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着变调的茉莉花,冷冷的看着厨房里突然冒出的人影,陈昱凯仍然轻轻晃动着摇椅,幷不显得惊慌,反而有点理所当然的意味,像是早猜到了周正伟会出现在这里。
听见那首王姿伶常哼的曲子,周正伟原本就已经火冒三丈的怒气更加高涨,看着陈昱凯那种歪歪斜斜的坐姿,一只手靠在扶手上支着头慵懒的神情,周正伟的心狠狠被揪了一下,曾经,王姿伶就是这样悠闲、甜美的坐着看他,她的眼神既深情又专注,若不是陈昱凯,他跟王姿伶仍然是一对美好的恋人。
「我知道姿伶经常来这里。」冷冷的盯住陈昱凯,周正伟不明白自己为何还可以这么冷静,他应当冲上前去一顿痛揍对方,可是瞧见了脸色苍白,颈子、脸颊爬满青筋的陈昱凯,他突然觉得胆怯,幷不是因为害怕对方,而是在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瞧见了王姿伶,同着相同姿势、相同眼神这样哼着歌、晃着椅子的盯着自己。
不理会周正伟的威胁语气,陈昱凯仍然自顾自的哼着变调的曲子、摇晃着椅子,回望着周正伟的眼神平静、冷淡,不知为何,前者一股难堪的愤怒由然而生,很多许久前,王姿伶也是这样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周正伟不懂,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在陈昱凯身上找到王姿伶的影子,他只是无法再忍受对方如此无视他,大步一跨冲到陈昱凯身前,揪起他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
「把姿伶还我,我真的爱她!」周正伟朝着陈昱凯大吼,仿佛这样就能赢回王姿伶的爱。
停止哼歌,陈昱凯冷淡、平静的瞪视着周正伟,空洞不带任何情感的眼神,突然让周正伟像是触电般松开手,惊惧的连退好几步,反倒是陈昱凯一步一步逼近,伸出手,十指如爪的捉住周正伟的脑袋,力道强大的像是要狠狠的插进他的头盖骨里。
「爱?你懂什么叫作爱?除了占有之外,你懂什么?」陈昱凯疯狂的大笑着、高叫着,周正伟拚命的挣扎,一幕、一幕过去的景象映入脑海中。
「你要去哪?」周正伟强压着怒气,他和王姿伶之间已经愈来愈没有话题可谈,最近更是连人影都见不到,不知道是王姿伶刻意躲避?还是她真的另结新欢?不管是哪一样,周正伟都接受不了。
「正伟,我们不要再吵了,你还不了解吗?我们已经不可能了,很早之前我就告诉过你,我们不适合,是你一直不理我、不接受。」王姿伶平静的回答,口气陌生的好像在谈论着别人的事情一样,她只顾着埋头收拾行李,在周正伟故意的对他们之间的问题视而不见的同时,她遇上个真正懂得欣赏她的男人。
「什么我们不适合?我们不是大家眼中的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吗?」周正伟愤怒的踢翻椅子,他承认自己也许脾气不如大家想象中的好,但是他已经有在改变,为什么王姿伶不肯再多等一些时候?
「金童玉女?天生一对?那是别人眼中看见的,你快乐吗?我快乐吗?你想过这些没有?你只在乎别人怎么看你,你有在乎过我吗?我不快乐啊!跟你在一起我一点也没有谈恋爱的快乐啊!」怒火似乎也让周正伟的坏脾气点燃,王姿伶的嗓门也跟着大了一些,她厌恶这样的自己,可是跟周正伟待在一起,她就会变得这样面目可憎,王姿伶只想赶快逃离,赶快到那个懂她、欣赏她的男人身边去,只有待在他身旁,她才能一直当那个温柔、甜美的王姿伶。
「那个男人叫什么?」阴沈的追问,周正伟相信事出必有因,他跟王姿伶的感情不会说变就变,这一阵子总有个年轻男子鬼鬼祟祟的跟在王姿伶身边,周正伟猜想是他、认定是他,抢走了自己的女友。
「没有别人,这只是我跟你之间的事情。」王姿伶有些心虚的别过头去继续收拾东西,那个神情让周正伟解读成她在维护他,她甚至不想让周正伟发现那个男人的存在,她担心坏脾气的周正伟会伤害他,这无疑让周正伟更加火起。
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漫延,周正伟强压着怒气的站在门前,王姿伶低头收拾东西视而不见,也许,他们之间一开始是有爱的,只是这份感情维系不了多久就全变调了,就像王姿伶常哼的那首茉莉花一样。
「我走了。」看了一眼,确认自己将东西都收拾干净,王姿伶决心要完全离开周正伟的生活圈。
「不准!我不准你走!回来!」周正伟终于爆发,失控的将王姿伶硬拽回来,毫不留情的甩了她一巴掌,后者重心不稳的摔倒在地。
「你……。」混杂着惊恐、愤怒的眼神,王姿伶冷酷的回瞪着周正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她不是个傻子,更不是那些软弱的笨女人,她说什么也要离开这个男人,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姿伶,对不起!」周正伟连忙扑倒在她身旁道歉,这就像恶性循环,伤害、道歉、再伤害、再道歉,王姿伶忍受不了这种无限循环似的地狱。
「别碰我!」王姿伶甩开周正伟的手,逞强的站起来,整理、整理自己的仪容,她要抬头挺胸的离开这里。
「姿伶!你真的要为了那个男人离开我?」周正伟又一次逼近,狠狠的拽住王姿伶的手臂,后者冷不防的给了他一巴掌,趁机想逃离。
理智突然消失,周正伟扯过王姿伶的长发,将人按倒在地,狠狠的掐着她的细颈,力道大得让她喘不过气,脸色涨红、双眼翻白。
随着王姿伶挣扎的力道愈来愈微小,周正伟惊吓的连忙松开手,跌坐在一旁,王姿伶缩起身子痛苦的呼吸着、咳着,周正伟害怕的瞪着自己双手,他差一点点就掐死了王姿伶,若不让她离开,说不定真有一天,在他们大吵过后,他身旁躺着的会是她的尸体。
艰难的爬了起来,王姿伶脸色苍白,颈子到双颊之间泛起隐约可见的青筋,她虽然害怕得仍在颤抖,可是倔强的不显露自己的恐惧,提起行李,一步一步朝外走去,这一回,周正伟不再阻止她。
「正伟,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根本不懂爱情。」
心惊的急喘着气,周正伟害怕的瞪着眼前的陈昱凯,过去的情景像是透过陈昱凯的双手,一幕、一幕强硬的送入他脑中,周正伟想将这些影像挖出脑袋的拚命扯着头发,痛苦的哀嚎不已。为什么他会在陈昱凯身上看见王姿伶的影子,就连他们说话的语气都那么相似。什么叫他不懂得爱?周正伟心底疯狂叫嚣着,他若是不懂得爱,他怎么会在王姿伶离开之后那样痛苦不堪?他若是不懂得爱,他又怎么会在层层警力追捕下,仍想亲手捉住陈昱凯为王姿伶报仇?只是周正伟怎么也料想不到,他会在陈昱凯身上看见王姿伶的影子。
「姿……姿伶?」颤抖的嗓音,周正伟试探性的低声询问,不知该期待还是害怕着答案,陈昱凯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笑容,跟着放肆的狂笑起来。
「你……你真的是姿伶?」周正伟不敢相信的追问,他怎么能接受自己的女友突然变成一个陌生男人,甚至,还是他的情敌。可是出现在陈昱凯身上的神情、习惯动作,完全就是王姿伶的模样,这又逼得周正伟不得不相信。
「不管我是谁,我都不会再让你阻碍我,我要跟我爱的人永远在一起!」陈昱凯笑得狰狞,冷不防的扑向周正伟,两人纠结、扭打成一团。
即使请了钟点佣人,许芷臻仍然担忧自己儿子单独一人缺乏照顾,和陈诗勋忙完了手边的事情,两人便马不停蹄的驾车赶往陈家别墅。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愈接近那里气氛愈诡异,许芷臻讨厌这栋别墅,她的丈夫在这里跟别的女人偷情,她的儿子在这里发生车祸,开车撞他的还是那个该死的女人,许芷臻怎么可能不厌恶这里?这栋别墅对她而言,简直是灾难、是恶梦,不过最可怕的是,在这里还发生了一件连她自己都觉得残忍、冷血的事情,只不过时间若是能倒流,她还是会这么干,绝不后悔。
「芷臻……。」也许是触景生情,陈诗勋不由得想起了曾经在这里留下一颦一笑的王姿伶,那是他心底的痛,他真的爱过那个年轻女孩,只是在亲情之前,在他儿子生死徘徊边缘,陈诗勋对王姿伶的爱却又显得那么渺小。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我不会告诉你她在哪里,永远都不会。」许芷臻冷淡的瞧了他一眼,当她在扞卫自己家园时,陈诗勋却只看见她的阴狠、凶恶,他们是最不适合的一对,却也是最不能分开的一对。
「芷臻!她已经死了,你这又是何苦?让我去为她上柱香都不行吗?」
「那你这又是何苦?人死不能复生啊!节哀吧……。」
陈诗勋不想再为这件事争吵,他们是来照顾精神耗弱的儿子,还有什么比在陈昱凯面前吵架更糟糕的事?长叹口气,急踩油门,车子在往别墅的山路上狂飙。
话分两头,别墅内,陈昱凯与周正伟两人继续追逐、扭打着,只是情势相反,露出想杀人灭口凶狠神态的竟然是陈昱凯,周正伟不知为何处处手下留情,只能不断闪躲,一步一步的退到二楼。
「正伟,你就不能成全我,永远别出现在我眼前!」陈昱凯冷笑着,周正伟心寒不已,恍惚间他像是听见了王姿伶的声音,她竟然提出这样无情、冷血的要求。
「姿伶!」周正伟痛心的呼叫,彷佛这样他就能重新赢回自己女友,可是事实却残忍的泼他冷水,陈昱凯凶狠的扑向他,死命的掐住他脖子,风水轮流转似的将人按倒在二楼阳台上。
「不要逼我伤害你!」周正伟发狠的揍了陈昱凯一拳,将人拽下,刚想站起身子离开,陈昱凯又一次疯狂的朝他扑去。
车子缓缓驶入停车格,陈诗勋才刚拉好手煞车,突然间碰的一声一个重物狠狠的砸中他们车顶,陈诗勋与许芷臻两人命大的刚巧躲开。
「怎、怎么了?」许芷臻颤抖的询问,脸色发白,陈诗勋比她好不到哪里的直摇头,毫无头绪。
就在这一瞬间,鲜血开始沿着龟裂的挡风玻璃流下,七孔流血的周正伟无力的慢慢滑下,破裂的五官正对着车内两人,许芷臻失控的尖叫,陈诗勋血色尽退的拉着老婆连忙逃离……。
第九章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拉着许芷臻冲入别墅内的陈诗勋,让大厅里的一遍狼藉吓得面无血色,频频回头看着压坏了车顶的周正伟,鲜血仍不断的由他的眼耳鼻口间啵啵流出,很显然的是让人扔下楼,但会是谁?陈诗勋不敢继续往下想。
「昱凯!昱凯!你在哪?昱凯!」许芷臻担忧不已,扯着嗓子拚命叫喊,偏偏陈昱凯没有半点响应,原本就已经忧心忡忡,如今更加紧张,她害怕着是不是陈昱凯已经遭到不测,在她心目中,陈昱凯永远是那个脸色苍白、身体状况不佳的病儿子,她满足着、珍惜着能照顾他的日子,绝不容许任何人剥夺。
「芷臻,冷静些!」陈诗勋低声提醒,如果真有第三者在别墅里,他可能潜伏在暗处等待着,如果那人能将周正伟这样高壮的男子扔下楼,气力绝不是他们两人能比拟,更别说他手里可能还握张王牌,将陈昱凯捉作人质。
「诗勋……。」许芷臻红了眼眶,平日里她也许能在人前扮作强悍,可是真正遇到事情,她只不过是个女人,一个着急儿子安危的母亲,现在唯一能依赖的就是她的丈夫,而陈诗勋一直以来,在这种时刻从没让她失望,意外的冷静、坚强。
陈诗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温暖、坚定的握着许芷臻的手,小心亦亦的走进厨房,又是另一场灾难,摔碎一地的碗盘、倒卧的厨柜,还有散落的刀叉,看得出扭打的过程有多激烈。陈诗勋咬咬牙,抽出了一把切肉刀防身,许芷臻害怕的跟在他身后,心细的发现刀具组少了一把,扯扯前者的衣袖提醒,陈诗勋深吸好几口气,事情更加棘手了,他们现在不只要面对一个能将周正伟扔下楼的凶徒,他身上还带有武器,太可怕了。
「报警。」陈诗勋极力的压低音量,许芷臻表示明白的点点头。这附近行动电话的收讯一直很糟,所以她小心的避过地上的碎裂瓷器,想拨打一般电话,却悲惨的发现电话全都不通,陈诗勋泄气的发现切口十分整齐的电话线,看来有人正要他们孤立无援早割断了电话线,这时他才后悔不已,当初为何要将别墅盖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如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突然间,二楼似乎传来声响,陈诗勋与许芷臻的心紧张得差点漏跳了一拍,两人互看一眼,从对方那苍白、焦急的神情证实了,刚刚隐约间听见的真的是陈昱凯的声音,不知是受伤了还是心脏又不舒服?总之听见他在轻轻哼着。
也许是母子天性,许芷臻顾不得自己会不会受伤,毫不考虑的便往二楼冲,陈诗勋担忧她的安危、也紧张着陈昱凯,自然也跟在她身后急忙上楼。
二楼阳台栏杆旁血迹斑斑,陈昱凯脸色苍白、双颊泛着青筋,嘴里哼着那首变调的茉莉花,手里把玩着切肉刀,鲜血自他的掌心一滴一滴跌落。
「昱凯~~~~。」许芷臻惊声尖叫,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就是没料到会看见她儿子双手满是鲜血,脸色惨白,神情异常的坐在阳台栏杆上唱歌。
「昱凯,快下来!你拿着刀干嘛?」陈诗勋也紧张不已的直叫,他不是没想过将周正伟扔下楼的可能是陈昱凯,但是这个儿子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病气焉焉,即使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但也总是第一时间让他排除,怎么猜得到如今会看见陈昱凯一脸冷笑的把玩着切肉刀,甚至割着掌心自残。
「你认为我要干嘛?」陈昱凯冷笑,夸张的挥动着刀子,身形不稳的差点倒头栽下楼去,吓得陈诗动、许芷臻两人尖叫连连、面色发青,而当事人却诡异的狂笑不已,欣赏的瞧着那两人的失态。
不想继续耗下去,陈昱凯跃下阳台栏杆,一步一步的逼近陈诗勋,锋利的切肉刀一直抵在后者胸前,许芷臻害怕的盯着他们父子俩,深怕一个不小心会发生什么令人后悔的事情。
「你要她还是要我,你回答啊!」尖细的嗓音不停质问,陈昱凯神经质的模样让陈诗勋一时半刻间有些回不过神来,他曾经看过这样的疯狂、凄楚的可怜神情,在另一个女人身上,而现在他居然在陈昱凯身上看见同样的模样,陈诗勋直想动手甩自己两巴掌,他不该在这种时刻又想起那个女人,他应当全心全意的照顾这个濒临破碎的家庭。
两人靠得近了,陈诗勋冷不防的动手抢夺陈昱凯手中挥舞着的切肉刀,后者在拉扯间索性倒转刀柄,锐利的刀尖向着自己的心脏,许芷臻尖叫连连吓得几乎快晕倒。
「你在干嘛?把刀放下!」陈诗勋紧张的大吼。他完全摸不着头绪,为何前几日还精神耗弱,整个人像是三魂掉了七魄的陈昱凯会突然发疯,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更糟糕的是,他完全不明白陈昱凯这么强烈的恨意究竟为何而来,那种眼神、那声冷笑,不仅仅只是一句发疯就能解释过去。
「我在干嘛?我在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同样也失控的尖叫着,陈昱凯愤怒的倒转刀柄抵着自己心口,坚定、怨恨的神态说明着他极有可能因为情绪不稳的直接捅进去。
「你在说什么?昱凯,听话,把刀放下!」许芷臻受不了这种煎熬,语带哽咽的苦苦哀求着,她这一生只剩这么一个儿子值得期待,怎么会疯成这样?她不相信因为那几个朋友的丧命,会将陈昱凯逼成这个样子。
冷笑的看了许芷臻几眼,陈昱凯脸上挂着诡异笑意,慢慢、慢慢的将刀尖送入自己心口,鲜血煞时间染红他的浅色衬衫,许芷臻瞪着那缓慢扩大的深红色圆点,终于忍受不住的拚命尖叫,凄厉的让闻者不由得一阵胆寒。
「你在发什么疯?」陈诗勋暴喝一声,他从来都不是这样轻易动怒,甚至失控伤害别人的人,可是现在陈诗勋却高举右手,眼看着一巴掌就要向陈昱凯挥过去,后者瞪着他的眼神混杂着恐惧及不信任,彷佛不认识这样的陈诗勋。
「我发疯?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帮着她……帮着她害死我?」陈昱凯眼眶泛红哀怨的控诉着,没头没脑的指控让陈诗勋夫妻俩一阵错愕,只是陈诗勋的反应极快,趁着陈昱凯分神的这一瞬间,动手抢夺那柄切肉刀,许芷臻同样也扑上前去,三人一阵混乱的拉拉扯扯。