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笑!那这是什麽!!”说著右臂一抖,丁丁数声,地上多了几块碎瓷片。
沧海睁大眼,这就是暗器?随便弯腰,在沁芳园的小径上就可以拾到一把。虽然知道,即使摘叶飞花,只要是
高手,就能置人於死地!但沧海还是忍不住在心里为吕婆婆辩护。
看见男人目光凶狠,杀意更盛。沧海满心焦急,正想继续出言阻止,却听见吕婆婆一声长叹。
“唉,算了吧,还是我自己来…你们也别吵了…”
“婆婆!!”
“亚海,你真好,婆婆是真心欢喜你…”说著,转眼望向巫行云,“小子,你有福了,好好珍惜吧…”
巫行云斜睥著吕婆婆,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看见巫行云的表情,吕婆婆笑了笑,突然弯下腰,拾起一片碎瓷。铿!──十数名护卫立时抖动兵刃,欲上前
拿人,却被巫行云举手阻止。又见吕婆婆迟疑著,形同枯枝的手抖了抖,竟然去扯长在路旁的兰草叶片。
“呵呵…你们方才吹的曲儿真好听,我老太婆临死能有如此耳福,也就值得了。只可惜…我不会…”说著,卷
起叶片放近嘴边啜了两下,哔啵的声响刺耳难听。吕婆婆皱了皱眉,放弃般地扔掉草叶,倏然握紧瓷片,往劲
侧用力划去!
“婆婆!!”
丁!──
锋利的瓷片被人用暗器击碎,枯瘦的劲项只留下一条淡淡的血痕…
众人定睛细看,不禁愕然──
只见发暗器的男人一脸阴霾,神色怪异,直瞪著眼朝吕婆婆走去…
“你…到底是什麽人!!”凌利的眼神竟似要吃人般可怕…
“…这…可怪了…”老太婆嗫嚅著,不觉後退两步,“…不是你相识之人麽?…”
似乎可以看得到面部肌肉在扭曲,男人的脸色在清冷月光下苍白得可怕。
“卷叶笛的方法是谁教你的!!”
被问话的老太婆一怔,立时咧嘴一笑,“我孙子…”
“你孙子!?…你不会吹,却会卷!…”话音未落,男人突然疾扑上前,伸手往吕婆婆脸上抓去!!
“嘶!──”
被剥下的透明薄膜,在手中映著月光,几乎肉眼难辨。
然後,周围一片倒吸冷气的声响…
再然後就是死寂,如同天地万物瞬间消失了生命的活力…
月华清辉,火束烈焰,忽明忽暗闪动著。斑驳的光影,交相映照在一张脸上…
迷离朦胧的面容,如镜中花水中月。依稀可辨的,只是那长眉秀目,瑶口直鼻…然而,即便如此,就已摄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和心神…
依然执著那张薄薄的面具,男人原本阴狠的脸色,却是异於常人的平静…
“…果然…是你…”
幽幽出声,男人继续缓步上前;被逼之人,不断後退…
我早该想到的…
我的眼光实在是太差劲!!
呵呵…玄门易术…
你的眼睛要变色也很容易吧…
至於声音,完全不成问题…
还有这头发…这身皮肉…
难怪你会说天残心法不算什麽…
因为在你眼中确实如此…
不对…你不是死了吗?七年前就该死了!
你怎麽还会在这里??…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吕…不!!
李─秋─水!!!──
…………
在以後的日子里,沧海曾经无数次想起,李秋水“复活”的一幕…如果不是那样的夜晚,如果不是那样的笛音
,如果没有自作主张地救人,如果没有到过巫家堡,甚至如果…没有喜欢上那个男人…或许自己的人生会是另
外一种样子……
第三十章 人间自是有情痴(上)
在以後的日子里,沧海曾经无数次想起,李秋水“复活”的一幕…如果不是那样的夜晚,如果不是那样的笛音
,如果没有自作主张地救人,如果没有到过巫家堡,甚至如果…没有喜欢上那个男人…或许自己的人生会是另
外一种样子……
站在湖边拍打著绣垫,清秀可人的少年,不时蹙起眉宇,回头看看矮身蹲在岸石旁,帮忙翻捡事物的青年男子
。
乌黑的鬓发,因忙碌略显凌乱。青年埋著头,看不到表情,只见安静沈稳的背影。少年心里一阵抽紧…
亚海亚海你怎麽了…
我不是早说过吗,少爷靠不住…
可是,你就是要一头撞上去…
你真笨,真笨…
“亚海。”
又来烦亚海,还有完没完啊。少年瘪瘪嘴,瞟了一眼忧心忡忡踱过来的白面男子,不高兴地用鼻子哼哼气。
“师叔。”青年抬头,忙起身。
“嗯…少爷还没回来吗?”
“没有。”抹抹额际的汗,低低应著,声音越发小,仿佛怕人听到似的。
“唉,三天了…王府来的侍官呆不住了…”
三天了…
那人到哪儿去了?
没人知道…
只是许多人都曾看见,那个焦躁带点薄凉的夜晚,从月宫下世的仙子,来如春梦去若朝云,捌跑了巫家堡大少
爷……
“白总管!白总管!”远远跑来两个小厮,神色惊慌地嚷著。
“噤声!这儿也是你们乱叫得的?”白总管皱起眉喝道。
“呃,是!”两个小厮白了脸,忙住口。
“什麽事?”
“少…少爷回来了…”
“现在何处!!”
“往书院去了,少爷叫我们找总管…”
还未说完,白总管已经急转身去了。看著白总管的背影,青年愣愣地站了会儿,黑亮的眼眸映著日光,显得飘
忽迷离。
“亚海…”少年趸过来,满面担忧地望住青年,“亚海!”
“啊?…”回过神,青年的脸忽红忽白。
“你…也去呀,少爷可能会找你呢…”
低头看看少年,眼中闪过一线复杂的神色,青年沈默著,并未动。
轻不可闻地叹气,少年突然有些窝火,转头向两个小厮恶狠狠道:
“你俩都见著少爷吗?”
“是啊,怎麽了?”
“少爷没说别的吗?”
“没有啊,只说要见白总管。”
“真的没别的啦?”
“没有,没有…呃,不过啊,跟少爷一起回来的那位公子,可真漂亮…”
“什麽公子!?”少年拧紧秀眉。
“不认得啊,可是真真好看,比宝儿还要好看哪…”
“是啊,是啊,我们平常还说少爷长得俊,我看连少爷也要比下去了!…”
“宝儿你也去看看吧,啧啧,就像仙子一样呢,只可惜头发…”
“还有眼睛,好象是色目人啊…”
“那个公子现在在哪儿!?”瞄一眼呆立在旁的青年,少年急忙打断叽呱不停的两人。
“和少爷去书院了啊…”
“哎,亚海!…”
这一天,沧海才算真正“认识”了李秋水。
那个像月宫仙子一般的人儿,不是婆婆,不是少女,而是和自己一样都是男儿身。
向书院跑去,远远就望见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斜倚在洞开的院门外。而巫行云并不在一旁。
缓下脚步,慢慢走近。在和风丽日下,只见一袭素衣,满头白发,却难掩那人明眸皓齿,花容月貌。玉色芙蓉
面颊,秋色剪水双瞳。用羊脂白玉雕刻出来的人儿,虽略显苍白瘦削,却是我见犹怜。尤其…那双动人心魄的
眸子,竟如碧海青天般的幽蓝清澈…
──色目人?……完全没想到……
──哪里还有半分吕婆婆的影子?……
“亚海…”
美丽不可方物的人儿,带笑的眼眸如同弯月,年轻的嗓音清亮而柔和。眼前这人啊,似曾相识却又是完全的陌
生。
“我们…又见面了…”
“……”望著对方,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初见这人的晚上,惊为天人的情景。
仙子降阶而下,走到沧海身边,低头看著一脸惘然的青年。
“你…还好吗?…”
倏然回过神,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麽。
“真的抱歉,亚海。我…原想著没脸见你了…可是…云儿他…硬要我回来…”
云儿云儿云儿……这人是这样叫他的名字的啊……
书院内传来对话和脚步声,打断了未完的见面礼。
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外,後面跟著白总管。
看见似乎正聊得起劲的两人,巫行云的眼神闪了闪,跨步上前,握住李秋水的手臂,柔声道:
“站了这许久,乏了吧。让你先去休息,又不肯。”
“没事,哪能就站坏了。我在和亚海聊天…”
“好了,以後有的是时间聊,先去休息!”说著,揽过对方的臂膀,回头向白总管道:“你去吧,准备好让侍
官即刻上路!”
白总管应声,看著少堡主环住那美丽无比的人儿,目不斜视地离去。再回头瞧瞧傻愣一旁的青年,心内不禁长
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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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沧海》简介:
谁都有曾经的过去,人常说忘记从前,就等於背叛了自己,但我实在不愿错过眼前的你,过去的日子牵绊现实
的脚步,而我的灵魂早随你偷偷离去……
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莫对月明思往事,损君颜色减君年。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第三十一章 痼疾(上)
天下忘恩负义之徒多得是…
再添一个巫行云又有何忌??…
我若真是这么个人…
你还敢要我么,沧海??…
盛夏午后,精巧的水榭楼台,榆柳荫檐。近处雕栏玉砌,回廊画栋;远处水面清圆,风荷净植。如是水光敛滟
睛方好,正合休闲小憩乱翻书。但闻蝉鸣悠扬,莲香清隽。只见人影妙曼,凭栏而坐,一个闲敲棋子,另一个
漫卷诗书…
引着三两小厮,捧着屉盒走入水榭。见那二位仍凝神博弈,亦不打扰,只让小厮们在另一处矮几上,摆了冰镇
酸梅汤、鹿角灵芝茶、肉桂百合莲子羹,及各色夏日凉果;更有狮峰龙井,幽而不洌,清而不淡,漾着如兰甘
香,尽消溽暑。
“亚海,又要劳烦你。”听到器皿声响,俊秀绝伦的人回首。但见玉面微酡,含笑的蓝眸,皎皎清明,并无半
点颓唐之气。
望着美妙人儿,心内不禁慨叹,世事即便眼见亦不能为实。如若不是巫行云亲口所言,哪想得到眼前人身患痼
疾?知道李秋水那晚所受之创已无大碍,只是新伤引发旧症,不时发作,甚至会有性命之虞;至于病根是七年
前坠江,五脏六腑亏损所致,而这正是巫行云深感悔恨之故。
“没有。只是顺手…”面对昔日的“吕婆婆”,终究有些许尴尬,讷讷答着,端过灵芝茶,“李公子…尝尝这
个吧,可润肺调中…”
“真是谢谢。只可惜我不能喝那酸梅汤了,唔…很想念呢。”忙伸手接了,边又伸长脖子去嗅那盅甜汤。
“你如今吃着碗里,又看着锅里。当真好全时,必是嫌酸倒牙,碰也不会碰一下的。”手握书卷,斜倚欄杆,
巫行云嗤笑着,眼色不经意地扫过在一旁忙活的青年。
“才不!都是你杞人忧天,夺人所爱,霸道不讲理罢了。”愤愤啜口茶,扬眉嗔怨着,斜睇某人一眼。
“啧,这人,还真是好心只当驴肝肺…”
“我哪就弱得连糖水都喝不得了!?”
“是是,你很强壮。但不知道是谁,前两天还躺在床上要人喂饭!”
“你!呀!…”
哐啷!——
但闻茶盅翻倒声,惊呼声,脚步声,嘻笑怒骂声,稍远处的侍女早围了过来。水榭中顿时一片骚动,一阵忙乱
……
虽然插不进话,但看那两人磨牙斗嘴,亦甚觉好笑。帮忙擦干几上水渍,另端了莲子羹与秋水,又欲去捧狮峰
龙井,却被倏然站起的身影挡住。
手上茶盅立时被“劫”走,接着右臂一紧,身体一轻,人已被扯落榻上。
“你和秋水下两局。”男人说着,径自斟了茶,却又不饮,只抱臂站着,举杯朝某人一指,“给这个只会吃,
不会做的懒虫一点颜色瞧瞧。”
“原来亚海也会呀!快快,饶我两局!”不理某人冷嘲热讽,盈盈美目,望住青年,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我…不行的,你别信少爷胡说。”沧海急忙起身推让,日晒微黑的面孔顿时泛红。
“他说别的我不信,这个倒是一定不假!”拽住沧海手腕,硬把他扯回榻上,正要重新开局,却见回廊转角处
,匆匆走来一个人影。
“少堡主!下属叨扰!”来人急趋数步,至案侧停下,躬身作揖。白面有须的中年男子,正是白总管。
“何事?”巫行云微皱眉,除了不高兴被人打扰,更因为这人来时,不是大事,便是坏事。唉,看来一个悠闲
舒适的夏日午后,又要泡汤了。
“沧州、东山、南海三州六郡的督军和统领已到,正在议事厅等候。”
“嗯,知道了。”放下茶盅,巫行云回首向榻上两人笑道,“你们先玩着,我去去就来。”才走出两步,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