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泛著点点银光，他还记得这座湖畔从前还有个活泼可爱的水妖精会跑来他说话玩耍，而今，这里什麽都没有了，只有平静的湖水和鲜绿的草地，以及那随著风轻轻摇摆的树荫，这一切一切伴随著他孤独的心。

他不是故意假装冷漠，在遇到黎亚拉之前，他也曾有过有人陪伴的快乐时光，只是命运的无情粉碎了他对这世界的盼望，让他总是用冷冰冰的眼神凝视著这个世界的所有阳光，这一切一切都是从哪时开始的，或许他，根本就不该醒来——

你的幸福呢？

耳边彷佛听见那悦耳的孩童声这样问著，那是一段他不想回想起的记忆，玲珑，是那个美丽的水精灵的名字，在他的记忆中，玲珑总是开怀地笑著，就连临死之际，那个精灵女孩还是笑著，无忧无虑地笑著……

他记得，那时他正从漫长的睡眠中醒来，由於漫长的睡眠，他不只会净化自己的能力，也同时会净化自己的记忆，所以刚醒来的他，实际上跟一个初生的小孩没有两样，他只会因本能猎食或者是行事，这也不是代表他真的遗忘了过去，随著沉睡，那段过去会被封印在他的记忆深处，除非有心加以挖掘，否则他绝对不会再希望去想起其中的任何事，因为，一个吸血鬼会想用这样的方式封印记忆时，通常都是因为他遭遇了不愿想起的悲惨回忆……

那时的他，心里被一阵莫名的感伤所紧紧包围著……

他记得那时，身为精灵的玲珑一点儿也不畏惧他，明知道他是会伤害她的吸血族，她仍是无任何畏惧的靠近他，玲珑说过，他有一双悲伤的眼，那样的悲伤让她忘了什麽叫害怕，贴心体贴的玲珑是他那个时候唯一的朋友，然而这段美好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从沉睡中醒来的消息很快就在魔界中传开，这该归功於族中那些总是密切注意他行踪的长老们，过没多久，长老们便派出使者来搜寻他。

如果只是单纯的搜寻也就罢了，但是那一天，他最没有预料的事情就在他面前活生生地发生了。

他一直都知道，精灵族的血对於吸血族来说是最佳的飨宴，因为一但吸食了精灵族的血，吸血族人不只会大幅提升能力，也能够改变以能力来决定的地位，但是玲珑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从不会想去吸食或是杀害她，但是对於其他的吸血族群不一样，他们对於精灵的态度一向都是掠夺成性──

所以精灵族和吸血族一直都是处於相互敌对的状态，数千万年来从没改变过。

那一天，他心中忐忑不安，总觉得似乎有什麽事情即将发生。

一如往常一样，他习惯性地到月湖畔，想找玲珑吐露心事，然而未到目的地，他敏锐的嗅觉却闻到了一股极为浓厚的血腥味儿，那血味儿中还带著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精灵族才会拥有的特徵，他心头一惊，以极快的速度奔去，却见到了一向开怀大笑的玲珑躺在血泊中，月湖畔染上了鲜红的血，而处在玲珑身边的那几个人，他不会认错的，那绝对都是吸血族的人，一见到他到来，那几个族人似乎还不知道他们犯下多大的错误，即使对他恭敬地跪下，却仍不知他身上的怒气从何而来。

「谁允许你们这样做的！」情绪陷入疯狂之中，他的眼泛著淡淡的血光，种种迹象显示他现在是有多麽愤怒呀！

见到他如此盛怒，其馀人等仍搞不清楚状况，看著那刺目的鲜红，他的心似乎被某种悲愤揪著不放，玲珑，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你们究竟为什麽来这里？」先把事情问清楚，再来考虑接下来该怎麽办吧？

「这……是长老派我们前来找寻您的。」为首的金发男子缓缓道来，从他身上那碍眼的血迹看来，他应该是先动手的那一个人吧？

「那既然是前来找寻我的，为何还没找到我之前就先在这里玩乐起来呢？」一想到玲珑是因为他的缘故引来这些人才会惨遭如此下场的，他的心就阵阵地刺痛，不过还尚未完成任务就擅自进行其他行为的这几个人，也不是什麽负责任的部下吧？

「是……因为……因为……」不知应该如何应对，跪在他面前的那几个人开始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的确，族里长老交代的事情尚未完成，他们就去做其他事情的确是犯了族中规定。

「是因为难得看见精灵族的猎物，心想这是难得的机会，就把重要的任务给先抛在脑後吧？」将手一挥，身处在血泊中的玲珑便在瞬间拥入他的怀中，跪在地上的数个人眼中闪过惊愕的光芒，又随即消逝。

「那自己该怎麽做，你们应该清楚的很，不需要等我动手吧？」虽是疑问句，但语句之中的肃杀之气，缓缓在整个空间里蔓延开来，谁犯了规定，谁就得付出代价。

玲珑还有一口气，但过度的失血已经让她回天乏术，长老不可能会不明白玲珑的存在，派这样的人来，想必是别有用意，可惜的是，他们惹错了人。

长老们呀！你们忘了我的个性了吗？太久没有见面，你们倒是越来越健忘了。

「你们可知，这个精灵是我的知己至友？」淡淡地道出他们更罪该万死的原因，艾希默笑了，笑意中带有浓浓的杀气，冷冽的气氛让人不寒而栗。

未待他们回答，艾希默冷酷地将空气中的水气化为冰刀，毫不留情地将刀刃射向那些不知悔改的人身上，他们眼中的欲望以及野心太过明显，惹得他相当不悦。

来不及反应，跪在地下的数人来不及闪躲，眼睁睁地看著冰刀刺入他们的身躯里。

「啊……」凄厉的惨叫声显示出他们承受多大的痛苦，但是这样的痛苦，还远远不及玲珑所受的苦的十分之一，玲珑身上有著大大小小的齿痕，那些伤口仍还淌著鲜血，心一横，艾希默口中念著一连串的咒语，直接施向那些哀嚎的人身上。

「你们的伤口将不会愈合，如果好运的话有人能及时救了你们，要不然你们就慢慢品尝枯竭而亡的痛苦吧！」露出难得的邪气，艾希默迅速地移动至月湖的另一端，至少这一刻，他不想再见到这些伤害玲珑的人。

玲珑只剩最後一口气了，玲珑，你会怪我吗？脸上淌著两行血泪，艾希默忍不住心酸的感觉，他知道那绝非爱，而是一种怜惜，一种彷佛亲人要离去的感觉，玲珑对他来说就像他的妹妹，即使他知道她对他的感觉并不止於友情和亲情而已。

或许，对於身为吸血鬼的他，所谓亲情和有情本该就是不该属於他的幸福吧？

「艾希默……你不要哭……」勉强地张开双眼，方才艾希默和那些人的对话她都听在耳里，可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她一直无法准确地发出声音，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尽头，可是她还是不想看见艾希默难过的模样。

「玲珑，对不起……」艾希默抱著她逐渐冰冷的身躯，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玲珑或许就不会遭此厄运。

「艾希默，你要幸福喔！」仍然是微笑著，玲珑用尽力气道出她最後的愿望，只可惜她已经看不到艾希默的幸福，因为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那个拥有寂寞双眸的男人呀！他该拥有幸福的，或许那个常常在远处凝视著他的那个恶魔能够给这个眼前的男人幸福吧？或许那个恶魔以为自己的行踪藏的很好，然而还是被心细的她发现了，艾希默，你一定要幸福唷！我会默默守护你的，因为你是我最喜欢的人……

闭上双眼，玲珑刹那间化为数万颗光点消失在空气中，精灵一但死亡，便会化为尘土，他还记得，玲珑曾告诉他，那是因为这样才能永远守护他们所挚爱的人们。

玲珑……

凝视著那空气中消散的光影，艾希默呆愣在原地，直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他悲伤的情绪──

「你很难过吗？」

一双温暖的手缓缓从他身後环抱住他，那是个陌生人，然而他的心中却觉得这个人是如此熟悉，他没有抗拒，就任那个陌生人恣意地将他拥入怀里……

那个陌生人有著亮丽的黑发以及一双迷惑人心的银眸，他很惊讶当时为何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也许是太过悲伤，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究竟是什麽呢？

「你是谁？」他询问著，他想知道这个带给他熟悉感觉的陌生人究竟是谁？

「黎亚拉。」露出淡淡的笑容，黎亚拉道出自己的名，连带伸展著美丽的黑色羽翼，将彼此隔离在难得的清静里。

第五章

黎亚拉凝视著寂寞的夜空，星光点点，那微弱的光，象徵了他心中仅有的小小希望，或许是他要求太多，名知道艾希默的记忆并不是这一时半刻就能完全恢复，只是这样陌生人的感受要等到何时才能完全从心里驱逐出境呢？

他与艾希默的交集何只这短短千年而已，在那之前足足相处万年的光阴却因为艾希默那为了封印记忆，长达五百年的沉睡而消散无影，纵使是因为他所种下的因，但是他怎麽会愿意就此善罢甘休呢？

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情，艾希默不会这麽痛苦地宁愿选择抹煞那段美好的时光，也一并将他从记忆中抹去，当他们再次重逢时，昔日的恋人却将他视为陌生人，他和他的过去成了张白纸，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唯独他还保留著那段美好的回忆，这叫他的心灵深处承受著多麽大的痛苦呀！

那段记忆，不能说也不该说，如果让艾希默解除了封印，他们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然而，对他而言，那样的代价他甘愿付出，但是如此一来，他就得辜负了艾希默当初封印记忆的美意了。

至少，在他成为完全的黑暗体之前，他不能有任何轻举妄动，艾希默所封印的记忆，藏著一个重大的秘密……

但是，艾希默，你知道我有多麽在乎你吗？

太长的等待是会将一个人的耐心消磨殆尽，或许他早该放弃了，但是对他而言，这世上没有任何能够比艾希默更让他在乎的人事物，要不是因为他的力量失控酿成灾祸，艾希默也不会被迫作出这样的决定，艾希默即使在将沉睡之时，仍然深情地告诉他──

纵使我的记忆没有你，你也要试著填补我失去的记忆，因为没有你的记忆是空洞，没有你的生命是需无。

即使，你的执著，让爱你的人心醉，也让爱你的人心碎；你的坚持，让你爱的人心动，也让爱你的人心痛，如果我的沉睡，能让你知道我对你有多在乎，请别忘了，在我苏醒的那一刻，纵使我已忘了你，你还是要来找我，要唤醒我对你那最深的依恋……

为了挚爱的人儿，为了他最深的爱恋，也为了承诺，他苦等了他五百年，在艾希默醒来的那一刻，他却并未立即现身，因为艾希默彻底的遗忘他所有一切，他只是默默守候在那精灵和艾希默的身边，静静地看著他们，静静地等待出场的时机，如果不是因为那水精灵的死，以及那几个吸血族人闯下的祸，如果不是因为看见艾希默那哀伤的眼，他不会选择这麽早的时机现身，因为他还在舔舐著自己心口上的那个伤口，他永远都忘不了，艾希默是为了什麽原因才会选择沉睡，就是因为那一次沉睡，让他和他之间的交集都得重新再来，命运怎麽能如此残忍地折磨他们呢？

或许他的情绪看起来似乎太过冷淡，但那也只是表面而已，爱得那麽深，恨也这麽深，爱恨本是两面刃，亲爱的，你知道那种等待有多麽难熬吗？

掩饰住眼中那汹涌翻腾的波动，黎亚拉深吸一口气，愤怒是该平息了，狂乱的情绪这样的事物只会让他更加陷入疯狂，他不想要伤害他深爱的人，但距离他蜕变的时刻越来越近，他隐藏的那股黑暗力量也越来越难以克制，他露出淡淡的笑容，原本因力量险些失控的眸子恢复原有的银色光泽，一切都顺其自然吧！纵然艾希默选择了遗忘他，但是他迟早会让他想起来的，就算那会让艾希默恨他也无所谓，就算要等到他成为黑暗体也没有关系，他一向都只为了自己的意念而活，除了艾希默之外，从来没有人能成功左右他的情绪与思维，或许艾希默现在需要的是冷静的独处，但是他却想要将这平静的水面掀起阵阵涟漪……

黎亚拉，你要冷静下来，这样下去黑暗的能量会把你的意志给吞没，虽然很痛，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脑海中的理智告诉著他该冷静下来，但澎湃的情感却像深渊一般无止尽的逐渐扩张，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收起了羽翼，黎亚拉依靠著窗边喘息著……

幸好，还来得及抑制力量，这种黑暗的力量如果一发不可收拾，又不知道会酿成多少灾祸了，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如此，艾希默也不需要为了他而甘愿受那封印记忆的沉睡之苦，他不能让艾希默当年的苦心白费，可是他，却是那段记忆中独留下来的人儿。

当初如果他能像此刻一般压抑住自己即将失控的力量，或许艾希默就不需要选择封印记忆，这都是命运的安排吗？

这样的磨练真的太过残忍，曾经这样的字眼对他来说是有多麽的遥远呀！该庆幸的是，只有他一个还记得所有的事情，也只有他一个人背负著这样的痛楚，幸好，艾希默现在对那段过去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这些痛苦，就在他身上画下句点吧！

觉醒之日已经快要来临，他的时日不多了，到时他的意志是否会被黑暗所吞没，亦或是以另一种方式重生呢？

　　答案已经快要揭晓了，只是希望到时候，事情不会让人柔肠寸断。

时间，真的所剩无几了。

平复失控的情绪，黎亚拉也只是淡淡一笑，艾希默，他这辈子真的是栽在这个可人儿的手里，可他是心甘情愿。

如果这一次真逼不得已要选择死亡这条路，如果能死在他最爱的人手里，他是死而无憾，希望一切都还来的及挽回，不要再让他们走回和当初一样的路。

闭上了双眼，黎亚拉让自己暂时陷入沉沉的睡眠里……

或许那是一条不归路，但他从来不後悔，因为他唯一後悔的是，让自己心爱的人去承担他所背负的罪，那样的心碎，他不想再嚐一次，这一次，就让他来为这一切画下完美的句点，即使是面对死亡，他也不後悔，绝不後悔！

什麽是幸福呢？幸福就是让你最爱的人，永远不懂得寂寞的痛楚，但是他却是极有可能会将他挚爱的人的幸福彻底毁於一旦，他希望他永远记得他，却又不盼望他永远记得他，他不希望他永远忘记他，却又渴望他最好永远忘记他，一但成了在乎的对象，是不是就代表了痛楚的开端呀？

黎亚拉苦笑著，脑海中闪过著这一些时日替兄长找寻的一些线索，他和艾希默已经分开将近一个月，一个月虽看似短暂，却是再三提醒著他剩下的时间其实并不多，那一日本是想休息一下再去找艾希默，不过艾希默似乎是有意躲他，也罢，或许对艾希默来说，他也想稍作休息，自己独处一段时间吧？或许暂时分开对彼此都好，稍稍冷却一下太过强烈的爱所带来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