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应叹老————深水
深水  发于:2010年0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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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听她胡说!所谓的‘北大师'是阴坛专练毒药的巫师!灵觉会被毒死的!沈师弟!救救他啊!!"步云心一急,连忙道。

  "我师父又在哪里?"沈剑比较放心不下的人还有一个,就是目前正昏迷的月水红。

  "嘁,又想救师父,又想救徒弟,你也太贪心了吧?若非月水红落在了我们手上,我怎会这么轻易让你救他们?请你聪明些好不好?"薛灵儿冷眼看着沈剑蹲下身给其他人松绑,果真是没有要去阻拦的意思。

  等到所有人都被一一解开了束缚,沈剑才对薛灵儿说:"你们究竟要怎样才肯放了灵觉和我师父?"

  对方却冷笑两声,甚觉好笑:"以人易人。害死我姐姐宁西的账还没跟你算清呢,你还妄想另两个也完好无缺?哈哈哈哈......天绝沈剑,我真是从没见过比你更自作聪明的人啦!"

  薛灵儿脸色忽然转暗,"呸!我就不信那人说的,看招!!"几千几百根细线像钢针一样笔直地刺下来,沈剑挥动起长剑卷动气流屏蔽了外来的攻击,一边留意四周,希望能找到月水红他们的身影。

  他们绝对不会离他很远的。沈剑告诉自己。无论是在什么时候,他们都是不会先舍弃他的。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何种身份。

  步云他们从对沈剑突飞猛进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互使一个眼色。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也同时对薛灵儿出手,让她闪避不及,中了沈剑一掌。

  "沈师弟,没事吧?"步云以为沈剑是用了杀招耗尽力气,赶紧为他擦去额头的汗珠,哪里知道,沈剑那是惊出的一身凉汗。一想到灵觉和月水红的处境,他也止不住自己的担心,疑虑,焦灼,最后又统统化为害怕。他真的不容许生命里重要的人再离他而去了,他也不能再承受。

  "步云,你就让沈师弟静一静。"采薇轻轻把她拉到了一边,知道此时的沈剑,犹需要时间来冷静。大家此刻的心情都只能说是充满了忐忑。梦绵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有些不耐烦地吼江云:"哭哭哭!你还是不是男人!"黄笑也是一脸担忧。每个人,都变得束手无策。

  一行人开始找树林的出口。寻了大概有两个多时辰,才听见远远地传来锦州的声音--"师--父--你在哪里啊--"直到这时,沈剑才露出第一个轻松的表情。他转身对其他人道:"大家别找了,救兵已经到了。"

  ***

  一旦放手还是会有无法遏止的想念不断翻涌。仅仅过了三天,沈剑就忍不住开始想象月水红现在的处境。但当步云问起他这么忧心忡忡的原因时,他却说不出。只是感觉不安。

  "步云师姐,不如你带着他们下山吧。我估计独孤一时半会也不会再难为你们。"终于,在大家沿着悬崖往总坛去的时候,走在最前的沈剑对步云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啊?那你打算一个人闯阴坛?"步云连连摇头,反对沈剑这个冒险的建议,"况且我们都走了,你也会少一些帮手不是吗?"

  "我不想再让你们涉险,我不想再有人受到伤害。回去吧,到时阴坛如果追杀到莲山,他们也未必是我们的对手。"沈剑是已经想了很久了,而一旦他决定的事,也不会被轻易改变。

  步云正要和他继续理论,突然,后方传来的一声尖叫几乎刺破了他们的耳膜。还来不及回过头去,就听见莲重撕破嗓子的哭喊--"师父!!潇潇师姐掉下去啦 --"悬崖峭壁,深不见底,稍有不慎就会命丧其中。沈剑听莲重这么一说,心都凉透了。他的眼角的余光正好看到潇潇的身子飞速下坠,在他大脑还是一片空白停滞状态的时候,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瞬间,鸦雀无声。

  过了不多时,一声细细的哭声从莲重,江云那边传来,这两个人已经哭作了一堆。

  "潇潇师姐--"

  "呜呜呜呜--潇--呜呜呜呜"

  或许是他们的哭喊唤回了大家的意识,发起疯般地在崖上呼唤潇潇的名字。哀嚎恸天。每个人都不敢置信,刚才还好端端,活生生在这儿的青梅竹马的同门师妹,竟就在短到不能再短的瞬间坠崖了?!

  "......是,是这个老太婆把潇潇推下去的!!!"锦州恨恨地指着手脚都被绑起来的阴坛鬼母,道出他亲眼所见的事实。黄笑一边拍着泣不成声的小重的肩膀,一边点头厉声怒问:"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所有的矛头指向了龙袈衣,她轻蔑地笑道:"我只不过走得累了有些踉跄。还没怎么碰到那个小妮子呢她就摔下去了。能怪我吗?"梦绵也气得很,他不多罗嗦,接过采薇递上的剑就直指阴坛鬼母的咽喉。

  "哈,哈哈......你们既然每个人都要我死又何必假仁假义?也被你们辱没够了,何不给我个干脆?!"

  "梦绵,杀了她!"

  "三师兄快动手啊!!"

  "混蛋梦绵,这种时候就该赶紧斩草除根,你想看我们一个个都被她害死吗!"

  所有的人都因为悲怆和憎恨红了眼。他们要这个人偿命。即使明知就算她死了千次万次,时间也不可能倒流到潇潇未坠崖之前,还是忍不住怨恨。

  "全都住口。"

  沈剑打断了他们。步云扶着他,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沈剑的微颤。此时的他需要力量。步云所能做的只有牵住他的手,让他可以更勇敢和坚强些。

  "你们......谁都别说了。回水月阆苑吧......都回去。只有那里才是你们的地方。别再无谓地牺牲了......都回去吧......"

  "师父你......"梦绵不敢置信地放下了手里的剑,"你......潇潇死了,你都没有感觉吗?你要我们回去?"

  "不可能!我锦州第一个反对!不把阴坛杀个片甲不留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看到忿忿不平的徒弟,沈剑只好说:"我答应你们......杀独孤,救出师父和灵觉......你们......跟步云师姐回莲山。"几个弟子不想沈剑真的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梦绵更是怒极而笑--"都听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的师父!自以为是!狂妄自大!......还愣着干什么?走啊!都走啊!"

  他们怨恨地掉转了方向。

  "到时候你要是死了,我们就算为潇潇哭千次万次,也不会为你流一滴泪。"锦州气恼地抹着眼角的泪,临行的话又像一把利剑,扎进了沈剑心里。

  "走吧步云。"采薇难过地看了一眼他们,拉起步云的手,阻止了她的欲言又止。

  "你......保重。"

  千言万语此时都说不出口了,步云只能对沈剑说出最后的两个字。

  都......走了。

  都走了......他已是孤单一人。

  阴坛鬼母冷冰冰地盯着轻轻苦笑着的沈剑,许久,才说:"我没有见过比你更会折腾自己的人。"

  "是吗?"沈剑笑问。

  他抬起头,看向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因为只有这样,他眼里泛起的悲伤,才会重新流进血液里。他的悲伤,从来,都是不能流露的。

  第七章

  人还是要学会孤独。

  一路上沈剑不言不语。阴坛鬼母也不说话。

  两人就好像真的幽灵般穿过了一个个漆暗的叉口。阴风从骨间刮过,却也比不上心口的疼痛。

  不知道他们是否顺利回到莲山了?

  也许是因为相处久了,阴坛鬼母对沈剑的态度也好些。直到两人走了几天仍回到原点时,她开口说:"这条路不对,该往右。"她或许只是随口胡诹,因为她的眼神里全无丝毫诚意。

  但有什么办法?只得信了。

  现在的沈剑已经开始慢慢对自己感到无可奈何。他发现他变得贪婪,开始对生活有索取。恐怕这一生,也不会变得像月水红那好似样无欲无求的圣人。

  或许他们离总坛近了,防守反而不那么严密,本来漆暗的四周阴郁气氛更浓。

  漫长的沉默后是阴坛鬼母开的口。

  "......我的儿子......我是说禊儿......他也和你一般大......其实我是很恨你们的......"语无伦次。

  沈剑点点头。他了解失去亲人的痛。所以在龙禊被杀的刹那,他也很想阻止月水红。他不想看到一个无辜的人就此死去,也不想月水红的手多添一份血债。但当时的月水红只告诉他--

  "要做天下第一就不能有妇人之仁。你无须动手,让为师来。"

  那一刻嗜血的月水红,是沈剑先前没有见过的。他的眼底,有痛苦,有释然,有希冀,也有些残忍。也许这些都是沈剑的错觉,因为月水红从来都不在他人面前表现出太多情绪。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给了沈剑太多,沈剑还不起。

  对于龙袈衣的恨,其实他很明白。

  "我娘若是在世,也和龙前辈一样年纪。"龙袈衣有些惊讶地看着沈剑,发现他一脸隐忍的悲伤,"......我也想要为我娘报仇......"

  "小子......你叫什么名?"

  "沈剑。"

  "沈剑,那你现在报了仇没有?"

  看见沈剑摇头,龙袈衣的表情有点幸灾乐祸,也有点同情。

  "那......你可知道你的仇人是谁吗?"该不会是不清楚仇人的长相吧?不然以沈剑今时今日的武功造诣,没有理由还未手刃仇人。龙袈衣当然不会知道沈剑和她分享他的心事完全是由于她与木青瑜那别无二致的声音所致。

  "......我知道。我......我死都不会忘记!"脑海中,"百炼断魂丝"再度纠结了他的记忆。他记得,全记得。一切鲜明如昨,怎可能忘记。

  "毕竟是多年前的事,你的痛心可比我淡多了。"龙袈衣仍然不信沈剑的仇恨是如她一样的真切。谁料,听了她这话,沈剑除了淡淡的笑容外,一丝承认或否认都没有。

  "你......"表面看上去是个平和纯善没有心计的人,可是这一刻,她才隐约知道他是个隐忍下许多东西的年轻人。完全不是他这年纪该有的城府。沈剑一笑,就像空气一样飘忽,过了,好象再难以找回。

  总觉得,这个和自己儿子年龄相仿的莲教弟子是很可怜的。恨意,也不再像原来那样深刻。

  幽暗山窟中的日子过得很快。无法看到日升月落,也只能从腹饥的程度来推测究竟过了多久。一路平静无澜,然而多日没有进食,饶是内功深厚,也撑不了许久。终于,沈剑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

  这一个石室布置相当华美,不仅细致地在磨平的石墙上刷上了江南山水的秀美图案,连脚下光滑的石板也被精心铺上了金线双龙刺绣。抬头仰望,是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月才雕刻出来的清明上河图,每一个人物都是栩栩如生,难以想象为制造这样一个精美石室的主人究竟投入了怎样的心血。

  此时,石室正中央的白玉床上,正熟睡着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双目紧闭,有些痛苦神色。汗水不断沿着深褐色的肌肤滑下,剑眉微锁。

  另一名水红纱袍的美青年则坐在床边,唇边有淡淡的弧度,轻握着年轻人的手,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的睡颜。

  偏在此时,石室的门边,还煞风景地站了一名白衣青年。长得也是丰神俊秀,丝毫不输给白玉床上那个英俊少年。

  月水红眼都不抬,冷道:"出去。"

  "月教主现在反客为主了?"白衣青年没有生气,好像早就习惯了一样,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释然一笑,"我为了你把这小子救了,你就是这样表达感谢的?"

  "谢你?谢你将我软禁起来,谢你伤害我莲教弟子?"月水红瘦削苍白的手指轻轻拂去沈剑额角的汗珠,"我了解剑儿,他的苦,比谁都多。什么都不能击垮他,除了情义二字。"

  独孤斩邪轻笑了两声,对月水红所说的丝毫不以为意,甚至不屑一顾。

  自从把昏迷中的月水红带到总坛来,他就一直没有对他作出过越礼之举。软禁他,只是觉得此人与自己很相象,行事果断而善于伪装自己。可现在的这个月水红,满心满眼全是他的傻徒弟沈剑,已经不是他当初所认识的那个月水红了。他变了。

  刺猬没了刺,还能叫刺猬么?再严密的城墙,破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大洞而不去填补,还能算是固若金汤么?

  独孤遗憾地摇了摇头,走了出去让他们相处。

  自始至终月水红的视线都未曾离开过沈剑,对于独孤的离开,他也浑然未觉。

  好沉重的感觉......世界是暗的,什么都看不见。记忆的门上挂了像是挂了一把生锈的锁,想要打开却颇费力气。他是谁?他在哪里?

  身体好像在不断下坠,赴往一个没有尽头的黑色深渊......

  对了,这种感觉,潇潇也体会过吧?分明以为自己已经能够保护重要的人了,没有想到,还会失去......心好疼,但这一切都是无可奈何,这样的心情,又该找谁去说呢?

  正这样想着的沈剑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淡淡的人影。莫名地,就是给人很安全的感觉。

  "师父......"如梦般的低呓,想要追上,那道水红身影却离自己越来越远。师父,你别走啊,我没有名剑庄了,没有爹娘了,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

师父你走这么急是要去哪里......

  沈剑神智恍惚地跟着月水红往前走。眼前的景物忽然变得好熟悉,就好像是记忆中的......名剑庄。

  为什么师父会在这里?沈剑想喊他,却发现喉咙干涩地发不出一个音节。

  于是他看到那个美若天仙的男子,十指轻扬,宛如地狱中最妖美的鬼魅。

  那缠绕在他手指间闪动着危险光芒的是什么?细细密密,像蛛网一样地纠结。

  沈剑忍不住走上前去瞧个仔细。然而,看清楚那是什么后,他忍不住发出惊呼--

  "怎么了?醒一醒!"

  看着昏睡中的沈剑忽然汗如雨下,剑眉蹙得死紧,不安地挣扎起来,月水红一个心慌,即担心地出声喊他。

  猛地,沈剑睁开眼。

  "醒了?"惊喜的口吻。月水红猜想沈剑是做了什么恶梦,于是怜惜地再次为他轻轻把汗拭去。谁知这次就在快触到他时,手却被沈剑猛地挥开。

  月水红不解地看着沈剑,不明白那一双黑夜般深邃的眼睛里浓浓的哀伤与警戒是为何而来。

  这种眼神,他曾经是很熟悉的。这就是九年前的那个夏日,十岁沈剑用来看他的眼神。可是,九年来,它一次都没有再对月水红使用过。这种不信任的,无情的目光。

  "你......怎么了?"收起失落的情绪,月水红勉强挂起淡淡的微笑问道。

  "我......师父?"像是才从梦境中回过神来,沈剑发现月水红是确实在自己眼前时惊了一惊,随即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这儿是什么地方?"

  月水红发现沈剑的眼神又变了,就像他平日里那样,淡然的,温和的,于是接口道:"你忘了,我们尚在阴坛。"

  没错,他记起来了。这里不是名剑庄,是阴坛。而刚才的那一切,统统只是梦而已。

  是梦,对,梦,不代表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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