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揉了揉女孩额前的发，他语带揶揄：“诶！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我怎么想都觉得现在该哭的是我，你倒先哭上了？”

“对不起。”听对方这么一说，宋溪连忙尽量止住哭声，抬起胳膊胡乱的擦起了眼泪。

被这带了点可爱的动作逗得笑出了声，这笑逐渐渲染上了苦涩的味道，于是他止了笑，有些无奈的开了口：“别再任性了。如果你不喜欢他，就不要再做一些让人看着会误会的举动。可如果你喜欢他，那就明白告诉他，然后好好在一起。”

如果说没有一丝嫉妒那是骗人，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可假如一切只能如此了结，那么这的的确确是他的真心话。

“……那你呢？”宋溪擦干了眼泪，鼻尖眼睛都是红的，看上去有点可怜。

“我啊……”蹲得有点累，宋夕索性在地板上坐了下来。听了女孩的询问先是沉默了一阵，半晌才无奈的摇了摇头，回复道：“如果得不到，那就必须放下。”

对于尚存希望的事，纵使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也要放手一搏，但对于那些已成定论的结局，不能得到，便要干脆放弃。

即便说得容易做起来……很难，但纠缠不断却是一件让对方让自己都无法忍受的事情。

纵使面对爱情也不能失去尊严的底限。

不知是对面前的人，还是对自己，宋夕如是说着。

于是第二天早上起来，天公开眼，天空又是一片湛蓝晴朗。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还带着不同寻常的凉爽。

戴安然如往常一样，穿着一身“不被允许”的衣服走进教室。

“喂！”

屁股刚挨上木质的椅子，眼前便有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度，闯进了自己的视线之内。

匆忙惊慌间，反射性的伸手一接。

将不明东西拿在手中才发现，原来是昨天晚上借出去的那把雨伞。再抬头，宋夕人已经乐呵呵的站在了过道中间。

“我操！你他妈吓我一跳！出人命怎么办？！”惊魂未定，用手估算着手里的重量，再加上刚才那速度，戴安然不由自主的冲着对面的来人喊到。

“还能喊，这不证明活得挺好吗？”根本不把那大嗓门当一回事，宋夕悠哉游哉的度回了自己的位子。

“……”看着眼前这个应对自如的宋夕，戴安然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还人东西连声谢谢都不说？”于是有点不甘心。

“谢个屁啊！昨天不都说过了吗？还是你借人东西就图人一声谢谢？”

能游刃有余的反击，说明宋夕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那个宋夕，应该高兴。可是……

“你一直看着我干嘛？我有那么帅吗？”见戴安然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身上没有离开，低着头收拾书本的宋夕重新抬起头来，轻笑着，一脸揶揄。

被这么一说，戴小爷连忙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

第三十章

雨过天晴。

那一场罕见的骤雨过后，戴安然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可以用这四个字来概括形容。跟宋溪之间不明的关系仍在继续，而跟宋夕……自然还是朋友。

显然宋夕遵守了先前的那个承诺，以至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那气氛单纯的真就仅仅是朋友。几乎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清明得找不出一丝暧昧的影子。甚至彼此无意间的对视也变得坦坦荡荡，戴安然根本不需要再因尴尬或而不自在的转移视线。

老实说，对方态度的转变之快是他所始料未及的。有时候看着这样的宋夕，戴安然不得不怀疑最开始的判断是个错误，其实对方压根就从来没喜欢过自己。或许只是怕伤害了自己的自尊，所以才一直不便明说？！

于是这认知让戴小爷的心情莫名其妙的阴郁了下来，可总也找不到正当的宣泄途径。

因为宋夕的表现让人无可挑剔。

同以往一样，他就是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却又让人下意识的发觉，似乎缺少了些什么。突然变成了一个……只是朋友的朋友。

两人中间无形当中似乎被刻意安置了一堵气墙。虽然大家仍在无聊的胡扯着，一边嘻嘻哈哈的大笑，一边没轻没重的拳脚相向，感觉上不能再少，可惜也无法再多。

对此，心里头总有难以言喻的怅然，同时也清楚的明白……这就是对方为彼此定义的那条所谓“朋友”的安全的“线”。

所以，戴安然什么都明白，又什么都不明白了。

用一个“热”字不能形容今年的夏天，离期末考试的日子又越来越近，所以学生们拼命啃书本的同时，心情难免烦躁异常。

戴小爷没有考试压力，更没有升学压力，若说能让他烦躁的事情……无非是周末一大清早，才六点刚过几分就被人从被窝里踹了起来。

说到唯一敢这么做的人，那除了宋夕又还能有谁呢？

半眯着酸涨的眼坐在柔软的大床上，戴安然毫不客气的冲着来人骂道：“你大爷的！有病啊！这才几点？上个礼拜六说不来就不来了，这个礼拜不通知一声大清早就来搅和，你还有没有点职业道德了？？！我好歹付过钱了吧！”

一想起补习的事，戴小爷就立刻觉得窝火。原因是上周六自己在家等了这人一上午，午饭时间都过了也没见到人影。

觉得自己被耍，拿起手机正想要质问对方的时候，宋夕却主动发了条短信过来。

——赵哥那实在是人手不够，我临时被叫去帮忙，所以今天补习暂停。

看着满屏幕的字里面连个“对不起”都没有，戴安然突然间气就不打一处来。觉得别扭，又找不到什么理由发作，谁还没个大事小情紧急情况呢？所以直到今天才总算是把一直憋着的那口闷气借着机会爆发了出来。

可惜的是这几嗓子显然没有预料中的威力，飘到对方面前好象不痛不痒的。宋夕见他这反应只是无所谓的一笑，道：“呵，你付了钱怎么了？我又没把人整个卖给你！少说废话！赶紧起来！”

“到底干嘛？”戴安然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薄被，盯着对方的目光好像有点不耐烦，非得要个正当理由。

“我下午有点事得出去，所以咱今天的课能提前点吗？”叹了口气，站在床边的宋夕有点无奈。

“……又是赵哥？”

对于戴安然的猜测，宋夕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目光落在床边的人身上，沉默了半天，最后戴安然才不自觉的搔了搔已经是鸟巢一团的头发，看看被随意搭在转椅椅背上的衣物，有点吞吞吐吐的开了口：“呃……那什么……你能先出去一下吗？……我穿衣服。”

戴安然不是个龟毛矫情的人，大多数情况下也不并介意在同性面前赤身裸体。

当然，这是在默认对方性向为异性恋的情况下。可如果已经明确了对方是gay，清楚的知道对方投注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并不单纯的时候，下意识里，他会觉得在对方的面前更换衣物是一件感觉上相当尴尬的事情。

所以尽管之前跟宋夕曾经一起游泳，甚至在他面前毫无顾及的更换了无数次的衣服。但情形换成现在，他就是做不到当一切都无所谓。

于是一句话出口，根本没有考虑宋夕听到这话时将有的感受。

果然，床边站着的人听完后，先是愣了一下，表情有点无措，随后才牵了抹笑挂在嘴边，开口道：“哦……对，我都忘了……那我出去等你，换好叫我……”

无法忽视掉宋夕脸上那一刹那间有些受伤的神情，戴安然后悔了。甚至想重新抓住那句话塞回嘴里，然后再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当着对方的面把衣服换上。

可惜，什么都晚了。他想这么做的时候，宋夕已经毫不拖沓的把自己关到了房门之外。

对于这件事，找不到道歉的理由，所以之后像是要弥补似的，戴安然连夏天准备好的早饭都没吃，就老老实实的跟着“老师”坐到了书桌前。

自觉的翻开数学教科书跟习题集，并偷偷观察着宋夕此刻脸上的表情。

只是对方就好象已经忘了先前所发生的事情似的，一切如常。所以戴安然真的不知自己是该感到庆幸还是落寞。

看着面前白纸黑字，印了满满一本的数字符号，戴安然突然间有点做不下去了。

心里始终有个“疙瘩”悬在那里，难受。

于是时间一分一分的挨过，直到时针指向九点二十五分，那页仅有十道题目的纸张还没被填满的时候，宋夕终于受不了对方这种糊弄的态度，扔了手里的参考答案，口气不太友善的开了口：“诶！我说你到底是想学还是不想学？不想学咱今天就暂停好不好？浪费你家钱还浪费我时间。”

“……”稀奇的，戴安然这次并没有反击，只是垂下眼帘，盯着面前的练习，将手中的油笔转个不停。

半晌，才不轻不重的开了口：“……你下午到底有什么事啊？”

问完，没敢看对方的表情。

“约了朋友。”见戴家少爷真没了学习的心，宋夕一声叹息，干脆把桌上自己整理出的标记了重点的笔记重新放回书包。

“……那算约会了？”这么一想，戴安然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更难受了。

被问的人淡淡一笑，还是什么都没说，不承认也不否认。

被这看上去有些敷衍的态度弄得心里有点往上窜火，觉得自己现在完全被隔在了“线”外，于是戴安然全当对方已经默认，犹豫了一阵才从嘴里憋了两个字出来：“……男的？”

“呵呵，你干嘛？录口供呢？这世上除了女的就是男的，不是女的就是男的，你说我能约谁？”

似乎真的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宋夕看了看墙上的时间，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的书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戴安然继续道：“我算看出来了，你现在也没那学习的心。再跟你讲什么都是白费，还不如到此为止，下礼拜再说吧，我先走了啊。”

说完，人就拎着包，一脚跨出了戴安然的房间。

“诶！等下。”

“嗯？还什么事儿？”被叫到的人停下了脚步。

“明天……明天小溪生日，有聚会，你来吗？”那个雨天的午后，宋溪主动来找自己说的就是这事。

“哦，我知道，她跟我说了。”点了点头表示清楚，考虑一阵后宋夕微微一笑，给了个摸棱两可的答案：“到时候再说吧。”

说完，人就匆匆忙忙的从戴安然的视野里消失了。

一阵风似的来，又一阵风似的走，被对方完全晾在一旁，放置在不重要的角落，戴小爷心里甭提多不是滋味了。

不知道宋夕下午要去干什么，见什么人，甚至连那人是高是矮，是圆是扁，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越想心里越觉得闷，烦到了极点。于是一个人独自在房间里窝了一阵后，戴安然突然一嗓子，喊了夏天的名字：“夏天！！准备车，我要出门！！”

被叫到名字的人还在玩他的线上游戏，一听这嗓门，就知道这难得的假期又要泡汤了：“晕啊！又去哪？大礼拜的，您能不这么折磨人吗？”

“少废话，给‘破晓’的礼物还没买呢，你速度点！”说完人就站起身来，“啪”的一甩门，把自己关进了洗漱间。

操！不说就不说，小爷还不问了呢！没补习更好，不用花着钱买罪受倒还乐得轻松！！

这么想着，戴安然猛得拧开水龙头，双手捧了把凉水，便朝着自己的脸上泼了下去。而那一口闷气却像是生生哽在了嗓子眼里一样，不论怎么冲……似乎都冲不下去。

第三十一章

星期日

戴安然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床头旁摆放的闹钟已经指向十一点三十五。

习惯性的顺手关了依旧散发着微弱光亮的台灯，向没有任何遮挡的窗外望去，那一片灰蒙蒙的天色顿时让人失了一半起床的动力。

不过想起半个月前就答应下来的来自“破晓”的生日邀请，戴安然还是用手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站了起来，朝着浴室走去。

聚会时间定在下午一点整，全身上下打理妥当之后，戴小爷在十二半左右的时候独自一人走出家门。

至于最讨厌聚会场合的夏天，则决定一个人在家继续玩他的线上游戏。

聚会地点在靠近市中心商业街的一家中式餐厅，不算特别高级，却也颇为讲究。

戴安然到达的时候，宋溪正一身白裙站在门外跟姐妹几个聊些什么。远远的望见他过来，女孩连忙主动朝他招了招手，面带笑容。

走到宋溪面前，回了对方一个微笑，视线扫向一旁的几个人时……才发现自己居然一个都不认识。

“安然，这四位都是我从小到大的死党，当然还有他们的男朋友。”宋溪接着又用手指了指戴安然，向着自己的姐妹们介绍：“这个帅哥叫戴安然，是我好朋友。”

……好朋友。

与意料中的感觉有点出入，听着追求了这么久的“心上人”冲着她的一干朋友们如此介绍自己的时候，戴安然心里居然没有一丝心痛的感觉。

仿佛理所当然。

头一次，当在女孩身上的付出没有获得等同回报时，戴小爷觉得无关紧要。

笑着跟几个同样可爱的女生还有她们的男友点点头打过招呼，一行几个人才在今天主角的带领下进了餐厅。

来到提前预订的餐桌前入座，等了十几分钟都没发现某人的身影，心里一阵莫名的失望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宋夕……今天不来吗？”

“他啊，说是有事，可能晚点来吧。菜都要上齐了，咱们不等他！！！先吃先吃。”一边为几个朋友倒上啤酒饮料，宋溪一边回应，说完还主动拿起了他面前的玻璃杯。

“谢谢。”见杯子被满上，戴安然一笑，心思却完全不知道已经飞到哪里去了。

在陌生人面前，戴安然不是多话的人，有话题可聊的时候插几句，不感兴趣的话题就自动跳过。

所以一顿饭吃下来，其实他积极参与的部分并没有多少。大部分的时候只是端着酒杯喝上几口，并不时的将视线扫向门口。

只可惜……每次推门而入的，都不是他心里所想的那个罢了。

这顿饭在下午将近三点的时候才结束，不过几个平日里没那么多时间相聚的女孩似乎仍意犹未尽。

于是几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下，决定去KTV鬼哭狼嚎一番。

觉得无聊本不想跟去，但在宋溪拿起手机说要联系宋夕的时候，戴安然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这通电话之上。

“喂？你现在在哪？”电话被接通，宋溪询问。

“嗯……在外面。”背景的声音很吵，所以电话那边宋夕的声音不算小。

“我说你准备什么时候过来啊，猪？！”

“你们吃完饭了？”

“刚吃完，准备去唱歌，你到底来不来？”

“我啊……不知道。呵呵，你们先去吧，我……”语气听上去有些为难。

似乎还想解释什么，但宋溪一挑眉，根本就不给他推托的机会：“宋夕！今天没有‘可是’。高中同学我根本一个没请，人都是你以前见过的，我生日聚会你都不参加，你过意的去吗？反正别的我不管，半小时后你得给我出现！”说完就噼里啪啦的报了一串地址，随后便果断的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