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好奇周斌家里怎么藏了这么一盒烟，周斌也不抽烟，难道是收受贿赂？可谁又会去给他一个看着就仕途不顺的家伙送这么贵的香烟呢。
烟盒包装是打开的，董世琦想了想，还是打了开来。
然后他触摸到一片柔软细致的布料，那是很贵的衣服的触感，抖开来，是一件灰色的薄外套。
那是董世琦以前送给周斌的唯一一件衣服，也算是他送给他的唯一一件礼物。
其实他一直想送东西给周斌，可每次周斌生日，董世琦问他要什么，他想了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每次都是买堆吃的大家一起吃了了事。
实体的物件就这一件。
董世琦以为周斌早就把它扔掉了。
可周斌却把那件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坚固的盒子里，塞到衣柜的最里面。
好像要尘封什么东西一样。
等董世琦找好了衣服出去，周斌正好挂着条毛巾出来，看到董世琦，又是大骇：“你为什么还没滚！！”
董世琦把衣服放到沙发上：“去帮你找衣服的，你家太乱了。”
“你放着吧。”周斌不满道，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表情大变：“你，你有没有去找衣柜！”
“当然找了。”董世琦做出副无比自然的样子来：“你的衣服都不好好叠，我找了很久。”
周斌狐疑地盯了董世琦好一会，董世琦表情无辜，周斌松了口气：“那你快走吧。”
董世琦说好，叮咛道：“那你别忘了冲水，刚才水开了，我拔了插头，现在最好再烧一会。”
周斌不理他，董世琦又道：“师兄，我以后还能不能和你联系啊？”
“不能，我会换手机号的。”周斌说。
董世琦叹了口气，走到周斌家门口，开门走出去。
突然门又开了，董世琦说：“我会找你的。”
然后“嗙”一声，门一关，跑了。
第三十二章
董世琦打了次电话给周斌，那边接起，看来周斌没有存下董世琦的电话，以为是个陌生人。
刚打了招呼，电话被挂了，再打过去，直接被掐断。
董世琦又发了短信过去，无关痛痒的话，周斌当然是不会回复的，董世琦便一条条地发短信，说自己的事情，他不知道周斌会不会看，百分之八九十不会看吧。
一条条的短信编写得很累，可董世琦还是想起来就发，就像以前他跟周斌关系好的时候，周斌会不停地说话而董世琦只是听一样，现在轮到董世琦来说话了吧。
可发了很多条，周斌居然没有一个爆发的电话打过来就很奇怪了，他是那么能忍的人？
董世琦都没考虑过自己的行为已经构成骚扰了，要是周斌打个电话给警察叔叔的话把他请去派出所喝茶都有可能。
第三个电话打过去，董世琦知道怎么回事了。
周斌换号码了。
听筒里客服甜美又虚假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董世琦听了很久很久。
他记得以前周斌躲稿债的时候，主编老师打电话给他，他接了，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然后立刻挂掉电话，顺便关机。
那次惹得主编老师发怒了，到宿舍来逮人，周斌从二楼阳台爬到隔壁宿舍，剩董世琦和别的男生，老师被气得不行。
他要是能拿出躲老师的万分之一的精神来写稿子的话，估计就不会每个月出刊的时候都被骂个狗血淋头。
那个时候董世琦看周斌对着电话假扮客服，觉得很好笑，现在他倒是无比希望对他说这话的不是人工语音而是周斌。
就算他是为了躲他。
董世琦的工作暂时又清闲了下来，他从周斌同事那里找个借口搞到周斌的新号码，却没有再去打扰。
过了大概半个月，新的拆迁任务又下来了，要拆的地方离董世琦原先的学校不远，包括了周斌租住的那幢居民楼。
董世琦担心周斌先搬家了，便在任务刚下达的那天直接去了趟周斌家，正好是礼拜五，董世琦他们下班的时间比较晚，周斌应该在家了吧。
到了那边，董世琦按了门铃，里面急匆匆地一句：“等等啊！”然后乒啉嗙啷一阵响，连带椅子被绊的声音，还有个男人在旁边笑着说话：“周斌你当心点。”
那个男人的声音顿时让董世琦僵直了身体，那是谁？
门拉开，周斌下一秒就是要关门，董世琦一手顶住门：“这里要拆迁了。”
“我知道！”
周斌继续关门，董世琦依然顶着门，伸脚往里面卡。
“是谁啊？”屋里刚才说话的男人走了出来。
董世琦分出点心一瞧，居然是康李。
“这不是我们小董嘛！！诶哟！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康李一把巴拉开周斌，扯开门将董世琦拽进去，攥住手拼命握。
“好久不见。”到底还是进来了，董世琦感谢康李师兄。
“诶呀，周斌你做什么堵着门不让小董进来嘛，大家都这么久没见了。”康李疑惑地瞟一眼周斌，又继续热情奔放面对董世琦：“我外地刚回，第一个来找周斌，想不到你就过来了。”
“师兄在外地工作？”
“是啊，在搞外贸，出去两年了，这次回来一个月，和你们也没联系，我只有个周斌的电话，就来找他了。”
康李在前面挡着碍事，周斌不好多做声，狠狠瞪了董世琦一眼，康李却说：“咦？周斌，再去泡杯茶啊。”
周斌气哼哼地：“没热水了。”
董世琦慈爱地笑到：“怎么我每次来都没热水了，我帮你烧吧。”
说着他就去了厨房，康李狐疑地看着他们两人，也不好说破，便任董世琦去了。
康李毕业得比周斌还早一年，这两人后来出了什么事，他当然是不知道的，况且此事对于周斌来说无疑于人生最大污点，就算别人跟他问起董世琦，他也只会糊弄过去，当然更不可能找人哭诉了。
可周斌和董世琦间胶着的气氛太过明显，康李都觉得刚才自己夹在他们中间有刹那不能呼吸了。
等董世琦去了厨房，康李和周斌坐到沙发上，康李喝了口茶，又看了眼地上其实满满的暖水瓶，想端出点学长的架子来询问师弟感情生活，可是想了半天，觉得那是别人自己的事，而且周斌没有主动说的话，就是很私人的事情了，他多管闲事不太好。
周斌则坐立不安了好一会，完全静不下来，过一会站起来径直进了厨房。
董世琦正刚好给水壶注满水，见周斌进来，说：“你们这里要拆迁了，你找的新的住处了么？”
周斌看了外面一眼，压低声音说：“你现在马上走。”
“要烧水呢。”董世琦也学他压低声音。
“别烧了！”
“不是说没水吗？”
“有水！”
“那给我泡杯茶吧。”
“你！你不是说你上次是最后一次过来吗！”
“……”
“你还能不能有点信用啊！”
周斌悲愤地指责了会，在他眼里董世琦的信用已经肝脑涂地，董世琦却依然无辜到楚楚可怜，他突然一把拖过周斌的人，在他耳朵边说：“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
周斌一把将董世琦推开，声音猛然提高，康李循着声音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他看到厨房里那两个迥异的表情，还有剑拔弩张的气氛，皱起眉：“吵架？”
“没事。”周斌转身走了出去。
“诶！周斌！周斌！！”康李呼唤不及，周斌已经甩手出门，外面惊天动地的一声响。
是说“不是你走就是我走”么，还真够绝的。
原本，董世琦还想说他可能有点机会的。
他抬起头对康李笑了笑：“师兄，那我也走了。”
康李放他走到门口，又追出来：“你等等。”
董世琦站定，看向康李，康李上下打量了遍董世琦，叹道：“行啊，小子，真行，这是我认识周斌几年来见他发过最大一次火，你太厉害了。”
董世琦不说话，康李拍拍他的肩：“怎么回事啊？我毕业前才叮嘱你对他好点，我这不是怪你啊，只是你也知道周斌不会没缘故地堆别人发火。”
“……不是他的错，是我的错。”
“肯定是你的错啊，小子，要是周斌的错他就抱着你大腿道歉了。”康李重新打量遍董世琦：“你太有水平了，估计事情比抢他女朋友还严重吧，跟你说，你把他整到这份上，想和好基本没戏了。”
康李的话说的是难听，可他说的是事实，董世琦又一次确认那“没戏”的事实，心里像被挖了个窟窿。
他扶着墙，不知道该进还是该出，康李见他这样也不忍心再说狠话，只说到：“没事啊，你能认清自己的错误很好，我帮你去说说。”
“真的？”这不是天外的梵音是什么，康李师兄真是天使。
“啧，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拿着个八千多的手机却还骗周斌说你是贫困生啊。”康李啧啧几声，口气变得揶揄。
董世琦低下头，康李也知道这个事，估计是周斌跟他说过吧。
“不过你们这回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想知道，你先回去吧啊，给我留个电话，周斌回来我帮你跟他说。”
等送走董世琦，康李坐回到沙发上，想想他刚过来时周斌热情的欢迎，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可董世琦一来他就拉下了脸，真不晓得董世琦那小子到底做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
真他妈的，自己怎么又下意识揽下这活计了，康李觉得自己真是个悲哀的家伙。
他一共就回来一个月啊，不会这个月就葬送在这两小王八蛋手里了吧！
第三十三章
虽然，康李是那么跟董世琦信誓旦旦了一把，可真当他去问周斌时，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那天周斌出去后很久才回来，见康李还在，干巴巴地笑了声，说要请他去吃饭，康李没答应，也没不答应，反而先问了句：“你两怎么了？”
这就是康李的处事风格——速战速决。
可他只晓得周斌倔，却不晓得他到底有多倔，守老半天，周斌屁都不放一个。
康李便无奈发短信给董世琦说，他没办法了。
再过半个月，周斌住的那块地方就要开始拆迁前的测绘评估工作，董世琦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找到他新的住处，再问他的同事？没借口了，上回还是他说他突然打他师兄手机没打通才要到的号码。
而且，就算知道他要住到什么地方去，又要怎样去接近周斌，康李都没有办法了。
烦恼着困惑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到了周末，董世琦照例回家和家人一块吃饭，董婧琳也带着堂姐夫一块过来了，一大家子人聚在一块，难得人数都齐全，有着家庭的抚慰，董世琦的心情才稍微好了点。
董婧琳结婚是在去年，几乎是刚毕业就结的婚，那个时候她邀请了以前学生会全部认识的人，着所有的人理就只有周斌没来。
董婧琳还提着白婚纱跟董世琦开玩笑说，是不是那小编辑见我要结婚了觉得受打击才不高兴来啊？
董世琦笑笑说，是啊，人家眷恋你一生呢。
他笑得有点悲惨，别人看不出来，可董婧琳多少察觉了什么，便只说：“你下回再遇到他要帮我问他干什么没来，他要是没理由就帮我揍他。”
然后她又深深看了董世琦一眼，进礼堂了。
结了婚以后，董婧琳平常的为人作风收敛不少，反倒显现出点小女子的恬静来，她正跟她丈夫计划着要个孩子，两人之间的甜蜜气氛不是三天两头灭的下去的。
那边厢正浓情蜜意，反观董世琦就一身的落魄，当然妈妈也不晓得自己儿子最近经历了什么大变故，照常唠叨完了儿子没前途的工作，开始唠叨儿子的另一半。
话说董世琦都二十出头了，一个女朋友都还没领回家里过，这不符合常理啊，董妈妈自认她儿子是个帅哥呢，又帅又体贴，没道理不招姑娘喜欢啊。
自己母亲的唠唠叨叨，董世琦一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每次妈妈讲到女朋友什么的事情，他就会心虚无比。
董世琦喜欢的人是个男人，这能对他妈说么？
毫无疑问是不能的。
见自己儿子都没在好好听，妈妈有点不开心地说到：“现在是让你自由恋爱啊，别现在不找，以后我们给你相亲你不乐意。”
董婧琳说：“婶婶，你急什么，我弟还怕没人要么。”
董世琦苦笑一下，他就是没人要啊。
“是啊，我现在又不着急。”董世琦说。
爸爸也帮腔说：“现在世琦还小，满二十五岁再开始考虑这个事情都闲早。”
妈妈瞪了爸爸一眼，对董婧琳说到：“你有没有认识的什么小姑娘啊？要脾气好点的漂亮点的，有没有？”
“婶，你不是让我当媒婆吧。”
“我是担心我找的不符合你们年轻人的胃口么。”
“那行，我帮世琦看看就是了，不过真想不到啊，我们家小少爷居然要沦落到让姐姐给他介绍女朋友了……”董婧琳笑着说。
“自己认识的和别人介绍的不是一样的么。”妈妈安抚着可能会受到董婧琳调侃话语打击的儿子，表情也松动了不少。
她倒也不是急啊，她是看董婧琳这么早结婚，搞不好过两年就能有儿子了，她是羡慕呢。
周末第一天合家团圆就是在大人们对董婧琳那以后可能怀上的宝宝的关注，和对董世琦以后可能勾搭上的可爱好脾气媳妇的关注里过去的。
董世琦则是完全没心思考虑这些，他明年就会辞掉现在的工作回来帮爸爸做事，以后家里的事业都是他的，放掉周斌的事情先不管，就他的工作状况而言也没什么心思想女朋友的事，当管理者毕竟是与现在扮演的和蔼可亲小职员有天壤之别。
而他以为今天晚上的事情也只是桩玩笑，大家都不会放在心上的，没想到向来雷厉风行的董婧琳，第二天就把他找了出去演三人行。
一人，董世琦，另一人，董婧琳，最后一人，陌生的漂亮的看着就很好脾气的小姑娘。
董婧琳偷偷地跟董世琦解释说，这个小姑娘，是王伯伯家的二女儿，不是她找来的，是董世琦的妈妈找来的，董妈妈老早就对这个小姑娘看对眼了。
而所谓王伯伯，是董世琦爸爸的好友，也是的那个老板的。
基于王伯伯和董世琦爸爸的合作伙伴关系，董婧琳说：“不管你喜不喜欢，至少要先把人家王小姐安抚好，至于以后娶不娶另做打算。”
要是把这个状况放到董世琦人生长河的任何一个点上，他都能处理得妥妥当当漂漂亮亮，可他和周斌分崩离析后，周斌带走的除了他送的外套外，貌似还有泡姑娘的本事。
所以董世琦表现得大失水准。
董婧琳完美地见证了一个光芒四射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美少年到一个木呆的颓废的美青年的转变。
总之，董世琦就那样旁若无人地喝了一下午咖啡，要不是有董婧琳在场，估计人家王小姐都能被冻成一根冰棍。
跟董世琦说话，他“恩恩哦哦”，不跟他说话，他就板着脸看窗外，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看的，董婧琳好不容易被新婚生活磨掉的脾气又蹭蹭蹿了回来，等王小姐走了，一皮包甩到董世琦脑袋上：“作死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