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吉生
  发于:2010年0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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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拿他没办法。

出地铁口,天已经全黑了。晚上风挺大,走在路上竟有点冷的慌。迎着地铁口的冷风,我浑身哆嗦了一下。乐杨撑住我胳膊的手也被风吹得紧了紧。
我侧过头看了看他,发现他的手上生了一个个的小红疮,“你冻手的啊?”我问他。
“恩,每年都生。”他点点头。

“你妈把你当劳动人民养呢?生这东西很不舒服吧?”
“没有,因为爷爷前些年中风,身上不方便,妈妈工作忙,所以我常要帮他洗洗擦擦,不注意保护,就生出冻疮来了。看着难看,其实就是有点痒。”他腾出一只手放到眼前翻了翻,不太在意地说。我听着却觉得有些心疼了。

寒风里走了十来分钟,终于到了家。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婶婶尖刻的声音——
“嫂子,不是我说哦,这小人(小孩)啊,真的是命挺硬的。他才来几个月啊,我们家小酩就又是被人打破头,又是被人搞断腿的,见血伤骨呀。一个男小人,长的嘛跟个小姑娘似的漂亮,这样的人命不会好到哪里去的呀,换句话说,就是人家口里的祸水哟!”

几乎是空气冻结一般,乐杨低着头僵在了门口。
他的样子让我非常不安,正要推门进去,就听到婶婶又开始说,“照我说啊,当初就不该让他到上海来。人家都说,这种打小死了爸爸或妈妈的孩子啊,都是命老硬、不吉利的呀。你们就这样让他跟小酩住一起,怎么放的下心哟,将来还搞不定闹出什么更吓人的事情呢……”

我觉得自己头上青筋快蹦出来了,如果她不是长辈,我一定一巴掌扇过去,是女人我也不管!一旁扶着我的乐杨身体都有些抖了,我挣脱他,挥起拐杖,一下撞开了门。客厅里那女人惊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见我在门口,她急忙走过来要扶我,“小酩终于回来了啊,我听说你骨折了,来……”
一把推开她,我拉着乐杨就进了自己房间,把门重重地甩上。

门外,传来我妈的声音,“这孩子,真是被惯坏了……”

 


表弟(十四)

我把装了脏衣服的背包往地上一扔,还是觉得不解气,闷头坐在了床上。
乐杨什么也没说,默默捡起了地上的背包,然后走到书桌旁,呆呆地坐下。

门外传来关门声,料想是婶婶自觉无趣,回家去了。
我妈过来敲门,我坐着没动。倒是乐杨又站起来,去开了门。

“杨杨,你婶婶她那人就那样,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妈在门口柔声对乐杨说。
乐杨微微笑了下,摇着头说,“舅妈,我知道的。”
妈妈不再说什么,往门里看了看我,然后叹了口气走了。

那天晚上,乐杨一直很沉默。只匆匆吃了几口饭,就回房间看书。我要帮他补物理,他也推说有别的作业要做,让我自己看电视打游戏什么的。我只觉得心里有股闷气,想发泄却没个出口。

到了睡觉的时间,乐杨一声不响地拿了枕头准备往上铺爬。
我拖住他的胳膊,“你干什么呢?腿还没全好吧,跑上铺去干吗!”
他见我火气挺大,没说什么,又默默把枕头放回了下铺,把被子摊好,自己睡了进去。

关了灯,我也爬上了床。
被子里,手和乐杨的手无意碰到了一起,那手冰凉冰凉的。我拉住它,在被子里搓了起来,“你多穿些衣服啊,手怎么这么凉,怪不得还生冻疮。”
乐杨没怎么动,任我搓着他的手,半天,终于问我道,“哥,我是不是真的……”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没等他说完,我把他的手握了握紧,“别听那个女人胡说!”
他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叹得我心里凉凉的。那种想要保护他的情绪又来了。

“你知道她为什么那么说你吗?”我撞了撞他的身体。
他仰躺着没动,悠悠地说,“她说的只是实话吧。”
我掰过他的脸,“你傻啊!她那点小算盘,谁不知道啊。不过是惦记着爷爷奶奶家那套房子,我们家条件好,是不会去要那房子的,等将来爷爷奶奶不在了,那房子就当然是他们的。现在,你来上海,她是担心将来要和她抢房子呢!”

乐杨瞪大了眼睛,“我……从来就没想过爷爷奶奶的房子……”
“我当然知道。你这么才多大,能有那么多心思。我只是想告诉你,那种人的话不用放在心上,你越难过她越得意。”

乐杨把脸转了过去,“以前,我小时侯,也听到邻居们那样说过我……”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了一下,然后,我看到一滴眼泪从乐杨的眼角滑了下来,心里一紧,忍不住伸手揽过了他。

“别难过了,杨杨。”我轻声说,他在我怀里微微点了点头,用手擦了擦眼角。我感觉自己心跳竟有点加速。
为了掩饰,我开始找别的话题,“婶婶那种人,真的让人很无语。我初中的时候去奶奶家玩,奶奶煮了两个白煮蛋给我和婷婷吃,你猜怎么着,婶婶居然比划了半天,才把看起来小一点的那个给了我。”

身边乐杨轻轻笑了,没有说话。他一笑,我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于是更起劲了,“这还不算,还有更绝的,那时候奶奶让她给我和婷婷泡牛奶,她泡好后要等个几分钟才开始分,第一杯倒出来的给我,第二杯沉底的那份才给婷婷。绝吧?”

乐杨又轻轻笑了,声音已经有了倦意,“哥,你也挺小心眼的,这个都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了,当时说给我妈听,她都笑趴了!所以,这种人根本就不能跟她计较。她说什么你当耳旁风就好了,知道吗?”

接下来,我又想了些挺好笑的事情讲给他听,他都听着笑着,最后迷迷糊糊说了句,“以后我真的是该给妈妈买套房子……”然后就没了声音。

月光下,他的头发温顺地盖着额角,鼻子秀气挺拔,被月光照出一道漂亮的直线。少年的身体散发出浅浅的奶香味,在我怀里发出小小的鼾声。刚刚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又来了,我低下头,不知不觉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这举动吓到了我自己,我这是在干吗?
我忙想抽回自己揽着他的右手,却惊动了他,他的头动了动,身体朝我这边蜷了起来,像只小动物般把头叩在了我的颈下。

我的身体,有了反应……

 


表弟(十五)

第二天,我几乎是逃回了学校。

我竟然,对我的弟弟有了欲望。我竟然对一个男人有欲望!
前一天晚上那种痛苦的压抑,现在想来还是那样真实可怕。乐杨躺在我的怀里安静得像个婴儿,而我却想把他整个揉进身体里,下体的灼热让我忍不住想象着在他身体里疯狂宣泄的情景,整个人有种要爆炸般的绝望……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寝室里的同学见我回来吓了一跳,四毛打趣着问我是不是想他了,问得我心惊肉跳。男人想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同性恋,被这个社会大多数人视为异类的同性恋?而且我还是对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表弟……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真的,从小到大,从没这么真切地恐惧过什么。而现在我却手脚冰凉,希望一切都是自己在做一个噩梦,梦醒过来我还是原来那个我,吃喝打诨百无禁忌。

一整个周末,我都窝在寝室里打游戏,我妈打电话来我也只说临时有图要赶。就这样,熬到了周一上课。

讲台上,那老头讲得双目放光,唾沫横飞,是我喜欢的建筑制图课。可现在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脑子里来来回回窜动的,还是那晚的事情。直到第一节课下课,林小蕾跳到我跟前,一本厚厚专业书砸我脑袋上敲醒了我。

“李众酩!发什么呆呢?在后面叫你好久了。”她一脸的阳光灿烂,笑得跟朵花似的。
我有些回过神来,或许,是我太久没近女色了?或许我只是欲望压抑得太久,而不是对乐杨有欲望?

“告诉你,你那处分,学校决定撤消了!快说吧,决定怎么谢我?我可是跑前跑后,出人出力啊!”林小蕾在我面前滔滔不绝说个不停,漂亮的脸蛋上表情生动跳跃,“你不知道教导处那群老阿姨有多难……”

“我请你吃饭!”我抓住她的手臂,一句话脱口而出。
她没被我的话惊到,却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吹了口气,笑着说,“你也别这么激动吧,其实我也就顺便帮帮你啦!”

这时一旁的大毛四毛已经开始起哄,盯住我握住林小蕾的手不放,“哟!是啊,我们二毛终于春心荡漾地激动了啊!”
林小蕾倒是大方,不紧不慢地抽回手,拍了拍,“说吧,时间地点,不过,得贵一点的哦!”

在大毛他们的鼓动下,我请林小蕾吃了四顿饭,吃到第四顿饭的时候,林小蕾在我点完菜后,托着腮看着我的眼睛问,“你现在是在追我吗?”

没有意外的,那个星期,林小蕾成了我的女朋友。她长得挺漂亮,人也能干,所以作风颇为大方豪爽。用她的话说,虽然我们只用了一个星期确定关系,但她却暗恋了我四年,是长情以待,而非追求闪电刺激。

我承认自己和她的交往非常地自私,但想想这个校园里那些懵懂开始恋情的男女,又有谁是真的明白自己的感情。索性和众人一样,糊涂地在一起,糊涂地过日子,好过变成异类自寻烦恼。

接下来的两个周末,我没有回家,和林小蕾刚开始的恋情使我的生活多出许多新鲜的东西。一起自习,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打游戏,一起在学校各个供恋人游乐的地方游荡。

我们按部就班地实践着每对恋人都会经历的事情,牵手,拥抱,接吻。
我刻意不去想乐杨,不去想自己对他有过的冲动,但却无法忽视一件事情,那就是和林小蕾在一起,即使接吻,我也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察觉出异样的老妈终于在一个周三的晚上打电话给我,问我是不是交了女朋友。我没有隐瞒。我妈其实一直很想我快些找个女朋友,按她的说法,学校里的女孩,单纯。

电话那头老妈笑得花枝乱颤,“真的啊,哪里人啊,什么专业的,多大年纪,人还好吧……”

我被她问得头大,终于答应周末带林小蕾回家玩一玩。

 


表弟(十六)

那个周末,我回了家。
算算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回家了,脏衣服积了一堆,脚上的石膏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重。出地铁的时候,不经意向上回乐杨站的地方看了看,没有他。

快到家的时候,我忍不住加快了点步伐。其实,自从乐杨到我们家来以后,我们从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我知道自己心里是有点想他的。尽管这种想念让我觉得可怕。

来开门的是我妈,原来乐杨还没回家。

我妈见了我,忙接过了我手上的脏衣服,很重地敲了敲我的脑袋,“哎哟!你这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让我看看瘦了没!腿还好吧?……”又是一大堆的唠叨。

应付完我妈,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很干净,自从乐杨来了以后,这里就再也不是过去我的那个狗窝样了。书桌上他的书摆放得整整齐齐,玻璃底下不知什么时候夹了一张他和姑姑的合照,他搂着姑姑很开心地笑着。看来的确乐杨是像姑姑多一些。

床上,他的枕头已经放到了上铺,看来已经做好了和我抢上铺的准备。他腿上的伤应该好了吧。

正想着,有人推门进来,是乐杨。

他看到我,愣了愣,转而笑着走了过来,“哥,你总算回来了。”
看到他的脸,我脑子里又出现那天晚上他睡着的样子。我心里暗暗骂了声自己,有点生硬地回了他句,“恩。”

不知是不是他敏感地察觉到我的冷淡,于是也没再说什么,走到桌边开始整理自己的书包。

晚上吃饭的时候,爸爸妈妈正好都在。我妈乐滋滋地跟我爸说,明天儿子的女朋友要来,她准备买什么水果什么零食,要做什么拿手好菜,唠叨个不停又问我爸她应该穿什么衣服。
我爸被她弄得没辙,说了句,“你是见媳妇还是见婆婆呢?”

乐杨在一旁微微笑着,帮着我妈说,“舅妈是因为重视哥哥的女朋友。”我妈夹了一块大排放到乐杨碗里,依旧是一张大笑脸,“还是杨杨了解我啊!”

乐杨继续笑,然后看向我。我低下头吃饭,没看他。

第二天下午三点,我准时把林小蕾接来了家里。这女的上午还去个什么公司做半天兼职。这时乐杨还在学校补课。

我妈自打林小蕾一进门,嘴就没合拢过,一直在笑。林小蕾人漂亮,又大方,见到长辈嘴甜得跟涂过蜜似的。听说我的处分是被她搞学生会运动给取消掉的,连我爸都开始对她刮目相看。
总之一句话,二老对这女的喜欢得不行。

中午,我妈果然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搞的过年似的。林小蕾很乖巧地抢着帮我妈摆碗筷,边摆边奉承我妈,“阿姨,怪不得李众酩长得高高壮壮的,原来他有个这么会做菜的妈妈,我羡慕死了。”
我妈被她夸得心花怒放,恨不得马上说,我也可以做你妈呀。

饭菜快要准备好的时候,乐杨回来了。
林小蕾主动去开的门,门口乐杨看到她愣了一愣。
林小蕾马上很大方地伸出了手,“你是李众酩的弟弟吧,果然是传说中的小帅哥!我叫林小蕾,是李众酩的同学。”

乐杨挺礼貌地和她握了握手,叫了声“小蕾姐。”

饭桌上,老爸老妈对林小蕾关怀倍至,盛汤夹菜的,乐杨坐在我旁边,一边吃着饭一边笑着听林小蕾讲我在学校的臭事。
不知为什么,这场饭吃的我竟像个局外人,心里闷闷地,尤其是当乐杨低头在我耳旁轻声说,“哥,眼光不错”的时候。

吃完饭,乐杨说要到同学家去拿复习资料,还没等我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就一溜烟出门了。我妈凑我耳边嘀咕了一句,“杨杨这孩子挺懂事的。”

可我却有点生气起来,他跑同学家拿哪门子资料,他来我们家起还没见他去过哪个同学家呢。这小子,精得跟个猴似的。

吃过饭,我和林小蕾被我妈拉进了房间,让我们自己好好玩玩。
一进房间,林小蕾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怎样,我今天表现得还不错吧?”
我应和着她,“我快吃你醋了都!”
她笑得眼睛弯弯地,“真的啊!呵呵,我紧张死了呢。”说着,她走到书桌旁看我的书,然后瞥到乐杨和他妈妈的那张照片。

“哎,李众酩,你表弟长的真挺好的。还好是男的,要是表妹,我可真觉得自己危险了呢!”她左端详右端详着那照片。
我被她说得心里一凛,没忍住挺硬地回了句,“说什么呢你!”

她一怔,转而笑笑,凑到我跟前用手戳了戳我的脑袋,“这么认真干吗?大木头。”

林小蕾继续在我房间里这看看那摸摸,不时挺花痴地叹口气,“啊,这是我喜欢了四年的男孩子长大的地方啊……”
说的我脑袋一阵发麻,女人都是这样的吗?

我时不时不由自主地去看桌上的闹钟,想的却是乐杨大概会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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