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格安静的在傍晚的广场中看了一会宫殿,然后继续向前走。
他看向夕阳,夕阳很红,就像血的颜色,没有任何人注意,那是因为结界的成分发生变化而引起的现象。这里已经和平了五百年,没有理由在今天发生改变啊。
魔法师工会位于城市中心,但是它的地下研究室却在城市边缘,弗雷格轻易的找到了那里。
他以前在这里呆过,他知道有很多魔法师在那里呆了三四十年很正常。因为那里研究项目是非常的……吸引人的。
当然付出的代价也非常惊人,比如与所有地面的亲人断绝关系之类的,但面对那些诱人的实验和无穷尽的魔法书籍的时候,很多人都会选择后者。
当弗雷格走完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一种属于地面以下的寂静立刻包围了他,和他曾进入过的下水道不同,这里安静的可怕。
第七十三章
这里简直和蚂蚁洞差不多复杂,来来去去的似乎都是一样的房间。
弗雷格很清楚这些道路,他在这里呆过,这种味道在他的印象中很深刻。
被覆盖的血腥味和正在被覆盖的血腥味,从这些古老的石板的缝隙里透露出来。青灰色的魔法光球照亮了整个地下研究室,看起来却和坟墓差不了多少。
研究所的第一层什么也没有,没有人也没有魔法阵之类的东西。
他们之所以空出一层是告诉误进这里的人,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弗雷格轻轻的走过长长的通道和盘旋而下的楼梯。即使是研究所的第一层,那些血腥味依然无法被掩盖。它们积累了太多年,早就已经融入了这里的空气,和这里的空气成为了一体。就像地面
的空气有花香和水气一样。
墙壁光洁而平整,魔法师会对很多细节异常挑剔,甚至连魔法球的距离和阶梯的高低他们都仔细量过。
只有魔法师会那样做。
第一层还不错,有着友好的警告语体贴的方向指示地图。
但是走到第二层,气氛完全不同了,没有人会相信魔法师工会的地下研究所什么防护措施也没有。
那里到处是一些危险的魔法阵和奇怪的守门人,弗雷格就记得很久以前他看到过的一些入侵者的尸体。那些尸体看起来根本就不像尸体,而像别的什么东西,总之你真的无法把它们和人类联系起来。
弗雷格轻轻的走过石质的台阶,优雅而沉静,像所有魔法师那样不慌不忙的样子,尽管眼前的样子已经怪异到了极点。
他可以闻到极重的血腥味。
这里的结构非常简单,笔直的走廊通向建筑物的尽头,无论是墙壁和地面的坚硬的古老石块没有一丝高低起伏。这里看起来比皇宫的地牢更冰冷。
走廊的两边是一排排房门,自上而下是又粗又长的铁栏,看起来和牢房没什么区别。
血的气味还很新鲜,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就在最近这段时间,但是什么也没有。
事实上研究所虽然是个缺乏热情的地方,但总不至于这样死气沉沉。虽然弗雷格离开这里有一会时间了,但是这里只是第二层而已,它不该是这样的……寂静和血腥。
无论是黑色的铁栏还是地面的石块,哪里都没有血迹。
弗雷格慢慢的走过去,看过一个个的房间,里面空空荡荡的,很多魔法石正在运行,一副正在等主人回来的样子。
每个房间几乎都在进行不同的研究,这里足够安静和安全,对醉心研究的人来说,再好不过了。
弗雷格一边走一边看,他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那是向下而去的盘旋石梯。
下面听起来同样死气沉沉,弗雷格站在台阶口犹豫了一下。
然后转回头,轻轻的念了一个咒语。
这个咒语并不古老,甚至还很普通,通常是调查人员在用。
弗雷格的手指上出现一团暗紫色的光芒,他把手轻轻一挥,那光芒落到地上。
那一小撮光芒落到了地上却像火星碰到了干柴堆,一下子蔓延过去,从地上到墙壁上,然后攀沿到天花板上。随即迅速的占领了整个走廊,整条走廊立刻显现出一种微紫的光芒。
那种光芒越来越亮,最后弗雷格看到,整条走廊上都是大块大块的血迹。
从墙壁上,天花板上和地面上显现出血迹的形态。
整条走廊都被血迹的阴影覆盖了,各种形态的血迹表现出死者的死亡原因。那都是最近的血迹,不会超过三天。
弗雷格就那么一愣的功夫,刚才的紫色光芒就消失了。
他有些诧异的站在那里,他原本就想到了,那么浓重的血腥味,以及这么安静的环境,魔法研究所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也隐隐想到了,那些魔法师可能死了,要不然才不会没有人走出来阻止他呢。
但是当那些血迹显现出来的时候,他没想到那会是这样的……沉重。
无论他们过去做过什么,魔法师工会的那些魔法师如何的恶名昭彰,但是他们大部分人只是在进行研究而已。
而那些魔法师毕竟算是弗雷格的同类,死亡来临的时候竟然是那么的惨烈。
当然,这一切弗雷格通过暗界召唤,他也能做到,但是还是觉得沉重。
世界上很多东西无关力量,那只是一种感受,却没有任何结界可以抵挡它们的攻击。
也许那是银做的,如果是银做的话,他有一百种方法做得那么完美,看不出任何的血迹。
弗雷格还是走上向下的楼梯,第三层的格局和第二层并没有区别。魔法球依然亮着青灰色的光芒,而石块依然冰冷坚硬,空气中散发的还是浓重的血腥味——你根本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还是很安静,什么人也没有。
弗雷格想起银,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救银的话,今天的情况会不会不同。
不过,命运就是命运,注定的就是注定的。魔法师工会注定要为他们以前所做的付出代价,银注定要在他们这里等到血的回报。
这里简直太安静了,比墓地还要安静的多。
从第六层开始,这里的结构开始发生变化,弗雷格知道,第六层开始是非常重要的研究。
这里变得非常复杂,一代一代的魔法师在这里改建了又改建,还保留着战争年代很古老的通道。在一些转角你以为什么也没有的时候偏偏又出现一条路。
怪不得父亲会在这里迷路了,弗雷格想着往旁边的楼梯继续走下去。
越往下走,血腥味越是重。
黑暗仿佛成了有形质的东西,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浓厚的让人喘不过气。
仿佛是无数薄纱般的东西,一层一层,密密厚厚的重叠起来。魔法光球在这里看起来就像星星一样,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这是最后一层,魔法师工会的研究所的最后一层。
到现在为止,他没有遇到过一个人。
所有人的应该都死了。
弗雷格不太明白那是不是银做的,不过他知道银的确在这里。
因为那种黑暗的气息,他已经感觉到了。
和第一次那样,那种黑色的气息让他感到恐惧。
这里是阳光照不到的角落,自然而然产生的黑暗,可是这会儿,弗雷格能感觉到来自暗界的气息。
银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了。
他慢慢的走过去,在走廊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门。
这是一扇厚重的黑色木门。上面是条条细致的纹路,勾勒出一副奇怪的图案。
上面是一个人的背面。
上面的人穿着巨大的斗篷,斗篷的下摆一直拖到地上。那个人正侧着头。弗雷格可以看到他的长发从斗篷的兜帽里落下来,一缕一缕的垂在肩膀上,让他显得异常柔和。
虽然是背面,但是弗雷格还是可以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一只手拿着一把剑,另一只手则拿着一只小巧的天平。
弗雷格知道,这个人是光明之神。
他轻轻的抬起手,推开门。那扇门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用木头做成的样子。
什么声音也没有,安静的要命,连开门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仅仅是一扇木门,里面的黑暗气息更浓了。
弗雷格有些犹豫了,有些东西打从心底让人感到畏惧,无关力量和天性。
他面前是一条漆黑的走廊,它无声的向前延伸,幽静死寂。
走廊很宽,但是依然很黑。
通往地狱的道路并不全是羊肠小道,平坦的道路往往能让人轻易的行走和深入。
弗雷格走在那里,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他记得那些属于银的,黑暗的气息,那些东西曾经让他不顾形象的呆在银的怀里。
在走廊尽头,他看到一个男人坐在一把椅子上。
在他的身后的墙上,满满的都是书架。
这个男人的面前是一个圆台,圆台上点燃着一只蜡烛,在这森冷的气息中,它居然坚持不灭。
它的火光比起那些只会散发出青灰色光芒的魔法光球来,温暖许多。
那个男人正坐在椅子上就着蜡烛光看书。
金色的短发让男人看起来精神不少,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缺少血色,弗雷格知道在地底下生活的
人总不会有红扑扑的脸蛋。
那个男人抬起头来,看到弗雷格温和的笑了笑:“弗雷格,你来了。”
“……会长,好久不见。”弗雷格行了一个标准的法师礼,垂下眼帘不去看那个金发男人。
在弗雷格年轻的时候,魔法师工会的会长已经三十多岁了,而现在,他和弗雷格一样,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变化。
第七十四章
金发男人把书轻轻的合上放在一边:“我的通缉告示放出去已经好几年,却始终没有你的消息,可是我的儿子却找到了你。”
“……你的儿子?”弗雷格不解的看着金发男人。
男人笑起来,弗雷格总是觉得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样子很柔和,尽管他的脾气很不好,但是你永远在表面上看不出来。
男人轻轻的伸出手,略带神经质的手指指向弗雷格身后的一面墙壁。
弗雷格慢慢的转回头,看到巨大的墙壁是一面青灰色的平整的石面。他不太确定他来到这里的时候石壁是不是这个样子的,因为他根本没有注意到——
弗雷格黑色的瞳孔微缩了一下,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依然纤细和挺拔,原本削短的银色头发已经长及腰际,轻轻的一动,就像冰冷的月光在漾动,带着肃杀之感。
弗雷格看着那个石壁,里面的那个少年的确是银,一样的身体和力量,只是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黑暗的指挥官的脸上从来都不是冰冷的像面具。他们会笑会温柔,但是那只会让人感到更恐惧,来自对远古尊贵血统的,自然而然的畏惧。
弗雷格想起他们山上的那个卓娅的森林,那里美丽的像仙境,却也有着自己冰冷的规则,没有人能例外,在那个时候,再美的景致也显得令人畏惧。
弗雷格看见银安静的走在一条寂静的小路上,他的表情很安静,好像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样。尽管周围是一片看起来堆的很高的骨头,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些骨头还在微微的移动……
“你很喜欢我的儿子,我很高兴。”男人的声音没能让弗雷格转过头,于是男人轻轻的站起来,走到弗雷格的身后,“我喜欢你看着我说话。”
他伸手将弗雷格的肩膀扳过来,让那双黑色的眼睛看着自己。
那双美丽的黑色眼睛有那么一丝的茫然,随即他听见弗雷格轻轻的问了句:“……什么?”
“我的儿子,你照顾了他很久。”男人柔声说,“作为他的父亲,我要感谢你。”
“你太恶心了,拉斐尔……”弗雷格伸手格开男人搭在他身上的手,“你居然……你居然拿自己的儿子去做实验……”
“那个不是实验,”拉斐尔露出不满的神色,“那是献祭,你看,我的儿子通过了血统的选择,成了暗界的守门人。”
弗雷格向后退了几步,想着自己离这个恶心的男人越远越好。
拉斐尔和以前一点区别也没有,还是一付年轻人的样子,除了皮肤颜色苍白点而已。他拥有高贵的魔法师气质,比贵族更傲慢,比骑士更挺拔,但是在这阴森的研究所显得有些神经质。
他穿着法师的长袍,因为站立,他把手笼在宽大的袖口里,安静的看着弗雷格厌恶的表情,丝毫没有难过。
弗雷格想起来,银有些时候的确是跟拉斐尔相似,神态或者别的什么,远古的黑暗指挥官的血统是不是没洗的那么彻底,始终抵不过人类薄弱的血缘?
“而且把你的儿子当做实验品来研究十多年?”弗雷格的脸冷下来,厌恶的问。
“十四年,”拉斐尔的嘴角向上翘翘,“他两岁的时候,我把一点娜塔莎的血放进他的身体……”
“不要说了!”弗雷格打断他的话,“银在哪里?”
“我不是指给你看了吗?”拉斐尔轻轻的说。
“他是怎么……”弗雷格看着墙壁上的银继续在那里走,“……你把他关在什么地方了?”
拉斐尔笑起来,看起来很好脾气:“他会有一段时间呆在那里,毕竟他身上没有能隔开空间的钥匙……所以我们可以先谈谈我们自己的事情。”
弗雷格看了他一会,“你还是一样讨厌。”
拉斐尔笑了笑,表示接受他的评价。
“我见到你很高兴,我们有很多年没见了,”拉斐尔忽然说,“即使是通缉的告示也没法让你现身。”
“没办法,因为我很讨厌你,”弗雷格耸耸肩膀,然后四下打量拉斐尔的房间,“和你在一起,再大的屋子也嫌挤。”
拉斐尔好脾气的笑了笑,然后坐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却没有再去碰那本书。
“他说他来找我拿钥匙,”拉斐尔轻轻的说,“可是却把研究所所有的人都杀了。”
“你告诉他钥匙在我这里?”弗雷格立刻问,就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
拉斐尔摇摇头:“我还没有说,他一来就跟我开打,所以……你看,我都没来得及跟他解释。”
“也许不要解释会比较好。”弗雷格认真的说,并且开始估量两个人的力量,想着是不是在银之前杀人灭口。
“虽然我的儿子成为了暗界守门人让我挺高兴的,但是你让我的儿子学坏了,他一点也不听我的话,”拉斐尔难过的说,活像一个向老师告状的家长。
“他应该不听你的话。”弗雷格不满的说,“你把他献祭给了那种贪婪的血液,他早就不是你孩子了。”
显然拉斐尔不喜欢争论问题,“好了,弗雷格,我们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银心里明白就行,我们说下别的事情吧,”他打算息事宁人。
“我不觉得我和你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好商量,”弗雷格笃定的说,并且打算召唤出一大帮东西,把眼前这个家伙直接吃干净。虽然他是银的父亲,不过依照银的性格,绝对不会认他做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