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很快地在忙碌的暑期工读中过去，日本各地的夏之祭典伴随着盛夏惊人的高温high到最高点，尤其以京都三大祭典之一的"祇园祭"最是盛况空前，七月十六日的夜间祭典－宵山和十七日的山鉾巡行是为期一个月的整个祭典中最精采的部份。

从傍晚开始，穿着凉爽的夏季浴衣的日本人及带着照相机的外国人就纷纷涌入八阪神社附近，卫泓武跟松井秋筱也兴致冲冲地跟着凑热闹。穿着应时的浴衣趿着木屐的装扮让卫泓武不太习惯，但是还算凉快就是了。

「学长，你跟紧一点，人这多很容易挤散的。」同样穿着浴衣及木屐，秋筱仍是健步如飞。只是卫泓武就走的歪歪斜斜的，一边后悔自己怎不穿慢跑鞋出来。

「竟然连走路都会塞车，真是有够日本耶！」尽管大声抱怨着，卫泓武脚下的步伐还是没停过。

暮色渐深，街上橘红色的纸灯笼在黑夜里也越发鲜艳起来，秋筱灵活地带着一窍不通的卫泓武站在夜间祭典四条通的前端，不一会，在夹道群众的欢声雷动中，著名的"长刀鉾"挟带着锣鼓喧天的仿古乐仪队逐渐靠近。

卫泓武倒不是真的热衷于这些热闹喧嚣的祭典，只是人在这里总得来感受一下日本最有名的祭典嘛！「想不想看祇园祭？」为了卫泓武一句话，秋筱早在两个礼拜前就开始找有关"祇园祭典"的资料，巨细靡遗地做摘要之后，再尽责地解释祇园祭的由来及各种阵头的故事。

「喂，秋筱，我们别再站在这里了，去外边一点的夜市逛逛吧。」

祭典虽然到十一点才会结束，但是炎热的天气加上拥挤的人潮形成一股闷热的窒息感让两人都大感吃不消，卫泓武忍不住建议道。

「好啊，我也快受不了了。」听到卫泓武的建议，早就快闷疯了的秋筱欣喜地有如得到大赦。

即使过了鸭川，夜市也是人挤人，但是跟四条、五条那边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卖章鱼烧、烤肉、锉冰、民俗工艺品、捞金鱼等，五花八门张灯结彩的各色路边摊排成一条发亮的长龙，此起彼落的吆喝叫卖，游客的欢乐喧闹，活脱脱是一幅充满活力的夏日风情话。

一直埋头读书工作的卫泓武从没逛过这种传统的夜市，一走进市集就像小孩子一样兴奋地东张西望，连见惯了夜市的秋筱都感染了他的新鲜与好奇。

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做什么都好…跟情人在一起的喜悦让一向对卫泓武的告诫－谨言慎行－铭记在心的秋筱冲昏了头，仗着摩肩接踵的人潮掩护，秋筱偷偷地拉住卫泓武的衣摆，全心全意地认真捕捉着他难得孩子气的表情。

热闹的夜市在小孩子们的嘻闹声中显得格外活力四射，但是也苦坏了深怕孩子走失而采紧迫钉人的大人们。

「沙也加，拉着妈妈的手才不会丢掉唷！」三十出头的少妇慈爱地叮咛着穿着同花色浴衣的小女孩。

「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走。」梳着小辫子的小女孩不依地嚷着，小女孩正值对外界充满好奇的年纪，说什也不肯听母亲的话。

「那你拉着我的衣角吧！你看…隔壁的隆一也拉着他爸爸的衣角唷！你找一找，所有的小朋友都拉着大人的衣角呢！」少妇一脸温柔地诱哄着小女孩。

小女孩果然安静下来，瞪大眼睛努力地找，很快地她短胖的手指直指向前方。

「啊！找到了！那个哥哥也一直拉着大哥哥的衣服呢！」

就在秋筱尽情享受甜蜜的恋情时，稚嫩的童音生生地打坏了他的美好时光…天真地指着秋筱，小女孩兴奋地对妈妈炫耀着她的新发现！

在小女孩单纯的脑袋里，她只是发现了另一个相同动作的画面，但是看似相同的画面在大人的眼里却有着更加复杂的联想。顿时，女人温柔的面孔染上了嫌恶，她迅速地抱起女快步离去，还刻意拉开与秋筱的距离。

「啧！真是不知羞耻！」

我们回家吧【十三】

晚上地处偏僻的神社四下无人，安静得耳朵几乎要出现幻听，刻意压低的谈话声听在耳里就显得益发清晰了。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清凉的夜风拂面而来，仍是吹不散卫泓武低语的火药味。

「你不要这紧张，并没有其它人发现哪！」揉着被抓痛的手，秋筱语带安抚地开口。只是刚好碰到一个比较敏感的人罢了，人挤人的夜市里到处都是手拉手的人们，这样的动作本身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他实在不认为他有必要反应这激烈。

也许是天气太闷热吧，秋筱也感到相当烦躁，说话的口气也不禁有点无奈：「更何况，人那多这也没什大不了。」

啪！

听到依旧是执迷不悟的反应，愤怒到了极点的卫泓武使劲搧了秋筱一个耳光。没有预料会挨打的秋筱被打得差点摔出去，眼镜也被打飞了，长年拉弓的强大手劲在白晰的脸上曝出五条明显的掌痕，痛得他眼泪不受控制地掉出来。捂住红肿热辣的脸颊，秋筱茫然地看向卫泓武，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妈的，为什你就是讲不听？以你在学校的风评，万一被一个好事者传了出去，后果会是什难道你会不知道？」气他不把自己的警告当一回事，担心有人真的拿来大作文章，忧虑两人的未来…卫泓武甩着发麻的右手，从心底隐约透出的刺痛实在难以平复，不吭一声，转身就走。

清爽的微风不知什时候停止了对流，取而代之的是潮湿闷热的低气压，不远的山边隐隐约约传来雷声隆隆，只是秋筱却什也听不到，嗡嗡作响的耳里只残留着卫泓武愤慨不已的斥责。

你懂不懂被说出去会有多严重？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会面临多残酷的困境？你有没有为你在山形的父母想过？

严厉的言词一针见血地道出再实际不过的危机，字字如铜钟重击在秋筱的心底。

不久，粗大的雨势一扫之前停滞不动的空气，整个天空笼罩在一片模糊的水幕之中，毫无遮蔽的暴露在湿冷的雨中，秋筱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仿佛大梦初醒地喃喃自语着：「下雨了…」

淅沥淅沥…

又粗又大的雨势持续下了快三个钟头才稍稍变小，晚上人多到快瘫痪的街头现在静悄悄的，一辆Lexus房车停在安静的街道旁，通体全黑的车身几乎溶入觑黑的夜色中。

「小泉，不好意思让你陪我。」卫泓武踏出车子跟小泉道了谢，大雨驱散了燠热的暑气，烦躁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哪里，不过是刚好碰到罢了！」小泉甜美地微笑着说道：「真的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吗？这晚了，搞不好地铁也关了，不如我送你回家吧！」

她多次想借口送他回家打探他的住址，但是他总是在这里换乘地铁，感觉神秘兮兮的…要不要厚着脸皮跟他说想去他家坐坐呢？这样他就不会推辞了吧！

就在小泉举棋不定的时候，看出她想法的卫泓武抢先开了口：「不用了，真的很谢谢你，这么晚早点回家休息…」说着说着，他还技巧地显露出若有似无的疲态，利落地阻止了小泉即将出口的话。

确定小泉的车子离开之后，卫泓武走向跟地铁相反的方向，拐了几弯之后才回到位在偏僻巷弄里的住处。阻止小泉及其它人的到访的确让他大伤脑筋，只不过本来他花钱住外面就是为了图个清静好用功读书，另一方面秋筱的进出也安全无虞…

想到秋筱卫泓武原本轻松起来的心情又沉了下去。那么重的一个耳光，不知道他有没有怎样…想到这里胃就不太舒服。就算他的动作再怎大胆，自己也没必要动手打人的…

以前，卫泓武对自己的自制力未曾怀疑过，现在却一点信心也没有，很容易就被挑起深藏不露的内在情绪，率直得连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自从认识秋筱以后。向来是皮笑肉不笑的自己，在他面前总藏不住自己的七情六欲，一再地在他面前失控…

秋筱…

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呼啸的风雨声辗转难眠，睁眼闭眼只看得见那张茫然无措的脸。终于受不了了，卫泓武一跃而起，套上外衣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

障着雨天视线不良，卫泓武轻易地翻过老旧的宿舍围墙溜进宿舍最角落的房间里。轻手轻脚地脱鞋从窗户爬进屋里，就看到秋筱半靠着墙躺在榻榻米上，看样子是睡着了。

就着窗外尚未大明的朦胧光线，卫泓武还是清楚地看到令他懊悔不已的错误。向来为京女们眼红的白玉脸颊一片青紫甚至有些发黑，沿着鼻下拉出一条带状的干涸血迹，连唇边也胀大了不只一倍，看起来既狰狞又悲惨。

悄悄地靠近连睡着都不甚安宁的秋筱，脸上还淌着半干的泪痕，在光线的反射下微闪着金光…明知会吵醒他，卫泓武的手还是不受控制地探向肿胀得离谱的睡脸，触手一片火热，伤处吃痛让秋筱微微地抽蓄着，张开了惺忪的睡眼。

「！」一睁眼就对上一张凶恶的脸，秋筱骇得往后缩了一大截，差点就尖叫出来。

「你…」秋筱的惊惧惹火了整晚没阖过眼的卫泓武，只是一低头看到苍白脸上那怵目惊心的血淤，到口的话就全又硬生生地吞进肚子里，卫泓武有些狼狈地别开视线说道：「我去买早餐，钥匙给我！」

十分钟后，卫泓武提着便利商店的袋子进来，在小矮桌上摆了一整桌的早点，两人默不作声地面对面坐着，明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也不知从何出口。尴尬的空气凝滞不前，连吃饭都静得只剩下动作的声音。

「对…对不起…」略带嘶哑的声音忽地划破一室的沉寂，卫泓武心里不禁震了一下。

「对不起，泓武哥…」张嘴的动作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秋筱微微瑟缩了一下。「你(打我的原因)…我都知道，只…只是太高兴，所以就…」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他说不出自己是得意忘形才失了戒心。

感觉喉咙紧了起来，秋筱深吸了一口气才又顺利地出声：「你的顾虑我都懂，不会再有…下次了，请你相信我。」认错的低语，一个字一个字撞击在卫泓武的耳膜里，重重地在心底烙下痕迹。

「我真的…」话没说完，秋筱整个人就被锁进怀里，力道之大几乎让他窒息。原本就懊悔不已的卫泓武只恨不得当下宰了自己，满腔无名的情愫几乎冲破他的身体，别扭的自尊让他无法开口道歉，只能用力地搂紧秋筱的身体让他知道自己深切的悔意。

我们回家吧【十四】

狭小的居酒屋里，一群京大的学生闹哄哄地围坐在小包厢里。

「预祝卫学长一路顺风！」即使升上大四，清原的大嗓门依旧响彻云霄，一群人高举的啤酒杯将气氛引至最高点，也乐坏了手忙脚乱的店员。

「哼！你们爱喝酒就说一声，还找我当借口！」嘴里冷冷地嘲笑着，卫泓武的笑容却比任何一个人还灿烂。也难怪他志得意满，现在的他不但受到小松崎阳子的倚重，更被布雷尔教授点名为荣誉学生跟他一起参加在布鲁塞尔的国际法学研讨会，这项殊荣在公布之后，卫泓武在法学院里不但是声名大噪，更取代了已毕业的小松崎圭介成为女孩们心中的最佳白马王子，明里暗里的爱慕告白多不胜数。

「嘿，怎没看到松井？」松井秋筱跟卫泓武向来过从甚密，怎么临行前的聚会却不见人影？跟他们俩颇熟稔的中村奇怪地问到。

「哎，那个守财奴怎可能放弃捞钱的机会呢，想也知道！」嘲讽的语气让中村不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不悦地瞟了一眼想要继续大放厥词的北川理惠。

「松井今天有家教不能来，不过他事先已经把聚会的费用给我了。」见到两人有些不快，清原赶紧开口解释。

「哦，真是创举！」听到清原的解释，北川不甘示弱地再补上一句。看不惯北川的挑衅，性子刚直的中村正待发作，卫泓武赶快起身为两人缓颊。

「对了，我都还没发表感谢词呢！那我就简单地说两句以答谢各位的啤酒和烤肉吧！」说完，卫泓武还学了能剧的滑稽身段鞠躬欠身，惹得众人哄堂大笑，尴尬的气氛一扫而光。

酒酣耳热让卫泓武的步伐有些不稳，不过一回到家就看到站在电线杆下的秋筱。看样子这家伙是等了一阵子了，一看到自己，原本有些冷然的脸庞刹那间绽开一朵如春花般娇艳的笑容。注视着因为自己的出现而雀跃不已的秋筱，卫泓武感觉一股热流涌至心房，暖暖的，有家的味道。

进到屋里，卫泓武迫不及待地冲了澡换上松软的睡袍，才惬意地啜饮着秋筱沏好的热茶，一边看着行事谨慎的秋筱细心地检查自己的行李。

「欢送会好玩吗？」

「还好…」怔忡地看着秋筱微微滴着水珠的前发，卫泓武决定隐瞒居酒屋里发生的小麻烦，不想要破坏他带着微笑的可爱表情。

「中村一直嚷着你怎么没去，清原还是一样大声公。」卫泓武捡了比较友善的话题，轻描淡写地带过去。自从那一巴掌之后，也许是愧疚使然，卫泓武自大任性的性子收敛了不少。

「呵呵！」听到自己被挂念着，秋筱高兴地咧嘴一笑，继续整理散落一地的行李。

「咦？这么多签符，你的人缘真不是普通的好耶！」讶异于卫泓武袋子里武颜六色的大小签符，秋筱的惊呼声中带着些微的落寞。不知内情的女孩们总是肆无忌惮地表示对他的爱慕…真希望自己能够站在众人面前大声宣布：我才是他的恋人！

「啧，你若喜欢就给你吧，我才不会带着这些女孩的玩意上飞机呢！」他一向不喜欢叮叮当当的小玩意，只是盛情难却收下罢了。

「…」不是的，只是我也做了同样的傻事…安静地躺在卫泓武身边，秋筱捏了捏在手里的平安符，最后还是塞到枕头下。

「小泉会跟我们一起去。」闻着秋筱沐浴后带着温暖的馨香，卫泓武忖度了好半晌还是说出这个会使死心眼的秋筱如坐针毡的消息。

听到卫泓武的话，秋筱仿佛被冰水当头淋下全身发冷，好半晌，他才强自镇定地点点头：「是…是吗？」

「她是自费以个人名义参加的，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耸耸肩，卫泓武一脸满不在乎。「她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阪上株式会社的社长，她想做什都易如反掌。」

「我…知道。」秋筱艰难地开口。他明白自己不应该这么敏感，只是小泉是真的喜欢卫泓武的，万一发生了什事，身为地下情人的自己绝无置

喙的余地…

不愿意在这无聊的事上打转，卫泓武眼里只看得到秋筱露在睡袍外的优美颈项，白净的有如嫩豆腐，撩拨得他口干舌燥，这下子总算体会得日本男人称赞穿和服的女人脖子性感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