这样没问题了，只要你有记得我的交代照顾自己的双眼还有不要直接照到阳光，我保你绝对可以活的比你旁边的那个人还久。」那女人对着晓说着，却也没有忘记白我一眼，

　　「另外，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你这辈子是没办法断药了，这张方子是你的眼睛的，就像我之前教你的方式熬药、滤药，双眼一不舒服就要立刻用药水洗眼睛然后闭上休息……另外这一张方子式我将你先前给我的方子改的，效果绝对比之前的要好……」

　　晓一脸感激的收了下来，正准备开口说话，却又被那个女人给插了话。

　　「我不想听些有的没的感激的话，我救你是为了赚钱，你们这几日的药钱、伙食钱记得跟我儿子结一结，小本经营恕不亏欠。」那女人转过身，又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头，

　　「对了，我说过我不欢迎我的病人又回头找我，为了避免这种讨厌的事发生，你记得给我顾好，我重新给你的双眼！」那女人说完转过身迈开大步走进屋里，那尖锐的声音却未曾听见，

　　「柳吉祥，去把钱结一结，我们待会一起去山上走走……」

　　小鬼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他一边伸手跟我要钱，一边回头看着晓，

　　「阿叔要走了？娘真的把阿叔治好了吗？阿叔不要跟我娘客气喔。」

　　「阿叔真的好了。」晓低下身看着小鬼，

　　「吉祥，阿叔也许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了，可是你还是要和现在一样好好照顾你娘和曾爷爷喔。」

　　小鬼点点头，有些依依不舍的上前抱住了晓，可当然马上就被我分开。

　　「小气老阿伯！」小鬼不悦的瞪着我，可我还是从他的眼中见到了不舍，这没办法二子就快到了，我不适合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鬼，你好好的记着晓对你说的话，你要记得你们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牵着晓的手往前走，而晓却频频回身与小鬼摆着手，直到见不到小鬼的身影为止。

　　「晓，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就算你现在可以看得很清楚，你的眼中也只有我一人？」

　　晓愣了一下又旋及笑了出来，

　　「我的眼中不能只有你一个人，但是……」他指着自己的胸口，

　　「但是这里是……」

　　我开心的拥着晓，不顾这里是主要的道路直接吻着他的唇，直到远处传来一阵奔踏的马蹄声，告诉我好戏就快要上场了。

　　「晓，你跟我来。」

　　抱着晓，我悄悄的跳上了树梢，望着不远处的那栋竹屋，五、六个衣着光鲜的人骑着马正好从我们下方奔驰而过，而那女人与小鬼也正好走出竹屋。

　　那六个骑着马的人在竹屋前包围了女人和小鬼，我听见那女人得理不饶人的破口大骂，她的手还紧紧的守着她身边的孩子，可那人的声音却在正中央的马上跳下一个人时立刻停了下来。

　　「雪儿……」一阵风将二子唤着那女人的声音传到我们的耳边，

　　「我终于见到你了。」

　　即使隔了一段距离，我却似乎可以见到那女人突然面无血色，抓着她的儿子就要躲近屋子里，却被二子紧紧的抓着手不放，甚至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

　　这样就够了，确定二子是来寻这对母子就够了，我带着晓回到已经安静的路上，晓还侧着头想着刚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