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沉(穿越父子)----月曜
  发于:2010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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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瑾抿紧了唇一言不发,他早就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当皇帝,甚至自己都不适合生活在朝堂之上。当年下决心踏进这个漩涡,只不过是不忍心,见那个男人在内忧外患之下,脸上流露出的艰辛,所以才会坚持至今。
自己当初为他规划下的蓝图,对他许下的诺言,就算了拼了性命,也要完成!落个枉杀良将的罪名又算得了什么?哪怕是千秋万代,史笔如刀,将自己砍成碎片,又何妨?
“瑾儿,这次来边关代我的人,是沈昀。”寒瀛洲犹豫了片刻,开口道。皇帝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瑾儿,就算将自己调回,也仍旧派出了最偏向瑾儿的沈昀,只是,他却料不到,瑾儿竟然杀了沈齐。派了沈昀来,反倒是弄巧成拙。
澹台瑾的身躯微微一震,沈昀吗?那个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爽朗青年,不知道性格直接的他,看到自己这个杀父仇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终究是,连仅剩不多的朋友,也要失去了吗?
“从京城到这里,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要十几天,沈昀又是以顾命大臣的身份前来,沿途少不了地方上的应酬,再加上马匹随从生病之类的事情,他赶到边关,差不多要花一个月的时间。”
说什么地方官员的应酬,马匹随从生病,这大概都是寒瀛洲为了拖住沈昀,暗中使的手段吧?
“还有,今日契丹汗王已经遇刺身亡,几个王子正忙着争位,宗云已经平安回了他们大都,开始缉拿凶手。”
澹台瑾闻言猛的抬起了头,思索了一秒,神色凝重的问道:“暗部,损失了多少人?”
这一切定是寒瀛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安排下的,说来轻巧,于大都刺杀契丹汗王,再秘密护送宗云平安回去,这期间千难万险,不用问也想得到。
“四百六十余人。”提到暗部的伤亡,寒瀛洲神色一黯,每一个都是暗部的精英,都是千挑万选,百里挑一,才培养出的人才,平日里一趟任务损失几个人,都要心痛,这一次,却折损了四百六十余人。几乎占了暗部全部力量的三分之一。
又是一条用鲜血铺出来的路啊,而且这次事出突然,仓促之间寒瀛洲肯定来不及请旨,必然是自己私下调动的暗部,虽说是成功了,可是一下子损失这么多人,他回了京城该如何向臻帝交待?寒瀛洲不像自己,再怎样也是皇家的人,大不了被废了太子的头衔。他是一个朝臣,简直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在帮自己啊!
澹台瑾嘴唇翕动了几下,那个“谢”字,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这么重的恩情,岂是简单的道谢,就能还清的?
“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剩下的就看宗云是否能够成功登上大汗的王位,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我们?敏锐的捕捉到对方话语中的漏洞,澹台瑾惊讶的看向对方,“瀛洲,你难道……现在不回京城了?”
“这个时候,我若走了,你自己如何撑得住动荡不安的北关?”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他私下调用暗部,本就是大罪了,这个时候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瀛洲……”万语千言,都哽在喉间,吐也吐不出,心头一酸,泪终于不可抑止的涌上来。
“瑾儿。”寒瀛洲走上前,怜爱的拍拍他的脑袋,这么多年,就算他已经长大成人,在自己的眼中,终究还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殿下,我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这些年来,我在心里已经把你当了自己的孩子,你想要什么,我便拿给你,有人要害你,我便护着你。更何况,你所做的这一切,到头来还不是为了皇上,为了他的江山?我又怎么能不帮你?”
忘不了自己从血泊里救回的小小孩童,忘不了他第一次对自己展露出的无邪的笑容,忘不了自己许下的保护他的诺言……这一生,就算是对自己的孩子,也不会有这般亲情了吧?
第六十五章

耶律宗云总算没有辜负他们的希望,短短二十多天,整个契丹的王庭里,朝臣几乎换去了三分之一,大王子以及主战派一党被当成了谋刺汗王的凶手,上下万余人,男女老少戮杀净尽。
第二十三天的时候,他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登上了可汗的王座。
第二十四天,八百里加急的传旨官,总算是先行赶到,带来了一面金牌,以及一箱朝臣参他们二人的奏折。
第二十七天,作为顾命大臣的沈昀,终于赶到了北关,他没有去见澹台瑾,而是先去了自己父亲的灵堂。
再见到的沈昀,对方是一身重孝,神情木然,他面对的不仅仅是丧父之痛,还有更难承受的是,自己最信赖,最亲密的人,一夜之间成了自己的杀父仇人。他带来了臻帝的第二面金牌,和一道圣旨。
“寒瀛洲抗旨不遵,私调兵马,滞留北关,纵容太子诛杀大臣,教导不利,削其官职,即刻返京,若有不从,立斩之。”
“怎么能这样?”还未等圣旨读完,澹台瑾已经沉不住气了,从头到尾,对自己竟然只字未提,难道父皇他竟是想要让瀛洲顶起所有的罪名?
“臣接旨。”寒瀛洲扫了一眼站在沈昀身后的雁翎卫,兀自一哂,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自打为了太子抗旨留在北关的那一刻起,自己早就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即便你们不这样做,我也会揽下一切罪名的……从容不迫的接过那一卷明黄,握在手中,站起身来,安抚似的拍了拍,澹台瑾的肩膀“殿下放心,臣不会有事的。”
“太傅……”怎么不会有事儿?这些乱七八糟的罪名,一旦做实了,必死无疑!刚想张口分辨,只觉得颈间一阵剧痛,他拼命的抓住寒瀛洲的衣襟,却抵不住眼前的黑暗,缓缓软倒下去。
轻轻将晕倒的澹台瑾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寒瀛洲站直了身体,看向沈昀:“下官是否还要披枷戴锁?”
“不敢,寒大人请。”十几个雁翎卫立刻上前来,围在了他身边,寒瀛洲轻松的甩了甩袖子,拂去衣摆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从容推门离去。
掀开眼帘,是个朦朦胧胧的世界,耳边一片死寂,听不到一丁点儿的声响。茫然而吃力的扭头看向外面,秀发摩擦枕头所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被放大了无数倍,显得格外的刺耳。
“殿下,您醒了?”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但是语气却熟悉,除了暗香还会有谁呢?
“暗香。”眨了眨眼睛,视线终于恢复清明,澹台瑾这才看清楚自己正躺在一张软榻上,旁边是暗香近在咫尺的脸,红肿的像桃子般双眼,看得出她一定哭了很长时间。
“殿下,你受委屈了!”暗香一面哽咽,一面体贴的转身倒了一杯水,送到澹台瑾的嘴边,绕是动作十分小心,还是有几滴水洒在了他的领口处,温凉的水,落在皮肤上,激得他打了个寒战。
闻言微微有些迷惑的澹台瑾在扫视了房间一圈之后,心中便了然了。这间屋子里的用具一应俱全,惟独门窗都被紧紧的闭锁,透过窗纸,可以看见外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守卫的人——自己,这应该是被软禁了吧?
“沈昀这个混账……”
“寒太傅怎么样了?”要不是碍于身份,沈昀现在估计会恨不得手刃了自己这个杀父仇人吧?眼下他这么做,已经算是不错了。比起这个来,他更关心的是寒瀛洲到底如何了。
暗香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即勉强笑道:“寒大人已经回了京城,殿下放宽心。”
是吗?那么大的罪名,回去之后不死也要脱层皮吧?暗香这样说只是为了安慰自己罢了,脸上撤出一丝自嘲的苦笑。澹台瑾啊澹台瑾,你何必如此天真,不肯面对现实又怎样?现实还不是血淋淋的摆在眼前?你又拖累了一个人!
“殿下,我不累!”
急急的分辨,反倒是欲盖弥彰。澹台瑾拧起了眉头:“发生了什么事情暗香?”
“这……”犹豫了一会儿暗香终于下定决心般的开了口。原来在他昏着的这一段时间里,寒瀛洲已经被人快马加鞭押解进京,这边的军权便落到了沈昀手中,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便趁机煽风点火,眼下这屋里,里三层外三层被军队守了个结结实实,沈昀若是万一头脑发热,要杀了他再拥兵造反,他们绝对没有还手之力。
是吗?心头满溢出一丝苦涩。也难怪,任何人对待自己的杀父仇人都不会有好脸色吧?他早在矫诏杀了沈齐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同沈昀决裂的思想准备。但是……真真正正被自己童年的伙伴刀剑相向,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好受啊!
不过……扫了一眼窗外的人,澹台瑾安抚的冲暗香笑了一笑:“放心,不会有事的。”守在窗外的人,虽然换了衣服,但他也能认出来全都是清一色的雁翎卫,是臻帝最的亲信的近卫,沈昀若是稍微一起杀心,势必会先被雁翎卫斩杀。父皇,你为了我,可真是殚精竭虑啊……
可是,那些人呢,难道就是你用之即弃的棋子吗?
“太子已经醒了吗?”听见屋里的动静,沈昀推开门进来,森冷的目光在澹台瑾的脸上扫了一圈,随即别过头冷冷道:“皇上有旨,着太子殿下即刻回京。”言罢连正眼看也不看他一眼,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盒,打开。里面赫然是一粒黑黝黝的药丸。
身为医者,澹台瑾又怎会不知道那药丸的功效?沈昀啊,沈昀,你已经不会再相信或者原谅我了,是吗?还记得初见沈昀,那时对方不过才八岁,稚嫩的童音,一字一句吐露着坚定的誓言:“我日后长大了就做你麾下的大将军,替你去打仗!”
现如今,斗转星移,物是人非。而造成这一状况的,正是自己……
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挥手制止恨不得挥剑砍上去的暗香,伸手拈起药丸送入口中,费力的吞咽下去,药材的苦涩味道从食道一直落到胃里,又慢慢蔓延胸口。
沈昀冷冷的注视他的表情,确定那药丸已经被他吞下去之后开口道:“请太子收拾一下,即刻启程回京。”
“殿下刚醒,身体虚弱,怎么经得起长途跋涉?”一旁的暗香实在看不过去,忿忿道。
“这是皇上的旨意。”
摆摆手制止暗香的话,澹台瑾点了点头道:“我换身衣服,即刻就走。”这并不是坏事,相反的,他倒是恨不得快点儿赶回京城,若是去晚了,寒瀛洲的罪名被定下来,他就回天乏术了。
看着沈昀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澹台瑾慢慢从软榻上坐起来,暗香麻利的上前服侍他更衣。等到衣服穿戴整齐,澹台瑾从身后的药箱中取出一个明黄的卷轴,不用看除了圣旨还有谁敢用这种尊贵无比的颜色?
“暗香接旨。”清了清嗓子,抖开卷轴,他慢慢读着上面的字:“宫女暗香,为人淑德,追随太子尽职尽责,特赐姓澹台,加封为香公主,赐婚耶律宗臣,前往契丹和亲。”
这道圣旨如同一道焦雷一般,将暗香劈晕了。她怔怔的跪在地上,半晌无语。反倒是澹台瑾上前扶她起来:“不要再跪啦,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姐姐,大夏朝的长公主了。”
“不要,奴婢不答应!”回过神来,暗香固执的摇头拒绝,按理说这种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好运,是任何女子求之不得的,可是她如何忍心在这种时候抛开自己的主子,安心去当那劳什子的和亲公主?
“暗香,你听我说,此次和亲,事关重大,若是真的办成了,大夏朝的后代子孙都会记得你的功绩,再者,你与宗臣之间也不是没有感情,不然的话我不会勉强你的。”说道这里澹台瑾的脸上露出一丝真心的微笑。宗臣那个像笨熊的家伙,不知怎么的就入了暗香的眼,幸亏他一早就将这道圣旨讨了来,带在身上,这也是他此次北关之行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了吧?
暗香已经二十多岁,在古代来讲这个年龄的女子已经过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若没有这个契机,暗香怕是会死心塌地的陪自己在清凉殿终老一生吧?可是他又如何能够为着自己的一点儿私心,耽误这个善良女子一生的年华?
“不,暗香不去。”依旧是坚定的摇头,这下澹台瑾的头不由得痛起来,为何自己的身边都是这样固执的人?
“暗香,你听我说,现在这种时候,你一意孤行不但帮不了我,反而会授人以柄,让朝堂上的人找到新的理由攻击我。你明白吗?”
不出所料,此言一出,原本还无比坚定的暗香顿时犹豫了,“可是,殿下,若暗香也去了,殿下一个人可怎么办?”
担心自己吗?“暗香,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再说宫中总会有人照应,我不会有事的。”顿了顿话锋一转又道:“倒是你,宗臣那个笨蛋若是对你不好,可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殿下!”好笑的看对方连耳朵都红起来,再怎么成熟坚强的女人 ,碰到这种话题也会变成怀春少女。这件事情虽然仓促,但是好歹有圣旨在,谅他们也不敢太过亏待暗香,至于耶律宗臣那边,那个家伙虽然笨,对暗香却是真心实意,想必不会让她受委屈。自己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吧?
这个最后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也要放她离去了。澹台瑾握了握暗香的手,狠下心不去看她红了的眼眶,轻轻道了声保重,然后推门而去。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周围都是披坚执锐的甲士,沈昀一身戎装,骑在马上,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烦,看他从屋里出来,也不答言,倒是一个小校上前,替他撩开车前的门帘,扶他登上了马车。
一声喝令,队伍急速前行。车辚辚,马萧萧,眼前的景色,连同泪流满面的暗香,被迅速的抛在了身后,马蹄踏着官道上的尘土,扬起一片沙尘,视线顿时模糊不清。
萧朗死了,暗一走了,寒瀛洲也走了,暗香远嫁契丹,如无意外,今生怕是再难重逢了,自己终究是回到了原先孑然一身的状态。忽然想起从前看过的一首诗词
东边路西边路南边路
五里铺七里铺十里铺
行一步盼一步懒一步
霎时间天也暮日也暮云也暮
斜阳满地铺
回首生烟雾
兀的不山无数水无数情无数。
迷茫,孤独,他默默的左手同右手交握在一起——依旧寒冷。
第六十六章

寒瀛洲沉默的跪在大殿之上,听着几个人站在一旁,义正词严,滔滔不绝的历数着自己的罪名。看着他们愤慨的脸,一个个恨不得将自己杀之而后快的表情,他心中觉得好笑,甚至觉得有趣。就在不久前,这些人有的与自己称兄道弟,有的对自己阿谀逢迎,到了眼下的时候,一个个却都像与自己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般。
生旦净末丑,轮番登场,又是烟火,又是戏啊……有趣,当真有趣。
“寒瀛洲,你有什么话说?”御座之上那位,终于发话,语气是一贯的平淡,高深莫测,他抬起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从那双凤眼之中,看到了一丝一闪而逝的不忍。
不忍么?原来自己在他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这个人最终还不算是彻底的冷血。……
你放心,我是为了瑾儿。用眼神告诉对方自己的决定,寒瀛洲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臣……”
“孤有话说!”清亮的嗓音,在大殿门口响起,众人齐刷刷的回头,看见澹台瑾穿了一身正式的太子朝服,稳稳迈进大殿。杏黄袍,紫金冠,举手投足之间,竟是丝毫不逊于臻帝的风采。
澹台臻狠狠的瞪着站在大殿门槛之外的沈昀,澹台瑾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赶回来,恐怕少不了他的帮忙吧?沈昀,你这是在将朕一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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