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低头对孩子道:我相信!一定很好吃。
孩子高兴得很,跑回他娘亲身边,扶苏看他又把自己那一半分做了两份,递给娘亲一份。
那女子牵着孩子的手,母子二人一路笑着下山去了。
今天真好
扶苏再看那些落光了叶子的树,也不觉得难看了,依旧提气从林子里去了后边,没想到赶回去,正看见莫哲丢了一张饼子下去,扶苏走过去看,饼子写了字的一面朝下,看不到写的什么。
他望向莫哲,莫哲竟然对他浅浅一笑,这鱼一定灵验。
蒋公庙女子
他望向莫哲,莫哲竟然对他浅浅一笑,这鱼一定灵验。
你怎么知道?扶苏奇怪了,他没看出这些鱼有哪里特别。
莫哲却不解释,赔了跟人家借的笔,望着天空道:白日星辰现,我们要及早出发。
扶苏一边追着莫哲,一边问:为什么?走出几步又想回去池子边上看,莫哲丢的饼子鱼吃了没有?
莫哲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何必废话。
扶苏的自尊心被打击了,可是另一种情绪却盖住了这么点伤心莫哲笑了,还会这么跟他说话了!
他边走边笑,引得无数人侧目有人生得好相貌,奈何天公不作美,脑子竟然有问题,唉
出庙不远,几个家丁追上他们,扶苏挡了莫哲在身后,上下一扫,这几个家丁打扮得还挺威风,绑腿收腰,头横赤带,可惜那带子上染了花,不免有些好笑。
这是要干什么?
几个家丁不说话,从后面又走来一个蓄着胡子的男子,别看一脸斯文,走到跟前居然指着扶苏和莫哲说打。
几个家丁二话不说,上来就打。
扶苏岂是常人?原本便是秦始皇用心栽培的帝国继承人,被困陵墓的几十年中更是遍阅博览,博学强练,更何况在蒙恬军中他就曾是一员猛将,战功赫赫,此时底子到底多厚已无法猜度了。
三只拳头一条腿同时向他招呼过来,扶苏眼疾手快,抓住最左边的那只拳头,一回一推,改了那拳头方向,把右边的两只也一并砸了开,莫哲在他身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可不是太极四两拨千斤的技巧吗?没想到动起手来早已用下了,果然实践出真知啊!
扶苏对侧面踢过来的腿看都没看,脚测着一踢,只听一声哀嚎,那人就翻了出去,抱腿站不起来了。
扶苏似听到莫哲声音,扭头看他,却见莫哲一脸好痛的样子看那抱住脚打滚的人,他忍不住笑了。
莫哲可不是故意的么?
这下来了劲,那男子又招呼了后面赶到的几个家丁来,似乎成心给扶苏创造表演机会。
这里踢飞一个,哪里丢了一双,山道上热闹极了,起先还有百姓走避,发现不过是扶苏一人对这一群家丁的殴打罢了,竟然纷纷站在远处观看起来,莫哲初时有些兴奋,要是毕宿在,就能看出来,虽然他面上文雅安静,静立在一边。
毕宿
毕宿曾在韦成方的几个手下那受了伤,莫哲想起来,心底还会痛,他缺的不过是对敌的经验,把自己丢在野外,是否就是受了伤,不得已之下。
奈何身体已毁,回不去的自己竟然在三年后才恢复意识。
那毕宿呢?受伤,又没回天上,又不见寻找自己,究竟是遇到了什么?
莫哲的眉头越锁越紧,猛然听见风响,一个家丁绕过扶苏,当头一棍正向他头顶打下来!
啊!
莫哲惊叫出声,却不是如常人反应那么看着棍子,他看着那家丁身后扶苏的方向。
家丁一惊,本就忌惮扶苏厉害,被他这么一吓,掉头看回去,扶苏却打得兴起,压根儿没注意这边。
你家丁恶狠狠掉头,莫哲却一派纯真地对他笑笑,等他提棍要打,忽然双眼圆睁,伸直胳膊指着一个方向,那模样活似大白天见鬼!
家丁猛地看过去,除了看热闹的人群发出轰然大笑,鬼影都没一只。
明白上当,家丁再不迟疑,抡起胳膊,可是那笑声提醒了扶苏,他一脚踩了迎面一个家丁的肚子,将人踩倒,借力后翻,于是在莫哲依旧纯真善良的笑容里,家丁的后脑勺被扶苏的膝盖叩上,直着眼睛倒在莫哲面前。
扶苏暗道小心,可不要得意忘形,他返身去结束打斗,莫哲却蹲下身子摸那家丁的脉搏,又在后脑勺上摸了摸,放心地站了起来。
他没事。
肿几天,扶苏干脆地抖了抖衣服,笑道:我有数。
莫哲点头。
走吧!扶苏此时的心情,比之先前又更加好了。
二人相携,理也没理那个满脸瑟缩,似在准备求饶的男子,施施然下山。
回到别馆,穿着丝质白袍将全身浸入温泉,连莫哲都舒服地叹了口气。
长安附近,最好的东西就数温泉了,无怪那个杨贵妃会喜欢华清池,尽管心头难以放松,温热舒适的泉水到底也舒缓了身体,偷来片刻安闲。
有家奴在一旁的一眼高温小泉里煮着扶苏想吃的刀削面,清甜的面香夹着硫磺味道,莫哲仰头靠在池边石头上,竟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扶苏看着好笑,怕他露在水面的肩头受凉,欺身过去,坐在一边用木瓢舀了水不时淋上去,那分细致和关切,看得走来禀报的庄管家又是一阵郁闷,不过一想到坐在外面厅里等候的人,心里又生出希望来。
公子。
嘘,轻声。
扶苏站起来,丝袍贴在肌肉紧实伟岸的身体上,连家奴也要看呆了眼,披上递来的毛裘,扶苏走到另一间房间里才问:何事?
庄管家小心措辞,有人来求见公子。
他正在泡温泉,这客人必定有奇特处,庄管家才会来打扰他,扶苏挑眉,示意管家继续。
是个女子,说在蒋公庙见到公子,想要结识。
如此大胆!?
庄管家谨慎地说:是挺少见,不过模样也挺少见的,是个画上美人一样的人。
哦?
看她举止也不唐突,十分有礼的样子,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过老奴没见她带随从。
扶苏沉吟一会,想起那分自己一半桂花糕的孩子和他娘亲,不由笑道:好!你去请她稍等,好茶好礼相待,我换了衣服就出来。
是!
庄管家走得有几分飘飘然,心里早开了一朵花,他哪里知道他一走,扶苏回到温泉边,看莫哲已然好睡不醒,对伺候的家奴道:不可让他这么睡下去,再过一会,喊醒他不,你们手脚轻点,给他换了衣服弄干头发,让他到床上去睡,能不吵醒就别吵醒他。
是!
嘘
是
扶苏这才放心,自去换衣服了,莫哲的脸颊早已泛红,热气熏蒸得肌肤宛如玉质。
你们才是猪
扶苏走后,莫哲张开眼睛,不需人扶就起身了。
扶苏走到前厅怎么也是半个多时辰后了,进门看清来人不认识,也十分歉意地走了过去:
来迟,抱歉了!我便是这里主人,请问小姐找我何事?
那女子果然如同画中一般美丽,一双清丽的丹凤眼,鼻梁俏直,薄唇一撇,怒道:我找的不是你,叫那个人出来见我。
啊?扶苏不明白了,小姐找谁?不是我吗?
女子气极,那个!那个那个胆敢骂我的人!!
扶苏倒笑了:小姐是否弄错了,我和小弟去过蒋公庙,但一来没有见到小姐,二来我们都没骂过人。
哪知那女子胡搅蛮缠地,竟然走过他身边要往后面闯,扶苏闪身拦住。
小姐登门,是有别的事吧?不妨直说。
女子柳眉倒竖,我就找骂我的人!叫他出来!
扶苏仍旧好脾气道:我和小弟见都没见过小姐,怎么骂的你呢?
你没骂!女子只差伸手来抓他了,你弟弟骂了!
扶苏纳闷了,她的模样打扮确实不像市井泼妇,可是为什么一定坚持莫哲骂她了呢?莫哲那脾气,怎么可能骂人?
他骂你什么?
他女子跺脚挥袖,似乎说不出口,急得转了两圈,突然一言不发往门外走,扶苏看得好笑,追出门去却哪里还有人?
什么妖怪?
他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怎么怕呢?陵墓里什么没见过?
回到后面,却见家奴们聚集在自己和莫哲住的厢房外,个个伸长了脖子。
扶苏走进人圈,才看见莫哲拿着围棋棋子,挨个往地上放,不知干嘛?
这是玩的什么?
莫哲抬头看了看他,道: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妨碍我。
庄管家倒吸一口气,要不是没胆子在扶苏面前随便大小声,已经跳出来骂莫哲了。
扶苏弯腰去捡莫哲放的棋子,还没碰着,莫哲叫道:别碰!我放的棋子谁也不能碰,要不然晚上怎么死都不知道!
那么严重!?
不信的话,晚上不要睡,张着眼睛看吧!莫哲说完,又忙着放棋子去了。
扶苏看看周围人,周围人也互相看,都不明白。
扶苏道:莫哲的棋子,谁也不许动。
是!
交待完,他又跟着莫哲去了,脖子伸得老长,不过看到最后也没看出所以然来。
是夜三更,月高天清。
扶苏放下窗子,回身道:什么都没有。
莫哲安坐抚琴,模样潇洒,可惜琴音听不出什么音律来。
扶苏坐在他身边,一手绕过莫哲,以揽抱的模样将双手放在琴上,我教你。指下一拨、一旋,简单却意韵悠长的琴音已荡人心肺。
莫哲道:我会,不用你教。
你这哪叫会?驴子也比你弹得好。
你叫驴子来弹!
哈哈哈扶苏笑起来,干脆把下巴放在莫哲肩上,懒洋洋地在莫哲不放弃的杂乱之声中寻找自己的音律。
一声一声,渐渐连绵,初时小溪,渐成江河,最后澎湃如海,潮音不息,莫哲弹出的声音哪里还有立足之地,早已滴水入海一般,没了半点踪迹。
扶苏有意引导,空出最要紧的地方,莫哲心至灵犀,哪会听不出来,扶苏多牵引几次,他便找到了地方,虽然沉韵不足,倒也勉强凑得上。
音律之中,本来就妙不可言,莫哲第一次领会其中妙处,渐渐上瘾,本来无心弹奏,聊做打发罢了,可是此时却歪着脑袋,侧耳细听扶苏指下的声音。
他眼中入迷,神情十分专注。
听者有心,弹者无意,扶苏手下已是习惯使然,瞧着莫哲侧脸入了神。
音乐没有懂或不懂之说,莫哲不会弹奏,但他听着听着,发觉原来绵绵不息,仿佛回荡天地的音乐变了,如云一般散了神,正要提醒,突然狂风扑门,面对的木门顿时打开,几乎吹灭了烛火。
回过神来的扶苏抬头看去,只见白天那女子站在门前,怒气冲冲瞪着莫哲,反观莫哲,惊喜之色一闪即收,拨开他的胳膊站起身来。
女子道:你敢骂我!?
莫哲道:不敢!
女子好半天才挤出句话来:
好没种,敢做不敢当!
莫哲甩手道:我说不吃的是猪,你既然吃了,自然不是猪,我哪里骂你了?
你!!
迎着气得衣裳都狂飞起来的女子,莫哲却丝毫不为那惊人之气压迫,从容道:恭候多时。
有家奴遵照莫哲吩咐,突然跑出来,在院子的一个地方放下一颗棋子,女子回头看看,见没什么威胁,转身走进门来,莫哲却忽然向女子走去,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放下一颗棋子。
女子顺着他放的棋子,看到规则放置在厅中地上的许多黑白子,讥笑道:这是什么下棋法?请我来下棋?小孩子玩意!
莫哲放好棋子,似乎手心有汗,在袖子上擦了擦才道:既然不容易请来,当然要留得住才行,你可是贵客。
哼!女子冷笑一声: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一只小小竹妖也妄想留下我!
说完就向莫哲走近,可是莫哲此时已在天乾图内,天乾图上锁天神,下囚鬼怪,任她是谁都走不进来了。
女子发觉不对,想起先前放棋子的下人,连忙飞身后退,却在院子里也碰到了看不见的障蔽。
莫哲这个天乾图,从前没有,往后没有,是他为了此时自创的双重天乾图,女子正好被他困在两层障蔽之间,不能进也不能退了。
你用了什么妖法!?有何图谋!?
刚才还气势汹汹,此时却有几分慌乱了。
莫哲双手作揖,深深地对她拜下去:莫哲有事相求,不得不用此法,万勿见怪。
女子怒道:你敢困住我!不管你求什么!我一得自由必杀你!不必说了!!
她焦躁地走来走去,想找出路,莫哲也不多说,甩开袖子坐在地下,竟然摆出安静等待的样子来。
扶苏此时才得到机会问莫哲:她她莫非就是鱼儿仙?
莫哲道:是,仙子原名蒋薇,是蒋公之女,父亲行善积德成了仙,带同家人升仙。
那女子和扶苏同时惊道:你怎么知道!?
莫哲满脸无奈,只有我喜欢看书吗?书上都写了啊!神像和鱼,本来无灵,哪里能够实现心愿,一定有仙灵在其中,随便一推便可得知。
扶苏恍然大悟:所以你在饼子上写的是不吃的是猪。
蒋薇大怒道:闭嘴!
可惜她进不来,叫也是徒劳。
莫哲道:我看了一会,愿望简单能够实现的,鱼才吃,不能或者无理的,鱼就不理会,我若写毕宿,她见麻烦必定不会吃,不如用这个办法请来一见。
扶苏击掌道:好办法!果然把仙子请来了。
蒋薇气得要死,你们才是猪!现在回想,这么简单一个办法,居然真的把自己弄来,猪一样笨更加气了。
扶苏道:但她被你气坏了,怎么会答应帮忙呢?
他满心以为莫哲既然聪明到设出如此巧妙的办法困住神仙,也一定有后着,哪知莫哲满脸抱歉地对他说:我叫你在外面看就好了,你非要进来,这下好,你也跟我和她一样呆在里边了,我没办法可想,她不答应,我不解开天乾图,只能熬,这就是我的办法。
啊扶苏愕然。
蒋薇叫:你休想!我不会答应的!
扶苏无奈地看着她,那么既然得罪了仙子,我们只好舍命相陪了。说完,他也坐了下来,对莫哲温和一笑,莫哲看他半天,终于喊了出来:
哥
半路成仙
蒋薇看他们眉来眼去,气得要死过去了,偏偏法术尽用,却出去不得,只差没哇哇大叫了,她是神仙,体力惊人,闹腾了三天才渐渐安静,可是坐着不动,眼睛仍然恨恨地看着莫哲和扶苏,倔强地不服输。
她想,竹妖虽然无需吃东西,但那个自称是兄长的人肯定熬不过几天,到时候还不是得放了她。
她在莫哲对面正正地坐着,眼睛眨也不眨,那意思很明白你是妖我是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扶苏隐隐担忧,但看莫哲不动如山,也只能安心相陪。
三人一坐,就是半月。
蛛丝都结了起来,蒋薇终于放弃。
你的愿望,说来听听。
莫哲好像已经变成了石头,此时却露齿一笑:请仙子告知天上毕宿星君现在何处?
哼!蒋薇道:你道星君在凡间,你就可以吸食星辰之气,飘升成仙吗?
成不成仙,莫哲倒不关心,只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少打如意算盘!蒋薇嗤笑道:你便一万年不放我出去,我也不会助你去害人!
扶苏道:仙子误会了。
何来误会!?
扶苏笑道:他们原本在一起,却意外失散,若仙子找得到星君,一问便知。
蒋薇眼睛转转,道:好!放我出去,我即刻去问,若真是这样便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