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他怎麽会想到这里呢？脸微微烧了起来，艾希默将注意力那遥远的神绪中拉回，却惊觉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贴近了黎亚拉的脸庞，他的唇畔近在咫呎……

　　猛然想要将自己拉离这种感到不安的距离，他却看见了黎亚拉突然张开双眼，一手将他的腰给拉向他，另一手则是迅速地捧著他的脸，只见黎亚拉唇边微微一笑，便以迅雷不急眼耳的速度深深地吻上他。

　　「你醒来了？」艾希默反射性地将黎亚拉推开自己，虽然用的力道不强，黎亚拉似乎也不打算将他锁在自己的怀抱里，所以他非常顺利地逃离黎亚拉的魔掌，这可以说得上是难得的轻而易举。

　　 「不坚持怎麽能追得到你呀？」没有头绪地、突兀冒出这样一句话，黎亚拉微笑著，他大致上可以猜到艾希默的反应了，呵呵！

　　
「什麽？」艾希默皱起眉头立即反应过来，黎亚拉这个家伙在他以为他熟睡时，便已醒过来，这样说来，那他刚刚说的那一句话，黎亚拉想必是听得一清二楚，否则他不可能会凭空冒出这样一句话。

　　「黎亚拉，这样戏弄我很有趣吗？」大致说来，艾希默其实并未生气，他只是无法理解为何黎亚拉老是爱捉弄他的无聊个性，有时候真的是让人又爱又恨，他常常一不小心就被抓住小辫子，而且将来有的是机会被搬出来挖苦一番，都已经认识千年了，这样的把戏黎亚拉还真玩不腻。

　　「呵呵！我说过了呀！你对我来说，是怎麽样都不会厌倦的……」彷佛意有所指，黎亚拉的眼中闪过著妖异的光芒，银色的眸染上一层邪气，恍若初晨绽放的日光，又似那夜里闪烁的银白月华……

　　艾希默顿然无言，为何黎亚拉总是能猜想到他心中的真正想法呢？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他在他面前无论是身是心，都被他一眼望穿，无所遁形。

　　看著黎亚拉不寻常的举止，艾希默只是睁大眼努力的观察著黎亚拉的一言一行，他总觉得这个地方的气息很熟悉，他曾经来过这里吗？

　　刚刚才逃离魔掌，黎亚拉的一双手又悄悄环上他的腰，箝制著他的腰际死都不放，会让黎亚拉如此反常的原因是什麽呢？

一双眼稍微环绕著四周，记忆中某个被封存的部分倏然被揭开，难不成这里是……

　　那个似乎若无事的人轻声在他耳边低语，带有磁性的嗓音似乎煽动著什麽样不安分子正蠢蠢欲动……

　　「你忘了吗？艾，这里是你第一次属於我的地方唷！」黎亚拉邪笑著，一双手不安分地对艾希默上下其手，这个地方是黎亚拉的私人属地，由於处於天、魔、人三界的交集之处，对於黎亚拉而言，这里不安定的气息会引发出魔力的最大发挥，也会连带将他的魔性给彻底解放，换句话说，其实要说这样子才是黎亚拉的真正模样也不为过，毕竟平常在外得压抑住一些能力的发挥，省得自己变成惹人注意的焦点，掩饰有时也是一种避免麻烦的良好保护色，尤其对於黎亚拉来说，他不爱找麻烦，但麻烦事实上常常爱找上他，有时候还是稍稍收敛对他而言是档麻烦的不二法门，要不然黎亚拉真这样出去，铁定会有不少遇吧？

　　他与艾希默有无数的「第一次」，都是在这里呀！

　　「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你和我哥到底达成什麽协议呀？」黎亚拉还没忘记他为何会在魔王宫殿出现的奇妙事件，至於为何说是奇妙呢？想也知道，一个成天行踪成谜又不爱人打扰的人，怎麽有可能会自投罗网，跑到明知他有可能出现的地方等著他，怎麽想也觉得不对劲，而且他可没忘记哥哥离去时眼中那抹戏谑的光芒呀！除了关乎那个咒印的问题之外，想必是他亲爱的艾希默和哥哥肯定是有达成什麽协议吧？

　　艾希默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这麽强的观察力，他以前怎麽没发现黎亚拉除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外，还有如此精明的一面啊？

如果黎亚拉真知道他和斐希雅的协议内容，铁定会吐血吧？

　　「不想说吗？」黎亚拉温柔地笑著，随即轻轻地吻住他从刚刚就很想要吻上的唇。

　　「艾……」唤著挚爱的人亲密的耳语，黎亚拉只是将他拥入怀里，难得的温暖要及时把握，因为说不定下一刻，怀里的这个人儿又会不知去向了，况且，把握幸福总要趁现在呀！

第四章

「你今天似乎非常反常。」艾希默对著黎亚拉道出这样的话，黎亚拉身上流露的点点邪气比起往日都还要猛烈且危险，就他的记忆中，黎亚拉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在他与他的初夜，但是那一夜的疯狂，也是千年以前的记忆，现在想起来都有些模糊，他依稀只记得他们几乎疯狂且热烈的所求的对方，除此之外，他几乎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凝视著黎亚拉的眼，艾希默不由得回想起斐希雅那一天来找他时，曾经认真地询问过他──

　　你见过黎亚拉真正的模样吗？

那一日，就在与黎亚拉重逢的前夕，已经许久不见的斐希雅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这样突兀的出现著实让他惊吓好一会儿，他还记得，那时他正在天界附近游荡著，斐希雅出现在那里的确是大事一件，毕竟由於斐希雅身为魔王的身分太过敏感，一不小心可能会引起纷争，所以斐希雅一找到他就立即将他带往较为好谈话的地方，因为就在这个当代魔王出现时，他已经发现附近的区域多了好几道不友善的紧绷气息，当然，斐希雅也察觉到了，但他只是微微一笑，将整个空间转移到黑暗的彼端。

「黎亚拉真的没跟你说过关於他的事情吗？」斐希雅温柔的笑著，那样的笑容和煦温暖地有如春天的阳光，和那身为魔王的身分实在有些不符。

没预料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艾希默不自禁挑了眉，基本上，他和黎亚拉之间常常因为玩追赶跑跳碰都来不及了，怎麽会有时间在去更深入的了解彼此，况且，不知怎麽地，他对於黎亚拉总有一股非常莫名的熟悉感，从相遇的那一天开始，他心里总有一股感觉，彷佛他和黎亚拉在许久许久之前就该认识的，然而即使再怎麽想，他也想不起他和黎亚拉有什麽关系，黎亚拉也极少和他论及关於他的事情，他们常常重逢之後，相聚不到三天又分开，他唯一印象深刻的是那温热的拥抱，还有偶尔黎亚拉在他耳边呢喃的低语。

但是黎亚拉究竟是否有和他说了什麽，现在想想，他的确是没有什麽印象。

认识这麽久，回想起来却惊觉自己对於黎亚拉的认识是少之又少，黎亚拉究竟是个怎麽样的人呢？

「看样子，黎亚拉似乎是没有告诉你关於他的事情。」斐希雅见著他的举止便了然於心，黎亚拉果然还是一样，总是不轻易表现出自己真正的样子，就连在自己最深爱的人面前也是一般，连那件事都没有向艾希默提及，他这个宝贝弟弟的心里头所打定的主意可能不是非常有趣了。

「这有什麽关系吗？」艾希默淡淡地说著，黎亚拉的说与不说有什麽关系吗？但是他虽这样想，心中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却是越来越扩大，感觉上黎亚拉似乎有很多事情瞒著他。

「或许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吧？」斐希雅仍是温柔地笑著，「也许黎亚拉很快就会告诉你了，有时候，有些事实并不是真实的，尤其是当你刻意选择遗忘的时候……」斐希雅留下淡淡的馀音便消失无踪，黑暗瞬间拉离了时间，独留他停留在原地，细细咀嚼著斐希雅留下的话语，黎亚拉有什麽秘密是他所不知道的吗？

「又在想什麽?」黎亚拉将他紧紧地拥在怀里，那双眼总是这样无边际，彷佛一放手就会不见踪迹……

「你究竟是什麽样的人呢？」他总觉得印象中恍若失去些许片段，熟悉的感觉又涌现上来，黎亚拉……那时的模样，他为何还是想不起来？那一个初夜，一片黑暗笼罩著天际，他只记得温暖的怀抱，还有……初次相遇的那时候，心中拥现的那股熟悉感到底是什麽呢？如果他们早就相识，那麽为何他总想不起有关黎亚拉的事情呢？

「黑色羽翼……」脑海中突然闪过些许片段，艾希默那尘封已久的记忆猛然唤醒了一些破碎的影像，他记得黎亚拉有双极为美丽的黑色羽翼，那是强大的力量表徵，也是他身为恶魔的证据，然而这有什麽奇怪吗？那双羽翼上似乎还泛著一层银白的光芒，那抹光芒他只在天界的六翼天使身上见过。

难道黎亚拉是堕落天使吗？

然後当他想要再多想一些时，头却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呀？记忆倏然停止运作，艾希默喘了口气，这和他当初的沉睡有关联吗？

看著艾希默完全地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为了偷得片刻宁静以及和艾希默独处的时光，黎亚拉将整个世界扯入黑暗里，快满月了，他最近觉得体内的力量正源源不断的涌现出来，如果再没有适当的释放，他恐怕会面临失控的命运，艾希默的心何时才能真正接纳他呢？

上一回的失控，让艾希默整整陷入昏迷好几天，也连带造成严重的後果，害他再也不敢轻易尝试过度放纵，但是长达一万年的循环期已经迫在眉睫，蜕变的时候也即将到来……

这一次蜕变之後，他就要成为黑暗的完全体，到时发色和眼眸会完全转黑──因为他是黑暗的集合体……

而那一次他所犯的错误，将在之後一切都会有所结束，艾希默，如果你想起了一切，你会恨我吗？

「艾，我哥哥想必有和你说了什麽对吧？」黎亚拉抬起艾希默的脸，凝视著他的眼，兄长究竟和艾希默说了些什麽呢？

迟疑了好一会儿，艾希默将脸庞靠近黎亚拉的眼，那双如同星光般美丽的眼……

「什麽是你真正的样子呢？」

艾希默那充斥著疑惑的声音让黎亚拉轻笑出声，果然是忘了，毕竟那已经是数千年之前的事了，艾希默会忘记也是无可奈何，过去的阴影看来似乎快到了开揭示的时刻，但是此刻绝不是个好时机，难怪他刚刚口中会喃喃地念著黑色羽翼还问他什麽才是他真正的样子，看来艾希默那一次的沉睡连带把记忆给抹去，真是遗忘得彻彻底底。

为什麽明明是相爱的两人，心却不能紧紧靠在一起呢？

「你应当见过的呀？艾……」明知艾希默的记忆已经是支离破碎的模样，黎亚拉仍是轻声地在艾希默耳畔低语，并且毫不迟疑地将身後的黑色羽翼伸展开来，随著翅膀逐渐显明，他的魔力也急速增强，原本耀眼的银眸瞬间染上黑色海，深沉地让人险些喘不过气来，这样强大的魔力，艾希默几乎无法将他和先前的那个人给联想在一块儿。

「黎亚拉……」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象，然而记忆中却模糊的片段逐渐清晰起来，千年以前那一个初夜，他清楚地想起来，但是在此之前的记忆仍然是一片空白。

他知道那一夜，充满悲伤的他是被掳获的猎物──被黎亚拉所掳获。

凝视著艾希默极少流露出来的慌张，黎亚拉也只是露出淡淡的微笑。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很多疑问，但就如同你对我拥有的困惑，你似乎也隐藏了不少秘密在你心底呀？」你的心里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呢？艾希默，到底是什麽让你决定选选择忘记我呢？

刻意回避艾希默真正的疑问，黎亚拉略为挥动翅膀，黑色的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有些诡异，有种即将吞蚀人心的黑暗逐渐漫延到整个视线。

而且你知道吗？千年以前那一个相遇，并不是我们最初的相遇呀？黎亚拉在心中暗自想著，但他知道艾希默早就遗忘了，因为那一段岁月随著他的沉睡封印在他的记忆深处，除非艾希默愿意打开枷锁，否则绝不可能有重见光明的一日。

面对如此的诡谲气氛，艾希默的脑海却跳跃地回想起魔王斐希雅曾经告诉他的那一句话──

如果说黎亚拉是黑暗，我就是白光……

那句话究竟在暗示什麽呢？他至今仍然想也想不透，如果那象徵著斐希雅和黎亚拉的力量是相对的，这样的解释似乎又太过勉强，而且斐希雅离去之前所说的那一句话实在是太匪夷所思，那究竟又是意涵著什麽呢？

「如果你是黑暗，那麽我又是什麽呢？」看著黎亚拉的眼，艾希默感觉自己快被他灼热的目光给淹没了，不自觉地喃喃自语著，艾希默的记忆彷佛触动了某个枢纽，一些模糊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兄长究竟告诉了艾希默什麽秘密呀？眯起了眼，黎亚拉开始有些不悦，除了兄长之外，艾希默是至今唯一一个能抗拒他惑心术的人，真不亏是他最挚爱的人呀！

啪！一道光芒闪过眼前，方才那恍若断电的不适感猛然消失，他恍然大悟，黎亚拉似乎又对他施了惑心术。

「黎亚拉，这样很有趣吗？」没有人被这样恶劣的试探之後，还能有好心情吧？就算那人跟他有肌肤之亲的亲密爱人也一样！

「因为你的眼睛有著太多秘密，让我又爱又恨呀！」他不了解他，经历过太多人事物了，也看过太多生老病死，那双眼始终能轻易的抓住他所有注意力，但他却始终看不透他，艾希默，你到底在想什麽呢？即使在那数千年以前，他也仍是看不透他啊！

「你真的很让人生气，黎亚拉……」仅仅留下长长的尾音，想要趁机沉淀一下混乱的思绪，艾希默发怒地将自己以术法传到宁静的月湖畔，那是他初识黎亚拉的地方，也是他目前最早有记忆的地方，他不知自己自何而来，又该往何处去？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时，他已经是依赖嗜血维生的吸血族群了。

他厌恶这样漫长的岁月，他厌恶著这样没有活著的知觉，没有过去，没有未来，长生对他而言不是一种祝福，而是一种折磨，漫长的岁月里将他所有的情绪和感受慢慢消磨殆尽，有时他真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了无血无泪的怪物。

然而，他遇见了黎亚拉，那个自大又可恶的恶魔，不询问他的任何意见，一昧地仅仅追随著他不放，天涯海角都要找到他，他的种种举动虽然让他又爱又恨，然而也让他有活著的感动，他懂得了情绪，懂得了什麽是爱情。

但是一但有了情绪，有了在意的东西，就等於有了弱点，不管是自己或是对方，他害怕会成为对方的弱点，也害怕这种情绪会成为自己的弱点，黎亚拉够强，但是他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能耐去承受所有苦痛，他害怕失去，害怕自己将不会再是现在的样子，虽然他明知道自己对於黎亚拉有多麽在意。

孤独，是他长久以来不去提醒自己过去是一片空白的最大因素，所以他不想爱任何人，也不在意任何人，因为他的世界里，几乎所有事物都是瞬间消逝的，当他吸吮那属於人类温热的血液时，他感觉到生命那努力挣扎的意志，也彻底觉悟了在他手中，生命的流逝也是多麽渺小的一件事，仅仅几分钟，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怀中成了面容惨白的死尸，一动也不动的冰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