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没意见吧？”谢庭轩微笑着歪了歪头，又确认地询问了一遍。
“没……”
“没有……”
谁敢说有啊。
“那，我出去了。逸玄好好照顾小希啊。”谢庭轩站起身来：“这么可爱的孩子，要出了个三长两短，我看着都不忍心。”
两个人都是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抖。
“我会再来看你们的。”回头不忘带上和煦的笑：“对了，晚上是吃什么来着？”
“烧……烧鹅……我们组的人带的……”肖逸玄显然没从刚才的冰冻里回过神来：“还有野炊时候自己做的。”
“嗯，那我先去帮忙了。”
本来以为他出了帐篷的两人才呼出一口气，居然又在帘子那里看到他折回的面容，不放心地叮嘱着：“一定要好好相处啊。”
可怕的人……
言希自嘲地叹了口气。还以为他是个温柔老实的好人呢。
“温柔”是没错啦……不过“老实”好象还差点……
一旦沉默下来，仿佛就再也没有什么理由打破了。依稀感到肖逸玄坐到了旁边来，头微微一侧就能感觉到对方的温度。呼吸声有点尴尬地紧张起来，下午趴在他身上的一幕不合时宜地显现了出来。
“我去开灯。”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奇怪氛围，言希下意识地起身要去找开关，不料刚一挪动，左脚就钻心地疼了起来。
“别动。”一只手蒙了过来，猛然拽住自己的胳膊。
手心里是暖热的体温。
“干什么？”心里一惊，把膀子抽了回来：“不开灯也太……太黑了点。”
“天还没完全黑呢，开灯干吗，浪费电。”停了停，肖逸玄又补充：“等午夜的时候没法开灯了才叫衰。”
“喔……这样……”
既然这样。
既然这样。你倒是说点什么呀。
什么都好，哪怕吵架都好。为什么不说话？连自己也一瞬间丧失了语言能力一般，根本想不到该说什么。
明明一见面就吵的。
却这样微妙地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当中。无法脱离。
八
直到外面有女生远远地喊着“组长～快出来呀没你不行～”的时候，凝滞的空气才开始流动。
“那个……我出去看一下。”肖逸玄不怎么自然地起身往外走去。
“呃……嗯。”松了口气。
“你一个人行吧？”
“我能有什么事，你去吧。”
男生没说什么放下门帘就走了，随后外面传来隔着帐篷的遥远声音。
好象是在说“靠，你们自己弄一下会死啊”。
立刻就有嬉笑声掩盖了男生并不突兀的声音。如同水溶进河流那么简单。一下子就了无踪影。
这家伙，人气就这么旺么。
因为又陷入一个人的境地，言希开始无聊起来，思维顺着刚才的对话就往深处想去。冥思苦想的结果是自己越来越不平衡——这样的家伙居然也需要奴隶？！
时间在愤愤不平中悄然流过，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言希的冥想是被突然大亮的灯给打断的，随着并不刺眼的灯光出现的还有肖逸玄极其无语的表情，手里拿着个饭盒一副不敢靠近的样子：
“你一个人在黑暗的角落里嘟嘟囔囔什么呢？还以为你演咒怨呢。”
“……没错，诅咒的就是你。”
“拜托你有点良心好不好，”男生终于走进来，把饭盒递过去：“呐，你的饭。”
话说到这里应该算个尾巴了，可偏偏肖逸玄又管不住自己地加了一小句：“最毒矮人心。”
言希扒着饭的筷子微微一停，一口饭噎在喉管里，然后一块骨头横空飞了过去。
正中目标。
“不好意思～手滑。”言希举着筷子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
“喂！这件衣服是限量版的，弄脏了怎么办？！你蓄意谋杀吗？！”
“活该。”
“活……活该？小轩——我不干了！这个矮子太难伺候了！”
“哈哈，那还真是求之不得了。”
银发的男生没说什么地回过头去，过了一会，大力地把左脚一蹬。刚刚换上的拖鞋应声飞过去。
“咚”地一声。也是正中目标。
“抱歉抱歉抱歉～这鞋买的时候大了一号，没注意到——”
“……没、没注意到什么？！你是故意的吧？！”
“相信我，真的是一不小心。”眼神无辜到让质问的人觉得自己在犯罪：“就和你刚才的‘手滑’一样。”
跟这种人语言无法沟通。言希的神色冷了一冷，把饭盒放去一边，单脚一点，飞扑过去骑上男生的腰，膝盖落地，双手使劲地扣住该罪人的脖子。
肖逸玄没有防备，轻而易举地就被仰面压了下去。
“我让你一不小心！！”掐住脖子的手拼命摇晃：“你这种败类死了最好！”
“……喂……松手啦……咳咳……”
“松手？先道歉！”
“……是你这个矮子先……”
“道不道歉？！”手里的力度加大了几分。
“道，道，道……”少年的脸因为脖子被掐住而显得潮红起来：“喂喂……你先把手放开……”
“态度要好。”言希松开了手，依然跪骑在肖逸玄身上，随意地垮下身子一坐。
就在这时，身下的人眼睛危险地眯了眯，狡黠的神情如同一闪即逝的星辰，刹那间滑过脸庞。
然后是左脚伤处被轻轻碰到的疼。
也只来得及“哎哟”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状况已经感觉到一阵天翻地覆，双手被反剪到头顶，随即后脑碰上了被垫的柔软，再睁开眼的时候，刚才压在身下的人已经撑在了自己的上方，带着得逞的笑意。
黑线吊着的十字架项链从他的领口里掉出来，垂在眼前，温暖又冰凉。
“想制住我？再去练五年吧！”嘴角坏坏地吊着：“或者等你发育完全了再说。”
一时想不出该反驳什么。大脑是空白一片的，就以这样的姿势僵持住。寂静的格局里只有什么声音无比清晰响亮。
扑通。扑通。
哪里传来的声音。
扑通。扑通。扑通。
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喂喂，矮子，”上方的人露出一点诧异的表情，空闲地撑在边上的一只手举起来在言希眼前挥了挥：“怎么傻了？”
见言希没有反应，肖逸玄微微有点惊慌起来：“该不是碰你伤处的时候把你弄疼了吧？”
言希这下才猛地回过神来，刚准备没好气地叫他把手放开，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啊啊……组长……”
两人一上一下地同时侧头看过去，女生漂亮的脸上带着一抹惊讶和不可思议。
“组、组长……你们在干什么……”
肖逸玄低头看了一眼身下的少年，这才发觉这个姿势的不妥，急忙跳起身来：“不、不是这样的……”
“我是进来告诉你……组长的会你可以不用去开，班长说要你好好照顾……呃……言同学……”女生显然还没从惊诧中回过神来：“不、不过组长……”
——“你在强暴言同学么……”
一声惨呼突然从应急帐篷里响起，震撼了星光满天。
“谁允许你误会到这种程度的！！明明都是男生——”
“就是因为都是男生才……”
“啊啊啊，够了！够了！！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组长……冷静一点嘛……”
九
从山上下来以后也一直都没能恢复。
脚伤是好了不少，跟肖逸玄的关系……却说不上来，怪怪的。
言希一脸黑线地看着讲台上激昂陈词的肖逸玄，心里面一种叫做“不平衡”的阴影开始缓慢地扩散，扩散……渐渐演变为怨念。
为什么这家伙就可以这么若无其事？全是他的错现在才……
“那个，我汇报完了。”讲台上的男生用“可以下去了吧”的询问眼神看向老师。
嘁，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家伙。言希托着下巴不屑地暗嗤了一声，真是越看他越不爽。
因为月考考到了全班第一，肖逸玄理所应当地就要介绍一下“临考经验”之类的东西，上了高中的人并不会觉得这是什么殊荣，只不过被众人景仰的感觉不坏罢了。
下了讲台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有意无意地就看了眼后排的言希，正巧对上了言希带刺的眼神，两个人都是微微一愣，随后把头往相反的方向一扭，齐齐地“哼”了一声。
什么嘛，那小子……肖逸玄重重地拖出椅子往上一坐。
自从那天在应急帐篷里和言希呆了一晚上，出来的时候大家的眼神就都有点不对了，尤其是一部分女生，简直呈沸腾状地在说什么“好萌好萌”。
肖逸玄就差对天发誓，那天晚上除了和言希抢了一通被褥外加睡觉时把腿搭去了他肚子上，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可是就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死党谢庭轩，一贯温和的笑也多了些诡异，贼贼的。
“你在笑什么！我和他什么也没有啊！！”记得当时自己是气急败坏地这么喊的。
“我知道啊，”好友不急不徐地摸了摸下巴：“你何必那么着急。”
“啊——那个矮子绝对是我的克星！！我跟他八字不合啊啊啊——”
“我觉得你们还挺有缘的……”
“警告你不许涮我！！我现在很崩溃！！”
………………
于是就发展到了现在这种僵硬的关系。
在学校也不大敢说话，一说话就算是吵架也能看到有人呈尖叫状。偶尔眼神打到，也是把所有不满通电地传过去，滋滋有声。
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心不在焉地叼着一根笔听讲台上的老师做考试分析，后边突然传来了小纸条。肖逸玄打开一看，是谢庭轩龙飞凤舞的笔迹。
——“周六是我生日。也想请言希一起来，他脚不方便，跟你家离得又近，你骑车去带他。”
若不是在上课，肖逸玄觉得自己会很难控制住濒临爆发的大吼。
可是一片安静的课堂氛围里，他也只能在老师回头板书的时候冲后排的谢庭轩做口型地大叫着——凭什么是我啊……不要啊不要啊……
对方只是一如既往地微笑期待地看着他，眼睛眯得弯弯的。言下之意即“这样就拜托你了”。
……没辙了。
肖逸玄很泄气地转回身来坐着，低头又瞧了一眼手里的纸条，咬牙看了看表。
现在是星期五下午三点十五分。距离明天还有一段时间。
既然这样，也只能等放学的时候跟矮子说了，一定要避开本班的任何一个人。舆论啊，多么恐怖的东西……
活了这么十几年，对于“恋爱”这种东西，肖逸玄可以说是彻底的白痴。没有拍拖过，也没有喜欢过什么人。虽然很受欢迎，一到人群里就是焦点，和女生也能很容易就嘻嘻哈哈打成一片，可是因为过于迟钝，常被人恨铁不成钢地总结成“未开窍的纯洁孩子”。
肖逸玄也很纳闷。自己身心发育良好，也有按期去买18禁杂志。也对女明星产生过幻想，总之是无比正常的18岁男生。
但是一旦在自己身边真实地发生粉红色事件，又常常不知所措，对待表白的人，也只有“诶？我和她不只是朋友么”的幼稚想法。
这次的风波稍稍有点不一样，不，应该说很不一样，自己18年来，第一次和一个男的传起了绯闻。
还TMD是个矮子。还TMD是个讨厌自己自己也讨厌的矮子。
上帝啊。您究竟是怎么安排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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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的时候言希正看武侠小说看得入神，连铃声都被自动过滤，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时身后突然有人“啪”地拍了一下他的肩，顿时大惊失色，反手就是一个肘子过去，只听那人闷声表示了一下疼痛，随后音量大增。
“你想打架是吧？！我今天已经够不爽了。”
言希回头，再抬头，脸上沉迷的表情刹那消失：“搞没搞错，怎么是你？”
刚才那下再多用两百牛的力气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