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雪经纶 卷一————太阴玄武
太阴玄武  发于:2010年0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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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姑姑功力又进一层。”谈飞雪笑道,“待到姑姑魔功练成,必然能够称霸武林。”

柳姬月听了谈飞雪的话,似乎非常高兴,隔着面纱亦能觉得她在微笑。她慢慢走近谈飞雪身边,探出手抚上谈飞雪的脸颊,“你说的姑姑好高兴,姑姑心里欢喜,便多给你些奖励吧。”

“既然如此,飞雪先请姑姑不罚,奖励之事,才敢开口。”谈飞雪笑的天真,和柳姬月站在一起的样子,倒更像是一对母子。

柳姬月听了他的话,显然有些惊讶,噢了一声,也不问话。谈飞雪自答到,“昨日姑姑遣来的那个侍从,姑姑可还记得?”柳姬月点了点头,谈飞雪继续道,“我见他自大,略施小惩,如今仍跪在偏殿外,姑姑可会罚我?”

听了这话,柳姬月回头往偏殿望去,只见昨日那守侍满面血红,不断哆嗦,想是昨夜冻了一宿,现下又被外面的毒日晒的发晕,气息已很是不稳。“你又调皮。”柳姬月轻轻一挥手,示意仆从带那守侍下去,对谈飞雪轻道,“我自不会因他罚你,不过是个下人。只是你如今越发胆大,姑姑的人也管得了。”

谈飞雪听了这话,就知柳姬月完全没有气他,笑着扶了柳姬月一起往内殿走去,“飞雪以后自当注意。”柳姬月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两人行到北辰宫的中央正殿,柳姬月入了上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了头对谈飞雪道:“你可是已见过江湖上的人?”

“是。”谈飞雪乖顺的答了。

“那武林大会可有趣事?”柳姬月似乎对之前的英雄大会很有想法,听了谈飞雪说了很多之后,点了点头道,“那莫行风可有为难于你?”

“自然不会。”谈飞雪听到这话,忽然笑了,“莫家老头对我好的很,现下怕也是恨我恨的紧。”

“他是你爹的结拜好友,你也该尊他一声莫伯伯。”柳姬月听来是个知书达礼的女子,对谈飞雪的教育很是严格,听了谈飞雪的话便出声轻说了两句,而后道,“莫家的人,你今后还会遇到,下回再去,要更知礼,让他们记得你一辈子。”

“飞雪知道。”谈飞雪端了茶,小饮了一口,嘴角带笑。

“你又笑什么?”

“姑姑,其实……莫家的人怕是已经要记得我一辈子了。”说的,便不忌讳的大笑起来。柳姬月听得奇怪,也不催他来讲,等他笑了一阵子,便问,“可是有趣的事情?”谈飞雪点了点头,便把自己和莫问书的事情向柳姬月简单说了一番。

“你这顽皮孩子。”柳姬月听了,也掩唇笑了一会,接着又说,“不过你做的很好。”她见谈飞雪说这事时的眉间眼角,全只当做趣事对待,便又道,“如今你大了,爱玩总也没错。姑姑曾经教你不可随便轻薄女孩子,倒是忘了你这小魔头的顽皮本性,如今却是搅了男子的心事。”说着又是一顿,隔了很久叹道,“如此也很好。是莫行风的儿子就很好。”谈飞雪听柳姬月说的奇怪,却也不问其中详细,只是盯着她看。柳姬月自顾神思了一会,轻道,“莫行风的儿子日后若有难,你便救上一救,全力护他。”

“姑姑,他想护我还来不及。”谈飞雪失笑,“不过论及武功自然是我在他之上,姑姑的话我省得了。”

柳姬月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便下去做准备吧。明日不是要上路去武当?且备好见师的厚礼,不可叫人说我北辰宫不讲规矩。”

“飞雪明白。如此,飞雪先退下了。”说着向柳姬月行了礼,便往自己的宫殿走去。

柳姬月看着谈飞雪离去的身影,口中低喃道,“飞雪,你做的很好,便要叫莫家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且让他们失了尊严,被天下人笑尽,也不枉我让你走了这么一遭。”

谈飞雪回到自己的殿内,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情,然而却又想不起来。他烦恼了一阵,转头看着天乙问道:“天乙,明日的准备,可有做好?”

天乙虚俯了下身体,答道:“回少宫主的话,已经预备好了。”他见谈飞雪听了这话,眉头却未舒展,就补上了句,“少宫主现在可是要让宋宁远见一见赵空明?”

“是了!竟是这个。”谈飞雪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我竟把宁远师兄的事情给忘了,明日还要带他回武当的。”说着又站起来,“天璇呢?”

“回少宫主的话,此时应是在为赵空明整理衣衫。”天乙仍是答的恭敬。他侍侯谈飞雪那么多年,从不逾越是他最厉害的地方。每回见到天璇女儿式的撒娇,他心里就生出些鄙夷来。这北辰宫的主子只有柳姬月和谈飞雪两人,主人和仆从之间的本分总该分清,即便他们是走江湖的,北辰宫里的规矩就是这样严苛。他当然知道天璇心里在想什么,少宫主年少清俊,气度不凡,女孩子会倾心相待也很自然,而且身在这北辰宫,少宫主甚至也是很多男子思慕的对象,只是心里暗想和行为上的过分却是两码事。天乙自认很了解他一手伺候大的谈飞雪,也非常清楚谈飞雪对天璇或者任何一个下人的态度。从前他或许会觉得天下之人,之于谈飞雪都不算是什么,只是想起谈飞雪这一回从外面回来,竟留了那柳绿的袍子,天乙微微皱了眉,少宫主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见了他的表情,谈飞雪虽然想不到天乙脑中已盘算了诸多。然而自小相处,他却也深知天乙是个思虑过甚的人,“天乙,你说话好罗嗦。我讲过你多少回了?”

“天乙知错。”

“算了,这次你且随我一起去武当。”说着人已经走到殿外,“你让天璇带赵空明到黯玄池的凉亭。”

“是。”

等到天乙领了天璇以及赵空明那已被处理好的尸身来到黯玄池的时候,远远就见得谈飞雪正悠闲地坐在那全无支柱的池边小亭里笑的高兴。这小亭有个名字叫隔空亭,只因他全无支柱,仅是贴着黯玄池边一处古松生出的粗大枝杆建起的,替代了亭盖的,是那古松厚实严密的松针枝叶形成的团盖一般的平台。亭底竟是那旁水而生的古松浮起的一大块根基,粗略一看,大约能站得七、八个人的样子。当年柳姬月见这古松生的奇特,就叫人顺着他原本的样子建了这小亭,然而隔空亭这名字却是谈飞雪九岁时随口取的。

天乙和天璇施展了轻功飞到亭里,这才看到紧贴着古松的树干站得笔直,丝毫不敢动弹的宋宁远。

“宁远师兄,你又何必这样,我说了请你随意,自然不会害你。”谈飞雪说的大方,宋宁远听了脸色却更是难看,青白交错。原来这隔空亭里竟伏着几条游走的蛇,黄褐色的一条巨蟒似乎是盘了古松的粗大枝杆,只垂了小半截身体下来对着宋宁远吐信,只是这小半截蛇身竟然已有一尺多长,而这黄蟒也比得人的脖子一般粗了。黯玄池里显然还浮动着几条,似乎随时会爬进亭子里来,再看谈飞雪那边,一身青衣的他,左腿上缠着的那条细黑的小蛇煞是醒目,他倚靠的朱红扶栏上那条绿的发亮的长蛇也是叫人毛骨悚然的。只是谈飞雪那全然不在意的态度,却是很惹人想要多看几眼的美妙,只可惜任得是谁也无法忽略了那些时不时游走一段的斑斓蛇友,混着那淡淡的腥味,倒更是让人头皮发麻了。

第二十一回 风木含悲

“少宫主。”天乙和天璇向谈飞雪行了礼,却也是站在原地不敢再多移动半步的。这黯玄池里的东西,北辰宫里的人虽然都服了驱毒的药,却仍是不愿多粘的。天璇更是觉得一阵阵的恶心,她虽然是行医的,七护法里也就是她见得尸体最多,剖的活人动物也多,然而女孩子家天生就怕那些蛇鼠飞虫的,她面露惧色,只盼着谈飞雪快快驱赶了这些东西回黯玄池里浸着去。

谈飞雪见了他们的样子,不免一笑,伸手抚了抚那条青绿长蛇的尖脑袋,嘴里发得一些嘶嘶的鸣声,那青蛇就蜿蜒的爬行了一会,落入了黯玄池里,之后几条也陆续跟着回了池里,只留得那黄蟒仍是垂在那盯着宋宁远,却收起了蛇信。

天乙和天璇都松了口气,略略走近了谈飞雪身边。天乙放下赵空明的尸身,竟让他似活着一样端坐在亭子的一侧。原本沉浸在恐惧中的宋宁远见了赵空明,只觉得心里欢喜,急切之下冲出了半步,又想起那盯着他的黄蟒,僵着身回了头,却见那黄蟒仍只是看着他,并不动作,于是就跑到了赵空明面前,跪下道:“赵师叔!”

赵空明却没有答他的话。他自然是早就已经无法答话了的。死人,又怎么会说话呢?

谈飞雪轻笑了出声:“宁远师兄,你倒是武当里第一个见赵师叔的人了。”说着又向天璇投去赞许的一眼,夸道,“竟是越发分不出死活了。”

“少宫主,天璇也只有这一样,是敢在您面前自夸的了。”天璇说着,挨着谈飞雪脚边坐下,示威一样的仰脸看了一直站在谈飞雪身侧很守本分的天乙。天乙却并不理她,仍是望着谈飞雪,随时注意着主人的动静。

宋宁远听了这话,张大了眼睛,抖着手摸上赵空明的脸,却触到一片死一样的冰凉,他又往下摸了那脖颈,发现果然是全无脉息,当下悲从中来,扑了上前一把抱住赵空明栩栩如生的尸体大哭起来,“师叔————!!!”

“哎呀你好讨厌。”天璇听宋宁远哭得大声,很久也不见停,恼怒道,“人总是要死的,你们今后死了都会又臭又烂,这牛鼻子却能受得本姑娘的医术得以保全活时的样子,你该高兴才对,鬼哭什么!”说着讨好一样的转头看谈飞雪。

谈飞雪伸手像对待小猫一样轻轻抚着天璇的下巴,点头笑道,“宁远师兄,我本是想让你和赵师叔说上几句的,可惜却把这事给忘了。如今也只能叫你见一见这身体了,你莫怪我。”他这话说的随意,宋宁远听得心里更是一阵怒意,转了头发狠似的瞪了他一眼,扑身上来就要掐他,竟是连武功形象什么的,全都忘在脑后了。眼见他就要碰到谈飞雪的身体,天乙和天璇都摆了架势要出手拦他,却不想一道黄褐的影子先于他们,瞬的闪过,缠了宋宁远又迅速的往后一拖,这人就被死死的勒在古松的粗杆上无法动弹了。正是刚才的那条巨蟒。那巨蟒只缠得宋宁远不住的挣扎,渐渐脸色发紫,终是垂了手不再抵抗。见宋宁远这样,巨蟒似是通灵性一样微微松了自己的蛇身,由得宋宁远瘫软的落了下来。

天乙下意识的低头去看,见宋宁远的胸口还微微有起伏的样子,知他只是昏了过去,眼光一瞟,又见得隔空亭靠古松的这一边,池里竟浮起了数十只蛇头静静盯着宋宁远,似乎谈飞雪一有意思就会扑过来一样,当下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而一边的天璇比天乙晚一步发现这些,幸而她本就坐在地上,即便是双腿发软,也没有倒将下去。只是靠着亭栏身体僵直的无法再动。

谈飞雪站了起来,伸手探了宋宁远的鼻息,点了他肩上两处大穴,只听得几声急促的咳嗽,宋宁远就醒了过来。“宁远师兄,赵师叔我已经让你见到了,如今还请您回房里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要上路回武当了。”说着,示意天乙带他回去。天乙强做镇定,接了命令就去拎宋宁远的身体,却不想手上有些无力,竟让宋宁远摔了一次。一阵尴尬后,他终是定了神,再次抓起宋宁远,踩着轻功飞快的跃出了这隔空亭。谈飞雪回头看着仍软在地上的天璇,笑到:“可是要我抱你回去?”天璇白着脸一阵摇头,勉强撑起身体,却还是迈不开步。谈飞雪看她的样子好笑,只从后面提着她轻轻一跃,空踩了几步,终于脱离了如人间地狱般的地方。

“少……少宫主……”天璇只觉得自己的话音有些微颤,却仍是咬着牙问道,“天璇可以问您……问您为何要养黯玄池里那些吗?”天璇心里觉得,少宫主哪里都是好的,只是对于黯玄池那一处所的偏好,实在让人难受。事实上北辰宫里,即便是柳姬月也是不敢恭维谈飞雪的这一癖好的,只是北边原就已经完全给了飞雪,她也懒得多管,就由得他搞出了这样一处诡异的地方。

谈飞雪嘴角一笑,却不答她的问。天璇见他笑,心里觉得缓过了好多,还想再问,就听得一个清朗的男声自后传来,正是江湖上外号魅影书生的天枢。

“少宫主,天枢回来了。”听了天枢的话,谈飞雪停了脚步,待到天枢走到他面前,行了礼道,“属下见过少宫主。”

谈飞雪微微点了点头,松开了提着天璇的手。天璇脚下一空,险些没能站稳,很快定了神自己站住了脚。天枢见她样子奇怪,也已听得刚才那句问话,心里只觉得好笑,脸上却不敢露出任何神色,“禀少宫主,重阳武当一会的帖子,已都散了出去。”他顿了一会,接着道,“莫家那边,属下也派人去了。莫问书却是属下在半途遇上的。”听了天枢的汇报,谈飞雪提了提眉毛。这倒奇了,莫行风那个严肃正经的人,倒没让人看着莫问书在家反省,反而放着他到处乱跑?想是察觉了谈飞雪的疑问,天枢继续道,“莫问书自英雄大会之后,一直被莫行风锁在屋里。只是有一天他突然以掌力破了自家大门,跑了出来。”谈飞雪显然是吃了一惊,看向天枢的眼里多了几分不信。“回少宫主,莫问书此次上武当,说是有话要同您讲。”

听到这里,谈飞雪算是明白了。他好笑的摆了摆手,“以他那性子,定是要问我讨个说法,随他去了。”说着自己走开了,显然也不愿意有人再跟的样子。

天枢望着谈飞雪的背景,直到他全看不见了,才转头看了天璇那丫头。想起刚才的问话,天枢不禁又转头去看黯玄池的方向。那被人当做人间地狱的地方,本也是谈飞雪自己最讨厌的。只是天乙和天璇来的都迟,不知道罢了。天枢想起自己和开阳还是少年时,谈飞雪才刚来到北辰宫,而那时候,黯玄池里还没有那些叫人害怕的东西,谈飞雪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的笑法。天枢想要感叹一下过去,却觉得自己也不过是白浪费了时间,自嘲一笑,转身也走开了。

梦里京华,忽听得、庭花遗曲。到醒来、愁满东风山屋。春事已非空结绮,晓班无分随群玉。想天涯、沦落杜秋娘,攒眉绿。谁能顾,荒芜菊。谁能问,平安竹。任时光流转,都成虚辱。无可奈何天地隘,只饶走得溪山足。但逢人、相问麦青青,何时熟。——陈着
      《满江红》

番外——忆少年[谈无笑、莫行风]

之一

此刻正是夕阳沉没的时候,血红残阳的歪斜余光穿过起了毛刺的木栅栏子照进个简陋的柴房里,地上的原本捆成一扎的干草已是凌乱的摊了开来,似乎有点潮湿。

嘎吱一声,那扇老旧的小门被人推了开来。俯着腰走进来的是个少年人,锦蓝的袍子绣着细致的水纹,那腰间还悬着条樱草色的带子。少年人伸手在鼻前撩了两下,似乎很厌恶这柴房里的气味。他抬头四下看了看,终于在柴房的一角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你还在生我的气?”

“哼。”缩在柴房一角的也是个少年,听了这话似乎相当气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撇了头不去看那锦蓝袍子的少年人。

“啧啧,这回你倒是气的不轻。”锦蓝袍子的少年走了过去,伸手去拉蜷缩着的那人的肩,“莫行风,你还打算在这里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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