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嫁王爷(花嫁1)(出书版) by 米洛
  发于:2010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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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天翊很吃惊,而后,才看清了铁穆尔的眼神,森冷严厉,像两把利剑一样紧盯着他,尹天翊吓得赶紧低头,退出了大厅。
  走出画舫后,六神无主的尹天翊,像没头苍蝇似地一直往前走,他走得又快、又急、又慌,直走到凝香坊杳无人影的后门前,才刹住脚步。
  后门平时是上锁的,钥匙只有芮夫人有,芮夫人才口口声声地说他是孤儿,现在怎么会帮助他逃走!
  尹天翊抹了把汗水,愁眉苦脸,如果不走,铁穆尔明天一进宫,见不到瑞王爷,这事情就会被拆穿,如果走,宫里有了瑞王爷,却不见了小义,这逃婚的事情还是会被拆穿!
  等一下!尹天翊突然一击掌!他为什么要回去?明知道是天牢大狱,他还想自投罗网呀!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咚咚作响的脚步声,尹天翊回头,吓得七魂没了六魄,是那个长相可怕的多杰正朝他走来!
  “可汗说对了!你是不是想逃?”多杰一拉腰间的弯刀,气势汹汹!
  “不……我……”尹天翊直摇头,一手慌张地指向堆在后院墙角的草垛,“我只是来搬点乾草!”
  多杰狐疑地看着草垛,又看了看上锁的后门,放低了嗓门,“可汗吩咐了,他到哪儿,你就得到哪儿,这迎亲大队一到,金阈皇子上了金轿,你就跟着皇子,好好伺候你家主人,可汗不会亏待你的!”
  “是。”尹天翊只能唯诺地点头,心里却急得要命,这宫里怎么会有两个瑞王爷啊!
  “还有,赤骥可是可汗的心头肉,这泥,要用清水洗刷三遍,这马鬓,要仔仔细细地梳,槽里放上乾草,马蹄马鞍也要洗刷乾净!”
  “是,小的知道。”
  尹天翊其实很怕马,十二岁时,先帝在御林苑同皇太子、他,还有众武将一起狩猎,他不懂骑马,上去后一把揪住了马鬓,结果那高头大马嘶鸣着疾冲起来,一路疯了似地横冲直撞!
  众武将在后面大呼小叫,追赶着他,他吓坏了,什么也听不到,更加捞不到缰绳,突然一道陡坡,烈马凌空一跃,他就跌了下来,连续十几个翻滚才停住,还差点死在武将的马蹄之下!
  自此,尹天翊就再也没有靠近过马匹。
  可现在,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尹天翊用单轮推车,推着一大堆乾草,吱吱嘎嘎,摇摇晃晃地停在马厩前。
  还未走近,就闻到好浓的臭气,他拿汗巾扎了口鼻,硬着头皮走进有些阴暗的马厩,看了看里面的马,一共有五匹,个个精壮,虽有些脏可还是气宇轩昂,嘶嘶地喷着霉气。
  最里面的一匹马,赤红色没有一根杂毛,和熟透的枣一样颜色,让人惊奇,它的两耳尖尖耸立,长鬃如千条丝,两眼炯炯闪光,它的腿比其他四匹马要矫健锋棱,马鞍也更加精致华丽,尹天翊想,这大概就是赤骥。
  尹天翊屏息静气,小心地拉开木栏栅,靠近赤骥,这马只是晃了两下脑袋,不理他。
  “该……该怎么做呢?”尹天翊很为难,望着马背自言自语道:“先、先解了马鞍?”
  他伸出手,才碰到马鞍,赤骥就烦躁地踏着蹄子,吓得他缩回手,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自已都觉得寓囊!叹了口气,如果是尹天忧,肯定三两下就把马驯得服服贴贴,而四弟尹天然,虽然不会驯马,一张《百骏图》,却勾勒出形态各异的百匹骏马,栩栩如生,令群臣折服。
  相比较之下,自已无才、无能、无貌、无权势,难怪不讨人喜欢,不过,就算如此太后也不能叫他“蚁鼠之辈”,他也有他的自尊心啊!
  赤骥低低地嘶鸣了一声,尹天翊回过神,拉下汗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抓住马鞍。
  赤骥的铁蹄一动,尹天翊的腿就有些发抖,幸好,赤骥只是对陌生的气味紧张,并没有真的把他尥飞。
  “真沉……”马鞍很沉重,尹天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拖了下来。
  青龙帝的御书房宏巍殿,贺兰隆放下《六韬》书卷,看着跪在堂下的丞相李远,秀丽的眉头冷冰冰地皱着,非常不快!
  该接的没接回来,该找的更找不回来,若铁穆尔到了皇宫,叫青龙帝怎么下台?
  尹天颀端坐在龙椅上,肃然沉思,和亲不仅是家事,更是国事,尹天翊如果找不回来,他就会失信於人,让天下人笑话!
  是皇太子时,尹天颀不会如此逼迫自已的弟弟,可他现在是皇帝,外有强敌铁穆尔,内有咄咄逼人的贞太后,和随时会倒戈相向的一众大臣,攘外必先安内,要坐稳这个位子,他必须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就算对不起尹天翊,他也只能这样做了。
  想到这里,尹天颀砰地摞下茶碗,吓得李远直磕头!
  “臣罪该万死!”
  “既然知道万死,还不赶快把人找回来!”尹天颀一挥金龙飞舞的衣袖,沉声说:“子时,瑞王爷还未回宫,你也不用回来了!”
  “臣谨遵懿旨。”听到青龙帝一语双关,李远脸色惨白,急忙磕头,浑浑噩噩地退出殿门。
  贺兰隆看着尹天颀,知道他是豁出去了,可是心里也不好受,所以没有说话,重新拿起了兵书。
  成时三刻,尹天翊才把赤骥洗刷乾净,累得腰酸背疼,头昏眼花,扶着木柱才站得起来。
  豆大的煤油灯下,一双手又粗又红,再透过水桶看看自已的样子,脸脏兮兮地,头发也很乱,衣服上沾着泥,嘴边却带着傻傻的笑,他抹了把脸,忽然,听到外面有乒乒乓乓的声音。
  然后这声音越来越大,吼叫声,谩骂声,夹杂着纷乱的脚步和利箭发出的“嗖嗖”声。
  尹天翊还不明自怎么回事,匡啷一声惊天巨响,马房芭蕉叶搭的屋顶塌了下来,一个人重重地摔落在草垛上。
  尹天翊惊得目瞪口呆,因为灯灭了,他也看不清那个人是谁,马儿都受了惊,在嘶鸣踹踏着。
  紧接着,一阵箭雨就穿透篙笆墙,密密匝匝地射了进来,尹天翊赶紧搬过马鞍,挡在那个人前面。
  “嗖嗖嗖” 七、八箭全射在了马鞍上!
  男人扔掉马鞍,急退几步,一手抓住赤骥的缰绳,一手抓住尹天翊的手臂,翻身飞掠上马背!
  “你干什么?”尹天翊大叫,那人一拉缰绳,大吼一声,赤骥也一跃而起,如离弦之箭般破马厩而出。
  外面是一片月光剑影,有中州人,蒙面人,也有西州人,尹天翊看得眼花撩乱,因为没有马鞍,他快掉下来,死死地抓着马鬓。
  “放箭!快放箭!”
  还有叽哩呱啦的外族语言。
  棍乱中,尹天翊看见无数把月朝自已砍来,但还没靠近,就被身后的男人一鞭子抽飞,腥红片片。
  后院恍若战场,远处火光冲天,男人一夹马腹,同时凌厉起鞭,挡住密集的箭雨。
  好几次尹天翊以为自已中箭了,却没事。
  男人策马往中庭方向突围,突然,路旁有两把弯月朝马腿斜劈过来,赤骥依日疾驰,在刀快砍到的时候,一个飞跃,铁蹄正中杀手的脸面,一声凄厉的惨叫,尹天翊正好看到那爆裂的眼睛和飞溅的血,吓得魂不附体!
  哒哒哒!赤骥一直在疾驰,如它的名字,足不践土,凝香坊偏门也有埋伏,而且是刀箭镖枪,电光石火,非置男人於死地不可!
  赤骥很快,男人的鞭子也锐如冷电,招招击中敌人的死穴!
  耳边是风声呼啸,身后是杀戮的惨叫与铁蹄的踩踏,尹天翊不敢再看,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呼吸是又急又促!
  然后,不知又奔了多久,马蹄声不再清脆响亮,而是越来越闷,尹天翊感觉男人策马忽向北边,又忽向西边,尔后似乎又上了阡陌小路。
  尹天翊已经完全记不住方向了,只觉得四周越来越幽静,甚至听到了虫子鸣叫的声音。
  尹天翊悄悄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飞速往后掠去的森林的景色,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们已经到了北郊森林?
  追兵已被甩掉,男人却仍日往前疾驰,天色很暗,道路两边似有魑魅出没,隐隐蓝色的幽光,时明时灭。
  尹天翊之前出了一身汗,现在已经冷却,又经深夜里的冷风一吹,更觉得阴冷刺骨。
  在一个供奉地藏菩萨的石龛前,男人终於一拉赤骥的缰绳,让它停了下来。这里远离人烟,这石龛也攀着杂草,男人收起鞭子,厉声道:“快放手。”
  这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似曾相识,尹天翊愕了一愕,忽然想了起来,是大苑王铁穆尔!脸色即刻大变,这是什么孽缘?
  其实他早该想到,能骑赤骥,又把鞭子耍得那么好的,除了铁穆尔还能有谁?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铁穆尔的口气很不好,怒冲冲地,当然了,被人伏击心情怎么会好,尹天翊缓缓地松开僵硬了的手指,刚才他太害怕,差点把马鬓给揪了下来。
  “下去。”铁穆尔又命令道。
  尹天翊慌张回头,看着铁穆尔,这天寒地冻,杳无人烟的,他怎么回城里?
  铁穆尔却不理他,抓住他的肩膀,就这样把他扔了下去。
  “喂,我好歹还救了你一命!”尹天翊摔得好痛,满手是泥,膝盖也青了。
  “你是我买下的,就算为我死了,又怎样。”铁穆尔冷淡地说,一手拉着缰绳,也想下马。
  可是他的动作很钝,几乎是摔下来的,砰的一声,第二次落在尹天翊面前。
  尹天翊瞪圆眼睛,才看到他背上有一大片血红,那伤口触目惊心,还在往外渗血,普通人流那么多血肯定昏迷了,铁穆尔却还有意识,他皱着浓眉,坐在地上,从手腕到胸口,一连封了四、五个穴道。
  “你……你受伤了。”尹天翊小声说,换来铁穆尔阴冷地一瞪,意思是,“废话!”
  “那……”尹天翊咽了一下唾沫,声音更是细如蚊子,“会、会死吗?”
  铁穆尔定定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头怪物,冷冰冰的,愠怒的。
  “我不是在咒你。”尹天翊吓白了脸,同时还打一个大喷嚏。
  铁穆尔嫌恶地避开脸,中州人久居於室,体质孱弱,不像大苑,妇女儿童都能走上十天而不做一顿饭,只吃些乾乳醅,腌牛肉来维持生命。
  他不喜欢中州人,可就像水赳火,火赳金,偏偏遇上了贺兰隆,有贺兰隆在,他就打不下嵩阳关,可同样地,贺兰隆也奈何他不得,不然两国也不会和亲。
  铁穆尔低头察看自已的伤势,手臂上是月伤,背后是箭伤,箭有毒,他发现行气不顺才封住了经脉,后背钝痛,得先去毒。
  至於这次被人突袭,虽然暗杀者使用的是中州弓箭,可那拉弦的姿势明显是西州人,大巷大大小小六十二个部落,各有各的矛盾,想杀他的人,不少於二十个。
  不管是谁,被他查出来,杀无赦!
  尹天翊见铁穆尔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不自得站开了一些以免惹祸上身,铁穆尔脱下裘衣,低沉地道:“你过来。”
  “我?”尹天翊轻声应着,缓慢地挪动了一步。
  铁穆尔浓眉深蹙,这杂役怎么这么笨,一步一个指令,“生火、拿刀、取药,箭我之前已经折断了,但箭头还在里面,你不是要我自已把它从背上取出来吧?”
  “哦……是这样。”原来不是要拿他泄愤,尹天翊松了口气,走近铁穆尔,可是也很发愁,他什么时候生过火,什么时候替人治过伤?
  他呆呆地看着铁穆尔,手足无措。
  “先把我的衣服脱下来。”
  尹天翊小心翼翼,又笨手笨脚地脱下铁穆尔的衣服。
  “生火。”
  尹天翊拿过火摺子,拾了一些树枝树叶,第一次,没点着,树枝太潮湿了,第二次,乾燥的松果点燃了,可风一吹,又灭了;第三次,尹天翊有了经验,守着微弱的火苗,并拨开潮湿的草皮,右他动作太大,这一拨,火星就散了。
  尹天翊涨红了脸,铁穆尔已经想要杀人了,第四次,火又灭了以后,他粗鲁地夺过火摺子,三两下,就把火生了起来。
  笨,罕见的笨,简直是天下第一笨!铁穆尔狠狠瞪着尹天翊,他怎各会买这样一个小厮?
  对了,听说是和什么王爷长得一样,铁穆尔仔细看着火光下尹天翊困窘的脸,不免有些失望,平庸的五官,脏兮兮的样子,一丢进人群里,就看不见了,不过他是杂役,那王爷应该没那么糟糕。
  见铁穆尔盯着他,上上下下看个没完,尹天翊的心也跟着上上下下,忐忑不安。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用这样鄙夷地看着他吧,人丑,怎么着,你也不见得俊!
  尹天翊一生气,抬起头直瞪回去。嗯,斜飞入鬓的剑眉,浓黑深透的眼睛,鼻梁挺直,嘴唇像利刀一样薄而锐利,最重要的是,身上耶股傲视群雄的凛然与霸气,是他学不来,更比不上的。
  越瞪,尹天翊就像霜打的叶子,越泄气,眼帘不自自主地垂了下来。
  铁穆尔也在反省,不过,是在反省自已怎么会和一个下人较真。他皱了皱眉,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金创药和小刀,丢了过去,“快点把箭头取出来!”
  “这……怎么取?”尹天翊慌慌张张地拿起小刀,刀口向外,不像是救人,倒更像是要杀人。
  “用火将刀消毒,在创口上洒上药,把箭头剜出来就是。”铁穆尔淡淡地说,一动不动地端坐着。
  “哦……”尹在翊照着做,消毒,敷搽伤口,然后,有点发抖地下刀。
  挖……
  怎么会有怎么多血?
  再挖
  奇怪,怎么箭头不动?
  再下刀……
  铁穆尔的肩头微微一震,脸目森冷,他一直在忍,身上是大汗叠小汗,痛不堪言!
  “我想,快好了,你再等等!”尹天翊也是满头大汗,其中一大半是紧张,怕铁穆尔忍无可忍,一掌劈了他!
  “啊。”
  箭头松动了,尹天翊一兴奋,这锋利无比的柳叶小月,哧地陷入铁穆尔的后背,登时,箭头没剜出来,血是涌流如注!
  “对不起、对不起!”尹天翊哭丧着脸说,扯下衣服边角,赶紧止血,可是没什么用。
  尹天翊吓得脸都白了,铣穆尔如果死了,那十万骑兵打进城来,自已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不,还不止,他可是杀人凶手!不等那十万骑兵,铁穆尔的亲信,就会把他杀了的!
  想到这里,尹天翊低头,用发颤的唇舌轻轻覆住铁穆尔的伤口。
  铁穆尔一怔,胸口想要大开杀戒的愤怒,被柔软的、温暖的、小心翼翼的舌头浇灭。他微蹙着眉头,一言不发地望着黝黑茂密的树林。
  血止住了,箭头也取出来了,尹丢翊擦去嘴角的血,替铁穆尔再次上药。
  劈啪,火舌攒动了一下。
  伴着浓浓的暖意,尹天翊浑身虚脱地坐在地上,铁穆尔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胳膊上的刀伤也上了药,总不会再要他的命了。
  可他才坐下,铁穆尔就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地封了他身上十数个穴位。
  尹天翊瞪圆眼睛,他不懂武功,不知道铁穆尔做了什么,只知道被点到的地方很疼,如万针齐齐戳刺一般,忍不住,眼泪就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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