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斌听到了，随口说了声：“哦。”但马上又否决掉：“不行不行。”

董世琦以为周斌是不想跟他出去，便笑着说道：“我都出走好久了，这每次回来都在你这边，都没去哪里玩过。”

周斌望着电脑屏幕说：“我明天有事。”

董世琦的耳朵马上支了起来：“什么事？”

“聚会，论坛聚会。”

董世琦站起来：“有那个李一洋？”

“也有别人，很多人一起去的。”

他说得轻轻松松，董世琦却听得无比别扭，论坛聚会，那算什么，有什么好玩的，一帮子喜欢打游戏的聚一块打游戏么。

“别去了。”董世琦说。

“那论坛是我的，我怎么能不去。”周斌头也没抬地回答到。

当然了，游戏重要，论坛重要，李一洋也重要，只有他董世琦不重要。

谁让董世琦一手破坏了自己好师弟的形象呢，要是他现在还是周斌的好师弟，他不用碰一碰周斌都要看他的心情，也不用三天两头地惦记着这边，管周斌是教女朋友还是男朋友，反正他只是个师弟。

摊上周斌这个家伙，董世琦只有气急败坏的份。

所以他气急败坏地抓住周斌的后脑勺掰向自己，一口啃了上去。

周斌惊得不轻，慌乱之中把键盘扒拉到了地上，哐啷一声巨响，董世琦不管他，结结实实按着周斌的脑袋，左手抓住周斌杀伤力强的右手，整个人就贴了上去。

周斌要站起来，马上又被按下去，他空着的左手扯了扯董世琦的头发，没用太大力气，也不晓得他是不是用心在抵抗，董世琦受到那爪子挠痒痒似的鼓励，一把搂起周斌来，自己坐下去，把周斌按到大腿上。

他的舌头在周斌嘴里搅啊搅，隔着他们舌头的是一块刚被周斌塞进嘴里没多久的软糖，那糖化得差不多了，周斌咕噜一口咽下，顺便吞了一大口口水。

周斌马上仰起头来咳嗽带喘气，董世琦扶着他的背顺气，周斌咳得厉害，却没骂人没打人，董世琦顺水推舟地拉起周斌的衣服，爪子伸了进去。

看来摸和亲在周斌眼里还是两码事，董世琦爪子还没抓到什么，周斌马上从他大腿上跳了起来。

然后不等董世琦说什么，周斌的聊天工具又滴滴滴地响起来了。

周斌马上放下董世琦钻回电脑前，捡起键盘开始噼里啪啦。

董世琦气结。

晚上还不到，董世琦就收拾东西回家了，临走前周斌盯着他看，董世琦怪声怪气地说：“去玩电脑吧。”

周斌点点头：“我等会玩。”然后问道：“你要走啦？”

董世琦想说“你明天不是要聚会么”，想想又觉得自己这样说太小气了，而且说出来有点丢脸，就说：“我要回去加班，公司有事。”

周斌又点点头，说：“哦，那你走吧。”

董世琦便踩着沉重的步伐走了。

周斌到底把他当成什么，这很难说，但只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在周斌心里，董世琦绝对没有一张游戏光盘来的值钱。

董世琦记得他大一的时候，想让周斌干吗就干吗，周斌会记得他的话，也会很听他的话，甚至董世琦不许他打游戏他都会听，可现在，在周斌眼里，董世琦估计就是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对象。

还是说，仅仅是个麻烦的对象。

他们永远回不到过去的时光，这是肯定的，他们对彼此毫无顾忌的时代，已经消弭于久远的光阴里。

董世琦觉得自己有点累，他又不是铁的，他为了周斌离家，他做了很多不可能为任何别的人做的事情，难道这些仅仅是赎罪？

那么赎完罪后他还要付出什么才能得到周斌呢？

那天起董世琦没有给过周斌一个电话，包括短信。

想当然的，他不打过去，周斌肯定也不会打过来。

或许周斌还乐得清闲。

每天每天，上班下班，有时有加班，男同事也没一开始时那么排斥董世琦了，他会做人会做事，渐渐很得人心，实习期结束，董世琦很顺利地签了正式录用合同。

签正式合同的时候董世琦犹豫了一段时间，他是要继续在这个城市过下去，还是要回到以前的城市。

董世琦其实是想回去的，他的父母自从他离开家后就再也没有联络过他，还有董婧琳也是。

最后一天，董世琦洗完澡后开衣橱拿东西，又看到了那件外套。

那本来是周斌的外套。

董世琦从袖口摸上去，然后把脸埋进衣服里。

他原本是想，等周斌接受了他，他再把这件衣服送给周斌。

然后接下来，董世琦会努力让周斌不要扔了那件衣服。

不过，他那从来没有响起过周斌打进电话的手机告诉他，也许这衣服可能会送不出去。

这样想着，董世琦就签了公司里的合同，他是在给自己留退路。

要是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该离那东西远一点。

等到董世琦签完合同没几天，大概是两天吧，正好又到周末，这个周末离董世琦最后一次去周斌家已经有一个半月了。

时间当然是过得很快的，董世琦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没有去找周斌的想法，或者说他只是不想再受那种被冷落的感觉。

礼拜六，天气还行，董世琦处理完一份报告，拿起手机按了一番，最后关机放下，省得自己神经兮兮地想打电话给周斌。

过一会门铃响，董世琦狐疑地去开门，他在这里并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也根本没人来找过他，可能是发广告的。

按上门把手的一刻董世琦脑子里闪过可能是周斌来找他的念头，那念头像火苗一样，一闪即灭。

门打开了，确实是个许久没见的人，不过不是周斌，是董婧琳。

“哟，还没死啊？”董婧琳劈头盖脸第一句话。

董世琦很讶异，他除了跟周斌说过自己现在的住址外，应该没和任何人说过啊。

不过董婧琳真要找他的话，有很多方法可以找到。

他笑着把董婧琳让进门，“怎么会来找我？”

看到家人，心情自然是好的。

“看看你死了没。”董婧琳走进来，四下一打量，小小的地方收拾得很干净，她满意地坐下来：“居然没死，还过得很滋润。”

董婧琳一根烟抽出来，董世琦接过打火机帮她点上。

“门别锁紧啊，等会还有人来。”董婧琳翻个白眼，说。

话音刚落，外面有人敲门。

董世琦过去打开门，周斌站在外面。

董世琦张口结舌看着他，周斌手里拎着大包大包的东西，少年羞涩地一笑：“东西太多了，我走得慢……”

外面的风呼啦一下刮进来，今天天气真的挺不错。

第四十章

“怎么那么慢啊？”董婧琳依旧姿态优美地坐在沙发上，小白棍一点，没有老公管，惬意得不行。

她边吞云吐雾边对周斌说道：“那点东西都提不动，你窝在家太长时间，骨头里没力气啊？”

董世琦微微一笑：“你怎么不提点？”

“操！”董婧琳伸个中指：“你才在外面多少时间啊！就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董世琦看向董婧琳，又偏头深深看了周斌一眼，结果他手里的东西：“进来吧。”

周斌犹犹豫豫地望了董世琦一眼，很快低下头去，董婧琳拍拍旁边的位子：“过来坐吧。”

董世琦看着周斌走向董婧琳的背影，有种莫名的无力感，周斌到底在想什么，他完全不知道，只是有一点他肯定，以前能紧紧抓在手里的那个周斌早已不在了。

更有可能他从没把周斌抓在手里过。

“这些是我爸妈让我带给你的。”董婧琳指指董世琦提在手里的大包小包东西，那堆东西里有水果和干货，还有两燕窝礼盒。

“给我这些干什么，我又不会做饭。”董世琦觉得好笑，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不会做学着做，他们怕你在外面一个人饿死。”董婧琳拨开眼前的刘海：“我爸妈都惦记着你呢。”

董世琦抿嘴一笑：“大伯对我真好。”

“我对你不好？”

“也好。”

董婧琳点点头，满意了，开始说董世琦父母现在的状况，其实亲身儿子在外面一个人，做家长的哪有不担心的，只是儿子在外面的大背景，是他和父母的关系冻结了，那样再担心也抹不开脸来看一看。

董婧琳前几天嚷嚷着要来看董世琦时，董世琦的爸爸还吹胡子瞪眼地不让她来呢。

董世琦的妈妈态度就软多了，她悄悄地问过董婧琳是不是知道董世琦在哪里，董婧琳说她不知道，不过她能查得到，只是查到了也不会跟家里人说。

董世琦的妈妈听董婧琳这样说，便只叹了口气说：“你去看看他也好，你跟他说，要是他想开了就让他回来。”

董婧琳完整地复述了遍董世琦妈妈的话，在一个母亲嘴里，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可在董婧琳嘴里说出来，拿感觉就变味了，董世琦听到耳朵里，完全不为所动，问了句：“我妈大概哭哭啼啼了很长时间吧？”

“那当然，我妈只能一直陪着她。”董婧琳说。

周斌听他们两人说话，谁说就盯着谁看，脑袋转来转去的，听了老半天，听出个中心思想，那就是董世琦还真的为他和家里掰了。

不过董世琦和董婧琳说起大人时那轻飘飘的口气，怎么感觉无比冷漠呢。

姐弟两说了很长时间，家里的事情交代清楚了，董世琦起身去给客人们泡茶。

董婧琳喊到：“我要喝咖啡！”

周斌跟着喊到：“我要喝可乐！”

董婧琳回头看身边的周斌：“糖分吸收多了骨头会软的，你要喝牛奶。”

董世琦端着两杯热茶出来：“我家里只有茶叶。”

“算了，茶水就茶水吧。”董婧琳端起杯子喝茶，不再说话。

因为接下来的时间是给董世琦和周斌的，她做姐姐的义务已经尽到了。

不过等了很长时间，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董婧琳挑起一边眉毛：“怎么着，是嫌弃我这个电灯泡啊？”

董世琦浅浅一笑：“没有。”

他不是没话说，他有很多话要跟周斌说的，只是现在不想说罢了。

周斌像个没事人一样，有董婧琳在，所以他没有任何脾气，甚至好像还和以前一样的听话。

他怎么能一点都不在意，一点都不尴尬呢。

董世琦觉得自己真是悲哀，什么事情都是他在想，周斌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对周斌说：“师兄怎么也一起来了？”

“哦，他啊，是我去问他你住在哪里，他顺便帮我提东西。”这个问题董婧琳代答了。

周斌点点头：“恩。”

“反正你至少会把你家地址给他吧。”董婧琳说。

“那你又是怎么找到他家的？”董世琦继续问到。

“问人啊，问老同学，比如康李什么的。”

“你认识的人真多啊。”董世琦揶揄道。

“还行吧。”董婧琳毫无姿态地往后懒洋洋一靠。

周斌听到身边董婧琳一声叹息，转头看她，董婧琳和他眼睛对上：“你他妈的倒是说句话啊，一定要我帮你说其实你想我弟想得不得了吗？”

周斌大惊失色，马上摆手道：“谁说我想……想……”

“那你今天过来的时候说的什么，说我弟可能生病了？我草他不就是没去找你嘛，你要死要活的……”

董婧琳话里当然免不了的有夸大成分，可她总不可能会干空穴来风的事情，有可能是周斌只是表现出一点点态度，然后被无限夸大了，但这样的话听在董世琦耳朵里，像一把小锤子敲在他心上。

“我哪里有要死要活的，我只是问了一句！”周斌气急败坏，脸红了个透彻。

“我只是最近比较忙……”董世琦看着周斌说。

周斌没看董世琦，“恩”了一声，安静下来。

董婧琳轻轻撇撇嘴：“看你两状况我真担忧，要不董世琦，你别搞男人了，我手头漂亮女孩子有的是，一个个介绍给你看。”

“姐，你脑子啊还行啊？”

董世琦微笑着说了句家乡话，董婧琳眼睛辟咔一下瞪溜圆：“作死啊你？”

“不过。”董世琦顿了顿，说道：“最近我是在想，是不是就这样算了。”

董婧琳的气焰顿时消了下去愣住了，周斌也愣了愣，看向董世琦，很快把头低下去看着手里的茶杯。

董世琦不看周斌，只看着董婧琳：“我再想想，你那边给我预留着。”

“那……”董婧琳看了看身边的周斌，轻声说道：“那你到时候要回来吗？”

“当然要回去了。”董世琦笑：“我在外面没有在家舒服，这边做点事要看人脸色，吃也吃的不好。”

“你开玩笑的吧，你不是在哪里都如鱼得水么。”董婧琳撇撇嘴，又点了根烟。

“没有啊，我在家是什么，我在家是小老板，我在这里是什么，我在这里是小白领，租个房子都要算价钱的小白领。况且在家，天天有妈做的汤喝，当然在家舒服。”董世琦也往后靠，说了一大串，这些都是他积累的怨气。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他不是不能吃苦的少爷，只是他付出的这些“成本”在推销的时候被拒之门外，所以必须让“消费者”周斌知道那些成本的昂贵。

可董世琦没想到周斌只是跟着董婧琳撇了撇嘴，嘟囔了句：“我在外面不也是这样。”

董世琦看向周斌，周斌还是盯着手里的茶杯，董婧琳大笑一声：“就是说啊，董世琦，不是我说你，要不是你爸是个当老板的，你不是跟普通小孩子一个样子过活，你以为你干得多？人家比你干得多的多了，人家屁都没放一个，想不到你还拿这些事来斤斤计较。”

董婧琳说得很爽，董世琦听得自然不爽，可董婧琳说得又是事实，全部都是，正因为是事实，让董世琦更别扭了。

“小伙子，你就是个刚幼儿园毕业的程度。”董婧琳站起来，走到董世琦面前拍拍他肩：“啊，别难过啊，再接再厉，我走了，你的周斌本来就是你的，就留你这里吧。”

董世琦闷不吭声，董婧琳还真的拍拍屁股走人了。

周斌倒没走，和董世琦面对面坐着，董世琦气急又不能发作，实在懒得看他，两人之间隔着小山般的提子、草莓、木耳、莲子、香菇。

外加一个庞大的榴莲，也亏周斌一个人提这么多东西过来。

“董，董世琦……”周斌试探地喊了声，董婧琳都走了，他没嚣张起来，还是维持着一副乖巧的模样：“你最近真的很忙啊？”

董世琦停顿了许久，鼻子里冒出来个“恩。”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周斌说，然后指指桌上的东西：“刚才过来时我吃了点你的草莓。”

“你要吃拿回去吃吧，全给你。”董世琦说。

“恩……”

“你现在不回去？”

“恩，我想我第一次过来……”

没等周斌说完，董世琦站起来，快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然后整个人俯下去：“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吧？你要是知道，又对我不可能，你就别又突然像个小猫咪一样出现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