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killer
killer  发于:2010年0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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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筋疲力尽,几乎要不支倒地时,他们终于得到结论:我只是太缺乏自信,对朋友特别依赖,所以才会昏

了头想帮如君牵线,我本身并没有「性别认同上的认知混淆」,所以只是训诫了我一番,没有通知我父母,也

没有要我定期做心理辅导。

 


然而这件事已经彻底打垮了我,接下来几天我过得浑浑噩噩,完全搞不清楚我是怎么走进试场考试,更不晓得

我是怎么考上第三志愿的。我本来以为铁定会落榜。

 


考完试后我成了一滩烂泥,脑部机能完全停摆,只有泪腺运作活跃。每天对着书桌发呆,眼泪哗啦哗啦流个不

停,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要遇到这种事?

 


我想聪明的读者应该都看得出来,我会落到这步田地,完全是因为我没有听从我的偶像萧静雯的名言:「少管

闲事」,才惹得一身腥。但是在那个时候,资质驽钝的我并没有觉悟到这点,只觉得冥冥中有股力量,不断把

我往下拉。

 


为什么我会听到老师们的闲谈?为什么如君的信会夹在那本笔记本里?为什么魏晨安偏偏会在那个时候跑下楼

去捡飞掉的考卷?

 


明明只是一些微乎其微的小事,交织起来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陷阱,把我牢牢捆住,一旦踩下去,就再也脱

不了身了。

 

于是我惶恐起来。在往后的人生里,还会有多少个这样的陷阱在等着我呢?还会有多少横祸在不经意间降临,

让我永不超生?如果是电影里无所不能的英雄,或许还有办法逢凶化吉,甚至把命运的波折当做一场冒险。


问题是,在下敝人我恰好是个白痴、自作聪明、自不量力、没人要、连一点小事都会搞砸的废物。

 

这样的想法让我夜不安枕,每天只觉胸口发寒,肠胃拧得像团抹布。在这种情况下,自然胃口大减。

 

以前听说我最喜爱的女歌手凯伦卡本特死于厌食症,我一直觉得很疑惑,人只要肚子饿了,不就会想吃东西了

吗?怎么会有「厌食」这种事呢?直到那时才知道,有的时候,明明饿得肚子直叫,明明香喷喷的饭菜就在眼

前,人就是提不起劲把它吃下肚去,甚至连想象食物入口的感觉都受不了。


因为内心里排拒这世界,所以也不愿再去吸收养分。

 

果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这种凄惨的情况下,我的家庭状况也跌到冰点。母亲对我只考上第三志愿非

常失望,她本来以为我笃定要穿上绿制服了。


但是她看我消沉的模样,以为我也在为考试不理想而难过,便决定不要做个吹毛求的妈妈,所以只是试探性的

劝我暑假先去补习高中英文和数学,「开学比较能进入状况」。她认为我没理由拒绝,毕竟她没叫我重考已经

很客气了。

 


问题是,我早已不是和平主义的信奉者,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我不要!」便回到房里摔门痛哭。妈妈自觉

受到侮辱,整个暑假不跟我说话,即使我整天锁在房里不吃不喝,她也不理我。

 


就这样,我瘦了下来,正式脱离了胖妹一族。但是体重减轻并没有为我的外表加分,反而是雪上加霜。我的脸

色青白,配上两个深深的黑眼圈,脸颊上、手臂上、还有大腿侧,松垮垮的皮肤耷拉着,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

一截。有一次我不经意瞄到镜子,差点以为自己大白天见鬼。

 


在新学期开始的前几个星期,我又恢复成以往自闭内向的杨黛民,极少跟同学来往。以前是我没办法融入人群

,现在是我不愿意。我不想再受伤了。经过那样颓废的暑假,我的学习意愿也大大降低,上课常常心不在焉,

好几次甚至考虑逃学,只是就算逃学也没地方去,只得作罢。

 


那个时候,只有一件事能让我专注,就是学游泳。高中跟国中最大的不同,第一个是副科老师一定会扎扎实实

把课上到最后一秒,绝对不会把课让给主科,第二个就是体育课要考游泳(我们国中没有游泳池)。


我虽然对人生的意义产生重大怀疑,却也不想淹死在池中以求解脱,只好央求姐姐充当教练为我恶补。

 

于是每个星期天就是我的受难日,我得跑到离家五站的游泳池,接受姐姐无止尽的责骂跟操练,最后我终于从

旱鸭子练到不靠浮板憋气游五公尺,但是九月底一到,大学开学,姐姐就回学校去了,留下我自生自灭。

 


某一个星期天,我照例独自搭车去游泳池练习。想到天气已经变凉了,我却还得下水,心中实在苦闷。不经意

间,眼角却瞥见有一个人在瞄我,仔细一看,居然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人──魏晨安。她跟萧静雯一样考上了北

一女,跟我坐不同的班车上学,所以我已经很久没看到她了。

 


见到老同学,不能说没有怀念,但毕业前的惨痛记忆也随之而来,我实在提不起劲跟她说话,但她却自己走过

来:「嗨,杨黛民,好久不见了!你变了好多哦,现在这么瘦,也变好漂亮。我刚刚差点认不出来。」

 


「漂亮?」我大吃一惊,照理这两个字跟我最没缘的。

 

「对呀,你这样子好象那个女明星,叫什么…李璇的…」

 

我望了望车窗上自己的倒影。我的脸色已经不再苍白,因为游泳的关系,变黑了些,黑眼圈也淡了。皮肤松弛

的问题改善很多,原本圆墩墩的肉饼脸变成瓜子脸,眼睛也显得大而圆,的确是比较能看了,但是,真的像「

古典美人」吗?

 


实在很难置信,但是魏晨安这个人是有名的讲话不经大脑,也就是说,她讲的十之八九是真心话。

 

就因为这句开场白,使我对她恶感大减,开始聊了起来。

 

谈了几句,我发现她一个多月来的变化不比我小。原本倔强狂妄的眼神变得有些退缩,讲话也不像以前一样心

直口快,总是欲言又止,笑容也带着勉强,显然心境不是很开朗。

 


我很快地发现了理由。以前在国中里,她是全校前几名的优等生,下巴自然抬得比别人高;但是进入高中后,

同学个个都是菁英,她成了平平无奇的一份子。到处都有人比她更活跃,更多才多艺,更有主见,也更高傲。


这种环境对她而言,想必很难适应吧。虽然我向来不喜欢她,而且这种改变对她多少算是有益,但是看到昔日

同窗自信破碎的落寞神情,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你在你们学校一定是前几名的吧?」

 

我连忙否认:「哪有,普普通通而已。」

 

「你太客气了。我跟萧静雯都认为你一定是全年级第一名。」

 

「为什么?」你们两个也对我太有信心了吧?

 

「呃…」她显然很怕说错话,小心翼翼地选择适当的用词:「因为你联考…失常啊。本来以你的实力,你应该

是…第一志愿的。」

 


这句话挑明了是在说她们学校胜过我学校,要是给我高中同学听到一定会翻脸的,但是我知道她已经尽了最大

的努力不要得罪人了,所以也不想跟她计较。


这时我想到,父母师长一定也是这样地期待着,我却晃荡发呆过日,到时考试成绩出来,场面一定加倍难看,

不禁心情沉重起来。

 


「我说真的啦,你不要太在乎联考的成绩,念好学校虽然很高兴,但是我现在觉得,只要考个不错的学校,高

中三年能快快乐乐地过就好了,是不是第一志愿,真的不重要…」她挤出一个寂寞的笑容,下车了。

 


我开始思索她说的话,发现还真有三分道理。我的同学们也都是经过筛选的好学生,虽然我一直跟她们保持距

离,但是感觉得出来她都还蛮好相处,也颇合群(最不合群的人就是我),能够配合班级干部,只要我愿意,

应该可以在她们之间生活得很愉快。最重要的是,看着魏晨安抑郁寡欢的模样,让我心生警惕,再不振作,搞

不好就会变得跟她一样。

 


由黑翻红花了我无数心血,但是只要一个不小心,由红转黑往往只需一瞬,不由得我不提防。

 

心防稍稍解除之后,紧接而来的一件事终于一棒将我打出了象牙塔。

 

某天,坐在我旁边的赖碧芬问我:「你有没有参加联谊?」

 

跟男校的联谊,康乐股长已经策划很久了,同学们也雀跃不已,眼看预定的周日就要来临了。

 

「没有,我不去。」

 

赖碧芬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表情,随即故作平静:「哦。」

 

她的表情让我很不舒服,虽然很想忽视,但惨痛的经验告诉我,若是再不小心点,搞不好又有什么灾难在我不

注意的时候暗中蕴酿,等着忽然爆发让我措手不及。我忍不住一直转过头去看她,很想跟她问个清楚却又不知

如何开口,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赖碧芬终于注意到我的视线了:「你干嘛一直看我?表情好奇怪。」

 

「我说我不去联谊的时候啊,你好象不太高兴。」

 

「……」

 

「我要是做错事你要告诉我,不然我根本不晓得怎么回事。」

 

「没有啦…」她表情尴尬,挣扎了很久才终于小声地说:「因为人家都说,你很看不起我们学校…」

 

「哪有啊!」我差点大叫出来:「是谁说的?」

 

「某些人啦。我听人家说,你本来的目标是北一女,是因为联考失常才跑来我们学校,所以很不爽,都不想参

加活动。」

 

「拜托,我哪有目标北一女啊?我只要有学校念就很高兴了,本来还不想去考联考咧。」

 

「为什么?」

 

「这个…」我实在不想回答,只能含混地回答一句:「心情不好。」

 

她很识趣,没再追问。「那你就去联谊嘛。」

 

「可是拖到这么晚才参加不是不太好吗?」

 

「不会啦。其实很多人都蛮想认识你的耶。」

 

「为什么?」我可真吓了一大跳,这辈子从来就没有人会想认识我。

 

「嗯…因为你感觉很神秘啊。名字很特别,长得又漂亮,而且又好象常常很忧郁的样子。」

 

我内心苦笑。当我还是「白猪」的时候,要是摆一张苦瓜脸,别人只会想踹我,怪我破坏他的心情;一旦我瘦

下来,却马上成了「神秘的忧郁美女」?意思是说胖子没资格心情不好吗?这世上可还有正义公理?

 


然而我还是拒绝不了她的盛情邀约,在最后关头报名了联谊。老实说我心里一点都不高兴。并不是我讨厌跟同

学出去,而是我对这类社交场合向来没辄,更何况还有男生参加。此外,前一阵子发生了两件惨剧,更让我对

联谊心生畏惧。

 


一次是我祖母过寿,所有亲戚齐聚一堂到大饭店欢宴庆祝。那时我刚被魏晨安夸赞漂亮,自信大增,特地打扮

了一番,决心让亲戚们刮目相看。那天我果然大出风头,身材改善加上联考考得不错,几乎被大家捧上了天去


宴会结束后,众人相约到我家泡茶,然后就在我们即将抵达我家门口的时候,我那双穿著新鞋子的脚,居然踩

进了水沟里。我敢打赌,接下来的十年里,我的亲戚们一提起我,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影象,一定是我满脚臭泥

的惨状。

 


另一次是在公车上。那是我从小学毕业后,第一次对男生产生兴趣。国中的男生一个个又呆又土,一点魅力都

没有,但是上了高中,却出现了许多令人眼睛发亮的对象。那个男生是身高约一百八,体格健壮却不显得粗蠢

,古铜色的肌肤充满了阳光的气息。


他的五官不太像中国人,脸颊瘦削,几乎是倒三角形;任何人看到他的脸,第一眼都会先注意到那两道粗浓得

吓人的眉毛,好象一对黑翅膀生在他脸上。他的眼睛不小,却比一般人深凹,把窄窄的鼻梁衬得更加挺拔。我

猜他一定有印度人的血统。

 


每次在公车上,女生们的视线总是集中在他身上,我也不例外。只要一看到他,我就会脸部抽筋,心跳加速,

紧张到不晓得眼睛该往哪儿摆。虽然很想更靠近一点,但总是不自觉地保持着距离。

 


某天放学时公车特别挤,我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找到一块地盘站定,熊熊发现,他就在我旁边!

四周挤满了人,我跟他几乎是手臂贴在一起。

 


我倒抽一口冷气,顿时全身僵硬,双手紧抓着吊环,生怕一个不小心会跌到他身上,眼睛死盯着前方,不敢转

头过去看他。拥挤的公车上本来就缺氧,这一来更是让我呼吸困难,两个肺几乎要缩成一团。就在这样全身紧

绷的情况下,我、开、始、打、嗝。

 


这一嗝起来就一路嗝到终点站,而且还越来越大声,我可以感觉到四周的人不时在瞄我,还有人吃吃窃笑,我

不知道那个男生是不是也在笑,因为我根本不敢看他。好不容易撑到车站,我急忙冲下车落荒而逃。第二天我

只得特意搭下一班公车上学,结果差点迟到。

 


这两件事让我体会到,人多的地方+男生=我会倒大楣,所以一开始我就不打算参加联谊,再加上赖碧芬的说

法,班上很多同学居然对我这个平庸的人很好奇,更让我惶恐。但是照这种情况看来,我再不参加班上活动,

就会被认为是骄傲、摆架子,为了不变成全班公敌,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然而一到集合地点,我原本就非常僵硬的头皮立刻绷断了。因为对方第一个跟我四目相接的人,正是公车上那

家伙!当我从呆滞中回复过来时,眼中只看到他脸上「奇妙」的笑容。

 


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因为紧张,讲得结结巴巴:「我叫杨黛民,兴趣是看小说,专长是…呃…」天哪,我根本

没有什么可称为专长的特质啊!正在苦苦挣扎时,那位黑肤帅哥(大名吕昭瀚)非常自动地「帮忙」:「专长

是连续打嗝二十分钟!」大家当然追问他为什么,他就活灵活现地把我在公车上的糗样表演了一遍,还很夸张

地模仿我随着公车的速度增减打嗝频率的模样。


我是不晓得打嗝到底有什么好笑,奇怪的是全场男女居然笑得翻过去,然后我马上就从忧郁美女转型为搞笑女

王了。

 

最要命的是,这个害我抬不起头的罪魁祸首却恰好是这次联谊的重心。据说他的父亲原本是派驻在中美洲某小

国的外交官,他是在国外出生长大,前两年才调职回国,所以他讲得一口流利的英语和西班牙语,他的母亲则

是混血美女,所以他有这样出色的外型,回国后还拍过一两支广告片,而且大受欢迎。基本上我们康乐股长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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