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记————牧秦
牧秦  发于:2010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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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大大大……」他结结巴巴说不出话,脸惨白。

齐雍瞄了一眼向绍安背後的大包袱,脸上笑意更深:「小弟都已经收拾好了啊,那就赶紧上路吧。」

向绍安完全在状况外,「上路?去哪儿?」

呜呜呜……不会是要他上黄泉路吧?不要啊不要啊,他还不想死啊!向绍安吓得双腿发软,眼看着支撑不住又要跪了下去,是齐雍稳稳地扶住他才不致於倒地。

「大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向绍安泪眼汪汪,「我这就回去金花楼待着,没有大哥的命令绝对不敢踏出房门一步,大哥就当作我没来过行不行?」

「小弟言重了。」齐雍露出让向绍安起鸡皮疙瘩的「亲切」笑容,说:「小弟为了大齐牺牲奉献,大哥若还是为了过往恩怨斤斤计较就太小心眼了,你瞧,连马车都为你准备好,怀远将军将带领军队护送你离开大齐前往夏国。」

啥?「护送我去夏国干什麽?」

齐雍阴阴冷笑,「当然是──和、亲。」

「咦?」向绍安怀疑自己耳屎没掏乾净,「你说什麽?」

「夏国派遣特使前来签署同盟协定,唯一的条件是你必须前往夏国和亲,为了大齐的未来只好委屈小弟了。」

「什麽,和、和亲?我是男的啊!」有没有搞错?就算他生得文质彬彬龙眉凤目一表人才翩然俊雅貌比潘安也不是他的错啊。「我不要我不要,我对男人没兴趣啊大哥,你不能就这样把我卖了!」

「协定都签了,不能反悔,而且对方指明要你,无论如何你是逃不掉了,向绍安哪向绍安,这麽好的亲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呢,大哥为你的下半辈子找了个可靠的金饭碗,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眸里掠过一道光芒,齐雍笑得很不怀好意,「小弟,你是要自己上马车呢,还是需要大哥来助你一臂之力?」

和亲记 04

向绍安含泪拚命摇头,「我帮你劝大嫂回来行不行?大哥别把我往虎口送啊。」

齐雍定是因为爱人不肯回大齐,欲求不满所以把错全算到他头上,为了自己下半辈子的美好人生着想,就算要他从此为齐雍做牛做马不得翻身他也认了。

谁知齐雍根本不领情,往旁边一伸手,「绳子。」

立刻有内侍双手递上绳子,齐雍不顾小弟眼泪汪汪,大惊失色,拚命喊着不要不要,当侍卫一左一右抓住他,拿走二十斤重的大包袱时,齐雍动作俐落迅捷地将向绍安五花大绑,并亲自扛起他,丢上马车。

「哎哟!」向绍安跌在一层厚厚的锦毯上,躺在他的大包袱旁边,动弹不得,眼角馀光看见齐雍的冷笑掺杂了报复的快意,不由得在心里大骂。

这个没心没肝没血没泪又小心眼的臭齐雍,小弟我一定要写信向大嫂告状,条列你的十大罪名,说你恃强凌弱心胸狭小卖弟求荣,最好能让大嫂一辈子不理你!

「保重了,小弟。」

齐雍放下车帘,没多久向绍安便察觉马车开始动了,马蹄声在深夜里份外响亮,和亲队伍浩浩荡荡起程,由怀远将军领队,带着向绍安和数车满满的嫁妆连夜离开皇城前往北方的夏国和亲。

「呜呜呜……我不要和亲,不要不要啊!」

可惜事与愿违,眼下他是非得「嫁」到夏国不可了,向绍安欲哭无泪,作梦也想不到会有这麽一天,他的小屁股即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从大齐皇城到夏国边境最快也要二十天,通过边境再前往夏国国都还得再花上二十多天,前前後後将近两个月的路程,直把向绍安给折腾坏了。

虽然怀远将军好心帮他解开绳子,不过那是在车队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向绍安都被绑得扎扎实实,坐在马车里跟他的家当乾瞪眼,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害他连个聊天解闷的对象都没有,更无从打听夏国皇帝到底是个什麽样的人,有没有特殊「性」趣,是不是个大变态?

这两个月时间里向绍安不停地想办法逃过与夏国变态皇帝的洞房花烛夜,他的家当里各种等级的迷香毒药应有尽有,但是却不能用在一个皇帝身上,万一让对方误以为自己是来行刺的,间接引发战争就不好了。

向绍安左思右想,是要用痒痒粉让变态皇帝痒上一个月呢,还是乾脆想办法一劳永逸解决变态皇帝的「祸根」?不不不,不行哪,这麽做一定让他恼羞成怒,说不定一怒之下就宰了他啊,不行,这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那该怎麽办,到底该如何保住他的小屁股啊?

乾脆在到达夏国皇宫之前逃出车队算了,可是怀远将军看他看得紧,他又被困得像只草虾似的,怎麽逃?

就在向绍安大伤脑筋的时候,老天爷好心给了他一线生机。

事情发生时车队离夏国国都约莫还有十天的距离,那是一次完美的突袭,连怀远将军都措手不及,一时阵脚大乱,敌人的目标不是为了满车价值连城的嫁妆,而是即将嫁给夏国皇帝的向绍安。

向绍安从来没有这麽高兴见到自己的仇家找上门,虽然他很怀疑会有仇家大老远追到夏国来找他算帐。

蒙面黑衣人之中最粗壮的那个一把揪出马车里的向绍安时愣了一下,没料到向绍安已经被绑得严严实实,待他毫不费力把人扛上肩膀,尖锐口哨声响起,一干蒙面黑衣人迅速彻退,待军队稳住阵脚时他们已经溜了,从出现到消失不过几个弹指的功夫,显示这帮人训练有素计划周详,而且是有备而来。

向绍安居然在他手里被掳走,这是怀远将军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他先派人快马前往皇宫通知夏国皇帝,并选择在遇袭地点附近扎营,留下大部分的军队保护和亲的随从人员与财物,接着带领数十名精兵追踪敌人而去。

向绍安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的一世英名就毁了,因此怀远不敢稍有懈怠,循着蛛丝马迹紧追黑衣人,誓言非把王爷救回来不可。

被黑衣人掳走的向绍安哇啦哇啦大叫:「我的包袱我的包袱啊,难道你们就不能顺便连我的家当也一起扛走吗?我的医书我的药箱我收藏的宝贝儿全在里面哪!」

陪伴他四处奔走逃亡十几载的家当就这麽被抛下,宛如割去一块肉,简直让向绍安心如刀绞肝肠寸断欲哭无泪痛不欲生啊啊啊──

大概是嫌向绍安太吵,扛着他的黑衣人在把他放上马背的同时顺便一掌把他给劈昏,免得聒噪的向绍安曝露他们的行踪。

他们全部骑上事先藏好的马匹,按照计划往西边快马飞奔。

这些人的目的不为劫财更不可能劫色,掳走向绍安不只能让婚礼无法举行,更能让夏国与大齐的同盟关系完全破裂。

虽然兰萧不希望大齐与夏国同盟,但他并非幕後主使,因为除了巫寒之外,还有另一个国家也在虎视耽耽,想尽办法阻碍两国同盟,那个国家就是金敕国。

和亲记 05

向绍安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还是被五花大绑不得动弹,脸朝下趴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貌似被随意丢在此地,他试了好几次,终於困难地翻过身来,这才看清自己正在一间空屋里。

夜晚的屋内没有点燃烛火,窗户大开,月光洒了满室,在对面的墙上投射出枝叶摇曳的细碎光影,门外人影晃动,似是有人看守,向绍安猜不出会有哪个仇家大老远追到夏国,冒着极大的风险在怀远将军的保护下掳走他,江湖人一向避免与朝廷产生纷争,而他又是即将远嫁夏国的大齐王爷,惹了他等於惹上两个国家,凡是聪明人都不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

仔细想想,对方要不是齐雍的仇人,那就是冲着夏国皇帝而来,後者的可能性非常大,那个指名要他和亲的变态皇帝肯定像他的大哥一样不得人缘。

想到这里,向绍安不得不为他的家当默哀三秒,并且把这笔帐算到变态皇帝头上,若不是他指定非要他和亲不可,他也不致於被来路不明的黑衣人掳来此地还没了家当,不过换个角度想,有失必有得,至少他的小屁股危机解除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设法逃走,正当向绍安苦思逃脱之策时,大门忽然打开,先前劈昏他的黑衣人脚步无声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再度扛起他。

喂喂喂,他可不是沙袋啊!

怕黑衣人又一掌劈昏他,向绍安於是只敢在心里抗议,灵活的眼珠子转啊转,估量眼前情势,思索脱逃诡计。

出了废屋经过杂草丛生的院子,向绍安看见更多黑衣人牵出马儿准备上路,显然他们正要撤出这座临时据点改往他处。

向绍安被粗鲁地抛进马车里,摔得哀哀叫疼,脏话只能憋在肚子里不敢任意骂出来,他奶奶的这家伙,不懂怜香惜玉的混蛋,跟齐雍是一个样!

车外有谈话声,断断续续从车帘缝隙飘进来,向绍安竖起耳朵聆听。

「派人引开追兵……时间紧迫……回金敕……」

金敕?那不是在夏国西北,离大齐更远吗?

这些人肯定不是自己的仇家派来的了,向绍安猜的没错,他们是冲着夏国皇帝来的,他只是倒楣被利用而已。

上路後马车左摇右晃,向绍安不断被甩过来摔过去,细嫩的肌肤撞出数不清的淤青,这才领悟到被他骂臭头的怀远将军对他其实是非常照顾的,至少从大齐到夏国没有让他摔过一回。

外面的家伙到底会不会驾车啊!

他们不停地赶路,只休息非常短暂的时间,偶尔解开向绍安的绳子让他解决生理问题,然後再继续赶路,到了第六天晚上,向绍安再也受不了了。

他是深受许多人民景仰的神医,神医啊!不是政治联姻的筹码,更不是政治斗争的棋子!

神医要争一口气,靠自己的力量脱身,问题是他被五花大绑,手脚无法伸展,要逃走就得先设法解开绳子才行哪。

今天的路况特别颠簸,向绍安在马车里跌得七晕八素,脱身主意还没想出来,胃部就先一阵翻搅,他快吐了。

千万不能吐在马车里,强忍欲呕的感觉,他努力曲起被绑紧的双腿,蠕动身躯像毛毛虫一样地爬行,数次被速度过快的马车抛回原来的位置仍不放弃,经过他再接再励不屈不挠愈挫愈勇奋斗不懈的努力,他的头终於伸出车帘外,再蠕动一下,肩膀便危险地探出马车後头。

黑暗中,他藉着月色看见了地面像一条灰色河水般疾速往他的前方流逝,四周是无数奔驰的马蹄,不断晃过眼前的景物加深了呕吐感,他脸色青白低着头大吐特吐,把一肚子不满委屈全吐了出来。

可恶啊可恶,这笔帐他应该向谁讨回来?是提出和亲要求的变态皇帝、答应和亲条件的冷血大哥,还是要绑架他到金敕国去的粗鲁黑衣人?

总之,这一趟和亲之路所受的窝囊鸟气不连本带利讨回来他不甘心!

吐到连胆汁都出来了才终於觉得舒坦了些,他仰起脖子深深呼吸着夜晚微凉的空气,重新振作了精神,试着蠕动身躯回到马车内,谁知就在这一秒,马车大幅度上下一震,向绍安被甩了出去,直接跟地面来个最亲密的接触。

「啊啊啊──」

摔得鼻青脸肿灰头土脸,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分不清东南西北,正晕头转向之际隐约听见马儿嘶鸣,蹄声混乱,似乎是黑衣人被他突如其来的跌落乱了阵脚,重新稳住队形之後,其中一人脱队回头来逮他。

眼前是个脱身的好机会,虽然成功率十分渺茫,但是不试一试太对不起自己,向绍安是个懂得把握机会的人,当下立刻翻动身躯,在泥土路上滚啊滚、滚啊滚,卖力朝黑衣人的相反方向滚去。

但终究不敌马儿的速度,黑衣人迅速逼近,眼看就要追上他,向绍安顾不得形象,即使全身沾上泥沙尘土也不能停下来,只要有一线希望,哪怕微乎其微也要拚命去抓住它,这是他在江湖奔走至今仍旧安然无恙的铁则。

和亲记 06

不能放弃不能放弃……正滚到一半,向绍安蓦然瞠大双眸。

路的另一头出现一人一骑,来者一手持剑一手握缰,月光下的剑锋银芒犀利,北方人特有的壮硕体格威猛高大,金色披风在身後飞扬如老鹰展翅,跨下的千里神驹扬着铁蹄如电飞驰,眨眼间便赶到向绍安面前,敏捷一跃,跳过倒卧地上的青年,在空中扬剑一举斩下敌人首级之後漂亮落地。

视线里除了那个人再也容不下其它,向绍安是那麽震惊那麽错愕,他以为来者会是怀远,结果却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野蛮人?」他惊呼。

骑在马上份外高大的红发男人回眸对他微微一笑,随即又将注意力转回前方,眼见同伴被杀,黑衣人个个举起刀剑策马攻来。

红发男人唇边扬起诡谲笑痕。

山坡上起了骚动,怀远将军领着大队人马呐喊着冲下斜坡,人数远远超过敌人数十倍,那是和亲车队的护卫军和夏国军队所组成的联军,黑衣人终於意识到情势对他们极为不利,於是立刻放弃夺回向绍安的念头,全力突破重围求生。

马蹄震地厮杀震天,由於双方人数差距太大,战事不到一刻便告终止,除了首领负伤逃走,其馀黑衣人不是被俘就是被杀,直到此时向绍安才完全放松下来。

总算得救了……

一张刚毅有型的俊脸出现眼前,红发男人下马蹲在他身边,炯亮的金眸审视他一身尘土,唇边带着揶揄的笑意,「你真狼狈啊,小安安。」

「不准笑!」青年气恼,「还不快点帮我解开绳子!」

男人笑容更加灿烂,长剑割断困绑向绍安的粗绳,一获得自由向绍安立刻两三下爬起来,神情紧张。

「野蛮人你是奉了夏国变态皇帝的命令来救我的吗?」咦,不对啊,他明明记得他是金敕人……算了,现在先不管那些,正事要紧。「我们是好兄弟对不对?看在你我十多年交情的份上你能不能放我一马,别抓我回去交差?」

红发男人扬眉,「哦?你不愿意嫁给夏国皇帝?」

向绍安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我对男人一点兴趣也没有,野蛮人你一定要救我啊,如果能顺便帮我找回我的家当就再好不过了,可以的话再顺便给我几百两银子路上花用,啊,还有怀远将军也要拜托你顺便帮我挡一挡,你武功那麽好,绝对不可能打输他,总之兄弟的美好未来全掌握在你手里了。」

「可是我不方便给你这麽多顺便,小安安,你要是溜了教我娶谁呢?」

向绍安先是傻住,接着脸色一白,登登登倒退三步,语气惊恐。

「难道你、你你你是──」

「我就是你口中的夏国变态皇帝。」夏元斯替他把话说完。

向绍安在怔愣三秒後,忽地两眼一翻,往後直挺挺倒下,昏了。

如果可以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他希望能够永远不要醒,现实实在太可怕了。

「小安安。」

眼皮颤了颤,没有张开。向绍安装作没听见。

「小安安,我知道你醒了。」

向绍安将脸深深埋入软枕里,不理他。

只闻一声叹息响起,夏元斯无奈的语气里含着满满的宠溺,「你的家当还要不要,不要我命人拿去烧了。」

光听语气就知道他是骗人的了,向绍安却居然没听出来,紧张兮兮掀开被子跳下床,「我的家当呢?我的家当呢?你这个野蛮人快把它还给我。」

「你放心,等咱们谈完正事取得共识之後,我就会把它还给你了。」

这家伙笑得好奸诈……向绍安双手插腰成茶壶状,颇有气势地大声声明:「如果你是指和亲这件事,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要、嫁、给、你!」

眉一挑,「你不能违反承诺。」

「我哪里承诺过这种事了。」绝对没有没有。

「你说过会等我的,你忘了?」夏元斯提醒他:「我吻了你,而你收了我五两银子,你不会连初吻给了谁都不记得了吧?」

提到这件事向绍安就有气,倏地朝他一伸手,「拿来!」

夏元斯微愣不解,「拿什麽?」

「一个初吻最少要五百两,你还欠我四百九十五两,拿来!」他气呼呼讨钱,白嫩双颊因怒气而染上诱人嫣红。

金眸蒙上一层晦暗深邃的颜色,夏元斯嗓音低沉地说:「那初夜要多少钱才够,我一次付给你省得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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