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了若指掌的身体，卫泓武神情再自然不过地帮秋筱褪下裤子，坐上马桶，熟练得彷彿早就习以为常；然而，秋筱从头到尾只是不发一语地盯着地上。

「……」

因为需要而被迫裸露的下体及伤处，忠实暴露出之前曾经经历的悲惨遭遇，淒惨的景象历历在目，秋筱的表情逐渐黯淡下来。

好不容易上完厕所，秋筱面红耳赤想快点清理乾净好脱离这尴尬的场面，可是不听使唤的双手怎样都无法配合，一时间，急得满头大汗。看着受挫无助却坚不开口的秋筱，卫泓武心下一阵抽紧。

「我帮你。」

卫泓武的主动将秋筱烧得一脸绯红，最后僵在当场，不知如何反应。

看着一脸无措的秋筱，卫泓武心里明白，秋筱不愿开口求援并非真的死要面子，而是不曾知道原来这是他的权利。相处近两年来，聪明狡猾的自己轻而易举地善用他深爱自己的心理，一步步将深具奉献资质的他塑造成完美的爱情奴隶，他蜕变成毕生浸淫在大沙文主义的自己眼中，只知付出不求回报的完美情人。

「……」直到被卫泓武安稳地送回床上，秋筱依旧僵硬着身子，不声不响。许久，削瘦的身子才缓缓地颤抖起来。

我们回家吧【二十七】

金子跟菊雄竭尽所能地向卫泓武表示最深的谢意，卫泓武一反平日高高在上的调调，态度谦逊地响应着，然而他比较在乎的是秋筱的反应。

在平常，只要对秋筱稍加和颜悦色，就算慑于自己的威严不敢声张，这家伙也绝掩不住喜上眉梢，更何况现在的自己表现出人畜无害的稀有亲切！可是，这家伙却大反常态，飘忽的眼神不但不敢正眼看他，浑身更散发着让人无所适从的疏离感，冷漠得叫人心悸。

发觉卫泓武打量子的惊讶眼神，金子有些歉然：「抱歉，这孩子自从醒来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很排斥外人，尤其是男人，一靠近他就紧张得发抖……医生说可能是刺激太大，等他身体好一点的时候，就会安排专门的医生帮他检查。吓到您，真是对不起。」

外人？外人这个名词可不适用于跟他肌肤相亲的自己身上！秋筱怕男人，对谁冷漠可无所谓，但是他怎可以对自己反应这么生疏？他向来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粘在自己身上的，现在竟变得如此陌生……

尽管内心思潮汹涌，圆滑世故的卫泓武还是毫不困难地端着和气的笑脸：「不，没关系，您别这么说。秋筱毕竟还是个病人，光是应付身体的不适就很吃力了，哪来力气应付别人？倒是伯父伯母辛苦了。」

松井夫妇这些天来的憔悴全看在精明的眼睛里。捉住乡下夫妇初来乍到的不安心理，以及爱子悲惨遭遇的打击，卫泓武深知夫妇俩最需要的就是精神上的慰藉。这于他有何困难？漂亮的场面话哄得松井夫妇心头暖哄哄的，对卫泓武的乖巧更是直加筹码，印象好得没话说。

「那，我就先告辞了。」没有心情陪伴老人，卫泓武借口先行离开。

看来，之前直接间接的伤害已经让秋筱对自己产生了心结，而这个结也只能由系铃的自己去解了。

警察署

没有任何装饰甚至赘物的侦讯室里，唯一的光源来自桌上晕黄的小台灯。漏夜侦讯之后，负责侦讯的新田气红了双眼，然而被审问的鬼冢却仍悠哉悠哉地极尽挑衅之能事，明白秋筱一穷二白的身家背景绝对动不了北川家的人，他可是一点也不把眼前频频拭汗的警部放在眼里！

「就因为扭打时不小心绊倒你，你就痛下毒手？」彻夜未眠的火气加上空腹的饥饿感，新田咬牙切齿地低吼着，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想痛殴嫌犯的激动。

「拜托，警察大人！我怎会知道那小子那死心眼，只为了一条不值一毛钱的破项链攻击我？我被惹毛了，才一时失手的嘛！」鬼冢耸耸肩，心里真是很不以为然。

想到那怪小子的固执，鬼冢又续续叨叨地发起牢骚：「哼，那个神经小子！人家都另结新欢不要他了，旧情人赏的小链子还宝贝的要死！只不过是条便宜的地摊货，害我还以为是什好货！妈的，那样的美人怎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一个连条镀金链子都舍不得买给他的小气男人？」

鬼冢肆无忌惮地大声嘲笑秋筱的痴傻，这可苦了冷汗涔涔的新田。鬼冢耻笑的对象，这回可是货真价实地坐在单面镜后的观察室呢！

观察室里除了卫泓武本人以外，还有陪同前来的中村及其它警察。听到鬼冢的说辞，中村忍不住担心地望向脸色铁青的好友，深怕一不留意好友就会冲到隔壁……以他高傲偏激的个性，什样的事他干不出来？

偏偏不知情的鬼冢却加油添醋地嗤道：「呿，如果不是那顽固的神经小子宝贝兮兮的样子引起我的好奇，这破烂东西我才不会跟他抢咧！为了条不值钱的贱货，平白送了自己的小命，真是有病！哪，还你，这鬼东西我才不要！」说完，鬼冢竟然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断掉的小项链。

即使银白色的链子脏污不堪，但是特殊的小猎狐犬造型的确就是秋筱从不离身的项链。

「你！」新田大吼。说时迟那时快，侦讯室的门被粗鲁地撞开，大家还来不及反应时，鬼冢已经应声而倒。

「找死！」卫泓武强劲的拳头毫无保留地揍向犹不知死活的鬼冢，鬼冢的眼睛顿时肿成两倍大。他拼命地躲，只是被手铐铐住的他毫无招架的余地，只能眼睁睁地被当作拥有跆拳道黑带二段的铁拳发狠泄愤的沙包。

早就被鬼冢的嚣张气得脑冲血的新田，见到鬼冢哀叫求饶的惨状，非但不同情，反而大呼过瘾，怨气未消的他竟也跟着痛揍鬼冢。一时间，小侦讯室里桌仰椅翻，乱成一团。

「你说我很小气，是吗？是的，我是很小气，而且还是个没有担当的懦夫！但是我对秋筱的爱不需要俗气的物质肯定。」即使气得浑身发抖，卫泓武的伶牙俐齿依旧叫人望尘莫及。

望着脚下缩成一团的鬼冢，从未有过如此被冒犯的经验，卫泓武脸上尽是令人胆寒的冷酷无情：「你所犯的罪状如下：一、玷污我的爱人。二、侮辱我的爱情。三、浪费我的力气。四、破坏秋筱的生涯规划。五、你惹我生气。其它，条繁不及备载……」

想起刚才在医院中犹是一脸惊恐的秋筱，再想到就是这个男人害得秋筱几乎丧命，卫泓武再度放纵自己悔恨交加的情绪，尽情招呼在哀叫不已的鬼冢身上。

「咳……我对你的判决是什么……你知道吗？」卫泓武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到。

读出卫泓武眼中迸射的残酷光芒，鬼冢早已不复之前的张狂，魂不附体地拼命求饶：「呜……饶命啊！不要，不要啊……」

「呵呵！你也会怕呀？那你为什对秋筱那残忍！！！」卫泓武大吼一声，脚下贯足力气，狠狠朝鬼冢胯下踢去。

「啊！！！」贯穿脊髓的痛楚让鬼冢无法言语，只能像虫一般在地上蠕动。他作梦也没想到佛家说的轮回竟是这早就降临在自己身上……

「哈！这一脚是报复你对秋筱身体的不敬……这一脚是回报对他精神上的不敬……这一脚是侮辱他的爱情……再一脚是伤害秋筱……再一脚是痛下毒手！再一脚是杜绝你将来对其他人的不敬！」卫泓武使劲地踹在男人的脆弱部位，一点也不在乎鬼冢已经奄奄一息。

「跟秋筱比起来，你的痛苦算什么！我告诉你，我所谓的判决，就是指不能人道的你！」

「说的好啊，卫君！」想到之前受的气，新田忍不住大声叫好。

「不准纪录！关掉录像！」见情势无法收拾，中村赶紧制止纪录的警部补，要是传出去就糟糕了！

「嘿！前辈，你想我会那笨吗？」长相斯文的警部微微一哂，微眯的眼中竟然迸出士气大振的光芒。

「……」情况果然按造自己所忧虑的方向发展，中村无语。

看来，这桩违纪又得靠小松崎摆平了……

＃＃＃

转眼间，京都大学的毕业季又将来临。顺利通过论文审核及教授口试的卫泓武，终于一扫二十多天来的阴霾，开怀地订做了京大传统的毕业服，而松经事务所的聘约也顺利签订了。即使与弟弟圭介交恶，公私分明的小松崎阳子还是相当器重眼前这个才华洋溢的年轻人。

看到小松崎阳子放在自己面前的白色信封，卫泓武郑重地起立鞠躬。

「感谢您的提拔。」卫泓武毫不畏惧地迎向名震四方的顶头上司。在创业之前，熟悉人脉扎实基础是成功的不二法则！心知自己已经踏出正确的第一步，卫泓武眉宇之间扬起了充满自信的神采。

不过迅速瞄过职务内容之后，在眉宇间炫耀的光彩却快速消失，沉重的乌云霎时笼罩眼前。卫泓武不敢置信地望着老板，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样的膏药？

「阳子姐……」难道她不知道秋筱才刚从死里逃生，现在最是需人照料的时候吗？为什要这样强人所难呢？

「你不是一直很想飞黄腾达吗？接任东京新成立的事务所可是锻炼新人的能力跟拓展人脉的最好机会，一个刚出社会的新人能担任这样的工作，不就代表对你的肯定跟背书吗？」阳子优雅地燃起烟，气定神闲地审视为自己所欣赏的年轻人。

「是没错，可是……」无法将秋筱的事情告诉阳子，又不想得罪恩人的矛盾，卫泓武苦恼地蹙起眉头。

「如果你想要照顾你的秋筱一辈子，东京是你最好的去处。」

听到这样出其不意的话，卫泓武倏地抬起了头。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闹出这大的事，你想你的秋筱还能在京都生存吗？」

看着阳子丢在面前的报纸，头版大篇幅地报导京都大学学生遭仇杀未遂的消息，卫泓武震惊得忘了言语。再打开电视，每一家电视台的新闻皆被这震惊全国的消息占据。将近一个月的侦查终结，虽说被害人的姓名在刻意保护下未被公布，但是被害的原由却一五一十地被公诸于外，露骨的描述对被害人不啻是残酷的二次伤害。

卫泓武恶狠狠地盯着电视屏幕，恨不得撕烂那些幸灾乐祸的嘴脸：「可恶……」

「这件事已对京都大学的声誉造成严重的伤害，尤其是在学校校长即将改选而法学院院长又是热门人选的时刻，这些敏感的议题大概也会炒得很热吧？据我所知，京都大学应该已经派人告知他的父母办理退学了。想不到学风向来以前卫着称的京大，竟然也会做出如此胆小的决定来…

…」阳子轻蔑地冷笑着，对京都大学的小题大作相当不以为然。

「什么？就因为这个可笑的理由这样欺负人！」看准了乡下来的松井夫妇的无知下手吗？他们怎可以对还在病房里无助挣扎的秋筱这残忍，就算因为这事件影响到学校学院的声誉，也不应该由无辜的秋筱承担一切啊！教唆犯案的小泉及北川在家族的盛名庇荫下得以苟且残喘，然而出身农家的秋筱却被如此落井下石！天底下最卑劣的事莫过于此。

思及此，卫泓武霍地转身，却叫阳子一声唤住。

「逞一时之勇是最愚蠢的人。」

冷言冷语刺激了男人个性中潜藏的叛逆因子，卫泓武毫不畏惧地反唇相讥：「你们这些上流社会的人哪能想象乡下孩子遭受的不平？」

「哼！你又曾想过他的处境吗？你敢说你想过秋筱回到学校将面对的窘况吗？就算他复原良好，光是应付同侪之间善恶分歧的异样眼光就足以让他再回到病院里。学校要他退学是过度反应了，不过转学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方法。等你在东京安定了之后，秋筱就可以转到东京的学校完成学业。圭介已经前往京大提出关切，应该不会有问题。你就不必操这个心了！早日奠定你的事业基础，好好补偿秋筱为你所受的苦，那才是赢回美人心的实际做法吧！」

又是圭介！听到圭介的名字，卫泓武脸色沉了下来。几乎是任何棘手的状况，只要圭介一出马，就如同摩西将红海一分为二般迎刃而解，这无疑是大大刺痛那颗高傲自负的自尊心！

看着得意手下颓然丧气的样子，阳子口气软了下来：「唉……其实圭介并不比你聪明。」

天底下大概不会有比被自己家人在敌人面前出卖的情况更凄惨的吧？感觉扳回了一成，卫泓武挑起了眉，静待阳子下文。

「圭介对自己的感情真的是后知后觉，其实他比谁都在意秋筱，也比任何人都付出更多心血，却未曾发现自己的心意……」

期待中的下文如晴天霹雳轰在脑门上，卫泓武顿时面色如土！

「妈的……」就知道圭介那兔崽子没安什么好心！难道他想戏朋友之妻？不行，绝不能让那纨裤子弟害了秋筱的一生！

看够了如喷气鲸鱼的表情，阳子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不过，秋筱也真是天底下绝无仅有的大笨蛋了，硬是选择让他受苦受难的负心汉，也不愿跟着能让他吃香喝辣的白马王子哪！」

阳子这番不知是褒是贬的喃喃自语，把卫泓武晾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被形容成折磨恋人的负心汉，就算再怎么没神经的人也不会没反应吧？

更何况是好面子的自大狂－－卫泓武呢？

看到卫泓武变换如红绿灯般的脸色，阳子不禁心中大乐。平常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酷样，这样五彩斑斓的奇景还真是有趣！下意识的较劲心态使卫泓武对阳子的恶劣把戏浑然不觉，可怜这骄傲成性的男人就这样变成了猫女爪中玩弄的小老鼠，娱乐了老板却不自知。

「啊……时间也差不多了。圭介说要顺道帮我带晚餐，不知道他会不会帮秋筱的爸妈……」

「啊！嗯……你就告诉他我已经买了，请他不必费心！」难道还让那臭小子越界到大后方去拢络民心啊？别开玩笑了！

抛下话头，卫泓武风风火火地冲出办公室，嘴中念念有词要买三个便当……

「哈哈哈！」望着逐渐远去的高大身影，阳子忍不住狂笑出声。

我们回家吧【二十八】

「前辈，草莓奶油蛋糕已经买回来了。找零跟收据在袋子里。」庶务组的上杉摇晃着手中的小纸袋，娇柔地向卫泓武邀功。

其实，事务所里可供养眼的男人也是有的，然而眼前这个不属于现在最in的视觉系男人，却凭着精明干练的成熟风格让每一个跟他共事过的女人不由自主地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喔，3Q！放桌上就行了。」卫泓武对女职员的挑逗一点不感兴趣，不过他当然记得给个溺死人的微笑以示感激，反正又不用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