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人?”
“好啊,瞒着我们藏了这么个帅哥起来!”
靳辰刚转身,女人们已经张牙舞爪的杀过来,何芹虽然厚道点,但是一双眼睛里也闪烁着疑问,果然三姑六婆是女人的本命,八卦是不变的追求,而帅哥是永恒的话题。
“藏什么藏!这种男人一看也不是我藏得住的吧!”封清笑骂。
“哎……哎哎……”余曼忽然惊叫,这女人惯常的一惊一乍,大家都习惯了,也不问,只等她自己哎出个结果来,果然:“那个是不是靳辰啊!”
有见识,封清含笑赞许。
“靳辰?”陈立雯当了一秒钟的机:“对啊……哎,真的啊,本人比电视上帅多了,都没认出来,阿清,不会吧!你怎么会认识明星?”
“因为志皓现在跟他混,我以前见过他。”封清故意木着一张脸,说出一个完全不风花雪月的理由,粉碎了众女的眼中的粉红星星。
哦……唉……众女齐齐叹气,失望的心情似落花入水流,世人都向往传奇,如果应不到自己身上,应在周边也是好的,只是传奇……终究只是传奇。
“哎……那不是志皓……”余曼失声,忽然想到这两人目前身份尴尬,后半句话吃了下去说得极为小声。封清倒没那么多顾忌,大大方方的转头,但志皓并没有看到她,事实上萧志皓没有看到任何人,他一上楼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还站着没来得及坐下去的男人,然后风风火火的冲了过去。
封清看着他气极败坏的从包里面摔出手机和钥匙,一古脑儿的砸在靳辰胸口,然后,一手指定了某人的鼻子,滔滔不绝的开始碎碎念。离得远,志皓的声音也轻,但封清一瞬间就明白这所有的事。
“唷,你是不知道,靳辰那个人!哎,这么大个男人了,成天的丢三落四,跟在后面捡也捡不及!我已经给他买了两次手机了!!以后就给他买最便宜的诺基亚,反正也是要丢掉的!!”
“哈你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今天靳辰回到家,一看,发现钥匙不见了,然后他就想找个人来开锁,再一看,哈,手机也不在!居然最后是让物业打我手机来帮忙的,倒是难为他还记得我的号码,然后……然后,还没有完哦!等我到了,锁匠也找来了,门也撬好了!付钱了!然后看到钥匙就夹在钱包里!!!”
“你看他帅是吧!跟你讲全是假的,你没见他不见人的时候,懒起来就是不肯刮胡子,上通告要逼着他去化妆……还霸占我的刮胡刀……对了阿清,你上次送我的刮胡刀哪里买的,我要去买一个,好把我那个给赎回来!”
……
封清蓦然间发觉,她熟知这男人的一切,从另一个男人的嘴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之间的话题全围绕着这个人。
她知道这人喜欢喝蓝山的咖啡,做设计的时候面料乱扔;知道他有八张卡,里面复制一式一样的电话号码,方便丢手机;知道他的粗心大意与古怪计较,出了事爱装无辜,缩起来,眨眼睛。
知道他坚持认定WG2灰和WG4灰不是同一种颜色,停工几天也要重新调货,进货员吓的魂飞魄散,他却没有多说话;也知道他一个任性就会广告拍通宵,却从来记得在半夜给同事们买宵夜,芒果冰沙要士林夜市头上那一家。
“唷,你是不知道……”志皓最爱用这样的句子做开头,口气却很软,有些不耐烦的,更多的是无奈,那种无可奈何气着又想笑的无力。
就像现在这样,明明是在发火,可是抱怨里看不到怒气,封清有些疑惑,总觉得有些东西似明又暗,靠近了又滑开去,捉不牢。
隔得远,却还是可以看到靳辰似笑非笑的脸,一手摸摸鼻子,慢慢的坐下去,慢慢的倒冰水,然后在志皓骂累了要喘口气的时候递上去……
“哗……以前倒没看出来小志是这么强悍的一个人,连老板都敢这么骂!”陈立雯说得小小声,吐了吐舌头。
“靳辰真是太有风度了,笑得好温柔!”余曼的钢丝神经全在靳辰的温温笑容中化做了绕指柔。
当志皓喝完一口水,靳辰敲了敲手表,轻声不知说了句什么,只见志皓又一次跳起来,恨恨的指了指某人,疾步离开。
他走的时候比来时更急些,没有看到任何人,可是在下楼前的那一瞬,封清看到他忽然又转了头,那是极短暂的一眼,淡淡 的飞过去,又淡淡的收回来,封清靠近楼梯口,清清楚楚的看到他转回头时眼中滑过的光芒,忽然觉得脑中有一个雷炸开来,轰隆隆的全是回响。
那是极熟悉而又极深刻的眼神,穿破遥远记忆的黑幕杀到眼前。
在很远很远的过去,在最初的最初,她是爱过他的,虽然那个时候小男小女的爱情回头看过去都不免有些失于轻浮,但封清还是那样清楚的明白,那是爱情。从某一日,她无意的张狂开罪了老街上的小混混,当那五、六个小流氓圈上来的时候,志皓将她护在怀里,那是一种单纯的热血,不计后果的挚诚,志皓从来都是如此的,他珍视所有对他好的人,他不介意牺牲自己去维护他们。
那个时候她一直以为他们两个会在一起的,所有的人都这样以为,那时志皓为了保护她会专门骑十五分钟的车来接她,小女生的虚荣不过如此,一个在校门口等待的清俊小男孩抵得过十个A。
但是到后来,他喜欢上的是别人,就是用这种眼神,在众人不注意的角度里偷偷的看过去,轻轻的一瞥,眼中光彩焕然。
她仍然记得那时志皓与她商量讨主意时踌躇的慌乱,青涩小男生的青涩爱情,慌得像要从火中取栗,在那个瞬间她从他眼睛里看到还是那种单纯的挚诚,他信她,这种信任让她豪情万丈,所以她一定要帮他追到她。
可是现在回头想,却只觉得庆幸,一个15岁时的男朋友早就消逝在时光里,而志皓是可以留一辈子的人。
但是现在呢?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志皓坚持不肯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来,是真的没有可能的人,她在旁边看,也看不出一点点可能。怎么会爱上这种人,她为他痛惜,所有求而不得的爱情都值得痛惜,而且这一次她已经没能力帮上他。
劝是不会听的吧?如果还可以控制,像志皓那样的人又怎么会甘于沉溺。
封清心不在焉,神色便也有点恍惚,但多年的死党就是有这点好处,让你不舒服的事,她们全会当视而不见,话题已经转到余曼的新男友身上,陈立雯口诛笔伐攻势如潮,封清陪着听心思也带活回来,笑吟吟的加入了战团。
23.
她们几个聊得久走得也晚,靳辰离开的时候又过来打一圈招呼,笑容周道风度翩翩,把余曼迷得险些当场出墙。
等她们真的要走了已经接近打烊的时分,于是一边叫了侍应生来结帐,一边各自估算自己要出的份子,只是等那穿黑西装的小生走过来,却笑眯眯的道:“刚刚那位靳先生已经结过了。”
啊……众女诧异。
小生又补一句:“请问几位是现在走吗?靳先生说各位都喝了酒,晚上一个人开车不方便,让我们帮忙订车。”
那小生看四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只好又努力微笑一下:“所有的费用会寄到靳先生帐上,各位不用在意。”
“好的,既然如此,那却之不恭,就麻烦你了。”封清总算是回神快一点,放了那孩子的生路,要不然老要对着四个瞪大眼睛的女人微笑实在不是什么美事。
“怎么会这样?”陈立雯多么机灵的脸,此刻也呆了几分。
“人家不在乎。”封清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不可否认自从发现了志皓暗恋的人居然是此君,她对此人的好感度便降了一大截。
“这不是钱的问题,关键是他居然能想得到!”陈立雯立即反驳。
封清不语,是的,无从反击,真的难为他想得到。
“阿清,你说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余曼疑疑惑惑的。
“对我有意思!”封清失笑:“你要是这么想,未凡也太看高了我,也太看轻了他,他不是那种对你有意思才故意献殷勤的人。”
“这年头。”余曼叹口气:“这年头居然还有这种男人!现如今,银行区拿七万月薪*的已经当自己是精英,说话时恨不得用鼻孔来看人,请你吃一顿王品台塑就以为是莫大的慷慨,觉得最好等下你知趣,自己脱了衣服滚上床摆出玛丽莲梦露的造型。”她顿一顿,笑容里居然有些寂寥:“想不到居然还会有这种人,会为了不相干的女人费心思结帐订车。”
这世上有太多人是如此,他们的接近总是有目的的,他们的付出背后隐藏着更多的索取,于是靳辰的面目便分外动人起来,他似乎什么都不图,令人疑惑,反而希望他能图点什么倒好。
“他也有他的好……”
封清忽然想到志皓常常说的一句话,每一次听他抱怨到暴跳,劝他不如索性换份工的时候,他便会沉默,然后叹口气:“他也有他的好……”
是啊,都是成年人了,绝色的皮囊再悦目也不见得人人都会为之倾倒,他总要有些别的好,才可以引得一干男男女女尽折腰。
这一代,男女搞平等,同工同酬同地位,男人是不再沙猪,但也失了风度。
靳辰有绝了迹的上世纪的绅士之风,他对身边所有的人都有一种优雅的尊重,问寒问温,细心周道,约会要提前通知,管接管送,开门拉凳倒茶递酒,人的心都是很软的,一点点小细节,全会被打倒。
他先用一种存在感先声夺人,然后施展细无声的润物功夫,让人觉得这样帅的男人不必如此温柔,如此温柔的男人何必长这么帅,于是一个感慨人就跌了进去。
尤其是萧志皓!
像志皓那样的人……封清很无奈,他是滴水之思当涌泉报的人,什么小恩小惠全记在心头,他吃那人这一套,有人分他一汤半水他就可以交心搏命。
而且人们总会不自觉的对自己爱慕的人分外宽容,那人纵然是座冰山,也想得他花好月好,而靳辰暖如春日,志皓一天天的沐在春风里,如何可能不沦陷?
就算是知道那人对自己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最多不过是一点点好感,得他那一点点好感的人海了去了,可又怎么舍得脱身?
封清扪心自问,换了她,她也不肯!
“我问你们……”封清忽然笑:“如果有个男人,正牌的美术大学毕业,法语、英语随便说,拜伦雪莱普希金,多少都能背一点,身高脚长皮肤好,肌肉能得摸到,鼻子挺直,眼睛会笑,还有会接吻的唇,肩宽腰细,背后看起来是个V字。体育十项全能,尤其是游泳,还会打网球。他有品味,知道酿酒谷里有几大酒庄,葡萄酒什么年份最好,咖啡得哪里产,香槟要怎么喝,舞要怎么跳,衬衫扭扣今年应该是开到第几颗。他也听流行乐,却会在下大雨的时候放贝多芬,架子上一堆英式黑暗民谣……”
她还没说完,三个女人已经齐齐张大嘴,余曼笑道:“真要有这种男人,让我赚钱养活他都值。”
倒是陈立雯皱了眉头:“这种男人全花在一张壳子上,好看是好看,过日子还差一点吧。”
“他很有钱,养得活你。”封清闲闲的补充了一点。
于是乎,连立雯都犹豫了。
只有何芹,却忽然笑了,说道:“这种人恐怕要价会很高吧,他有十足本钱,我总要花十分心力去买,这种人,不适合我……”
余曼却插嘴:“哎,我不介意耶,只要他肯要我。”
“他总有缺点!”何芹的神色已经淡下来。
封清微笑,那是自然的:“寡情薄幸,见异思迁。”
哗……她这么一说,陈立雯已经摇开了头,只有余曼兀自还在嚷嚷:“那又怎么样,阿清你手上真有这种人吗……哎阿清……”
封清被她逗笑,随手拉了她一把:“开玩笑的啦!还当真,走了色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们都是如此,放弃一些不太重要的,换取一些重要的,值与不值,不足为外人道。
只是在这一刻封清忽然下定了决心,这件事,她不插手,明哲保身也好,飞蛾扑火也好,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她一个外人,凭什么觉得自己会明智得过当事人?
怎样过不是一生,不如随心。
24.
无论之前准备的再好,到正式开秀,后台也仍然人仰马翻。
只要是好色之徒大抵都会爱上秀场的后台,那一架一架的华服啊,那一把一把的美人。女模还会矜持一些,男模则永远当众换衣,满目都是诱人的两点,看久了……自然也只有麻木。
这时候靳辰的工作反而不如志皓吃重,他老人家悠哉哉抄手,东晃西荡。
志皓被他晃得眼花,只能讨饶:“老祖宗了,就念在我也是为你在当牛做马,你可否安生一点,不要来添乱。”
“噢……”靳辰眉眼一扬,笑道:“来来,嘴巴张开。”
“哦?”志皓下意识的一张,嘴里已经被塞上了一个喷香松软的东西,他尚在发怔,旁边已经有人在怪叫:“哎,总监偏心。”
“哈,都有都有……快点来抢!” 靳辰把口袋里的东西全掏出来,堆作小小一堆,都是一小只一小只的松饼,刚好可以整个的扔进嘴里,连唇膏都不会花掉。忙碌总是与饥饿相伴相形,点心还没有掏完,已经被人瓜分一空,靳辰急着又抢下一块,继续递到志皓嘴边……
“老板,你这也太偏心了吧!我们也要!”每个地方都会有性格活泼爱开玩笑逗趣的主。
“切……”靳辰不屑的大笑:“饿死了你们,一抓一大把,饿死了他,谁赔一个给我?”
志皓的眼神渐自温润起来,唇角似乎触到了他的手指:很好,如果能够一直都这样子,其实也不错。
而这一次靳辰不知为何心情大变,不再吝啬创意和本钱,最后出场时竟是穿纯黑色长袍,上面用暗银线绣竹枝,金线绣彼岸花,甫一亮相便轰动全场,好似前面一整台低调而优雅的秀都只是为了他这一个妖艳转身。
整个前台后台都是一静,眼睁睁看着他似一个中古世纪的魔法师似的缓缓而来,所有人都屏息,只有摄影记者条件反射似的猛按快门,闪光灯闪个不停。
志皓躲在出场的门后,怔怔的看那背影。总有些人天生就是明星,一举手一抬足都会发光,偶尔凝眸一笑,魂与神授。
“帅啊!”
他忽然听到耳边一声轻叹,转头去看,原来是个尖尖脸的小女生,一双眼正直勾勾盯着台上,志皓自然认得她,这个叫作朱敏新的,整个宣传部数她最精怪机灵。
志皓顺着她的目光走,不经意又落回到靳辰的身上,顿时不由得心里一动:“你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