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春色 下————舒匀
舒匀  发于:2010年0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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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不行就不行!跟我回去!”倪聿不由分说,拉过他想走,闹得化妆车里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倪聿,你忘了今天是我生日?忘了说要听我的?”优寒挣开他,小声哀求,“你就当是我任性吧,我就只任性这一次,当是为艺术献身嘛!”

  “谁要你对艺术献什么身?你只需要对我献身就可以了!”倪聿完全不顾忌裴郁冰还在旁边,皱着眉头说出来。

  裴郁冰一听就气坏了,他受不了两人的暧昧,却又不想将优寒逼得太紧,只能在一边闷闷的生气。

  优寒看出他的不高兴,于是红着脸朝倪聿打发道,“行了,你不乐意也没办法,要是把我拉走了,你就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今天想给你看什么了。”说完,径直回到镜子前让化妆师继续帮他上妆。

  倪聿在原因呆站一会,有点恍惚,他感觉优寒话中有话,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几天不见,优寒离他好像越来越远了,为什么?他不由自主握紧双拳,心下烦燥不已。

  终于到开始拍摄的时候,外面场地已经布置好,优寒喝了一大碗姜汤,朝人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便毫不瑟缩地开了车门直接赤足走了出去。

  周围忽然变得安静极了,所有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雪花无声地落下来,落进优寒那头及腰的白色长发里,转眼消失不见,发丝在身后轻轻扬起来,同那些悠然飘落的精灵们一起起舞,纯白色的纱质长袍直垂到雪地上,束腰的绸带将他本就纤细的腰身衬得更加柔软动人,白玉般的双足轻巧地跳跃着,脚踝上挂着的银色铃铛发出阵阵悠扬而欢快地鸣唱声,他张开双臂,往那河堤上正怒放的红梅树奔跑而去,宽大的水袖和肩上的衣领同时滑下来,露出一截纤瘦却形状漂亮的小臂和光滑细致的肩头,手腕上的银圈和细长脖颈上的项链散发着雅致却并不张扬的柔和光芒,衬得那人更加轻灵婉转,身上刚刚因为喝过姜汤的而微粉的皮肤很快被冻成浅紫色,而脸上因为化了妆,却依旧红润水嫩,奔到树边的优寒转过身来,扬起唇,露出一个妖娆至极却又纯然无比的微笑……

  本来应该适合女生拍的广告,却因为是裴优寒,而更多了几分与众不同,这个男孩,漂亮而不失英气,有着足以吸引任何人目光的气质和韵致。

  精灵!雪中的精灵!就该是这个样子!

  重新请来的摄影师盯着眼前那让灿烂的红梅都为之失色的美丽风景,激动的按下快门。

  肩上的衣袍越滑越下,随着一阵唏嘘和抽气声,众人的眼睛越睁越大,而倪聿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看到了!

  优寒想让他看的东西,他看到了!

  在那片美好的如同上等丝绸般的凝白肌肤上,一枝颜色鲜艳的红梅正骄傲地吐露着芬芳,扭曲而畸形的枝干从左胸旁边,一直延伸到锁骨下方,虽然形状怪异,却是那样美丽而妖娆!而原本那两颗漂亮而可爱的“红豆”,也分别被渲染成了“花苞”和“花瓣”。

  这个纹身,看起来还很新,但绝对不是最近这两天才纹的,而原本长在胸口的那颗朱砂痣,早就隐匿在哪朵花中,让人再也寻不着了。

  怪不得最近一直找借口不让我碰你,怪不得今天面对别人的眼光你那么胸有成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为什么会是梅花,而为什么这枝梅花形状会是这样,也许,这里只有倪聿一个人明白。

  “如果能在这里纹上一朵梅花,一定很漂亮,优寒,你就跟那风雪中的红梅一样,倔强、骄傲、而又美丽。”

  那个时候,他以为优寒的脑子在情*欲的刺激下是迷糊的,却没想到他居然听进去了,而且,记住了。

  而最重要的,是这枝梅花的枝干形状,几乎与他自己胸前那道长长的刀疤一模一样。

  优寒,你是要给我一个惊喜么?可是,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这不是你的初衷吧?送给我的东西,我不喜欢你给别人看!你要告诉我什么?你想干什么?

  他以眼神询问,而优寒的目光,这时也穿过众人落到他脸上,他微笑着,似乎在说:倪聿,你懂了吗?我爱你!早早的就爱上你了!从那时候你把我带回去,抱着我把我圈在身下的时候,我就已经动心了,你知道吗?可是,我不能把这个惊喜留到你再次为我宽衣的时候了,对不起!你说我像梅花,那我现在,就在这里,在梅花树下因你起舞,告诉你我对你的爱,我想让你看到我最美的样子?这是我留给你最后的礼物了!请你记住今天的我,一定要记住!

  看着这以眼神交流完全无视旁人的两人,不想让自己太难受的郁冰只好悄悄扭过头,心里哀伤地唤了声:哥哥

  优寒的牙齿开始打颤,脚上几乎冻得失去知觉,整个下肢接近瘫痪,尽管化了妆,嘴唇上依然泛起了青紫色。倪聿终于忍不住,脱下大衣想要走过去,却被优寒用眼神制止。这才刚开始,他不想那么没用,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还要多久?”他朝一边的摄影师大声吼去,眉毛一拧,像一头即将发怒的狮子。

  摄影师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到,“啊?呃,很快,很快就好了!十分钟!不,五分钟!不不不!”看着倪聿越瞪越可怕的眼睛,最后果断改口,“再补几个镜头就好了!”

  “姜汤!李姐!姜汤!”裴郁冰在旁边,跳着脚响李姐大喊,可是还没等她拔开保温壶的塞子,前面已经有人捧着一个杯子走了过去。

  “白宇千?”“那小子?”裴郁冰和倪聿认出那人的背影,同时惊叫出来。

  “优寒,你今天好美!可是,再美也不能把自己冻坏啊是不是?来,把这杯姜汤喝了。”已经走到优寒面前的那人,的确就是白宇千,他的眼里,闪着从未有过的平和光芒,笑得安宁而且踏实。

  优寒疑惑起来,“白宇千你——”

  “不要接!”裴郁冰和倪聿再次异口同声,接着,同时惊慌地奔了过去。倪聿一把抢过白宇千手里的杯子,裴郁冰则把优寒紧张地揽到了一边。

  “哥,他不怀好意!你不能喝!”郁冰一边抱着优寒,一边防备而厌恶地看着白宇千。

  倪聿也冷冷地盯住他。

  白宇千默不作声,只是夺过倪聿手中的杯子,然后放到嘴边,仰头,一饮而尽,扔掉,接着,朝几人笑着摊了摊手。

  优寒脸红了,“对不起!”

  “道什么歉,我确实不怀好意。”白宇千笑道,“我是来看笑话的,看你到底选了谁,那天在酒店,就看到你胸口的梅花了,裴郁冰也看到了,而我刚才看倪聿的表情,却好像是才知道的样子,真奇怪,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吗?难道他最近一直没碰你?我想,既然你早就有了准备,为什么那天还要不惜跟LJ闹翻?而今天却答应了客户的要求,还在这么冷的天气下?那么——”说到这里,白宇千顿了顿,接着笑,“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裴优寒,你不是说要跟我握手言和吗?”说着,将手伸到优寒面前,“那么,握一个吧!”

  优寒虽然狐疑,却还是伸出了手,冰凉的手指触到那温热的掌心,心里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今天的白宇千,比往常更奇怪。

  “可不可以让我再抱一下你?”白宇千接着要求,“最后的拥抱,还些话,想要跟你一个人说。”

  “你搞什么鬼?”倪聿将他抓到一边去,心里一百个不满意,一万个不安逸。虽然这小子笑得无害,可他为什么还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而且,白宇千刚才那一番分析,也让他烦闷不已,那个还没说出口的答案,他其实——

  “没关系!”优寒却挣开搂着自己的郁冰,大大方方地往白宇千靠了过去,“我很高兴!”不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

  “我也很高兴!”白宇千笑着,笑得舒心极了,他张开双臂,将优寒揽进自己的怀抱,将嘴,移到他的耳边。

  一边看着的裴郁冰和倪聿,虽是满心不快和担心,却不忍不拂优寒的意。

  “优寒,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白宇千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优寒颈边小声耳语,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光,温暖宜人的笑,也忽然变得邪恶起来,左手紧紧揽着优寒的腰,右手,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下,悄悄伸进了怀里,“在你心目中,亲情比爱情重要吧?你要选裴郁冰是吗?可是我知道你喜欢倪聿,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不是很痛苦?你看,这场游戏,你们都输了,最后会赢的,能跟你在一起的,是我!是我明白吗?优寒,你是我的!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就算是下地狱,也要跟你在一起?看我多仁至义尽,还留了那么多时间给倪聿和你弟弟!”

  伏在白宇千肩上的优寒瞳孔突然放大,像是听到什么特别意外的话,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身子也僵了一下,注意到这一点的倪聿赶紧奔过去,想将两人拉开,却听白宇千大声喝道,“别过来!”

  倪聿条件反射地站住,不敢再轻举妄动,白宇千刚才那一喝,明显带着威胁!

  “让我跟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白宇千补充一句,然后声音又小了下去,“优寒,很疼吗?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你看,你下面不是已经没知觉了吗?很快上面也就没知觉了,天气这么冷,你的体温又低,死掉很容易!痛苦也会少很多!不知道,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死掉会是什么感觉呢?呵呵!倪聿和裴郁冰,一定会疯掉吧?优寒,等一下我把你冰凉的身子还给他们,然后,我就陪着你的灵魂,一起去另外一个世界,到了那里,就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分开我们了。”

  “哥!哥!你怎么了?”裴郁冰忽然骇声叫起来,两步迈过去拉过他,“你的衣服上面怎么会有血?”

  优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眼皮沉重地眨了两下,便再也睁不开,身子一软,倒进了同时奔上前来的倪聿和裴郁冰臂弯里。鲜红的血液不断地从胸口涌出,顺着洁白的长袍缓缓淌到雪地上,大朵大朵,大片大片艳丽的红花,在众人眼前,在一片银妆素裹中,触目惊心地开放!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捂嘴尖叫。

  白宇千退后两步,握着一把刀尖还在滴血的匕首,疯了似地狂笑起来,在众人震惊而愤怒目光下,得意而满足地刺进了自己的心窝。

  仿佛那不是自杀,而是要去天堂。

  裴郁冰紧紧捂着优寒的伤口,眼泪扑簌簌掉下来,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吼,“救护车——!”而旁边的倪聿,则捏了捏青筋毕现的双拳,接着直接从他臂中将优寒抢抱过来,朝着自己停在广场边的车子狂奔而去。

  尾声

  “老板,我预订的那本写真集到了吗?”春寒料峭,天空还飘着蒙蒙细雨的大清早,一家专营书报杂志的小店门前,一个十五六岁穿着校服的女生撑着雨伞踏着水花跑过来,刚站定便迫不及待地向书店老板娘问道。

  “到了到了!”老板娘笑着将手里正在翻看的一本精美写真递到她面前,“呶,这不是?”

  “啊——!”女生惊喜的尖叫一声,立刻收起伞,两眼放光地接了过来。

  那老板娘的眼神依旧随着女生翻书的手指在那照片上流连的欣赏着,嘴里由衷地赞叹道,“这男生照片拍得真不错,人长得好,气质也好,拍照的眼神和感觉抓得更好。”

  “那当然!我的偶像呢!”女生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看,嘴角骄傲地扬起来,“以前有他广告的每本杂志我都有买,所以他的广告照我也差不多都收集齐了,但是这本合辑里加印了不少同系列没见过的照片,虽然有点贵,但是物有所值,这次发行的数量不多,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加印,能买回来收藏,实在是太棒了!”

  说到这里,女生合起写真集,正想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回去再慢慢看,视线瞟到封面上那张一身白色纱袍,长发飞扬,颀长优美的身姿仿佛随着飘落的雪花在起舞,美得好似梦幻一般的男孩照片时,适才还兴奋不已的眼神却又不由自主地黯淡起来,呆了一会,嘴里悠悠叹道,“好想看到他的新广告啊,可惜,唉——”后面的话,女生说不出来,眼睛却微微红了。

  没错,这本广告写真全辑里面的男孩,便是裴优寒了,现在平面模特界里本该炙手可热却让人惋叹不已的新星。

  现在,他不仅仅是受部分学生追捧的校园偶像,越来越多不同年龄不同阶层不同行业的人,都开始关注起他来。

  两个月前,那最后一次广告拍摄上出现的意外而惊心的画面,至今还留在很多人的脑海里。背景上那傲然缩放的雪中红梅;洁白胸膛上畸形扭曲却妖娆无比的性感红梅;以及雪地上那最是凄绝冷艳的泣血红梅,带给人们来自视觉和心灵上的双重震撼,不是一两句话便能形容出来的。

  由于是杀人案件,情况又太复杂,对象还牵涉的名校学生和广告新星,甚至包西歧的商界名人,这事想不引起人关注都难,加上那次广告最终效果出来后,实在非比寻常的精致和唯美,于是几乎是一夜之间,裴优寒红了。

  红得太伤感,太悲哀。

  “裴优寒他——真可怜。”女生伤感地叹了一句。

  书店隔壁是一家花店,一个身着黑色西装,脸戴墨镜的高大男子捧着一束菊花从里面走出来,不经意听到女生和那老板娘交谈的声音,转头往那边看了看,被镜片挡住的眼睛不知是什么样的神色,那张看起来不些不苟言笑的脸,却似乎微微拉扯了一下。

  今天,是清明节。

  男子很快收敛心神,走到路边停靠的车旁,拉开车门坐进去,将花小心地放到旁边的副驾座位上,然后发动车子,往梨山墓园的方向开过去。

  尽管下雨,但墓园里今天来扫墓的人仍然很多,来来往往不断相互擦肩而过的每个人面孔上无不挂着悲哀惆怅的表情。

  为什么每年的清明节几乎都会下雨呢?是为了配合扫墓人的心情吗?裴郁冰跪在父母碑前,默默地想,他的心思现在有点恍惚,雨伞歪在一边,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哥哥到底什么时候会醒来呢?虽然医生说希望很大,可是如果他自己不愿醒来,没人可以帮他,爸,妈,我是不是做错了?哥哥是不是不想见到我,不想面对我,才不愿醒来的?以前他曾自杀过一次,那次就是因为觉得对不起我,不想面对我,是倪聿救了他,而这一次,虽不是出自他自愿,可是,哥哥是不是也仍觉得白宇千给了他一个可以光明正大逃避的机会,所以不愿醒来?我错了吗?我只是不想哥哥离开我而已,我错了吗?我逼他做出选择伤害他了吗?这一次,又是倪聿,为他请了最好的医生,每天为他做苏醒治疗,每天陪在他身边,而我,只能在倪聿允许的范围内偶尔去看看他。我现在的能力,没有资格让他把哥哥还给我,可是,我该怎么办呢?爸,妈,你们说,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郁冰自顾说得入神,可是当头顶上的雨好像忽然停了的时候,他还是惊了一下,抬起头,看到那个为他打伞的人,眉头却皱起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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