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灾乐祸 下+番外————雾容
雾容  发于:2010年0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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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的意思是,要抹杀掉?”

  “不,要解决茶家并不简单,大动静会打草惊蛇,小心应付就好。”

  “是。”

  “如果消息传到,苏瑛也会有所行动,随时汇报他的动态。”

  “是。”

  阴沉树影下两条人影沉默了一会,或许是确认已经没有别的事情需要交代,站立的人甩甩衣袖,跪着的人跃起,迅速远走。

  留下来的人脚步轻动,踏出树影,赫然是易了容的深红。似乎正专注思考某件事,那张平庸的脸上堆满谨慎与严肃。

  但他只顾着将思绪摆在如何布局上头,却不知道他动起来的同时,围墙后另一条人影也悄悄地离开……要回去装睡。

  这一夜又如平日般普通,当晨光照拂大的那一刻,早起的莫惑和深红又准备赶路。经过集市的时候,莫惑看到一街子小乞丐,忍不住又将从客栈内带来的干粮分给了他们。

  深红知道莫惑好心肠,打从出门以后,经常因为不忍心看到这些小乞丐挨饿而将干粮送出去。虽然一袋子馒头包子对这些乞丐没什么意义,但莫惑要做,而他们的条件又允许,深红也就不说什么。

  特地多打包的份量还是让莫惑送完了,深红只好叹气。

  莫惑对深红抱歉地笑:“还是没控制住。”

  深红还能说什么呢,这就是莫惑啊,温和的大善人。他眺望不远处的摊子:“这些送光了没关系,我们再买,走吧。”

  “嗯。”

  莫惑没有反对,跟着深红往摊子走去。卖包子的老板掀开篾织的蒸笼,腾腾水雾蒸起,氤氲中白白胖胖的粉团整齐排列。

  深红思量着午餐时可能赶不上下一个城镇,就决定多买一点。听着深红为了几个铜板在跟老板杀价,莫惑淡淡地看着他的背影,视线缓缓移向不远处的赌坊。突然感觉到衣摆被扯动,他垂眸一看,见到一张肮脏的小花脸,于是柔柔一笑。

  “你没有拿到馒头?”

  小乞丐少有听到这么温和的话语,当下呆呆地颌着,满目希冀。

  莫惑轻叹,又拿了两只包子,乞求般对瞪向他的深红苦笑。

  深红无奈,这主人为了一个小乞丐竟然给身为仆人的他乞求?这算什么?他头痛地别开脑袋,眼不见为净。

  莫惑见他妥协,便把包子交给小乞丐,顿了顿,他又悄悄自袖中取出折叠好的纸张递过去,压低声音问:“能帮我送给那边的人吗?等我离开以后就送过去,好吗?”

  别看这乞丐年纪小,自懂事起就东混西混的,也混出了点花花肠子。拿了别人的包子,替人办事也是理所当然。他不声张,接过纸张捧着热腾腾的包子就跑开了。

  莫惑盯着小小身影没入人流中,这时候深红已经买卖结束,也不敢再交给莫惑,自己拎着布包就要求启程。

  莫惑应了一声,牵着马缰就跟在深红身后,顺着人流缓缓地离开了。

  蹲在不远处啃包子的小乞丐突然抬首,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人走远了,这才迅速钻过人群跑到赌坊前,将信纸递给了看门的人。

  高高城墙上,花岗岩雕刻的里元二字,就是小镇之名。莫惑排在出城队伍中,不自觉地连连回首张望,即使不可能看到什么。

  深红注意到了,以为莫惑又在思念苏瑛,他心里就不高兴,催促:“公子,走快点,会挡到后头的人。”

  知道自己失态了,莫惑连忙收拾心情,他不敢正视深红,安静地跟随。深红以为莫惑这是依依不舍,心里更为不满,但是明白莫惑的情深,责备的话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深红对付苏瑛的决心更明确,他知道只要那个人仍存在,纵使隔了千万里,莫惑的心思也只会留在那人身上……必须要将苏瑛抹杀掉。

  莫惑是什么人?要是问江湖上哪个人,恐怕还真没有人知道。但偏偏关注他的人都非一般常人,也非善类。

  自从‘莫惑’离开洛山的消息放出以后,暗处有不少人静观。

  茶修也是其中之一,在‘莫惑’离开以后,他一直关注着。但以他对莫惑的仰慕,又怎会甘于远观?他自有自己的理由。

  他认识莫惑,打从喜欢上以后,他首先就彻底地‘了解’莫惑,所有的过去都巨细无遗。他认为莫惑是细心的人,像这样谨慎的人会素着一张脸招摇过市,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中吗?不太可能。

  就因为这个认知,所以茶修一直静观。

  如果这是伪的莫惑,那主使的人又是谁?如果是真的莫惑,又是打着怎么样的主意?

  难道他傻的以为故意犯险就能引回苏瑛的关心?不像。难道他准备牺牲自己,为苏瑛分散敌方注意力?也不像。

  关于莫惑的事情一直占据茶大少的思绪,让他心神不宁。端坐在茶家庄子内,茶凉了,手指敲击光洁的大理石桌面,都快要花掉了,他就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布置的人一直将莫惑的消息送回来,频繁得每个时辰有十来回通报,细得连隔多久上一次茅房都给报告了。虽然未看出哪里不妥,但茶修的直觉就是不住地告诉他……这不是莫惑。

  不妥,但不妥在哪里?

  正苦恼,厅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分散了他的注意。也不知道是何等特别的消息,才让他的下属拔足狂奔了。

  目光追随进门的下属,一直移到跟前。

  风尘仆仆的信使单膝跪下,双手递上信件:“报,不夜城里元分店来信。”

  茶修知道里元,那座小镇离这里也不过几十里的距离,那里会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呢?疑惑的同时,他接过信函,不紧不慢地拆开,抖开信纸。

  从容的表情在认清字迹时生变,他迫切地阅读内容,表情从早前的郁闷到如今的诧异。

  这是莫惑的信,他能确定这字迹。

  莫惑的信并不多话,只是说自己在里元,是易容后往莫家进发的。而且他已经知道伪莫惑的事情,请求茶修将消息传递给莫名,并请求茶修帮助莫名一起调查深红的底细和目的。

  “还真是他的作风。”茶修捧着薄薄一片宣纸,笑颜逐开。

  他斟酌内容,知道所有问题大概就出在那名叫深红的管家身上。茶修也知道深红,在调查莫惑的时候,这人的身影从不缺乏。但在茶修眼中,这不过是莫惑的一名忠仆,无关紧要,因此也从未上心。只是自信中反馈信息处处显示这一回的事情与深红脱不了关系,说不定一切还是这位仆人一手策划的,而莫惑大概是打着探查真相的主意,留在深红身边了。

  “就这样轻忽自己的安危吗?”茶修重叹,话中带着浓浓硝烟味。

  “主人?”

  茶家下仆困惑的轻唤让茶修清醒了,他按着额角,迅速制定方案:“分配任务,里元不夜城负责接触莫惑,记得要错开那名叫深红的仆人。另外彻底调查那位深红,我要知道真相。还要记住,这是不卖的消息。”

  能威胁到苏瑛的人,究竟拥有怎么样的身份,茶修是十足的好奇。而且他准备独吞真相,别的人花钱,他茶修也不卖了。

  “是,主人还有吩咐吗?”

  茶修张了张唇,快要出喉的话又吞回去了,他挥手屏退了下人。

  关于这事要不要告诉苏瑛,他认为得慎重考虑。

  换上来的茶,烟又淡了,茶又凉了。

  “那小子,哪能总让他交好运,他不在更好。”仿佛很满意这个结论,茶修舒爽一笑:“苏瑛啊苏瑛,你为何要招惹莫惑呢……唉,作孽啊。”

  话是挺无奈似的,但要是他的语气不这么的欢愉,要是他的脸上没有笑意盎然,那或许更有说服力。

  “来人,给我将‘莫惑’的消息散播开去,越多人关注越好。”

  虽然不知道主人打的什么主意,但下属是服从命令的,茶家势力围绕着此事开始迅速运作。

  苏瑛最重要的义兄正赶往大鑫莫家的消息传得如火如荼,有仇没仇,有意无意的,甚至出外打酱油的都听过这消息了。

  此时正有人在讨论苏瑛与他兄长的‘秘事’……实是以讹传讹的强化版。

  说到莫惑是怎么一个苦大仇深的家伙,苏瑛与其那个纠缠不清之时,空中突然滴了几滴甘露,凉着了几名江湖人的头顶。一干热血江湖汉子当下就拔刀举剑,狰狞怒容对上二楼雕楼处。

  仙宴楼二楼雕栏前依着一人,神情慵懒且面貌出色,手执行凶酒杯一只,此时正因为主人残忍的松手,已经摔落地面,粉碎了。

  夏侯景兰冷哼一声,两指一弹,将指上沾的酒液击出,那势头像弹出一颗钢珠,竟然入木三分。楼下几人犹豫当头棒喝,连忙结账逃蹿。

  江湖行走,惹得起流氓地痞,可惹不起大侠高手,自然是三十六计的上上计——走。

  夏侯景兰出手吓跑麻烦,也无意追赶。他暗暗消化刚才的信息,正觉得有趣,突然注意到注视自己的视线,他轻笑:“怎么?你不是一直想找他?这不是有消息了。”

  与他对面而坐的人只是抿抿唇,是没说话。

  “怎么不说话?”

  “哼。”

  “单于嫣鸠。”

  “我姓苏!”嫣鸠终于说话,却是恼恨的反驳。

  “呵,他有承认你吗?”夏侯景兰冷笑着打击道。

  此言就像有力的一拳,打得嫣鸠胸中发闷,只是他坚持,他已经姓苏了,绝对是。

  见他一脸倔强,夏侯景兰仿佛十分感兴趣,观赏了半天以后,他语带嘲弄:“就想着你怎么会喜欢苏瑛,不过……就这样比女人还美的脸,喜欢同性也不足为奇。”

  长得美就要喜欢男人?就是喜欢又值得他这样唾弃和不屑吗?嫣鸠简直不想与他说话……但自己落到他手中,不得不顺从他。

  当日私下洛山,他揣了一大把金子准备去找茶修交易,想寻到莫惑。哪想到才下山就被人暗算,醒来的时候已经落到夏侯景兰手里了。

  嫣鸠不知道这个傻大个是什么时候恢复的,但相处数天后,他觉得这个傻儿子品行恶劣并且心怪鬼胎,此时胁持他也不知道有何目的。

  “饱了。”夏侯景兰扔下银子,也不管嫣鸠从刚才起连茶水都没沾上,直接扣着他的手腕就带走。

  嫣鸠连忙伸手捉了一只包子。

  “哼,你不是不吃?怎么坚持不了?连这点骨气都没有?”

  面对嘲讽,嫣鸠咬紧牙关,忍了。与其生气,他不如想想办法脱离困境,他出来是找莫惑,而不是要被莫名其妙的人拐走。

  “别急,你想找莫惑,我们就去找。”夏侯景兰嘿嘿地笑。

  嫣鸠听得耳朵发软,身上更是一阵寒毛直竖。他厌恶地瞪了夏侯景兰一眼:“你捉我有什么目的,我可没有价值能让你利用。”

  牵扯到他这个什么也没有的人,嫣鸠大概也只想到这人是想利用他来威胁莫名罢了,可是:“你别以为我能动摇莫名,他才不会在意我。”

  夏侯景兰挑眉,只觉可笑:“看来你们不怎么默契。”

  这是一个让人气恼的事实,嫣鸠别开脸,不想看那副愉快的恶心嘴脸。

  夏侯景兰似乎不在意,他直接扣着嫣鸠的手腕,将人拖到门外,扔给了自己的属下,这才吩咐:“看紧了。”

  “是,宫主。”

  手中热力未散去,夏侯景兰眉头轻蹙,又对嫣鸠说:“有没有用,还得试试。”

  嫣鸠瞪着他,却无能为力。被拖拉着带走,他心里复杂思绪有一丝清明。他想:等……等到不得矣的时候,大不了就是死。死了,那个人总不得不思念我了吧。

  想着,一抹绝境逢生般的狼狈笑意不觉上脸,他放弃挣扎任由别人摆布。

  看着被带走的人,夏侯景兰眉头锁紧,他不理解这是什么,这些人的脑袋在想什么,刚才为什么要笑,有什么值得笑。

  他不明白。

  第七十八章:琅邪瑛

  “苏瑛……瑛,瑛。”

  有人在叫唤,声音似乎很远,又或许很近……他无法确认。想张开眼睛,却觉得万分吃力,想抬起手,又似乎被上了重重枷锁,不能自己,他被禁锢在一片黑暗中。

  莫名不会傻的以为是鬼压床什么的,他只不过是‘梦魇’。

  他努力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梦境,只不过是压力造成的睡瘫,冷静点动起来,很快就会没事。然而想法如此,身体却不怎么地合作,自指尖传递的寒意渐深,渐渐地莫名觉得四肢开始发麻,似乎不久以后便要占据他全身。

  轻轻叹息,他想着照这样发展下去,大概连心脏都会麻痹吧。

  “啊,真可怕。”

  “既然怕,就别用这种无所谓的语气。”

  咦?

  因为得到回应而诧异,莫名侧眸一瞄,只看到顾君初的耳廓和发鬓。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摆脱梦魇,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受到顾君初温暖的怀抱,紧绷的神经不觉放松,双手攀上结实的背,搂紧了。

  “我应该把二师弟叫来的。”话罢,添上悠长的叹息。

  “不!”莫名猛地推开顾君初,拒绝:“我只不过是有点累了,而且排斥大纣的天气,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只要好好休息就没关系。”

  喊完,莫名自觉反应太过强烈,于是又低声咕哝:“抱歉。”

  “你真让人头痛。”顾君初又把人抱回来:“莫惑和嫣鸠那边有洛山和茶家在调查,你不用太过担心,好好休息。”

  “不担心啊,你看,我的鬓发都没有发白呢。”

  “是啊,只是睡觉醒不过来。”忆起刚才那十指冷僵且无法从睡梦中醒来的莫名,顾君初是怎么也不能就此带过,他不安地握住莫名的手,与之十指紧扣:“别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定让他们安全。”

  “……别担心?君初,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茶修不可靠,毕竟有关莫惑。”别看茶修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但莫名清楚这家伙是一只笑面虎,平日里卑躬屈膝,那只不过是准备动作,一旦锁定猎物便会随着那姿势一跃而起,比谁都迅速精准。

  顾君初并不否认莫名的担心,茶修的确与他的兄弟相像,都是那种能屈能伸,不显山不露水的角色。这种人最难对付,而且茶修一直对莫惑保持着浓厚兴趣,会在此时为自己打算也不足为奇……该提防。

  “单单是洛山,仍不足以压制茶家。”毕竟那是专业贩卖消息的。

  “你有何打算?”只要莫名说出来,顾君初愿意不遗余力地为其实现。

  这下莫名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调整了坐姿靠在顾君初怀里,隐入沉思。

  “像缕香阁等是要买人命比买消息容易,茶家的确是此行间的翘楚。”

  “但……”下弯的唇角缓缓提起,莫名抬首在顾君初颌下啃了一记:“江湖第一,难道还是世界第一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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