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杀手,不知道我家老板的反射神经与应变能力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吗?对着敌人袭来的攻势,不招不架,只往右闪了闪,身体向下倾了些,拿着军刀的左臂将Reynolds的右肘尖架住,右手向下按着对方的胳膊,往后一仰──
听到喀啦一声,仔细看,Reynolds的肘部断了。
那个杀手也骨气,没惨叫出来,只是脸色难看,闷哼了一声而已,随即骂了几个英文字,瞧神情大概是下地狱或去死之类的字眼吧──这我熟,常听某个戴金丝眼镜的俊美青年拿来骂我的大学同学。
老板也不动怒,左手挥起一刀插下,刀锋离Reynolds的眼睛仅仅二公分的距离,然后,老板俯下身用英文对他说了些话......唔......这个我听不懂......
〈老板说的是:要不是我爱人怕见血,我绝对挖了你一对眼出来!〉
终于从他身上起来,老板这才正眼看向门边目瞪口呆的一群人,说:「......我说过了,再多的监视器、再多的人员配置,挡不住Reynolds这样的人......也挡不住我......」
洪卓也只吐了一个:「你!」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一双眼只在Reynolds跟老板间游移,猜到底这两个人是怎么潜进来的,又是怎么会打在一块......更疑惑的一定是:世界第二的猎杀者居然打不过我老婆?
老板将斗败的人像提猫似的扔给洪卓,又说:「......Reynolds几个月前在某个暗杀行动中不小心留下线索,现在是国际刑警通缉的目标,你们把人交过去吧,别提到我......」
洪卓唤了几个手下把人架好,只是上上下下打量老板,过一会,问:「......周壬究竟是从哪里找到你这个人的?我查过台湾全黑道的人物,没有你......」
老板只是冷冷的说:「还想颐养天年的话,我奉劝你别查下去......」
洪卓不理会,再问:「......你真的叫Vincent?」
「名字没有任何意义......」老板说。
这时,门边被架着的Reynolds突然动了一下,害得那几个保全人员立即战战兢兢的戒备,以为对方想做困兽之斗......不是,Reynolds只是快速的说了几个字。
「......You......Vincent?Silver......」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挂在他脸上。
老板手一挥,手上那把抢来的短刃军刀发出啸厉的破空声,堵的一个短音,穿过Reynolds跟保安人员头与头的缝隙间,刺入木板装潢的壁面,成功的将Reynolds的话给停住,房间内也一并静音。
「Shut the **** up!」老板沉着说,嗯,这句我懂,戴眼镜的David每次要我同学大个住嘴别唠叨时,也都用同一句话。
老板说完,还持续盯着那外国人,狠戾的,带杀气的眼神彷佛说着:想试试看多嘴的下场吗?
这时候的老婆真的有够恐怖......
收到威胁的效果后,老板又回过眼神,这次恐吓的对象是洪卓。
「你跟胡玉兰两个暗中干的事,我全都弄了资料寄到亚特兰大给那个老头了,他这几天就会回来,你最好想个完美的说辞,顺便把石清寰的罪证给找出来,一并让老头发落吧......」
洪卓的脸色变的难看至极,问:「......你都知道?怎么可能,谁让你查的?」
「怪就怪你们找错对象顶替石亭云,即使石瑞跟他在外貌上一模一样、年龄相近、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老板说:「......只可惜,他是我罩的人......」
嗄,我吓一大跳,真有石亭云这个人?我的异母兄弟......糟糕了,原来我爸曾经红杏出墙......不对,外遇过......这要让妈知道了,搞不好揍爸一顿,顺便离婚......
爸这个老糊涂,怎么会看上胡玉兰呢?要是我,对那样的女人避之唯恐不急的!
老板不再跟洪卓说话了,走过来把我牵下床,说:「瑞瑞,先回别墅去吧,这一两天周壬就会带爸妈跟小弟小妹上来了。」
我大喜,说:「他们会来?」
老板点点头,说:「......你失踪后,大家都急的无头苍蝇似的......现在爸妈知道了真相,决定亲身上来......说要找石元浩谈谈......」
我已经确定,爸爸真的是石家长子石清平......对,其实爸跟妈当年是私奔出来的小儿女,这点我跟笨弟傻妹都知道,原先还以为是爸爸拐了妈呢,原来是妈拐了爸,还拐了个身分那么显赫的富家子弟。
任老板牵了手,越过一堆人走出去。可能是老板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不一样了,除了洪卓外,其余的保全人员在我们经过时都让出一条路来,也没阻止。
虽然天还未亮,凌晨时分,想是刚刚的骚动吵醒了所有休息中的人,走到楼下,看见单医师跟洪越站在客厅中,原本低声谈着什么事,见到我跟老板,全都因惊讶莫名而住口。
我偷瞧单医师,他也望过来,那是什么表情?愤怒、绝望、难过、凄苦?解读不出来,可是我知道,过去半年来,他真的对我很好,超过了一个操控者对其囚犯该有的关心。
扯扯老板的手,我说:「......老板,等一下......我跟单医师说句话......」
老板脸色难看,问:「有什么好说的?都是他,害你差点被杀手宰......」
我笑着求:「你还不是来了?一下下,我说一下下话就好。」笑甜一点,他绝不会拒绝。
果然,老板最吃不了这一招了,放开手,让我过去。
单医师只是睁大眼瞪着我,我回望,想想该如何措辞。
「......医师......你们带走我的时候,老板、我是说Vincent他......刚好到美国去了,所以你不知道......我跟他两年前就在一起了......」
「不可能,事情哪有这么巧的......」单医师摇头、生气的说。
我伸出自己的左手,说:「......我的手指上,原来有个戒指吧......你看Vincent,他也有个一模一样的......」
单医师跟洪越同时往老板的左手上看,沉默。
「所以,单医师,偷走我的人不是他,是你......你们,是你们把我从他身边给偷走了......」我静静地说:「他只是过来把我给要回去而已。」
单医师愣了会,终于避开我的直视,将头转向旁边。
「那、那个......」我压低声量,靠向他又说:「......你偷亲我的事千万别让他知道,不然他一定会瞒着我,偷偷过来把你给杀掉,真的......」
医师一震,回头看我,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终究没说。
我点点头,离开,心情轻松,觉得好像解决了一件事,而且,医师,我已经尽了告知的义务,要是你真想死,想跟我老婆呛声说亲我的事,自找死路就不是我的管辖范围了。
坐上老板自己开来的车,他对于我去找单医师讲话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车开到半途,终于忍不住问了:「瑞瑞,你跟姓单的究竟讲了些什么?」
「没、没呀,只是谢谢他这半年对我的照顾......啊,虽然他也是坏人群中的一个啦......」我先打个哈哈,突然想到了件事:「停车,老板,快停车!」
他立即往路边停下来,问什么事。
晨曦都出来了,光明灿烂的一天!我凑过身去,抱住他脖子说:「老板,半年没叫你这个腻称呢,好想念,来个亲亲纪念一下吧!」
这种事他才不会拒绝,回抱我就天雷勾动地火的亲呀亲。
消毒消毒,嗯,把老板抓过来替我被单医师亲过的嘴消毒才是真正的目的!
作梦的时候,不管梦的内容有多荒诞,陷在梦里是绝对无法发现不合常理的地方,反而觉得里头的一切都是对的,直到醒来才会失笑,庆幸一切都是梦。
我现在就有同样的感觉,从一场梦里醒来后还一直想,为什么过去的半年里,我把周糟的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没想起过自己的家人跟朋友,甚至连同床共枕那么久的亲亲老婆都忘了。
因此,一大早我跟老板回到别墅时,小铁跟阿俊立即过来猛说道歉的时候,我也只是咪咪笑着安慰他们。
「不要紧啦,单医师的催眠暗示真的很厉害,连我都被他弄掉了半年记忆,连自己老婆是谁都忘了。」
小铁跟阿俊不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事,只是面面相觑,问:「嗄,少爷也结过婚了?」
我得意的笑,又点头,真想要他们喊我一声师公或师丈大人什么的。
老板跟我一起坐在健身室的椅子里,也开口说:「......算了,我没想到姓单的会来这一手,倒是低估了他......没关系,他只对你们下了通行的暗示,我再让周壬把他带过来给你们解除就行了......」
我转头看老板,问:「......你怎么知道?医师搞不好还下了其它暗示,比如跳钢管舞或表演猛男秀......」
敲我一下头,老板说:「姓单的看这两个人跳舞做什么?我倒是担心昨晚他趁机对你怎样呢......没有吧,瑞瑞?」
我睁大眼睛无辜摇头,毕竟善意的谎言能够救人一命,何乐而不为?见他的眼中仍带着浓重的狐疑。该怎么度过劫数?哈哈,老招数装可爱最有效了。
「......老板......」往他身上偎,抬头给个可爱又傻不隆咚的笑,说:「......没,我没对单医师怎样......」
头昏了吧,瞧他已经搞不清楚我话里的玄机了。
老板看着我,果然抵不过这一招,手一挥,要小铁跟阿俊出去,又发情了他。
小铁跟阿俊赶紧往门边跑,以下是他们从我们面前到门口之间、以为是窃窃私语的对话。
「......看到了没?教官搞外遇,居然对少爷下手......」小铁回头偷瞧一眼,看见了某个限制级画面后,说。
「难怪他老婆要跑......自己的老公对男人有兴趣,是女人都不爽吧......」阿俊为那个虚拟师母抱着不平。
「......少爷不错啊,傻傻的样子人见人爱,难怪教官想出轨......走,我们把这件事告诉大家......」小铁好兴奋,脚步正要加快......
「回来!」老板听力特好,也把这对话听进去了。
两个人硬生生将脚步停下,困难无比的回头......瞧他们苍白的脸,也知道大难临头了。
「除了别墅外当班执勤的弟兄,把其它的都叫进来......我要示范被压制在身下的敌人突然反攻时的几种应对招式......」老板噙着嘴冷笑:「......你们两个就担任假想敌......」
小铁阿俊面如死灰的跑出去,没多久一堆脚步声咚咚咚朝这跑来,老板对我说:「瑞瑞,你先上楼休息,我一个小时后会去找你......」
一个小时?我对那群保全人员升起无与伦比的哀悯之情。
也没半个小时吧,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我下楼偷偷推开健身室的门往里看──满目疮痍、哀鸿遍野、惨不忍睹──
为了解救涂炭的生灵,我咬咬牙,还是跑进去打扰临时的教学活动,把老板给拉着扯着回二楼的房间去了。
伺候老板洗完澡、两个人都香喷喷的时候,把他拐上床去问话。
「我有好多事情都搞不清楚,你跟洪卓说什么跟胡玉兰的事?你又寄了什么资料给在亚特兰大的爷爷?」我问。
「......你记起了多少?」他也反问。
我闭着眼睛想想,说:「嗯......我记得你到美国好久好久,David打电话跟我说你临时被龙翼会派去出任务,短时间没办法回来,我就跑回屏东家里......」
对,我出门买东西的时候,那个洪卓坐在车上跟我问路......接下来我就在医院里了,他们说我睡了大半年,叫做石亭云。
之后,忘掉所有事情的我没任何怀疑的任着他们带回别墅、由单医师每天灌输新的记忆、吃着他给的所谓精神疾病的药、学习上流社会的各项礼仪、复习石家所有相关的人事物。
「真的石亭云呢?」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胡玉兰真的跟你爸生过一个儿子,不过体质差,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伴随自残的倾向......一年前他从这里的阳台跌出去......」
我吓一大跳,问:「你、你是说他从这间房跳出去?」
老板点头:「......上次不是指给你看地下那块黑渍吗?石头吸收了他的血后,痕迹褪不掉......我问过小梅,当时她就在这里帮佣了,虽然没亲眼看见,却从厨师老李那里听说石亭云跌下楼这件事......」
「他死了吗?」心情变得沈闷了,我低着声问。
「对,虽然不知道石亭云是意外还是自杀,总之他跌下楼时头部受到重泉影,以植物人的状态在石门医院待了半年后死了。」老板说。
我沉默,想着那位从没见过面、跟我长相相似的兄弟。
「胡玉兰将儿子死亡的消息给瞒了下来,又找到长相相似的你带回来。」愈解释脸色愈发的难看,老板说:「所有在别墅里工作的人虽然都觉得你个性变了,却以为是脑部受伤的后遗症。」
「胡玉兰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追问下去。
老板侃侃解释,石元浩虽然不喜欢石亭云这个孙子,不过每年给胡玉兰治疗石亭云的钱可不少,也答应将来分产时不会少掉这孙子一份──胡玉兰自己家道中落,很需要那笔钱,也怕石亭云死亡的事实会让她少掉许多旣得的利益,因此跑去求石门医院的院长洪越,要他别开出死亡证明。
当时洪越跟自己父亲洪卓讲到这事,洪卓不知打着什么主意,也一直知道我父亲石清平在屏东的一切,把我抓了上去,安排了这一切。
「那、昨晚你是怎么发现我被单医师给带走的?你又是什么时候潜到我睡觉的地方?」这点我真的很好奇。
老板恨恨地说:「......没料到姓单的浑蛋突然搞出这一手......幸好我早就在所有的汽车底下装了追踪器,发现他朝石家老宅去......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人已经在老宅外了......」
「啊,那时就到了?」我叫出声:「为什么不冲进去直接带我回来?」
「因为我猜Reynolds也发现你被带出来了......别墅这里的人手虽然不如老宅多,不过同为杀手,我很清楚他会怎么进来,所以重点地方特别加强了警备、包括红外线监视器的装设......他不敢冒险......」
我点点头,老板果然是专家。
「为了防堵他,也为了一劳永逸,我在半夜十二点时先潜进去,找到你睡觉的地方,开始守株待兔......他趁着凌晨时所有人精神最涣散的时候摸进去,结果就......你知道了......」
还好,他当真没看到单医师亲我的那个画面。
吃过午餐,电话就来了,平常兼作管家职务的单医师不在别墅里,一切由小梅代劳,她接了电话后,捂住话筒问我说:「少爷,一位叫洪卓的先生请你听电话,接不接?」
我看看老板征询意见,他点点头,我才过去拿过电话,顺便跟小梅道声谢──这女孩子真的很可爱,只要多看她一眼或随随便便说句什么,她就会脸红,每次都让我想起屏东家里那个傻妹。
见我盯着小梅,老板不高兴的轻咳一声,害我打个冷颤──赶紧转身背对着他听电话:「喂,我是石瑞......爷爷回来,要见我?现在?等一下......」
我回头问:「洪卓说爷爷从亚特兰大回来了,要我过去,好像有事要说......可以吗?」
「哼,老狐狸......」他轻叱一声,说:「没问题,问他几点要到。」
我结束跟洪卓的通话,跟老板报告:「要我现在就出发呢,老板,你猜爷爷会跟我说什么?他现在要优先处理的应该是二叔掏空了名下好几家产业、还有买凶杀我的事吧?」
「身为石门企业的最高领导者,你真以为那只老狐狸什么都不知道吗?洪卓把你抓到北部、让你成功的顶替石亭云,身分转接的天衣无缝,若没有更高一层的授意,他能进行的那么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