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翔点头,“您好好休息,老板说,圣诞夜一定要在家里过,一会他就会过来接您回家。”
转身走出去,顺便关好门。
优寒躺下来,将那手表再次放到眼前打量。展翔不愧是展翔,竟然从他嘴里一句话也不套不出来,不过,他当时那个小小的表情变化,优寒可是看得很一清二楚,那绝对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从自己昨天醒来到现在,展翔就将自己看得特别紧,四个保镖总是轮流进来看情况,房间里面任何有危险的东西都不会保留,喝水的茶杯也拿走了,因为怕他会摔破了用碎片割碗,送来的食物是倪家的厨子亲自做的,绝对安全卫生。对于倪聿的紧张和用心良苦,优寒无法无动于衷,可是,今天早上,倪家的女仆过来给他送早餐时,无意说的那几句话,又让他迷茫不已,心也再次渐渐失去温度。
……
“优寒少爷,您长得真好看!脾气也好好!比二少爷以前带回家的那些女人好多了!二少爷宠你真是应该的!”
因为不想眼前送饭过来的女孩为难,优寒极力忍着胃里的不适,好不容易吞下嘴里最后一口粥,耳边就听到女孩这么一句慨叹的话。
他意外地怔了一下。
注意到优寒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多嘴的女仆又赶紧解释道,“对不起!您别多心!二少爷对优寒少爷跟其它女人都不同,您是第一个可以住进倪家别墅的人。”说完了,又觉得自己的解释实在欠妥,一时急得脸都红了。
“倪聿总是带女朋友回家吗?”将碗递到女仆伸过来的手上,优寒不自觉地脱口问。
“不是总是!只是偶尔,而且,那些女人也算不得是什么女朋友,充其量只能算是床伴。”女仆慌忙为倪聿撇清。
“喔?”优寒笑了一下,没说话。
“是真的!”像是怕他不相信,女仆又说道,“因为二少爷从不跟女人在外面过夜,就算有那方面需要,他一般会在家打个电话,那些女人都是自动送上门来的。”女仆的声音越来越小,尴尬得有些抬不起头来,她居然,会跟二少爷的新欢,谈论这种话题。
“从不跟女人在外面过夜?”这句话,倒引起了优寒的注意和好奇,他不会不记得,在面对自己的挑逗时,倪聿在“梦醉”和在他自己家里时的完全不同。
“是啊!我们二少爷毕竟有头有脸的人物嘛,怎么可能随便爬上女人的床?而且,我听说,二少爷以前,曾经在床上被女人捅过一刀,所以——”说到这里,女仆脸色一白,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怎么了?”优寒诧异。
女仆连连摇头,将碗筷收进餐盒,站起身对着优寒深深鞠了个躬,“对不起,倪家的仆人是不可以随便嚼主人舌根的,可不可以拜托优寒少爷把我刚才说的话都忘了?”
看着她那着急的样子,优寒讷讷地点了点头。
女仆提着食物篮放心地离开,而优寒,却被刚才那番话,深深搅乱一池春水。
……
都忘了?怎么可能?
优寒开始冷静,心头的疑问,也一个一个冒出来。
原来特殊的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不肯在外面抱我,不是真的尊重我,而是另有原因。
他以前对自己说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以相信?他这样对我,究竟是爱,还是单纯为了占有和征服?他想让我跟那些女人一样,不为利益心甘情愿爬上他的床?
还有一点,是优寒非常想知道的,那就是:为什么他总是可以在我离开他的视线那么远以后还能及时准确地找到自己的位置?
开始在百佳时是,后来在废弃的停车场也是,接着,在梨山墓园也是?
是不是无论自己走到哪里,都会被倪聿抓回来?想到这里,优寒忍不住一阵心寒。腕上的手表,是倪聿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替自己戴上去的,这份礼物当初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才开始觉得奇怪,如果这上面真有什么玄机,那是不是代表,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倪聿的囊中之物呢?
优寒平时节俭,虽然没有什么品牌意识,但他也看得出来这种手表并不是随处可以买到的。中间那粒小巧精致的人造琥珀,一看就知道工艺不简单,如果说这里面藏了什么电子追踪器,优寒绝对不会怀疑,因为倪聿,他绝对有这个财力和手段。
优寒不喜欢这种一开始就被人当成猎物的感觉!或者说,是害怕!从前,刘老皮对他是这样,如今,又是如此!
如果自己注定要成为别中腹中的食物,那么,饲养自己的这个主人尚有一丝人性,还能对自己那么温柔,是不是已经是很好的福气了?
优寒笑了。
看来自己这一辈子,注定要用身体来还那数不清的债,爸爸妈妈,你们给我的这个本钱,真好用啊!
心脏再一次疼得快要裂开,但是优寒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哭了。
枕头下面放了一张照片,那是他昨天离家的时候带上的。抽出来,凝望着,用手在那笑得幸福而美好的两张脸上轻轻抚了抚,眼神渐渐变得柔和。
第三十七章
“小冰,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吧,让我们都重新开始。”郁冰拿着手机,盯着屏幕上优寒刚刚发过来的那条短信,百思不得其解。哥哥居然主动联系他了,怎不叫他激动?可是,哥哥说的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忘记一切,重新开始,是说要忘了童年的不幸,忘了刘老皮和白宇千带给他的苦难和伤痛,忘了倪聿的强势和咄咄逼人,两个人重新过崭新的生活吗?
虽然太不甘心,但是,如果哥哥能回到自己身边,不再消沉,其它事情他都可以再慢慢考虑。
“哥,你的意思,是要回来了吗?你肯见我了吗?你会离开倪聿是吗?”带着激动又期盼的心情,按健的拇指忙乱得几乎有些不知所措。
“不!我的意思,是要忘了所有,你的,我的,我们的。以后,我们就各自好好的生活吧!我的事情毋须你操心,你鲁莽又冲动,如果惹出什么事来,只会给我添麻烦,明白吗?”
郁冰看着这段话,刚才的激动和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实在难以想象哥哥到底是以一种什么的表情和心情打出来的。
他苦笑了一下,哥哥最近泼人冷水的技巧越来越高了,但他不会再觉得受打击。
哥,你不是怕我给你添麻烦,你是怕我出事才对吧?难道在你眼里,我这个弟弟就真的只能被你照顾和担心吗?你怎么能说出那么残忍的话来?我们是骨肉相连的亲兄弟,怎么可能像陌生人一样只过自己的生活?如果你怕我出事,那我听话就是了,我可以答应你不去想报仇的事,但我绝对不会放弃你——
等等!仔细看看中间那句话,郁冰又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劲。琢磨半晌——,或者,你是在暗示我,要我聪明一点?
想想,有倪聿在,也许报仇这种事,还真轮不到我……
傍晚时分,处理好所有公务私务的倪聿终于有时间出现在医院,走进病房的时候,优寒并没有如他所想的窝在被子里精神萎靡的睡觉,安安静静,对他不理不睬。
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虽然脸色仍有些苍白,但已经不再那么了无生气,最重要的,他正坐在床上望着自己微笑。
倪聿不由喜出望外,忙碌了一整天的疲惫顷刻间如倾巢的鸟儿,拍拍翅膀,“哗”一下就飞走了。
“优寒你没事了吗?”大步走过去,一把抱住那个让他惦记了一整天的人,将他的头埋进自己的胸膛,闭上眼睛,下巴在他柔软的头发上宠溺而又享受的摩挲着。“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好久才能恢复。”
“我们回家吧,倪聿。”乖乖地靠在他怀里,优寒轻轻地说。
“回家?”倪聿愣一下,一时没从优寒的话中反应过来。
“怎么,你不是来接我的吗?展翔跟我说了,你今天要接我回去,一起过圣诞夜。”优寒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虚弱,软绵绵的语气,听得人耳朵和心里都是酥的。
倪聿抱住他的肩膀,高兴地将他自怀里拉开,“不是,我太意外了,你居然会主动跟我说这个。”
优寒浅笑,“不是应该的吗?我是你的人啊!”
倪聿开心的笑容渐渐在脸上凝固,优寒的话让他隐隐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优寒微怔,继而又弯成眼睛笑,“我很好啊!就是胃里仍有点不舒服,身子觉得有点疲软。”
不!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意思!优寒,你到底怎么了?明明早上过来看你时,你还一幅对生活对生命完全心灰意冷的样子,为什么现在会突然变得开朗起来?还对我这么温驯?正常的你,绝对不会无端端说出“我是你的人”这种话来!为什么,我好像看到了一个重新回到“梦醉”上班的你?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不要再拿对待客人的那两一套对我!不!你刚才的语气,让我觉得我比一个普通的客人还要陌生!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倪聿小心地问他,眼里掩不住担心。
优寒别过头,“没有,我想了一天,想通了。”
“想通了什么?”倪聿蹙眉。
“你把我从刘老皮那里买了过来,又救了我的命,所以,我是属于你的人了,或者,是东西也可以,我以后不会再自杀了,我的身体我的人,都是你的了!”优寒强调,再次转过脸来,朝他露出一个媚到骨子里的甜笑。
倪聿的胸膛开始上下起伏,很明显他这个答案让他非常不满,“谁允许你说这种话的?裴优寒!你不是商品,你是人!是我倪聿的爱人!”
“对啊!我不是商品,我是你的所有物嘛,爱人也好,床伴也好,宠物也好,奴隶也好,你想怎么称呼都可以。”优寒忽然勾出他的脖子,在脸上亲了一下,巧笑嫣然。
倪聿怔住了,已经快要冲到脑门的怒火竟然一时卡在那里,生生发不出来。
优寒刚才吻了他,可是,居然是脸,不是唇!优寒以前每次这样勾住他,都是吻他的唇的。他还记得第一次,优寒笑着对自己说:我从来不允许客人吻我的唇喔,你是第一个!第一个第一个第一个第一个……
调皮而又带着一丝娇媚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回响,将他的耳膜折磨得涨痛不已。
“为什么是脸?”倪聿压抑着声音问。
“这里也可以啊!”优寒再次送上自己水润的唇,蜻蜓点水地扫过他的,然后又移到脖子上 ,轻咬一口,吃吃的笑,“这里也可以。”说着,将手拿下来,抚到他的身下,摸索到两腿间,“甚至是这里,也可以!”
“啪!”随着一声响亮的脆响,优寒的脸上立刻现出五个红红的手指印,嵌在那苍白莹透的皮肤上,清晰深重的颜色,怵目惊心。
倪聿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还扬在半空中的手,突升的怒火立刻被心疼和惊谎取代,他赶紧小心的抚过去,捧起那开始红肿的半边脸颊,哑着嗓子问道,“对不起,很疼吧!”
优寒眨了下眼睛,勾勾唇正要笑,却不小心牵扯到脸上的伤,暗暗吸口气才又轻语道,“没关系,我是你的东西嘛,只要你不高兴,想打骂都可以的,消气了没?不然,这边也来一巴掌吧?”说着,将另一边完好的脸送到倪聿面前,毫不在意地瞟向他。
倪聿深吸口气,将他的身子扳正,与他对视,“优寒,你到底怎么了?难道我救了你,没让你死成,你就那么怨恨我吗?你就那么不想要自己的命和这幅身体了?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你这样做,对得起谁?”
“我对得起你就可以了。”优寒笑语。
“你对得起我?你这是在故意折磨我!”倪聿猛地推开他,按铃让护士过来给他敷脸,然后站起身大步走到门外,怒气冲冲地吼道,“展翔,备车,准备回去!”
“老板!”展翔看着倪聿一拳重重地擂在墙上,叫了他一声,人站在原地却没动。
“还不去?”倪聿转头,一脸不耐。
房间里的优寒,听着倪聿第一次用那么大的声音跟展翔说话,不自觉地抱了抱肩,身体蜷成一团,脸上火辣辣的疼,他却一点不为刚才的行为后悔。倪聿,我已经被你猎到手了,我不想最后,连心都输给你!没有了心,以后无论你对我怎么样,我都不会再难过了吧?
“老板,我有话跟您说。”展翔万年不变的寒冰脸,只有在面对倪聿时,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柔和。
倪聿将手从墙上放开,发泄过后的脑子终于镇定,“什么事?”
一名护士推着护理车急匆匆地赶过来,倪聿和展翔同时让开身。
“优寒少爷好像在怀疑。”展翔小声语道。
“怀疑?怀疑什么?怀疑我对他的爱不够真?不够深?”倪聿的声音不自觉地抬高,工作上的冷静自持,一遇到优寒,就会全速瓦解。
展翔摇头,“他好像发现手表上的东西了,我想他,可能对老板您有些误会。”
倪聿探头往病房里瞄了一眼,护士正在给优寒上药,他看起来明明很疼,却咬着唇一声不吭。“怎么回事?说清楚一点!”
再次被带进倪家别墅,优寒已经没了如第一次来时的那种小心翼翼地好奇与喜悦,取而代之的,只有麻木。现在对于他来说,再漂亮奢华的地方,都不过是个外表华丽的大牢笼,宠物么,只要乖乖地侍奉好主人,就能得到良好的待遇,只要不被主人抛弃,哪儿都应该是天堂。
倪聿将优寒抱进房,正要吩咐下人来为他准备热水洗澡,想想又还是决定由自己亲自来。优寒的身体还有些弱,倪聿怕他一个人在蒸气弥漫的浴室里晕过去。
试好水温,脱掉衣服,倪聿抱着优寒一起坐进浴池。拿过旁边的沐浴乳正要帮他抹上去,却被优寒抢过来,“我帮你!”
倪聿没说话,看着优寒,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抹上沐浴乳,然后用毛巾在皮肤上轻轻的搓揉和擦拭,他的动作很轻柔,让人觉得很舒服。浴室里的温度越来越高,缭绕的水气渐渐迷住人的眼睛,优寒的额上开始出汗,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
“还疼吗?”隔着水雾,倪聿伸出手,往优寒脸上温柔的抚去。眼底的心疼和怜爱溢得满满,灼热得像要将眼前人完全的融化掉。
优寒摇头,“不疼。”
“你是在怪我之前对你作了太多调查,又在你身上装了发信器,却一直没有告诉你吗?”倪聿歉意的问。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优寒毫不介意的笑,帮他擦拭身体的动作更加舒缓轻柔。虽然早就做好准备,这时却感觉心脏似乎仍旧浅浅被扯了一下。
“那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倪聿抓住他的手腕,强迫他停止下来。
“我没有对你不满啊!你对我这么好,我应该感激你不是吗?”手腕被捏得生疼,优寒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我这样用力,你不疼吗?”看着优寒强装无谓的样子,倪聿的怒火再次被挑起,手上的力道再次加重。他看不惯他满不在乎,对自己毫不珍惜的表情。如果说,以前的优寒在“梦醉”那样委曲求全,是为了生活而挣扎,现在的优寒这么做,则是在真正的自暴自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