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远勿见----吉生
  发于:2010年0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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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凌死了……”
很久,他听见季正冬慢慢地开口。
“小冬哥?”
“小凌死了,是我害死他的。”
说著这话的季正冬眼里空空洞洞的,那一瞬间,杭晨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然後猛地,季正冬一把用力推开了他,忽然发了疯般朝著宣政车子消失的方向冲去。
杭晨被推了个踉跄,但仍一路跟著追去。
只是,季正冬真的像疯了般,速度让他很快便甩开杭晨一段长长的距离。杭晨死死地想赶上他,却终於被腹部传来的阵阵抽痛钳得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他慢慢跪坐在地上,耳边仿佛还是季正冬不断不停的脚步声。
忽然地,他像被抽空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般,就那麽仰头倒了下去。
长远勿见(番外.徐凌)
我家在浙江的一个小镇。虽说是小镇,但它很富庶。人们常喜欢说,温州有钱人,但是在温州,大家常说的是,瑞安有钱人。我的家就在瑞安。
它靠海,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它原本很安静,但是因为有了群不安分的人,它变得有些浮躁。这群不安分的人里,有我的父母。他们早早加入做生意的洪流,先从家族作坊做起,然後不断地扩张业务,什麽赚钱做什麽。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钱是不是真的那麽好赚。总之,我的父母很快赚了一大笔钱。而关键是,他们很有眼光,他们用这一大笔钱去承包矿山。在山西,他们有一个煤矿,一个铜矿,在江西,他们有一个磷矿。
这些没生命的石头为他们赚了很多很多钱,多到他们自己都有些害怕,害怕某一天这个国家连同钱和他们自己一起回收上去。於是,他们选择了移民。
那时我十四岁。
十四岁应该正好是少年的叛逆期,所以我二话不说地拒绝了和他们一起走。我赖在奶奶身边,恶狠狠地对他们说,“留点钱给我就行,我玩够了再去陪你们!”
然後他们就真的留了许多钱给我,含著眼泪说,你再长大点再过来。玩伴们於是都挺羡慕我,有钱,而且有自由。其实,我也觉得日子还算过得去,虽然我的人生不是足够有爱,但至少足够有钱。
父母离开後,我决定好好计划自己的人生。
我的父母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他们并不喜欢正常的读书,工作,而选择在该投机的时候投机,该冒险的时候疯狂。为了显示和他们的不同,我决定走一条循规蹈矩的道路。该读书的时候读书,该学习的时候考大学。
於是我顺利地读完了初中,高中,然後还很好运地考上了T大。我不想从商,所以我学了建筑,怎麽说听起来也有艺术家的感觉,和商人是大大的不同。
我发现自己是同性恋是在大二的时候,那时我们系来了一个教建筑史的年轻外教。他真是非常的迷人,金发碧眼,阔眉挺鼻,关键是他很性感。我在学校的游泳池和他偶遇,那时我真是青涩的很,只是一心觉得想要压在他身上,看他迷人的眼睛在我身下闪耀。
而他似乎也很满意我的身材,游泳池边的小浴室里,我们互相帮助对方打了手枪。
在他的“教导”下,我真真正正进入了这个圈子。当然,它不叫GAY圈,我们称之为建筑家的“艺术圈”。它向我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这里不仅资源丰富,人物频出,而且,大家专业相同,爱意迸发的同时灵感也源源不断。
所以,我很顺利很出色地结束了我的学业,并且在一个“前辈”的引荐下,进入了上海建筑设计界最著名的公司,成了所谓精英。於是,你看,人生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不需要太刻意去经营,总会有好事在前方等著你来享用。
很长一段时间来,我都是自傲自满的。你看,我的父母很牛,但是我也不赖,而且我没有依靠他们。
自傲让男人充满魅力。尤其是,对一个需要征服其他男人的同性恋来说。
工作後,我仍然每月定期去参加“建筑家”们的聚会。然後有一次,我遇到了徐凌。
他是被我的一个学弟带来的,学弟的学弟,还是学弟,T大永远人才济济。那天他穿了件白衬衫,很清爽的短发,被推著在钢琴边弹了首什麽曲子。
他似乎心情不太好,那曲子弹得听来怨声载道。接下来的一整晚,他都心不在焉,似乎对我们的派对全提不起兴致。而我却觉得他挺有意思,至少,我觉得他弹钢琴时,手指异常的性感。和那手指□□的感觉应该会不错。
散场的时候,我开车拦住了他。
原本我以为这样新鲜的学生派是很难搞定的,比如他们喜欢浪漫一些、曲折一些的安排,而没想到这个叫徐凌的男孩却很直接,直接得和矜持著弹钢琴时完全判若两人。
“想上床?你温柔点的话我可以考虑。”
这是在我说完“我们做个朋友吧”之後,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於是那晚我们直奔了主题。事实上,他仍是个学生派,床上技术远不如口气上的轻佻,甚至,是青涩的。於是,我尽量地展示了自己的温柔。
现在想来,那是种奇怪的感觉。他很瘦,身体很苍白,好像他这样的人,生来就该被温柔地对待似的。我对自己当时的耐心,忍著冲动一点点为他做扩充的耐心感到震惊。
但不能不说那次我是很满意的。甚至,结束之後我还想再来一次。
只是他却冷笑著拒绝了,他说,“你当心我死在你家里。”
我喜欢他说话时吃了火药似的口气,和他苍白的身体完全不一样,一碰就会爆炸似的,危险得迷人。於是我很大方地又陪他喝了点红酒。然後送他回了T大。
在T大时,我们碰到了一对男人。之所以称他们是一对,是因为同类的直觉。
後来我知道这两人其中一个是徐凌的哥哥,他喜欢的人。
我几乎第一时间把握了故事的脉络,喜欢的人变了心,仍在原地转不出来的傻孩子矫情地决定放纵。而我,成了为他提供场景的对象。
其实,我很满意自己的这个角色。尤其是,我的傻孩子很有意思,他甚至当众亲了自己的情敌。那一刻,我觉得他炫目极了,而那被他亲了的男孩相比之下真的很失色。落汤鸡和野天鹅,我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想到这个比喻。
总之,我觉得放弃徐凌的那个男人是个傻逼。
不过,好在他放弃了,我觉得我可以试著接收一下这只暴躁的野天鹅。至少,我真的很想看见有朝一日,他在我面前颌首伏额的样子。
但他似乎并没有我表现得这麽积极。後来的日子,我常去T大找他,他对我都是极其冷淡的。我不得不承认,我的自信心受到了一些打击。原本,我自满自傲惯了的。
所以说,人都有卑贱的劣根性。越不在乎你的,你越在乎。我发现,我和我的野天鹅都陷入了这个诡异的逻辑里。
徐凌还想著痴缠他哥,结果被拒绝得体无完肤。
我想著断了他的念头,结果差点把天鹅的头颈折断。
那天徐凌一个人呆在他的寝室,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双目无神地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我知道他前一晚去找过他哥,我送他进的楼门口,因为他跟我说,“我去做一回狗。”
我想伤到底才会死心到底吧,所以索性就做了一次“好人”。我相信,他那懦弱的哥应该强大不到有勇气对抗他的整个家庭。
果然,他哥如我的愿拒绝了他。
只是当我看到床上的人死气沈沈的脸时,心里没来由地开始憋闷。要有多爱一个人才能做出那样一副表情。
我几乎是猛地朝他扑过去的。
从嘴唇到耳根,我把他吻了个遍。我想我的点火功力应该是一流的,徐凌很快贴合上了我的身体,开始没命地回应我,我被他整个弄得快疯了,腹部的灼热让我容不得半点延迟,我用力掰过了他的身体,将自己刺进了他的股间。
进去的那一瞬间,我身下的人身体猛地抽直了几秒,然後很快摊软了下来。这个过程在我眼中看到的景象是,他的脖子先是痛苦地仰起,然後无比脆弱地垂了下去。这简单的动作性感到令我疯狂,我牢牢抱住了他,一边身体□□,一边保证他在我怀里。
他在我怀里让我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
人们常说,男人是因性而爱的动物。那一刻,我想我认同这个说法。徐凌在我怀里,我爱他爱到不能自拔。
就在我彻底释放的时候,我听见怀里的人很虚弱地叫了声,“哥……”
我发誓,这是我做过的最屈辱的一次爱。
我的快感达到了顶峰,可灵魂却掉进了地沟。我几乎没有换一口气,翻身给了他一巴掌。我从来都不是暴力的人,但那一刻,我忽然有杀人的冲动。
也是那个时候,我知道,我爱上了徐凌。
我为此狠狠地沮丧过。原本,我只要在这个城市中继续做我的精英建筑师,每月一次和圈内好友物色些新的灵感,却在一个不经意间失去了所有不羁和潇洒的资格。
那种在我身上,从小到大向来稀缺的,叫做“爱”的东西就那麽山洪般地爆发了出来。爆发在了这个叫徐凌的,并不爱我的人的身上。
那次,徐凌的血流得差点死掉。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把他送到医院,而医生是怎麽在他流了满屋子的血後还能把他救活的。我以为,人的血只能流一个人形那麽多,可徐凌的血快把我的车子淹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原来我还没死。”
我觉得我当时快崩溃了,天知道我有多怕他真的会死,有多庆幸他活了过来。我连声音都不敢放重,我对他说,“我不会让你死的,你现在有我。”
他很不领情地笑了笑,很虚弱地笑。但是,迷人极了。
这次出事,他没让我告诉他的家人。关於他的家庭,其实我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他的母亲和父亲是半路夫妻,但感情深厚,一个为了另一个抛妻弃子,另一个也为了对方隐忍多年。总之他们重新结合後,双方互帮互助,在某个政府系统里混得风生水起,年届五十,官衔已经到了局级。
这样的家庭,出了徐凌和他哥的纠葛,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其实,我看的出徐凌是爱他母亲的,毕竟,在他出生到他迎来後爹的近十年时间里,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所以,他瞒著她,没让她知道这次的险情。
代价是和我试著交往。
我很珍惜这次用亲情换来的宝贵机会,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他弹钢琴,我於是陪他去看各种钢琴音乐会,他学建筑,我把自己所有能搜集到的缩微模型送他当礼物,他身体不好,我找遍全城的中药师,甚至拜托了我在国外的父母,寻问那里有没有什麽世外高人。
我说过我和我的父母不同,他们不爱循规蹈矩,而我则相反。其实,内心,我是最墨守陈规的一个。我的意思是,我以为,要征服一个人,最传统的做法就是对他好。
除了上述种种,我努力做著任何一个情人都在做著的事情,每逢周末想些节目,每逢节日来次庆祝。我默默用心,乐此不疲。我没有想过,自己的热情会在哪天耗尽,却单纯觉得能这麽认真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也不失为一种快乐。
尽管,我知道,徐凌还并没有喜欢上我。但我发现了一个可喜的现象,就是他似乎并不排斥和我在一起,甚至,对我的许多要求,比如拥抱,牵手,接吻,他是不拒绝的。
我想,也许他也在想著摆脱,摆脱过去,投入新的爱人的怀抱。这想法让我激动。
千禧夜的时候,他和我在一起过。我们去了外滩,去了淮海路的GAY吧,去了人民广场倒计时,去了滨江大道的情人坡,总之,一切可以为所欲为无所谓暴露身份的地方我们都去了个遍。最後,甚至到了他家楼下。
我看见那老男人在窗台前吸烟,而徐凌硬生生地将嘴凑向了我。
接下来的风波,我没有亲历。但当我看到楼道外,他哥急匆匆赶过来的身影时,我忽然有种上了大当的感觉。
我竟没玩过一个小我四岁的男孩。去他妈的重新开始,投入新的爱人的怀抱……他自始至终也只是想引起他哥的注意而已吧。我甚至怀疑,世纪末的最後一个夜晚,他喘著粗气陪我到处狂欢,其实,只是在满世界找著他找不到的哥。
那一刻,我真有点万念俱灰的感觉。我後悔自己陪著这哥俩玩了这麽久,玩到後来还欢上欢下的蹦躂,以为自己能成个人物。楼道口临走的时候,我看了眼他哥旁边的那个男孩,那个落汤鸡,忽然觉得自己和他一样可怜。
如果不是後来徐凌的母亲打电话给我,我想我可能再也不会回去看徐凌一眼。
可惜,我还是去了,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被打回了原型。
我看到徐凌的时候,他躺在病床上,手上缠了厚厚的绷带,眼睛里看不到半点生的欲望。我才知道,那一晚他们家天翻地覆,他在他哥面前捏碎了玻璃想把自己杀死。
那女人以为我是能代替他哥的人,哭著说了许多我完全不知道的事情。比如,他和他哥是亲兄弟,比如他能活到二十岁是奇迹……
其实,我很无能为力,看著床上整日整日不说话不进食的人完全无能为力。我知道,他离死只有一步之遥了,而成全或阻止的权利也并不在我的手中。
终於,我决定伟大地告诉他真相。
“你们是亲兄弟,他也许比你想象的还要爱你。”我只对他说了这一句。
第二天,他竟然就可以起床了。收拾了很小的一个行李包,他说他要去确认一下。
我不知道,在南昌,他遭遇了什麽。
两天後,他就回来了。他回到上海的时候竟是第一个来找的我。在我家门口,他面无表情地对我说,“你骗我。”
这话几乎点燃了我所有的愤怒。从头到尾,被我宣政骗过的人成千上万,却只有他一个是把我骗得团团转的。我当时真恨不得自己能亲手把他的心从胸腔里掏出来,狠狠地捏碎,然後对他说,“你滚吧!我当从来不认识你!”
但我还来不及说这些,他已经体力不支地瘫倒了过来。我一把接住了他,他身体的分量轻得让我心惊。而当我又一次拥住了那身体时,我发现自己对它竟还是贪恋,竟那麽不想它再离开。
我抱著他进了卧室,把他放在了床上。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眼前的人只是轻飘飘的一缕灵魂,只要一眨眼,也许就会飘走似的。
我承认,那一刻,我对这个脆弱的灵魂充满了迷恋。
我很轻地吻了他,并且在下一秒不可以自制地硬挺了起来。天知道,那段时间我□□了多少次,却像个节妇一样为了这个人生荤全禁。
我刻意地维持著那点所谓的忠贞,希望自己在他面前不致自惭形秽。但终究,仰望的视角永远无法令人轻松。
发现他在回应我的时候,我有一时的迷惑,好像时光又回到了我们的第一次,那次我极尽缠绵,好像只要表现到极致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我觉得我好像欠了你些什麽,这次还完,我们应该可以两清了。”缠上我的身体时,他轻喘著淡淡对我说,眼睛里尽是可怕的绝望神情。
我一下推开了他。
“滚!”
我几乎把声带吼破。
“在我没有把你干死前,赶快滚出我家!”我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不顾一切地拿起了他所有的衣服,行李,连同他一起扔出了门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想我不能再看他第二眼。
因为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他眼里的绝望,害怕他真的会死在我眼前,害怕他到死眼里还晃著另一个人的影子。如果让他继续留在我的床上,我想我会撕碎他。
我觉得自己快疯了。
自从认识他後,我的情绪总是处在一种危险的境地,无法维持平静,巨浪不断,令人疲惫不堪。这心情从最开始听他弹第一首钢琴曲时就如此,我不知道是他能量太巨大,释放一点就能影响身边的人,还是自己本身就不正常,遇到他後起了化学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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